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吗？”
楚淇尽可能轻地去触碰闻是心破了的嘴角, 看她这副模样，即便表面上并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实际内心却也真实感觉到了被揪起的疼痛。
“不痛。”闻是心轻摇了摇头，唇角微微扯起, 朝楚淇轻轻笑着。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不痛, 但楚淇清楚知道她这样去拉扯自己破了皮的地方, 根本不可能不疼。
“傻瓜, 都这样了还在逞能。”楚淇无奈地叹了口气, 掌心轻抚在闻是心那一头垂落的黑发上, 指尖穿过, 轻柔摩挲着。
“真的没事。”闻是心手轻覆上楚淇手背, 眼里透着纯真无瑕的清澈光芒。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的确是懵了，当她意识到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件什么事情时, 若问闻是心是否生气, 她当然生气, 并且很生气很生气。
倘若张语楠只是为了剧情需要将这一巴掌扇得这么重, 她也没什么话好说, 但在此之前, 她们跟导演都已经谈妥, 而现在张语楠却又下了这么重的手，谁能不去怀疑她这是把个人情绪又带入到了工作当中。
闻是心知道自己一定会去跟张语楠说理的, 但她现在正在楚淇面前，她不想将自己的坏心情一并带给楚淇，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轻轻笑着。
可楚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这个心思, 不过是什么也没提罢了。
“闻老师怎么了？”
身后传来匆匆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急切询问。
楚淇没有回头，但其实已经知晓了来者是谁。
她看着闻是心抬头望向来人, 那双大而水灵的眼睛忽闪忽闪，长睫如蝶翼纤长卷翘，一时不由晃神，但还是很快回神，向侧边挪了挪位置，把闻是心的正前方位置交给了被凌凌跟小莫叫来的剧组医务人员。
她虽从闻是心眼前离开，但她那只被闻是心轻覆着的手却忽然掌心翻上，指节从闻是心的指缝中穿过，与她十指相扣。
两个人的手都是暖的，现在也不知究竟是谁将温暖传予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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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闻是心确实没什么事，不过受了点皮肉伤，唇角破皮的地方过一两天便能恢复，而脸上红肿的那块区域拿毛巾多冷敷几下也能很快消下来。
但虽说只是皮肉伤，身上的伤都能很快好起来，可她所受的屈辱，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了了的。
无论是凌凌抑或小莫，虽都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但在看到闻是心现在这样时，心中也都十分气不过，如是让凌凌看到了张语楠当时扇闻是心巴掌的情况，只怕她早已冲过去一巴掌往张语楠脸上扇去了。
“闻姐，我去帮你讨个公道，我看那个张语楠八成还是因为那件事还把你视作对手呢！神经病吧！演技不怎么样，脑子也不怎么灵光！”凌凌说着拳头已经硬了，若不是小莫拦着，再加上张语楠现在还在那边低声下气地挨着导演的骂，她现在早已经往张语楠那边冲过去了。
闻是心听完凌凌满载怒意的话，并未回应，只是循着凌凌所视的方向望了过去。
她这一下投去视线，也不知是被导演恰好感应到了，还是只是导演凑巧也向自己投来视线，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
短暂的对视之后，导演忽然向闻是心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闻是心本还坐着，同楚淇说过后就往导演那边走去。
楚淇本想陪同她过去，闻是心没有说话，只是再度轻摇了摇头，是什么意思早已不言而喻。
望着闻是心逐渐远去的背影，凌凌心头的火又忍不住冒了上来。
余光瞥见凌凌起伏剧烈的肩膀，小莫转头向她看去。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小莫都能从她微颤的脸部皮肉中看出她此刻的心情究竟有多差。
拍了拍凌凌的肩膀，小莫试图让凌凌暂时消消气，“你要相信闻姐，她可以解决。”
“我相信不了啊。”凌凌叹了口气，实在是相信不了闻是心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闻是心是个很有决心与毅力的人，这点她一直都坚信着，但在与人交际上，她始终认为闻是心属于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
这样的性子，要怎么来处理好与人之间交往的故事呢？
“哎呀，你就相信她嘛。”见凌凌这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小莫并未被她的态度带走，反倒仍旧相信着闻是心。
凌凌看了她一眼，没再多做辩驳，只是又望向了楚淇。
