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夏其实就是憋着坏想为难小靠山。

  另外吧,她也是真的很好奇在小靠山心里到底是厌春重要一点还是小师妹重要一点。

  一边和师妹说起来厌春就两眼放光,一边面对着不是厌春的前辈的时候能够因为师妹直接拒绝前辈的示好。

  但是当厌春前辈和师妹撞上了,她会选择谁呢?

  虽然两个都是自己,但是想想还是会有微妙的不爽呢。

  伏夏看着小靠山,想知道她的答案。

  宁榕看着小师妹,为难地眨眨眼。

  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在伏夏的疑惑的目光下,缓缓开口:“一样重要。”

  “你总要选一个吧。”

  不然我要用哪个身份才能更好的接近你呢?

  宁榕不看伏夏,坚持说:“一样重要,怎么选。”

  完了,小靠山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做选择,两个都要?

  伏夏大吃一惊,觉得这个样子自己付诸行动可能会有一点难。

  毕竟都重要,也可以说是都不重要。

  但是转念一想吧。这两个人,一个是没有一点用处的废物师妹,一个是一上来就挑拨师门关系的前辈……好像每个都是劣迹斑斑。

  伏夏看着小靠山,幽幽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追到小靠山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这么好的师姐、徒孙、靠山、情劫。

  就算是和自己说两个人同样重要同样喜欢……那也怪自己,怪自己好好的非要用两个身份去接近小靠山。

  宁榕不知道师妹在想什么,听到这一声叹息就有点慌乱,紧张地看着师妹,怕她生气。

  可是,这个问题真的没有答案啊。

  宁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明明在别人面前就可以说长袖善舞说出不得罪任何人的话,但是在师妹面前,她不想说那些未必是真诚的话。

  厌春前辈是不一样的,宁榕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的悸动和崇拜,后来知道了厌春前辈的事后,宁榕一度遗憾自己没有和厌春在一个时代,才能只能听着别人嘴里的她的事迹。

  遗憾的感觉是很难受的,就像是一颗心放在火里炙烤,反复煎熬,再三想一个不可能的如果。

  宁榕花了很久的时间缓解这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就是如此汹涌的遗憾。

  但是师妹也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这个师妹明明不是很了解,但是自从那天她走到易安崖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谁更重要一点。

  宁榕看着蔫哒哒的师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内疚,就连厌春前辈特地给自己锻造了剑这件事好像都没有那么值得高兴了,她低声说:“我先回去了。”

  第二天白天还是在易安崖上修炼。

  宁榕看着自己的两把剑有点犹豫。她自己从剑冢里拿出来的剑叫无问,也是一把难地的宝剑。

  可是,另一把可是厌春前辈特意给自己锻造的剑啊!

  但是师妹知道这把剑是厌春前辈给的了,昨天还问那样的问题,自己如果用厌春前辈的剑的话,师妹会不会不高兴?

  但是自己不用,厌春前辈该不舒服了吧。

  宁榕头一次,为了这种事,想得头疼了也没有想出来答案。

  伏夏拎着鸡汤过来的时候,宁榕没有在练剑,而是有模有样地盘腿打坐……身边放着两把剑,不偏不倚放在身边,距离都是一样的。就差把公正两个字贴在脸上了。

  伏夏:“……”

  怎么能有这么温柔又可爱的人呢?!

  晚上厌春再去的时候,小靠山也没有在练剑。而是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板正放在膝盖上。虽然表面还是淡定稳重的样子,但是从厌春的角度看过去,像极了一个收敛翅膀在巢里等着大鸟回来的小鸟。

  厌春觉得自己手心痒痒的,甚至想去摸摸小靠山的头发。

  这就是大佬的快乐吗?

  厌春呼吸一窒,放慢了脚步,问:“你是在等我吗?”

  宁榕看着来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心出了汗。

  她起身行礼,用和之前一样的语气——但是难免还是带了一点紧张和颤抖:“前辈可是厌春前辈?”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句话!

  厌春坐下,故作矜傲点头:“嗯。”

  但是宁榕一向是不会主动找话题的,即使面前这个人是自己敬仰已久的前辈,即使自己有一肚子话和一肚子疑惑,但是她看着这个人,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厌春怕小靠山追问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几千年前发生了什么,这么几千年为什么没有任何情况。于是先下手为强:“剑用着可还顺手?”

