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我家掌印有点撩>第47章

  那人顿了一下,望见阮澜夜身后的锦玉,手里还捏着刚刚剩下的半个糖人,面容有些黯淡道:“厂臣也来逛灯会么?我到郢都已经有些时日了,只是还未向圣上说明,打算明日进宫,一别多年,厂臣可还好?”

  锦玉在一旁听得发愣,一别多年?果真是老相识么,看来关系不浅,她转过头去看阿夜,却听见她拱手道:“劳主子惦记,臣一切都好。”

  她拿胳膊在背后轻轻戳了戳她,脸上堆笑问:“这是哪位主子贵人?我初来乍到,厂臣不替我引荐引荐么?”

  澜夜听得拧起眉头,忍不住发笑,她话里的意思她难道听不出来?

  朝锦玉比了比手,恭敬道:“公主,这位是太后娘娘。”说着又对锦玉道,“回娘娘,这是大郢长公主。”

  锦玉一惊,轻微抬头,两人打了个照面,她狐疑,大郢长公主?大郢这辈的是司马钰的兄弟姊妹,既是长公主,那必定就是高皇帝的胞妹司马璇了?

  记得碧蓉以前说过这个司马璇,大行皇帝膝下只有三个儿女,一个是高皇帝,还有一个是宁王,剩下的就只有这个长公主司马璇了。因为只有一个公主的缘故,极受大行皇帝的宠爱,年纪轻轻的就封了封号顺德,连儿子们都没有这样的殊荣,也因为此,不管公主犯了多大的错,总能得父亲的宽恕疼爱。

  长公主一生都顺遂,只有婚姻坎坷。

  彼时十六岁那年,京中闹了件大事,长公主原本许了人家,是京中太尉府的嫡子,大行皇帝为此再三斟酌,婚事是年关上定下的,打算在正月十五就举行嫁娶之礼。

  大郢只有一位公主,在婚事上是极为注重的,按历朝规制,大都是公主出降他国作为政治联姻,以此维护两国安邦,所以说公主下嫁的例子并不多见。大行皇帝舍不得公主远嫁,因此就在京中特意为其选了一门夫婿。

  可天不遂人愿,大郢和戎狄局势不佳,群臣联名奏请公主和亲戎狄,形势无奈,公主最后还是出降戎狄。众人都说公主命苦,公主嫁至戎狄半年,戎狄的大王子阿卓尔就身患疟疾,不药而亡,至此公主守寡三年。近来关中不太平,公主此时回国,大有被遣送恶交的意思。

  昔日华贵不复,如今倒成了两国的弃子,真不知该说公主是命苦还是世道使然。

  司马璇莞尔一笑,抬手微微一福:“原来是皇嫂,早就听闻皇嫂是建瓯城中美若天仙般的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了。”

  公主的嘴很甜,锦玉被夸的摸不着北。再加上公主遭遇可怜,心里的那点不平衡也全消失殆尽了。长公主很有礼教,一言一行都透露出皇室的雍容华贵,说起来长公主今年也有二十了,比她还大了三岁。

  她管她叫皇嫂,锦玉没见过她那位死得早的丈夫,也不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只听得别人说起过,说高皇帝是京中难得的美男子。她原先觉得,一定是众人恭维皇帝才会有那样的称呼,可现在看来,大概也许是真的吧。

  因为司马璇生得的确很美,特别是笑起来,眉宇间有种超脱物外的淡雅,跟她比起来,锦玉觉得自己简直是小家子气。她和司马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论起亲疏,她们还是一家人。

  锦玉双手虚扶,笑道:“长公主不必多礼,咱们也算姑嫂俩,长公主也是来逛夜市的么?”

  司马璇淡眼瞥了阮澜夜一夜,苦笑道:“是啊,明日端午进宫,往后就没有这样好的月色了,记得以前留在郢都的时候,我也曾像皇嫂一样,偷偷跑出宫来放河灯,如今一晃都三年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她在回味那时候的事情,她的眼角明明有细微的喜悦,可言语之中满满透着疲惫和淡淡的哀伤。许是年纪不同,也许是经历的多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在京中莽撞的小姑娘了。

  被人猜中的感觉不太好,锦玉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和阿夜是偷偷跑出宫来的,却被她一眼看穿。不知怎的,她有种错觉,司马璇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往阿夜脸上飘忽。

  言语之间,她觉得她和阿夜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女人有天生的敏感,那种细微的感觉,是心照不宣的。

  司马璇笑意盈盈,烟波袅袅道:“皇嫂和厂臣是去玉瞻阁么,我能不能同往?”

