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满不是个开玩笑的,从获不理她,她就一直纠缠,直缠得从获没有办法,乖乖服了软。国满放手之后,这才说:“你昨晚也没睡好,好好补个觉。”
从获非常含糊地答应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已经太阳偏西,外头的世界大变了模样。
西海岸国家联盟的军队越过边境,然后对着近地联的正规军喊话:“你已进入我方火炮射程范围之内,立即后撤,否则后果自负。”
近地联一方的军队气炸了,当时就起来反抗,所以这开了第一枪的就是近地联的军方。本来是西海岸国家联盟的越界行为,转过来就成了近地联一方的不理智。
由于西海岸国家联盟军方那句非常硬气的喊话,在世界范围内圈粉无数,关于此事背后的政治性意义反而被遮掩下去了。
国满那时候亲自端上一碟菜,说她的本意是想借机试探,看看近地联军政府对边境地区的控制达到了何种程度。现在的情况是,不但达到了预期效果,还有意外收获。
“哦。”从获睡太久了,神志不够清醒,回应也就淡淡的。她醒过来的时候,国满就在私邸,也不知是上班回来,还是根本没上班。
按照外边情势的发展速度,怎么说国满也得在理事会磨上几天,这么快就回来,难道待在私邸里遥控指挥?好像不科学呀?
“唔——”从获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随即浑身不自在起来,她含糊不清地问:“这是什么肉?”
“别紧张,不是人肉。”国满笑得像极了看热闹的,一边帮着处理,一边解释说:“是人造肉,老宅那边送过来的。”
听说是什么“人造肉”,还是“老宅那边送来的”,从获整个人仿佛被电了一般,完全无法平静。
“你说什么?”
看见从获又惊又怕的模样,国满终于收敛了笑容,好声好气地安慰说:“放心放心,都是可以查到来源的,绝对何法。”
“人肉不也合法?”从获气急败坏地反驳,她于饮食方面一向规矩,从不轻易尝试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口味单一了些,但胜在好养活。如今被国满这么一闹,也不知道以后好要不要吃饭了。
国满也不生气,她拿出哄孩子的耐心,慢慢解释说:“之前,咱们不是说要去见家长吗?一次也没见成,我回了趟老宅解释这事,老人家心情总算好些。他们听说你不是很习惯这里的饮食,就让我带了些家常口味回来。”
从获认真地听着,国满微微一笑,继续说:“我爸妈都是永生时代之前过来的人,偶尔怀念过去的生活,老宅里的很多东西都有过去的痕迹,你要是见了,也能理解。”
话说到这个份上,从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那滋味她绝不尝试第二次,所以坚持不肯下筷子。国满也不勉强,就哄着从获吃了些别的,算是解决了晚餐。
“你这么有空?”
晚饭之后的国满依旧陪着从获,从获大感意外,她可是已经习惯了经常加班的理事长,忽然这么有时间了,怕不是要收拾谁吧?
“你不高兴?”
国满揪着这话逼问下去,从获立时理亏,只好含糊几句,也不知是如何应对过去的。
“其实,我有好好反思。”
国满一本正经的时候,从获觉得心惊肉跳的,她坐立不安地看着国满,面上还带着一丝茫然。
本来有话要说的国满,看到从获这副模样,忽然就换了个话题,她说:“过去三十几年,你一直为别人而活,到了今天,就为自己活一回吧。”
国满温柔的话语总是轻易勾起从获回忆,从获愣愣地看着国满,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在从获印象中,国满可不是这么一个喜欢说教的人。
“你怎么了?”
这是从获的问题,这时候丢出来有点好笑,却又是在情理之中。从获隐约觉得,不知从何时起,二人的关系变得莫名其妙的。
“我想花点时间多陪陪你,不行吗?”国满脸上是温柔的笑容,从获却笑不出来。
无论如何,国满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承诺这种事,她是小说里那种“日理万机”的人,不可能清闲得可以随意休息。
“你被架空了?”从获试探着问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承认自己很欠教训,奈何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国满的态度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国满先是若有所思,一脸严肃,然后就笑了起来,“可以这么说。”
国满的语气非常轻松,轻松到与她所说的事实毫不相符。从获除了震惊就是迷茫,她真的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的,她需要国满的解释,否则今晚又得失眠了。
“我爸亲自出面主持大局,我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国满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从获虽不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总觉得怪怪的。
没有一个已经掌握实权的子女,会希望父母重新出面主持大局,除非这个子女不想干了,或者收拾不了残局。目前的局面,至少从获之前所知道的消息,国满还是能控制局面的。所以,为什么呢?