  今天根本没有练剑的宁榕更加内疚了:“还没有用。”

  厌春笑:“没事——你还没有给它取名字。”

  宁榕出奇惶恐了:“我给它取名字?”

  厌春看着因为见到了喜欢的前辈所以格外紧张的小靠山,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她点头:“对啊,它是你的剑了,当然是你取名字。”

  宁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现在心里的狂喜有点不对劲,她低声说:“还是前辈来吧。”

  厌春:“嗯?”

  “前辈取一个名字。”

  厌春看着宁榕:“为什么啊,我不会取名字啊。”

  宁榕坚持:“前辈取吧,什么名字都行。”

  表情坚定的让厌春以为就算是自己告诉她这把剑叫“二狗”,她也会如实告诉所有来问的人自己的佩剑叫“二狗”

  当然,并不是说二狗这个名字不好的意思。

  厌春当年的佩剑差点就叫二狗了——不知道是不是那把被誉为当世第一的宝剑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挣扎着在桌子上划拉了一个蛇形花纹。

  所以厌春的剑叫伊佘。

  ——厌春是真的不会取名字。

  她现在不记得首叶云了,但是一想到这个名字是自己取的。就觉得自己可能是躺在地上举着手,透过自己的手看到了树叶和云朵,所以才给首叶云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反正自己就是这么一个逻辑就是了。

  现在厌春也是格外为难,但是看着小靠山坚持的样子,还是点头应下:“那我取一个……”

  她说着,抬头看过去。

  现在还在慕青峰的院子里,抬头是梧桐树沙沙作响,放眼望去能看到伏夏的房间。今天阴天,没有月亮,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挂着。

  宁榕一向是一个很有礼数的人,她是念寒宗大师姐,平时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念寒宗。所以她总是格外小心。见到不同的人行不同的礼,和平辈怎么说话,见到长辈要怎么样。

  平时和比自己大一点的长辈在一起的时候都还不会抬头长久地直视对方,可是现在对上自己景仰了这么久、比自己大了几千年的前辈。她却趁着对方没有在意自己,看着对方的侧脸,怎么也移不开眼。

  也就是这么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厌春前辈居然也是丹凤眼。

  和师妹一样的丹凤眼,眼皮薄薄的,眼尾上挑一点,睫毛不算浓密,但是很长。现在这样抬起眼看着天,即使没有任何情绪,看着也多几分凌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垂眼睫毛微颤——更像师妹了。

  宁榕顺着前辈的眼往下移了移,看着厌春的鼻尖,从山根那里是干脆的一条线滑下去,像山峰,又像是海岸。因为思考微微抿着的嘴,上面算不上饱满的唇峰。

  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像自己的小师妹。

  宁榕看着黑暗里厌春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一疼。

  厌春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名字,兴致勃勃的想告诉小靠山,一转头就看到小靠山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里好像是一片映着星光的海。

  厌春顿了顿,问:“怎么了?”

  宁榕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后退了一点,掩饰性地摇头。

  厌春也就不说了,接着兴致勃勃地和她说:“我想到了名字叫什么了。”

  宁榕看着厌春:“什么?”

  “揽星。”

  厌春一边说一边抽出那把剑,指着剑体上的粼粼碎光:“像不像星星。”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点灯,但是剑上的光没有一点暗淡,只是剑体上自带的光。

  厌春抖动手腕,长剑发出细细铮鸣,上面的光像是一颗颗碎掉的星星,在宁榕眼前晃来晃去。

  宁榕却控制不住地去看厌春,看厌春眼底倒映的剑光。

  宁榕好半天没有说话,厌春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馈,就转头去看。

  这一看就看到小靠山移都不移的视线。

  刚刚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我脸上有什么吗?

  厌春简单地想了一下自己和伏夏的外貌的不同。

  其实伏夏和自己还是很像的,同样的单眼皮丹凤眼,同样的唇,嘴角向下落,但是人中略深,所以唇峰格外明显。还有同样的尖尖的脸。

  因为这点相似,厌春没有觉得到底谁更好看一点。

  但是因为今天小靠山的注视,厌春却难地有点紧张。

  伏夏的脸比上自己也没有差很多啊,甚至比自己还要精致一点。

  小靠山不会更喜欢厌春这种粗糙一点的吧?

