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好久不见(GL)>第19章 酸楚

  顾微然静静地伫立原地,望着云舒双眼有些模糊,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前行。

  自己出现的真是多余,她转身,心口有些隐隐作痛。如果她冒然出现,会很唐突,也可能会让云舒为难。

  她无法平息心里的酸楚和难受。

  或许,该冷静一下。

  云舒有些醉意,但头脑还清醒着,她把白杰的衣服还了回去“我不冷,你自己穿着吧。”

  “这帮老东西,一直在故意灌你,我叫了代驾,先送你回去。”

  云舒往边上靠了靠,扶墙稳住自己,与他保持距离,“我有人接,你先回去吧。”

  “你非要跟我这样吗?”

  白杰觉得很无奈,哪怕作为好朋友,云舒都会注意言行举止,她从不说半句含糊的话,也不随意接纳自己的关心。

  曾经自己想表白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噎回去了。

  有时候白杰觉得他们连普通朋友都不如,喜欢成了一种罪,也好像成了相处的负担。

  哎...算了,他能怎么样呢?谁叫他这么喜欢云舒,舍不得让她为难。

  云舒轻按额头,没有心力回答白杰的问题,她靠着墙,目光游离时,好像扫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又向前走了几步,天旋地转的晕眩,让她以为自己花眼了。

  四周明明没有什么人,为什么好像看见了微然?

  “怎么了?”白杰寻着她目光找了找,并没有什么谁在。

  “没事。”

  这么晚了,微然不可能来这里吧,云舒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她的消息。

  她笑着地摇头,怎么会有这个感觉呢,真是奇怪。

  不多会,接云舒的车来了,司机是一位年轻文艺的女人。

  “上车吧。”她挂着浅浅笑意,看向白杰,“老白,你好。”

  “书雅?我还当是谁呢,是你来接我就放心了。”

  岑书雅,云舒的大学校友,在大学城开了一座心理咨询室,早年云舒在宣安喝多,都是她来接回去的。

  白杰之所以认识她,都是因为饭局。

  他帮云舒打开门,扶着坐了进去,依依不舍地望着云舒,“记得回去喝点解酒茶或者蜂蜜水。”

  云舒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岑书雅笑笑:“照顾好你自己吧。”说罢,她将车开走了。

  云舒仰躺在后座,托着额头小憩,刚刚一闪而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像微然就在附近,自己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学姐,你是回十三街还是去我那休息?”岑书雅问。

  “回去,微然可能在家等我。”

  “这小丫头现在对你还有敌意吗?”岑书雅对顾微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

  大学期间,顾微然除了勤工俭学还在心里咨询室做过兼职,这件事也是受云舒所托,岑书雅绕了一大圈,才让人把顾微然介绍进来。

  云舒为顾微然默默做了很多,她全然不知。

  “她现在跟以前不同了,除了性格有点傲娇别扭,其他很好。”提及顾微然,云舒嘴角泛起笑意,岑书雅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对林老师一家子始终不一样。”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云舒垂眸,嘴唇轻轻抿了抿,看向窗外,月光如许,夜色温柔,可惜云舒的眼中已经无光。

  “我睡会,到了叫我。”她微微闭上双眼,心沉到了谷底,酒精总是让人越发清醒。

  她又把自己裹进壳里了,岑书雅无奈地叹口气。

  离开饭店后,顾微然在古城河道边散步,她的心被堵住了,怎么都疏通不了。太多的情绪积压在心底,遗憾,悔恨,心酸,在心里缠绕成了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

  初冬的黑夜冷得彻骨,凉风透过羊毛衫吹到身上,顾微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走了很久,看过河道的夜景,见过街角的灯影,还有酷炫的灯光秀,可再美的夜色,都无法入心。

  这世上的美好,始终都不如云舒。

  曾经,没有云舒的宣安,像座孤寂的城,无论她走在哪里,都很麻木。

  现在云舒回来了,她却在情绪的旋涡里越陷越深。

  其实,即使云舒当初有苦衷,她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或许,她变了,过去的云舒只存在顾微然的记忆里。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Rose门口。

  顾微然有些想喝酒,有时候酒精会让她更加清醒。

  Rose是宣安的网红酒吧,因为红姐盛名在外而备受欢迎,许多人来这里都为了红姐,据说她调酒炉火纯青,骰子也玩的出神入化,会各种乐器,也能手撕流氓。

  这样的传奇女人,谁不想来一睹芳容呢?