  既然开口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锦玉回首松散一笑:“自然,我瞧着长公主和厂臣是旧相识,这么久不见了,又难得有缘分在宫外遇上,定是要许多话要说的,正好,一块儿上去瞧瞧。”她说完也不等澜夜开口,自顾自迈开腿往玉瞻阁里走,走得脚下生风。

  她这里连枪带炮地胡乱说了一通,扔下乱摊子叫别人收拾,阮澜夜抿抿嘴看她走远的身影,知道她心里八成又不痛快了。

  司马璇淡眼看在眼里,朝着阮澜夜道:“厂臣和皇嫂走得近么?”

  阮澜夜对她揖手行礼,“臣出宫办事,娘娘说没见过郢都的夜市,非要跟着微服游逛,所以臣就带了娘娘出来。”

  堂堂太后微服出宫,只带了一个太监,说出去谁也不相信,司马璇缓慢点了点头,牵起嘴角道:“一别三年,沅沅觉得厂臣有些变了。”

  她怔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似是而非道:“是么?”

  长公主闺名沅沅,自从大行皇帝驾崩之后,这个名字就不大听得到了。阮澜夜和司马璇曾有过一段交情,那时候公主居重华宫,她奉命是重华宫的少监,公主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能伺候公主是莫大的荣耀。约摸有大半年的光景,她和司马璇朝夕相处,她的心思,或多或少,她能够察觉到一些。

  公主爱玩,总爱做一些恶作剧,有时候甚至会跑到宫外,她遂投其所好,不像旁的下人只一味的劝阻,有时候也会替她出主意,也算是她闺时的玩伴。她知道这些小打小闹,就算传到大行皇帝耳朵里,依着他对公主的宠爱,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

  年轻的时候,气性儿难免有些高,再加上没有旁的姊妹兄弟,整日里都是太监宫娥,她的确会感到孤单,而正好那时,有阮澜夜这样的一个特别的人陪她玩、陪她闹,她将她当成最知心的人,把什么心里话都同她讲,那大半年的时光里,她对她很依赖。

  可毕竟是年轻气盛时的意气,她只愿意她陪着她玩,陪着她闹,以为那就是喜欢,其实不然,她对她从来都不了解。

  那时候她记得她说过不想嫁给太傅的儿子,也不想嫁到戎狄去,她愿意留在重华宫一辈子。十六岁的少女哪有不思婆家的,澜夜知道,那是她将心思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众人都在逼她远嫁戎狄时候,她气的大闹,甚至不惜以死相要挟,将自己关在重华宫里不吃也不喝,只是一味的流眼泪。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一夜之间,谁也不知道公主为何突然就答应了远嫁戎狄,其实澜夜心里明白,当时她是听了她的劝才答应的,她同她讲述其中的厉害,将那些大臣们的社稷利害的说辞在她面前又讲了一遍,后来她抹着眼泪说要嫁到戎狄去。

  嫁到戎狄,明知是场政治联姻,她连夫君长什么样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毅然答应了这场婚事。

  后来突传阿卓尔死讯的时候,她觉得很对不起她,当初若不是听了她的劝,也许闹一闹,事情也不会是这样的。她做过很多的错事,唯独这一件事情她觉得很愧疚,踩着往上爬的,不单单那些权利利益,还有她的一辈子。

  所以明明知道锦玉在气什么,她也不愿对司马璇恶语相向。

  在她心里,阿玉和司马璇不一样,她可以将司马璇当成玩伴,好朋友,知己,可却独独没有对阿玉的那份情感,她爱阿玉,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

  玉瞻阁里台上有场戏,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她挑帘进去,极目搜寻着心里的人,瞥了好大一圈才在戏台子最前面的座位上看见锦玉的身影,她倒是不亏待自己,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子上的武打,全然将她抛在脑后了。

  就这么相信她么?这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身后的襕袖被人牵扯了下,司马璇漾着笑小心翼翼问她:“厂臣,沅沅能不能和你说说话,我在戎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我嬢嬢①去世的早,也没有体己的姊妹可以说,我能想到的只有厂臣,厂臣还愿意向往常一样,听沅沅说说话么?”

  她还和往常一样,有些神态还是会不经意透露出来,只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再也没有当年重华宫里的那种傲气了。戎狄的日子大概不好过,宫廷里都是这样,渐渐地都会将人养成内敛不露于外表的性子,连司马璇也不例外。

  澜夜朝着锦玉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见她安然无恙的依旧在看戏,才转过头来道好,两人在就近桌旁坐下,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作者有话要说:

  ①嬢嬢:称呼娘的一种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