  不能着急!精致难,但是从精致变得粗糙一点还不简单吗?

  厌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微微侧过去,给小靠山看自己最好看的三分之二侧脸:“怎么了?看我干嘛?”

  宁榕看着前辈从额头到下巴的那一个轮廓,恍惚:“前辈真的很像我师妹……”

  说完了她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转而解释:“我是说,我的师妹,很像前辈。”

  厌春:“……”

  厌春不说话,宁榕就想到她之前还说师妹的不好。

  她心里依旧不舒服,于是好好和厌春解释,不想要厌春对师妹有坏印象:“师妹和前辈一样,很聪明很和善,她只是喜欢说笑,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她还因为……”

  宁榕说到这里,更加愧疚了:“师妹还因为揽星剑上的伏夏峰图案就猜想到是您。”

  趁着厌春还没有说话,宁榕飞快解释:“是我的错,是我拿着揽星给师妹看的,前辈不要迁怒师妹,师妹也是伏夏峰的人,说不定会和前辈一见如故呢。”

  厌春更冷漠了。

  来了来了。

  在伏夏面前提厌春,在厌春面前,三句不离伏夏。

  宁榕看着越发冷淡的厌春,更加惊慌了:“前辈。”

  “没事,”

  厌春摆摆手:“没事没事,你那个师妹,很好。”

  宁榕不知道厌春前辈怎么突然对师妹换了一个态度,但是她乐得厌春前辈喜欢欣赏师妹,怕自己说的多了前辈会改变想法,所以也就不说了。

  厌春拿起揽星无问两把剑,拔开剑鞘比划了几下,和宁榕说:“无问古朴厚重,和你的性格很像,配合九玄剑法用,相辅相成。揽星——我不会锻剑,用的也是凡铁,但是这把剑与你相配。你用剑的时候总是手腕用力,这不用改,近战的时候会更灵活。但是无问太沉了,你总是用无问的话,怕你不舒服。”

  宁榕不知道厌春居然观察这么细致,有点诧异又有点惶恐。

  厌春把揽星放下:“你先用着吧,等到我找到好的陨铁和好的炉子,再给你锻一把。”

  手上的无问依旧朴素暗淡,厌春听着身边的小靠山说:“嗯。”

  时间就这么晃着就过去了。

  宁榕日子过得很舒坦。

  白天师妹陪着,娇声软语夸着捧着要软饭吃。

  晚上前辈看着,字字珠玑拨开迷雾。

  宁榕的实力越来越强了。

  本来以为日子会接着这么过下去,结果有天就被宗主叫过去了。

  尘琅阁阁主的女儿有了道侣,邀请念寒宗的人去参加结契大典。

  念寒宗和尘琅阁一向交好,尘琅阁阁主和宗主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好友,现在阁主女儿结契,宗主没有道理不去。

  宗主有点无奈:“本来是不想占用的修炼的时间的,但是素渺吵着说要你去,我也没有法子,她姐姐结契,总不能让她一直缠着我找你吧。”

  又说:“索性也就是三五天,你就当去休息一下。”

  宁榕有点为难。

  但是旁边的伏夏突然就警铃大作。她还记得上次去为了宗门大会的事去了一趟尘琅阁,交接帖子的长老还说小姐算着日子要见小靠山。那次小靠山因为自己随口扯谎说自己怕高,所以没有多呆就带着自己走了。

  现在尘琅阁阁主女儿结契,这个叫素渺的小姐还是吵着要见小靠山。

  她想和我抢女人?!

  伏夏看着小靠山,想知道小靠山会怎么做。

  宁榕其实也有点无奈。

  自从她十五岁那年在尘琅阁山下救了十二岁的素渺之后,素渺就一直缠着她。最开始素渺年纪小,她以为是和虚昭涵一样的小师妹,也就多加照顾。谁知道从素渺去年筑基之后,居然变本加厉了。

  那段时间还来念寒宗做客,每天缠着宁榕。宁榕一再拒绝也没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宁榕想想就头疼。

  她确实不是很擅长体面地应付这种死缠烂打。

  但是又不能不说清楚让素渺一直这样。

  反正不管宁榕怎么想,宗主已经拍板定下要宁榕去了。

  伏夏在一边举手:“师父,那我也想去!”