  只是红姐不常在,碰到她全靠运气。

  Rose是一座静吧,里面常有驻场歌手助兴,才十点多,卡座就满了,顾微然独自坐到吧台,叫了杯威士忌,闷闷地喝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闲下来,脑子里都是云舒,正如此刻。

  她用了那么久,才让云舒彻底离开自己的生活。她以为五年了,自己早已放下了,可是云舒一回来,又被打回了原形。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又是这首歌。

  顾微然耳边再次传来云舒的那句“微然,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那一别,就是五年。

  她清楚地记得,云舒走的那天,自己悲喜交加。她告诉自己终于解脱了,可后来的每个晚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家,都想哭。

  回到家,没有看到云舒,也想哭。

  刚上大学时,她总梦到云舒,有些很真实,有些很恍惚。直到实习工作,她才用忙碌渐渐地取代那些梦境,努力地将云舒遗忘。

  她得偿所愿地摆脱了云舒,也葬送了自己对生活的热情和期许。

  “麻烦再给我一杯。”顾微然将酒杯往前推了推。

  “威士忌有什么好喝的,试试这个。”

  话音刚落,一杯斑斓的彩色鸡尾酒出现在眼前,顾微然抬头,红姐颔首一笑,“为你调的彩虹酒,尝尝。”

  “红姐?你在啊。”顾微然有些惊喜。

  “是,我在,既然这么有缘,当然要请你喝一杯。”红姐作了个请的手势。

  彩虹酒有七种颜色,每层悬铺在酒杯里,这个晶莹彩色的世界里,藏着微醺的意境。

  “谢谢红姐。”顾微然端起酒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

  顾微然蹙眉:“好像有些苦也有点涩,你不是说等我懂了彩虹的意思才请我喝吗?”

  红姐笑着燃起一支烟,悠悠吐着烟圈,迷醉的眼中,透着女人的风情万种,顾微然第一次觉得女人抽烟可以这么美,就连夹着烟都那么优雅。

  “你再品品。”

  顾微然捧着酒杯又尝了尝,感觉口中好像回甘,“是甜的?”

  “好喝吗?”

  “好喝。”顾微然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正沉浸在彩虹酒的酸苦回甘之中,云舒的电话来了,她望着来电显示,心不由得一疼,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红姐瞥见了来电名字,深深吸了口烟,看向顾微然,问:“彩虹酒入口酸涩,甚至有苦味,回甘很甜,能久久徘徊在心里,过后你会发现,再回想起它的味道,就只有甜。”

  “嗯,对。”顾微然点头。

  “像不像一种感觉?”

  “什么?”

  红姐眉眼微扬,红唇微启,作了个ai的发音。

  “爱?”

  顾微然心情正低落,被红姐的话弄得云里雾里,酒跟爱有什么关系?

  “红姐,您想说什么?”

  “我这里每种特调的鸡尾酒都有故事,彩虹酒是我调给自己的,也给有缘的同路人,酒这个东西,入口穿肠,过后就忘,只有亲身体会才会刻骨铭心的,永远长存心里。”

  “其实这杯酒是红姐自己的故事吧?”

  红姐笑笑,掐掉了烟蒂,没有回答,而是说:“回去吧,有人牵挂是幸福,如果有人在等你,一定不要辜负这份等待。”

  顾微然低头,翻开手机,多了两条信息。

  “你在哪?”

  “回来吧。”

  简短有力的几个字,在她心里荡起了涟漪,红姐的话让她顿悟。有什么比云舒在家里等自己更幸福的呢?这些年她缺失的,期待的,向往的,甚至梦境里出现的,不正是这一幕吗?

  她不该走开的,她不该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红姐,我先回去了。”顾微然一口饮完了彩虹酒,向外奔去。

  红姐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如果自己还有年轻人的这种自信和血性,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可惜,她那些糟糕的过去和卑微的出身,配不上她心之所向的人。

  出了Rose,顾微然打了个车,往十三街赶回。

  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超过了云舒给她规定的睡觉时间。顾微然悄悄地打开门,云舒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一幕像极了以前晚自习回来。

  那时候的云舒,每天都晚睡,哪怕是等她的时间,都会拿着笔,分析客户情况,对自己的工作进行总结,比学习的自己还认真。

  “你回来了。”云舒眼皮抬了抬,用遥控器关了电视,走过顾微然身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牛奶在厨房,自己热一下,洗完澡早点休息。”

  云舒头疼不已,顾微然没回来,她无法安然入睡,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

  看到她进门,才放下心来。

  看到她闷闷不乐,顾微然急了,“我有事问你。”

  云舒转眸看她,“有什么明天再问。”

  “我一定要今天说,不会耽误你很久。”

  “好,你说。”云舒没什么笑意,“不过在你说之前,我希望你以后能够保持电话畅通以及养成回复信息的习惯。”

  “对不起。”

  顾微然低声的道歉让云舒有些心软,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她不知道吗?

