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花溪纪事>第54章 第 54 章

  因着那日夜里的偷亲之举,荀飞白一连几日见到颜从安皆有些害羞与心虚。说话时也不敢直视颜从安,尤其是不小心看到那双樱唇,总是觉有些面红耳赤。

  颜从安亦是发觉了她的异样,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也只以为刚刚两人定了情,这人面皮薄,有些害羞罢了,也并未多想。

  这日,二人用过午膳,正在书房中对弈。宝匣匆匆从外间赶来,见到二人,行礼道:“三娘子,楚小娘子到了。”

  宝匣话音刚落,一抹绛红色的身影就走进了书房。

  楚无歌看着矮榻上对弈的二人,心中忍不住啧啧两声,面上确是笑着道:“从安,飞白,别来无恙啊。”

  打完招呼,她也不多客气,自顾自的坐在了矮几旁,伸手拿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颜从安见状,从榻上缓缓起身,一同坐到矮几旁,吩咐玉珠去伙房给这人做些吃食。楚无歌在这个时辰能到滨州城,想来是一早骑了快马赶来的,估计还未用午食。

  楚无歌听颜从安吩咐玉珠给她准备饭食,放下茶盏道:“不用准备饭食,给我做些茶点即可。一月未吃,倒是十分想念玉珠的手艺。”

  玉珠应声出门去了伙房。

  荀飞白跟着颜从安下了榻。刚一坐定,颜从安见她衣襟有些歪斜,自然的伸手帮她整理整齐。

  楚无歌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讶异的看向颜从安。

  颜从安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着楚无歌略略一挑眉,又伸手给自己和荀飞白倒了茶水。

  这一番动作下来,楚无歌心下了然,这人就是在同自己炫耀。想起昨日与自己大吵一架的小姑娘,她心中忍不住一阵阵酸意翻涌。

  等玉珠备好茶点,楚无歌拿起一块放入口中,顿时压下不少酸意,看了一眼颜从安,有些迟疑道:“刘氏。”刚说出一个名字,楚无歌就停下来看着颜从安。

  颜从安对她点了下头:“我前几日已将旧事告知飞白,你说无妨。”

  楚无歌见她表态,也未再迟疑,接着说道:“刘氏那处有些发现。她那宅子上,每月都有人按时送去米面,那米中每次都会放上五贯钱。这便是为何,刘氏明明未出去做工,却不缺银钱的原因。每月五贯钱,自然足够维持她如今的生活。”

  “那么问题来了,从安你且猜猜看,那每月送米的粮铺是哪家?”

  颜从安无需思索,便脱口而出:“颜氏米铺。”

  楚无歌面色不变,笑着点头示意。

  荀飞白闻言倒是一惊:“可是你在滨州的米铺?”

  颜从安敛了眉眼,淡淡道:“正是。”

  荀飞白接着道:“若是如此,那你派人查一下是何人定的这米,其中又由哪些人经手,定能查出相关之人。”

  颜从安喝了一口茶道:“这方法不太可行,若想知道何人定米、何人经手,只需将米铺管事找来,一问便知。但问出的也未必就是真相,而此举确会打草惊蛇。若引得他们警觉,不再现身,或是将刘氏另置她处,我们再想将人找出便难上加难了。若无法一次将主谋牵出,我们所做之事很大可能会功亏一篑。”

  颜从安此言确实在理,荀飞白沉思半晌,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楚无歌出声说道:“此事还是由我接着在暗中查探,一点一点顺藤摸瓜,虽然更费上些时日,但亦更加隐秘妥当。还有一事,我倒是查到了些线索。”

  颜从安侧身看着她,楚无歌将口中茶点咽下,也未卖关子,接着道:“那日刺杀你二人的人,我已打听到是何人。”

  这事颜从安也派人去打探过,但那些山匪似是人间蒸发一般找不到任何踪迹,还是楚无歌这听楼的楼主名不虚传,消息灵通。她蹙眉问道:“那些人可是真山匪?”