  宗主不知道伏夏想干什么,她和这个徒弟也不算很熟,看伏夏主动说想去,也应允了。

  从主峰回慕青峰的路上,伏夏看着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靠山,酸溜溜开口:“师姐是在想那个素渺小姐吗?”

  宁榕听着伏夏这样说,下意识解释:“我和她没有什么的。”

  哇,我什么还没有问呢,你就这么说,肯定是有些什么!

  伏夏气呼呼:“我不信,师姐这么好,肯定是对人家素渺小姐也是关怀备至,不小心就夺走了人家的芳心。”

  “没有关怀备至。”

  虽然宁榕自认自己十分清白,但是看着伏夏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心虚,好像自己真的在背着她对别人好。她甚至反思了一下自己,最后也只是低声说:“只是作为念寒宗的大师姐去照顾来做客的交好门派的弟子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伏夏还不知道素渺来过念寒宗的事,现在听到了宁榕这一句话,瞪大了眼:“她还来过念寒宗?还是你照顾的?!”

  “没有特意照顾。”

  素渺来了念寒宗,粘着虚昭涵和虚昭涵一起住在慕青峰,平时是想有事没事就往宁榕面前凑,但是宁榕修炼十分刻苦,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所以宁榕也没有见过几次素渺。见过的那几次,也多半是作为大师姐,给她介绍念寒宗的情况。

  宁榕本来是觉得自己作为大师姐,遇到别人来做客还是要有东道主的礼仪的。再加上当时素渺已经和自己表明心意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宁榕都很好的把自己和素渺的距离拿捏在主客之间,不会逾矩也不会失了待客之道。

  宁榕问心无愧。

  但是现在看着伏夏不高兴的样子,宁榕却有点后悔了。

  那客人不是自己请回来的,自己又不是念寒宗的主人,待客之道……也用不着自己去吧?

  宁榕认真反思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最开始追问的伏夏本来也就没有觉得小靠山会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听到小靠山的回答后也就信了。

  伏夏不问了,晚上宁榕还要和厌春再说一遍,问:“或许在我和素渺说清楚之后,就不应该和她再有任何联系了。这次见到她我就要和她说清楚,天地浩大,之后还是不要再见了比较好。”

  厌春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就是问了一句小靠山会想这么多,一时不知道怎么做,于是更得寸进尺了。

  但是毕竟现在是厌春,不敢像伏夏那样一哭二闹矫里矫情的,于是就装做随口一提的样子,好笑问:“你那个小师妹不就是问了一句吗,你想这么多干什么?这么怕你那个小师妹误会啊?”

  宁榕也不知道,可是对上厌春那好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她就不敢说自己现在的多想和师妹没有一点关系。

  小靠山是一个很稳重的人,这点稳重使她在大多数时候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不撒谎不妄言。

  这次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就又沉默了。

  厌春揶揄:“你为什么对你师妹这么好啊。”

  厌春以为这次小靠山也不会回答,最多也就是像以往一样说一下“师妹很好”的客套话。

  但是这次没有。

  这次宁榕看了厌春一会儿,就看着厌春的眼,不知道是看厌春还是透过厌春看某个人。

  她好像也很疑惑,游移不定地告诉厌春:“师妹不一样。我见到师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

  她好像是想到了那天易安崖上拎着餐盒过来的女子,顿了顿推翻自己的话:“不是第一眼,是从那天她来易安崖找我开始,我觉得她很熟悉。她和别人都不一样,师妹是不同的。”

  厌春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从那天她去易安崖。

  那确实不是你第一次见到伏夏,但是,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厌春问:“那之前的伏夏呢?”

  “不知道。就是……”

  宁榕想着,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厌春:“每一个人在我这里,好像只是一个个标签组成的。之前的师妹和大多数一样,只是一个贴着师妹标签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谁,我只知道那个标签,我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因为那个标签,我会记得她对她好,但是和她无关,是为了那个标签。但是那天就是……这个人不是一个贴着标签的人偶了。她好像就是一幅有了色彩的画卷,开始鲜活。她就不一样了,和之前的她都不一样。”

  不远处山峰上夜巡的弟子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低声交谈,笑着嚷着说要把这件事告诉惩戒堂堂主。有人讨饶,有人玩笑。

  天上一轮月,慈悲地看着地上的人。

  厌春听着小靠山的话,微微偏头,甚至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她听着自己快得不像样子的心跳,暗暗叹息。

  又是这种感觉,怪不得天道会想出来情劫这种劫数。

  天雷都劈不死人的,但是喜欢的人说一句话就能这么影响自己吗?