  现在的社会不像过去,云舒会忍不住担心她的安全,如果不住一起也就罢了,既然在一起难免会牵挂。

  云舒重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你想问什么,说吧。”

  顾微然跟过去,正襟危坐,正色问道:“你对爸爸没有男女感情,你们也没有实质婚姻,你那样做是为了照顾他,也为了成为我的监护人,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是不是?”

  她一口气问出了所有,她渴望从云舒的眼中看到讶异,期待云舒最真实的反应,可云舒只是眼皮抬了抬,连一闪而过的惊诧都没有。

  她害怕,害怕这封信只是爸爸为了缓解她和云舒的关系,更担心她听不见自己想要的回答。

  云舒拿了只靠枕放在头边,忍着头痛,望着顾微然,“过去很久了,不重要。”

  “不重要?当年因为这些事你受尽小区人的白眼和学校师生的指指点点还有我的冷暴力,这不重要吗?”

  “你说的这些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没人喜欢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以前我抵触跟你交流,你也不解释,现在我问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云舒轻按眉眼,疲态尽显,“非得现在问?”

  “我现在就想知道。”顾微然回答的笃定,这些比任何事都重要,如果她早点知道真相,她绝不会让云舒离开自己五年之久,更加不会屡次说想摆脱她。

  云舒点头,“好,我告诉你。我尊重顾老师,无关爱情,两位老师供我上完大学,照顾我那么多年,我就算养你一辈子,也无法报答他们的恩情。”

  “那你对我无微不至,只是因为他们对你有恩?”

  难道她享受云舒所有的馈赠,都是因为爸妈的善心善举,顾微然的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期待和渴望。

  云舒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炽烈的目光,仿佛化为一团火,将自己紧紧包围。

  她低眉,淡淡回答:“都过去了,不提了。”

  对于过去,她并不想多作解释,再多的遗憾,都换不回林老师,再多痛苦和悔恨都回不到从前。

  云舒的痛苦在于,活得太通透,想得太明白。

  “对不起。”顾微然再次低声道歉,“我为我曾经幼稚的语言和伤害你的行为道歉。”

  顾微然从小就很傲气,性子也很倔,从没见过她这样说话,云舒眉头深蹙,心有不忍,想断绝她的执念。

  “你大可不必一副内疚万分的样子,没有当初你家的困境,哪有我后来去明德的机会,没有你的极力摆脱,我也不会离开宣安,调到A市总部,从此平步青云。有时候选择大于努力,我现在的地位和成就,足以弥补曾经失去的一切,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听你这语气,好像还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可不是吗?”云舒笑着站起,漫不经心地说:“一起都是拜你所赐呢。”

  “你不要这么说,我会信以为真的。”顾微然压抑不已,眉头蹙成了川字。

  云舒说出来的话,比什么都有力,让她深信不疑。

  提及过去,她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云舒满不在乎的样子让顾微然很受伤,终究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激动,她以为自己的道歉会让云舒开心些,她以为彼此解开心结可以靠得更近。

  可哪怕云舒就站在自己身边,都觉得好远。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赶我走,也是给我自由,遇到明董事长后,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云舒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如水,让顾微然心里凉透。

  又是明尚东,这种时候云舒还在提那个老头的名字。

  顾微然有些激动,“你意思是,摆脱我以后,追求到自己想要的归属和未来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你一口一个明董事长,还跟他逛街买东西,他到底是你伯乐还是你男人啊?”顾微然情绪失控地吼出这句话。

  云舒像被人触及了雷区,脸色瞬间沉下,眼中略过一丝冷意,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跟明尚东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漠,曾经的温柔和关怀,消失殆尽。

  这一刻的云舒,很陌生。

  这确实是她的私事,顾微然不该多嘴,她有什么资格问,有什么立场去管?

  真是可笑至极。

  “抱歉,下不为例。”

  云舒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回了房间,重重的关门声,震碎了顾微然的心。

  她太天真了,以为每个人都会像自己,留着初心,靠着回忆度日,执念这么多年。

  她和云舒,其实早已渐行渐远了,也回不去了,可她再也无法把云舒从心里赶走。

  心,像极了寒冬腊月的天气,冷得发颤。

  云舒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自己。或许,这三个月,是自己弥补云舒的最好时机,如果注定要分开,就不能再留下悔撼。