  楚无歌点了点头道:“那些人确实山匪无疑,但却不是这江南道的山匪,而是上京道的禹州城,九朗山的山匪。”

  禹州城隶属上京道,与滨州城一江之隔,主城与滨州有百余里路。滨州城过了泗水是禹州城的千江县,紧挨着千江县的便是九朗山。

  九朗山并非只有一座山,而是连在一处的九座山。九朗山崇山峻岭,山峰多而险峻,外围的几座矮山紧临千江县,倒也算热闹,经常有猎户农夫进山打猎砍柴。但山林深处路途难行,人迹罕至,不仅有野兽出没,更有不少山匪在山中安营扎寨。

  朝廷曾派兵多次剿杀,但皆是收效甚微。九朗山匪患不绝,连官道都已改道绕山而行,而路程也足足多了百余里。因而商贾往来多选择走水路,沿淮水而上,既安全又快速。

  这九朗山的山匪跑到滨州来劫道,若说没人特意指使,怕是连黄毛小儿也不信。只是这颜家之人是如何与那九朗山的山匪勾结到一处,颜从安心中疑窦丛生。

  她秀眉微蹙,问道:“可知晓是哪一伙山匪?又与颜家有何关联?”

  楚无歌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道:“那伙人应是九华山的天虎寨,但那山寨在九朗山何处,又与颜府何人勾结,暂时并未查到结果。”

  楚无歌所说的两事虽都有进展,但也都一时无法有所突破,皆只得徐徐图之。

  屋中三人皆是低眉沉思,无人开口言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楚无歌呷了一口茶,想起一些趣事,她提高了些声调,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从安可知晓,你二人不在花溪的这一月,颜家上下可是热闹的很。”

  颜从安在颜府留有探子,若有大事发生,自会有人禀报,但这些事她未与荀飞白提起,此刻楚无歌说起这事,也并未阻拦。

  楚无歌见她并不反对,接着说道:“颜鸿杰与那胡氏二人上月不是正闹着要和离,本来前些日子颜鸿杰收了性子,水茶坊不去,莳花馆不逛,日日在家‘修身养性’,时不时送些东西去胡府,想将那胡氏劝导归家”

  “本来那胡氏见他这般诚恳,也未推却。可前日颜鸿杰真去了胡府,与胡氏二人打算归家之时,事情出了变故。你们猜猜发生何事?”

  荀飞白想多知晓些颜家之事,希望日后亦能帮上颜从安一二。自楚无歌开始说,便全神贯注的倾听,此时正听得正入神,楚无歌突然这般问,她不知背后的故事,自是并无头绪,只得配合的摇了摇头。身侧的颜从安倒是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喝着茶。

  楚无歌见荀飞白这般捧场,更是来了兴致:“那颜鸿杰在莳花馆包下了一个小倌,前几日有个外地客商想要买下小倌,那小倌与颜鸿杰交往甚密,自是不肯,可这一月颜鸿杰都不曾去过莳花馆,那小倌叫人带信,也被拒之门外。”

  “这日知晓颜鸿杰要来胡府,他便跑到胡府门口来寻颜鸿杰,就在那胡府门口拉着颜鸿杰不放手,死活要让他纳自己为妾。”

  听到此处,荀飞白有些吃惊,那些莳花馆和水茶坊她曾听人说起过,都是那勾栏瓦舍之地。虽不曾去过,但那些小倌,她远远的瞧过几眼,各个都打扮的精致靓丽,有的更是比女子更艳丽娇媚。

  楚无歌顿了顿,见荀飞白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甚是有趣,接着侃侃而谈:“事情到这可还尚未结束,好戏才刚刚登场。本来那颜鸿杰想着先把小倌劝走,等接了胡氏回家,再去那莳花馆处理此事,可好巧不巧,胡二郎有事来了胡府,这胡二郎与颜鸿杰就为了争夺这小倌,在莳花馆大打出手。”