  小靠山不知道旁边的前辈在想什么,依然十分坦诚地剖析自己,甚至很是为难的问厌春:“前辈,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啊。

  大概就是,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回忆着话本子里的师姐,不管是第一天休息的时候,还是第二天炖鸡汤,甚至是拿着鸡汤往易安崖上走的时候、听到骨玉求救大师姐下去把骨玉救回去、在易安崖上坐着等师姐回来的时候。师姐这个人在自己心里就是师姐,是话本子里那个敦厚和善的师姐,只是一个贴着师姐标签的适合当靠山的人。

  但是师姐回来了,自己回头看过去。

  那个人穿着淡青色弟子服,身后是长长的陡峭的石阶,她就站在石阶边。

  一阵风吹过来,吹乱她鬓角因为走了太久所以落下来的碎发。

  同时也吹开了原本她身上的所有标签。

  她刚刚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一幅画被一点点染上了颜色,变得鲜活。

  厌春笑了一下:“大概知道吧。”

  宁榕疑惑地看着厌春。

  厌春看着小靠山这个样子,觉得自己用厌春这个身份诱导她去了解自己对伏夏的心思不合适,怎么想怎么有点监守自盗的意思。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现在就在小靠山身边,不监守自盗难道要等着别人来抢吗?

  于是厌春装作很淡然的样子,叹:“情不知所起。”

  宁榕:“啊?”

  厌春没有把下一句说下来。

  也不用她说,宁榕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宁榕不知道厌春前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厌春和小靠山坐在一起看着月亮听着小靠山说这话的时候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觉得这所谓的情缘真是一个磨人的东西,真的很奇妙。

  但是等到回去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的时候,却在甜蜜里找出那么一点不对劲。

  小靠山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熟悉啊,这个反应真的合理吗?

  自己也觉得小靠山不一样,为什么啊?

  伏夏翻了个身,又琢磨了一下。

  没想出来什么,想到了一个成语。

  一见钟情。

  如果这个钟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熟悉躯体里面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灵魂的时候,好像就更让人心动了。

  伏夏翻来覆去,忍不住感慨。

  这就是情劫吗?

  后劲真大啊。

  尘琅阁大小姐结契的时候很快就到了。

  宗主提前两天带着伏夏和宁榕从念寒宗出发。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三个人去,师徒三人后面还跟了一些念寒宗普通弟子,驾着灵兽,拉着送给尘琅阁的贺礼。

  伏夏看着那些巨大的长着翅膀的白色马匹,有点惊异。

  她一直知道有这样的灵兽,也一直很想坐坐灵兽拉的车,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主要是没钱,再加上灵兽的速度有点慢,她每次想去坐坐别人的灵兽,都被催促着要快点走好多事情等着她主持公道呢。

  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大概率也没有,宗主还在呢,自己虽然还没有筑基,但是也要跟着小靠山蹭小靠山的剑,不能和那么多贺礼一起坐灵兽。

  伏夏看着那个灵兽,给自己的宏远大志里加上了一条。

  等到小靠山厉害了,我也要小靠山给我买一个灵兽!

  宁榕一直看着伏夏,看到她多看了两眼灵兽,一想,就猜到师妹在想什么了。

  师妹明明怕高,坐在灵兽拉的车里应该会好一点。

  可是。宁榕飞快地看了一眼宗主。

  可是,如果师父知道师妹一个修仙之人怕高的话,肯定会让师妹克服,说不定还会一直让师妹站在高处适应。不能和师父说师妹怕高。

  宁榕还在想要怎么办。伏夏就走了过来,很是自然地站在宁榕身后,拉着宁榕的衣袖,趴在宁榕耳边说:“师姐……”

  宁榕回头,问:“嗯?”