楚淇自始至终没有参与到她们的这番讨论当中，只是望着闻是心所在的方向，静静地坐着。
她带来的那本书又被她重新放在了旁边的小圆桌上，因翻阅得久了页数多了，封面、扉页连同前几页都有些微微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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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导演叫她过去的那一刻，她大概也就知道了导演的心思。
“小闻，来，我让张语楠给你道歉。”等到闻是心走近时，导演又向她招了招手。
闻是心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两个人，脑中并没有什么想法。
她站到了张语楠面前，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彼此，但都没有先开口。
两个人看似都气定神闲，闻是心的眼神里不曾出现过惧怕，而张语楠眼中也根本没有存在过歉疚或是其他类似的情绪。
在她们身边蔓延开一种让人紧张的气息，闻是心自己也感受到了，但她并未被震慑住，目光依旧坚定。
虽然她与张语楠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但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好似互相传递出了信息，而这一切也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张语楠，你还在等什么？”她们不急，导演却急了。
“对不起。”张语楠左侧眉峰微挑，语气中没有半点真心道歉的意思。
导演皱起眉来，指腹在眉心处重重搓揉着，已是没有了耐心，“张语楠，态度诚恳点。”
“对不起了小闻，刚才是我的失误，你还好吧？”稍比方才诚恳一些的态度，但明显还是不够，听不出属于她自己的诚意来，很显然的，她的道歉都是被导演所逼。
“嗯，没事。”闻是心平淡地回了一句，也并不是一副真心接受道歉的态度。
既然如此，导演也就不再管这两个人了，他也不是剧组的和事佬，没有这个义务来负责让她们两个人和好，“你们自己去处理吧，把台词给我背背好，休息半小时后继续，别再让我骂你。”
“嗯，我知道了。”
刚刚才被导演训过，张语楠也不想再被训一次，有句话说得好，事不过三，这已是第二次，等到再出现第三次时，她身为一个小演员，也确实会担心自己现在这个角色被中途换掉。
该低头时就低头，做做样子也可以了，但实际她心里仍是不服的。
不过，好在刚才那一下还挺解气的，原来打人真的比骂人更有益于宣泄自己的情绪，她原本烦闷的心情现在好了很多。
导演催着闻是心跟张语楠离开，随后就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
就仿佛他自己很闲很闲似的，在这里跟她们扯这些事，就因为她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这关他屁事？
想到这，导演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用力朝那两个人挥了挥手，让她们赶紧离开他的视线。
张语楠本就不想在导演这里多做逗留，得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半秒不愿多待，直接转身离开。
走出去几步后，她突然停下步伐，转过身来望向闻是心，唇角挑起一抹挑衅笑意，“跟我走，我知道你想跟我谈谈？”
闻是心没有接话。
她本就不想多说什么，再加之张语楠本身就没有给她这个回话的机会，说完就已转过头去，径自往前走去。
望着张语楠的背影，直觉告诉闻是心，接下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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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闻是心跟张语楠往一侧走去时，凌凌也立刻坐不住了。
她猛地起身，直接往闻是心的方向走去。
“诶，凌凌，你去哪儿？”小莫也一直看着闻是心那边的方向，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见自己面前突然一道人影走过，当即抬起头来问道。
“去看看情况。”凌凌并未回头，脚下步伐不停。
“等等我。”小莫回头看了楚淇一眼，见她仍旧镇定地坐在那里，也就没说什么，立刻跟上了凌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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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语楠带着闻是心来到了一处空地，周围十米以内并没有什么人，方便她俩说话。
“闻是心。”
连名字都已从心心改到了全名，听得闻是心不由皱起眉来，但很快也就沉下心去。
她差点忘了，其实早从早上，甚至于是昨天开始，张语楠就已经不喊自己的昵称了。
“张语楠，我们这笔账我可以不跟你算，我也没……”
闻是心话还未讲完，张语楠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是吗，但我偏偏就想和你算一算。”