“因为我?”从获其实不敢想,说出这么个缘由,也不知是高估自己还是低估自己,但五声岛的事总是件棘手的,前面两次爽约,总不可能没个说法。
“是。”国满给了从获一个不愿相信的答案,国满接着解释说:“我爸妈都看过你的资料,他们对你其实很满意,唯一遗憾的是,你的心还是属于你自己。”
“你得不到我的心”、“把心给你”这一类的话,从获总觉得肉麻,还好国满是换了个说辞的,否则真是令人大跌眼镜。至于国满父母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国满在说,从获既无缘见得真人,自然得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
“我爸妈说,如今的事掺和着上一代的恩怨,我这做小辈的不好处理,还是让他们出面。至于我,应该待在家里,跟你好好培养感情。”
国满一口一个“我爸妈”,从获有些不适应,她还是头一回频频听见国满这样说,很新鲜,也很心虚。所以,“好好培养感情”之类的话,从获也没有细细思考。
“你不信?”
国满扬眉,往从获身边挤了挤,“我有好好反思,之前是我太心急了,没能顾及你的感受。现在,我想好好弥补之前的过失。”
由于距离太近,从获能感觉到对方的提问,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半天也没个回话,还试图往边上逃离。
“跑什么?”
国满揪住从获,略带不满地说:“你怎么越发别扭了。”
她说是事实,从获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就问:“那好,你想怎么做?”
本来也是句敷衍的话,从获并未认真思考其中分量,而国满显然是认真了,立刻拿出一份长长的计划书请从获过目。
“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改。”
国满满心期待,从获却愈发迷惑,连看也不看,就推开说:“你究竟是不是国满?”
很严厉的问题,国满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将计划书收回,良久才轻轻叹息:“哄人真不容易。”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以后,从获脸上莫名发烧。
国满端正坐姿,把从获也扳正了,慢吞吞地说:“我知道你见了许甬,在那之后一直不安。谁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从前那些事,权当回忆。将来的日子很长,你好好考虑,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下去。”
又是这种沉重的话题,从获认为,她根本不可能给出什么回应,倒是国满这样反复询问显得怪异。在她的认知里,国满真不是这样一个人。
大约两个人都觉得别扭,所以气氛怪怪的,从获十分不安,便提议分房睡,各自冷静冷静。她知道这可能是根导火索,谁知道国满在迟疑片刻之后,竟然答应了。
一个人独自躺在双人大床上,从获再次失眠。零点之后,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掀开被子,闷闷地坐了起来。
平时,她都跟国满住在一起,所以这间备用房并没有多少东西。她呆呆地坐了几分钟,然后慢吞吞地下了床,开灯,在灯光变得不那么刺眼后,她鬼使神差地推开房门,走到外边。因为这里可以看到国满的书房,从获站了一会儿,发现书房的门是虚掩的,缝隙之间透着灯光。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今晚的从获,不仅仅是好奇,还有莫名的不安愧疚,种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任谁都不会好受。
从获已经站在书房外边,平时,国满也会在书房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或者看看书什么的。因为种种原因,从获很少踏入其中,所以这里对从获而言说是个陌生的地方。
人到了陌生的地方就容易忐忑,一忐忑就容易被人发现。国满的警惕性显然很高,她在里面问了一句:“喵喵?”
也不知是真话假话,从获犹豫的片刻,国满已经从里面出来,二人对上眼,尴尬到不知所措的是从获。
国满倒是平日里的模样,见到从获,先是微微惊讶,然后就扑了过来,猛地抱住从获。从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反抗,意识到是国满之后,双手停在了半空中。
“偌大的双人床,一个人很难受吧。”
如此郑重的拥抱,总该来点煽情的话,谁知国满竟然来了这么一句,话里还带着一丝坏笑。
国满笑得很开心,她说:“女人都很麻烦,不,是个人就是麻烦。偶尔,你也要哄哄我。”
从获惊呆了。她想到了什么,终于默默地抱着了国满。
“以后,叫我阿满,好不好?”
国满略调整姿势,用非常温柔的声音,在从获耳边喷出几个字,从获脸上火辣辣的。
“嗯。”
很敷衍的回应,国满显然很不满意,不耐烦地说:“你倒是拿出点诚意来呀。”
“阿——满——”
如同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还不连贯,国满假装没听见。
从获知道,倘若不满足国满理事长的小心思,她怕是要窒息了,所以赶紧调整策略。就在这时候,她无意中瞥见那头的喵喵——
那只小母猫,竟然在笑——
笑得意味深长。
从获有理由怀疑,人猫互换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