  伏夏软着声音哄:“我也想要一个灵兽。”

  伏夏上辈子也只是见过灵兽,知道灵兽很贵。

  她不知道,一般修仙人用不上灵兽。灵兽也极难驯服,一般,只有门派才会养着灵兽,用来运输珍贵的物品。

  宁榕不知道伏夏不知道,她用自己的逻辑想了想,以为伏夏是指望着自己赶快成为念寒宗宗主。

  大不敬的,宁榕看了一眼尚还硬朗——也才一百多岁的宗主。

  这样好像不是很好,可是如果让师妹等着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头一次,伏夏说了自己的要求,小靠山没有一口应下来。

  伏夏居然还有点不适应,左顾右盼想看看小靠山的表情。

  没看到。

  宗主看人都到齐了,打头阵御剑走了。

  宁榕也跟上。

  伏夏还在想小靠山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的事,还在想小靠山为什么不答应自己,就听到耳边小靠山低声说:“这个,可能要很久……你不要着急啊。”

  一无所知的伏夏乖巧点头,又催促:“那也不能太久啊……”

  一点都不知道宁榕经过了多大的纠结,才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来。

  从念寒到尘琅大概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

  明明上次跟着小靠山来的时候,伏夏缩在小靠山身后,觉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是这次跟着宗主,小靠山不和伏夏说话,伏夏就觉得走的太慢了。

  但是还是到了。

  宗主早在起身的时候就和尘琅阁大小姐素念传了消息。所以念寒众人才刚刚到尘琅阁上空,就看到门口站着一群人。

  看到空中御剑而来的念寒宗弟子,素念身边一个女孩兴高采烈地跳着迎上来。

  伏夏在小靠山身后看过去,看女孩脸上的兴奋,猜到这个人就是宗主说的吵着闹着想要见小靠山的素渺了。

  嗯……看着好像很小的样子,自己比她大了几百岁,如果和她置气因为小靠山为难她,是不是不合适?

  但是她喜欢小靠山啊,这可是情敌啊。

  即使是关于情的,也勉强算得上的敌人了,到底要怎么办呢?

  宗主带着众人落下,爽朗着上前和大小姐素念叙旧。

  而伏夏看着那个扑过来的人,忍不住为难地嘶了一声。

  宁榕收回剑,听到伏夏这么一声,回头问:“怎么了?”

  跑过来的素渺本来是想直接扑到宁榕怀里的,但是没想到临到头了宁榕转身了,于是她就跳了一下想蹦到宁榕背上,开怀笑道:“宁榕师姐,好久不见啦!”

  没蹦上去。

  伏夏一手把宁榕拉到自己身边,一手扶着因为宁榕突然转移位置马上就要摔倒的素渺。

  素渺是眼睁睁看着宁榕师姐被身边的人拉开的,她以为自己就要摔倒了。本来还提着一颗心生气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但是没有摔下去。

  她栽到了一个软乎乎的怀抱里,下巴刚刚好磕在那个人的肩膀上,头因为惯性低下去,眼前就是这个人被深青色腰封束起来的一节腰。

  心一沉,然后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素渺呆愣愣抬头。

  伏夏一手拉着宁榕,一手揽住素渺,她低下头对素渺笑笑,很温和地提醒:“小心一点。”

  素渺下意识点头:“哦,好。”

  于是伏夏就收回了手。好像只是随手拉了一把宁榕那样,顺着拉着宁榕的手,挽上了她的胳膊。一边回答刚刚小靠山问的问题一边往小靠山那边倒去:“我头晕。”

  宁榕想到今天格外沉默的师妹,有点心疼。

  师妹本来就怕高,今天因为宗主在,不能走路来,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和自己说话转移注意力。现在一定很难受。

  于是宁榕扶住伏夏,低声问:“很难受吗?”

  素渺觉得自己本来是要生气的,但是因为刚刚看到了那么一节腰,突然就没有多少火气了。但是自己也不能完全不问,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和宁榕师姐亲近啊?