她现在满脸尽是挑衅意味，任凭谁见了听了都不可能舒服得起来。
“张语楠，你准备找我算我什么？我都已经给了你这个机会不与你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用啊，如果你觉得我错了，你也可以一巴掌扇过来，扇到这个地方。”张语楠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如果你真的打上来，我是不会还手的，但前提是，你得有勇气打我。”
那一刻，耳边的风似乎静止了。
甚至，全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闻是心望着张语楠，就像在看一只怪物。
相比早上她们在会议室里时，现在的张语楠更让她感到害怕。
“张语楠，你稍微冷静一点。”明明是自知无用的话，闻是心却还是不自觉说出了口。
现在她的心情十分沉重，张语楠的态度太冷了，她穿着足以保暖的羽绒服本不至于担心冷暖问题，但她现在却能感觉到似有无数冰块在拼命地往自己衣服里倒，那些冰块触碰到她的肌肤，寒冷刺骨，冻得她几乎忍不住一个战栗。
“我很冷静，只是你认为我疯了。”张语楠自嘲般笑笑，不住机械性地点着头，“你是对的，我的确是疯了。”
闻是心的眉头越蹙越紧，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奈与悲伤，昨天选角那件事已让她们之间产生了隔阂，再加上热搜那件事为那把火助燃，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语楠，你能不能冷静点，这个角色没了，下次一定还会有其他机会的，或许这次真的是跟这个本子无缘吧……”
“什么叫下次还会有机会？你说什么还有就还有？是你要给我这个机会吗！”张语楠越说越大声，额际已有青筋冒出。
“我……”闻是心一时语塞。
“这个行业竞争这么激烈，像我这样的小演员，好不容易被大导选中一次，结果却硬生生看着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这种感受你体会过吗，你没有吧，这两年我看你的资源一直都还挺好的不是吗？”张语楠边说边拿指尖不断戳着闻是心的肩膀，逼得闻是心步步后退。
她用的是自己的指尖，力道有些大，几下之后痛意渐重。
若闻是心现在穿的不是羽绒服而是更为单薄的衣物，势必要比现在不知疼上多少。
她一直在忍，强忍着不对张语楠发火。
从刚才开始，张语楠就似乎认为她不会发火一样，一直在挑战着她的底线。
可她是人，是人就有脾气。
“够了！”伴随着这突然响起的一声吼，闻是心的手背在张语楠羽绒服上拍出“啪”一声响，那只不断戳着她的手被她重重拍往一侧。
似是没有想到闻是心会突然这样，张语楠愣在那里，听着闻是心在自己耳边传来的一阵大骂。
“张语楠，你能别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吗？你可真有意思，口口声声说是我抢了你的角色，如果不是你自己没有我优秀，又有谁能抢得走这个角色？你既然被王导选做角色候选人之一，那不正说明他们这些大导也是能看到你这位小演员的嘛，你才二十出头，才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以后没路可走了？那你就尽管承认吧，反正你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闻是心情绪越是高昂，她双唇一张一翕的弧度就开合得越大。
她在说出这番话时，情绪已经涨到了很高的地步，甚至连唇角的剧痛都完全没有感觉到。
有些话她今天必须得跟张语楠讲清楚了，省得张语楠再来找自己的麻烦，而自己把那些情绪都忍在心底也极不痛快。
“就这样吧。”
这么一长串话说下来闻是心累，大抵张语楠听得也很累，在这四个字之后，闻是心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因为她知道没有必要，张语楠听得进也就算了，听不见也无所谓，反正与自己也无关。
闻是心不再搭理张语楠，转身离去。
“闻是心你给我站住！”
见闻是心已经走出去几步，张语楠立刻朝她背影喊了一声，但在这声后闻是心并没有给她任何反应。
“闻是心！你给我站住！”
张语楠气急败坏地又喊了她一声，这第二次也仍是没有人回应她。
闻是心仿若未闻般径自离去，理都不理张语楠一下。
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张语楠的呼吸开始愈发急促，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她在那个位置上再也站不住了，带着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直接往前冲去。
“你想做什么？”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张语楠的面前，将她与闻是心阻隔起来，让她完全碰不到对方的一根汗毛。
“楚、楚老师……”
在没看清来人之前，张语楠的态度仍是激动蛮横的，直至她抬眸看到了那张自己早已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时，她的语气慢慢就软了下来。
在听到“楚老师”这个称呼的同时，闻是心也转过身来，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背对着自己的楚淇。