  “这下一碰面,本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加上那小倌正与颜鸿杰拉拉扯扯。那胡二郎一把上前就想将小倌抢下。这颜鸿杰本想先劝走小倌,哪曾想半路杀出个胡二郎,当下又与他打成一片。”

  “这一架可当真是打的半城风雨。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那胡氏哪能乐意,一气之下甩袖回了胡府。就在昨日,听说胡家已经把和离书递到县衙,估计这回颜鸿杰与那胡氏,这亲事应当是要散。”

  整个故事听完,荀飞白早已瞠目结舌,当街为争夺小倌大打出手,这氏族子弟怎地与那村口的泼妇行事还要不如。

  颜从安放下茶盏,淡淡道:“这事背后应当并非如此简单。”

  楚无歌赞赏的看了一眼颜从安,荀飞白见二人一副了然的样子,自己却是一头雾水,旋即问道:“此话怎讲?”

  颜从安淡笑的看着她,耐心同她解释道:“飞白对颜家知之甚少,自是猜不到这事背后缘由。颜鸿杰这一月故意‘修身养性’自是为了博得胡家的好感,好接回胡氏,这期间也未与那小倌来往。”

  “那小倌是如何知晓颜鸿杰何时去接胡氏?这是其一。其二,颜鸿杰本就好男色,与那小倌交往多年,本是想着家中有了子嗣,再将那小倌纳入后院,又怎会故意打发小倌遣来送信之人。这其中定是有人作梗,让颜鸿杰不知晓小倌被外地客商看中一事。”

  “再者,那胡二郎与胡家只是族亲,两家来往并不紧密,他又为何会一早出现在这胡府门口。”

  荀飞白思忖半刻,恍然大悟道:“从安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皆是有人精心安排。这人知晓颜鸿杰与胡氏在闹和离,也知晓颜鸿杰假意收敛不再去莳花馆。因此他先是遣人去莳花馆要买下那小倌,又故意阻拦小倌带信与颜鸿杰,且故意让小倌知晓颜鸿杰前日要去胡府,随后又通知胡二郎前去闹事,将此事大而化之,闹得人尽皆知。而所有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颜鸿杰与胡氏和离?”

  楚无歌转了转眸子,问向荀飞白:“飞白觉得是何人所为?”

  荀飞白略一思索,答道:“可是四房?”

  楚无歌见她只凭着三言两语,就能猜出背后之事,笑着赞叹道:“飞白果真聪慧,这春闱魁首当真是不一般。”

  荀飞白本被这背后之事所惊诧,方才颜从安讲的也颇为明白,能想到那些事并不算难,却不料被楚无歌夸奖了一番。

  如今颜家长房与四房相互倾轧争权最为激烈,能在颜家阻拦小厮送信,最有可能的就是四房。颜鸿杰与胡氏和离,就是失了岳家的依仗,那这争权的助力便卸去了一半。长房失势,看似其余三房皆会获利,但这其中获利如今风头正盛的四房。

  楚无歌吃完了茶点,接着说道:“不过长房这窝囊气也没白白受着。今年雨量较之往前丰沛许多,四房应对不及时,汇茗茶庄的茶叶品质受了些影响,加上近两年茶叶走俏,花溪县新建了不少茶庄。”

  “今年上半年茶庄的生意不太理想,四房还未想好对策,就被长房直接告到了颜老太爷那,颜老太爷知晓后大发雷霆,连夜寻了四房父子,痛斥一番。”

  楚无歌说完,啧啧两声:“现下长房与四房算是彻底闹翻,水火不容,你来我往,当真是热闹的很。”

  这两番故事听下来,荀飞白心中唏嘘不已,这大家族内部当真是形势复杂,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

  楚无歌奔波了一上午,如今正事谈完,趣事也说了不少,一盘糕点与三盏茶下肚,也已‘酒足饭饱’。她未再在书房多留,就去了南侧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