  素渺刚刚捋清楚自己的逻辑,想要质问伏夏,就看到伏夏好像很难受地趴在宁榕肩膀上,跟着宁榕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着。

  那节细腰挺得板直,走路的时候腰间的玉牌几乎都不动,底下的一双腿,步步生莲。

  于是刚刚想的质问的话就被咽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素渺的原因,尘琅阁给宁榕安排的房间就在素渺居住的院子里。

  但是念寒宗众人是和别的客人一起住在客峰的。

  素渺看着宁榕想带着伏夏往客峰走,回神喊住她:“师姐,你的房间不在这里。”

  宁榕回头看了一眼素渺,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已经下定决心说清楚了,就没有必要再去了。于是她摇头:“我和师妹住在一起就好了。”

  素渺本来还想说自己给师姐准备了好多她会喜欢的东西,房间里的那些物品比客峰的好了一百倍。

  但是看着宁榕身边也跟着看向自己的伏夏,却不好意思说了,只能点点头,说:“那我……先回去吧。你带着这位师姐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来找我。”

  伏夏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蔫哒哒往反方向走去的素渺,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不仅不知道虚昭涵为什么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也不知道这位尘琅阁小姐为什么会这样。

  人家话本子里喜欢主角道侣的人,往往凶神恶煞诡计多端,恨不得让主角身败名裂。遇到主角和主角的道侣亲密一点,早就冲上来要大哭大闹了。

  话说虚昭涵和骨玉的故事里也有这么一个人物,让虚昭涵在魔族没少吃苦头。怎么这个小孩,就这么……也不哭也不闹,就是蔫哒哒的,还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伏夏甚至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恶人,看不得主角和喜欢的人亲密的坏蛋。

  ——也不知道这个主角喜欢的人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一个坏蛋跑了。

  伏夏左想右想,被宁榕带去了客峰的房间里,到床上坐下。

  宁榕给她倒了一杯水,问:“还不舒服吗?”

  伏夏摇头。

  宁榕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和伏夏解释:“刚刚过来的那个就是素渺小姐,我和她……关系也没有很好,就是作为交好门派的大师姐给一下关怀而已,这次我会找时间和她说的。”

  厌春问过了,小靠山驴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了一句师妹很重要。

  但是伏夏想听到的其实是另一个回答,师妹重要,是哪种重要会让你这么在意她说的每一句话?

  但是伏夏没有问了,伏夏只是捧着杯子,点头:“嗯。”

  也就是刚刚整顿了一下,外面就有人过来喊宁榕,说大小姐邀请她和师父去赴宴。

  是个小型私宴。

  宗主和宁榕都去了,伏夏作为念寒宗宗主的弟子,也被稀里糊涂的带了过去。

  说是私宴,不如说素念只是想找一个理由好好和宗主叙旧。

  伏夏看着素念身后的素渺,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酒过三巡,素念借着酒意把话题转移到宁榕身上:“你怕什么。有这么一个徒弟,年纪轻轻酒出类拔萃,肯定可以帮你分担很多压力。”

  宗主点头:“宁榕确实很好。”

  素念说:“宁榕这么好,肯定有很多世家子弟争着抢着要讨去做道侣。与其等到到时候全天下人都看到宁榕的好要为了宁榕争风吃醋,不如我现在就先下手为强和你说了——我这个妹妹啊,”

  宁榕听着这个话题走向,给伏夏挑鱼刺的手微微一顿。

  而素渺在素念身后,羞恼又着急地喊:“姐姐!”

  素念是真的和宗主关系很好,现在和她说起来这个也没有觉得不合适,更没有借着情分逼迫宁榕的意思,听到素渺的喊就笑了一下,和宗主补充:“素渺和别人不一样啊,素渺和宁榕结为道侣的话,我们尘琅肯定不和你抢宁榕。让素渺跟着宁榕去念寒去。”

  宗主看看素念,再偏头看看皱着眉头的宁榕,问:“你什么意思呢?”

  宁榕还没有回答,素渺就着急喊:“姐姐!我不喜欢宁榕师姐了!”

  众人诧异地看向素渺,就连一直专心吃东西的伏夏也忍不住看过去。

  素渺红着脸,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害羞于自己的少女情思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是慌张地指着宁榕身边的伏夏:“这个姐姐也很好。”

  伏夏:“……”

  ???

  伏夏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了一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地看向小靠山。

  宁榕比她更茫然,甚至相对于刚刚,还添加了一些慌乱。

  而宗主笑着转向伏夏:“你的意思呢?”

  作者有话说:

  宁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