楚老师……
在看到楚淇的那一瞬间，闻是心原本动荡不安的心似得到了安抚，即便楚淇没有望向她，也没有与她说半句话，但闻是心就是感觉到了那份安心。
对于张语楠的惊诧，楚淇并未给她任何回应，只是冷冷地看向她，浑身散发着冷若冰霜的气息，眼里亦迸发刺骨冰锥，狠狠刺在张语楠身上。
“楚老师，我……”
闻是心忽然发现，原来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在自己面前气势十足的张语楠讲话也会磕磕绊绊。
“你还有什么事吗？”楚淇毫不客气地问道，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耐烦之意。
“我……”张语楠欲言又止，眼眸无措地转动两下，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既然她已经没了要说的话，楚淇也就没再管她，兀自转身，揽着闻是心的腰离开。
闻是心与她向前走了几步，在前方又看到了凌凌与小莫的身影。
想来若她们不是刚到，或许刚才也一直待在自己附近看着自己跟张语楠在那边吵架吧。
想想真有点丢人，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在凌凌与小莫面前情绪这么激动，她还是希望她们两个千万不要看到才好。
在从凌凌与小莫身边经过时，她们两个人并没有对闻是心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了她与楚淇的身后，跟着她们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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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她们的休息区域，楚淇便在闻是心身前俯下身子，在她破皮的唇角小啄一口。
看着楞乎乎的闻是心，楚淇忽然问了一句，“闻是心，你疼吗？”
“啊？”张唇疑惑地问了一句，一股刺痛感瞬间蔓上了闻是心的神经，她立刻闭嘴，只是摇摇头，用行为动作来回应楚淇自己现在的情况。
她摇头的时候还在轻轻笑着，楚淇没忍住，又说了她一句，“傻瓜。”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凌凌与小莫当时就站在她们身旁，自然也就听到了这一声。
想要与闻是心说的话已近在嘴边，凌凌本打算马上就说，但在听到楚淇对闻是心所讲的这声亲昵称呼时，她还是忍不住竖起汗毛，全身一个激灵。
不行了，这两个人过于腻歪过于肉麻，她看自己还是暂时先不要插话进去为妙。
于是她立刻拉了拉小莫的衣袖，在小莫望向自己时给了她一记暗示的眼神。
她的眼神有些明显，若非闻是心跟楚淇都没有望向她，她们绝对也能看透凌凌眼神中的意思。
太过明目张胆了。
好在闻是心正在跟楚淇甜蜜，根本没有那个闲心来管她们，所以……能看见就怪了。
两个人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给那对小情侣留下绝对的双人空间。
“啧啧啧，唉，看来我早已不是闻姐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凌凌还是没忍住往闻是心她们的方向瞟去一眼，但或许一秒都不到后便立即移回视线，对小莫感叹了一句。
“是啊，你早就不是了，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小莫淡淡地说了一句。
凌凌斜了她一眼，懒得再多说什么。
她本意是想让小莫安慰自己，结果在小莫眼里，倒成了她没那个自知之明了。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玩游戏它不香吗？
“楚老师，你老实告诉我，我刚才在那边跟……她吵的场景你们都看到了？”虽然担心自己嘴角破皮的地方因为自己话多而被越扯越大，但有些话闻是心还是想问问楚淇，好在她在讲话时还是尽量收了点。
“嗯。”
在闻是心认为自己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在问楚淇问题，楚淇却只这一个连嘴都无需张一下的单字对自己敷衍了事时，楚淇又继续往下说：“什么都看见了，从你们到那个角落之后发生的所有事，还有你们说过的所有话，也包括你那一长段的话。”
原来还真被她们都听到看到了啊……
闻是心沉默了，一时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但随即，她的脸被楚淇轻轻捧起，她的视线迅速又准确地立刻落在了对方眼眸上。
抿着唇睁大圆眸，闻是心忽然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个面露严肃的女人下一秒一定会来亲吻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5 23:15:38~2021-02-16 21:4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二 2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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