  顾微然走进卫生间,在盥洗盆里放满水,把脸浸泡进去。寒意袭遍全身,也让她的脑子渐渐清醒。

  今晚聊天的不欢而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也无力改变。

  她把堵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也得到了云舒的回应,对于过去,她没有遗憾了。

  在水里憋了一分钟,顾微然想通了许多事,憋到要窒息时,她猛然抬头,咳了几声,心里终于没那么难过了。

  往后的日子,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房间内,云舒望着窗外发呆,回眸之际,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照片,心不由得一痛。

  那是顾霖为林蕴和她拍的合照,照片里的云舒穿着学士服,捧着一束花腼腆地站着,林蕴的手搭在她肩膀,笑得灿如阳光。

  云舒轻抚照片,喃喃道:“林老师,希望我的话不会伤到微然,活得无牵无挂总比牵绊一生好,我想她活得轻松自在些,不要背负那些什么恩情,什么愧疚,没什么意义。这段路,我会陪她好好走,您放心...”

  服下一颗安眠药,云舒才渐渐有了困意,失眠症时好时坏,有时候需要岑书雅的心里疏导,她才能好转。

  但愿,今晚无梦。

  这次深度交流后,顾微然心态平和了很多,早上她没有注意云舒是否在家,自己径自出门了。

  顾微然决定要好好融入明德,去了解每个人。她先请全办公室人喝了奶茶,随后谦虚地去每个部门,自我介绍,跟大家正经地认识了一遍,最后还跟企划部交流了最近的工作。

  在她与大家打成一片的时候,云舒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位带着墨镜的女人,还有两个保镖随行,进入办公室后,保镖就守在了门口。

  总经理办公区域就像被封锁一般,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连顾微然都不能回自己办公室。

  正当她疑惑时,收到了闺蜜苏清的短信:“我马上来明德跟云总谈电影投资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顾微然:你爪子伸得够长的,她还管投资?

  苏清:我没钱不拉投资有什么办法,景言做主演,云总这边才有希望

  顾微然:啧啧,景言都叫上了,那祝你好运

  苏清:希望云妈(狐狸精)能够慷慨解囊

  你才狐狸精!顾微然tui了一句。

  以前顾微然跟苏清吐槽总喜欢说云舒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现在舍不得云舒这么被人说了。

  没想到,云舒的权限这么大,管理明德这么多板块,连投资也有决策权。所以在宣安管这些项目业绩,对她来说,真的是鸡毛蒜皮了。

  为什么明尚东那么器重云舒,真的是因为不能言说的男女关系吗?

  想到这个,顾微然心里就难受,什么心情都没了。

  “小顾。”正想着这些,撞见了王森。

  “王总好。”

  王森笑着点点头,“云总业务日理万机,每天都要会见各种重要人物,怎么没带你呢?”

  “哎,我是小人物嘛。”顾微然顺着他的话题接了下去,王森眼珠转了转,“去我办公室聊聊?”

  凭这句话,他感觉顾微然应该是看清局势了,可以试探试探了。他要好好的用用这个小助理,给云舒制造点麻烦出来,让她知难而退。

  进办公室之前,顾微然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做好充足准备。

  有云舒在的一天,王森地位就岌岌可危,白杰做事谨慎,业务能力强,几乎是无从下手,云舒想提携白杰威胁自己地位,王森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小顾啊,你之前在企划公司做的也挺好,现在来甲方是你的职业规划还是云总意思?”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顾微然知道他想知道什么,皱着眉头开始演戏:“我其实并不想来明德,只是云总开口我不敢不服,我在乙方还是很有空间的,而且就算进甲方,我也应该进企划部当策划是不是?您看我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烦的很。”

  “看你好像是有点发展受限,也很不开心的样子?”

  “是啊,可是云总定标风起,我就算为了公司也不能不从。其实我俩没那么熟,她就是想形式上帮我一下,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王森推了推眼镜,拉过烟灰缸,抽出一根烟,笑得狡黠,“我也看她好像没那么器重你,好歹你们关系特殊,总该替你想想,做助理可不是办法。”

  “可不,三个月后她走了,我怎么办呢?但我也算幸运,遇到了王总,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您好好学习,或者说有更好的发展空间?”顾微然一步一步地引话,她知道这个老狐狸不会轻易透露自己想法,但总要先打开这扇门。

  她要帮云舒,除掉这个老奸巨猾的人。

  “嗯,小顾果然是个聪明人,我们都是宣安本地人,总不想离开这里,学习谈不上,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顾微然连连点头,心里却骂着这个老狐狸,说话果然小心翼翼,一直主动提问,自己却不表达,对自己还保持着戒备心。

  “这样吧,找时间,我们私下约个饭?也不要总啊总的,你可以叫我森哥。”王森抽着烟,眯眼望着顾微然,同样是抽烟,比起红姐,他实在令人反感。

  顾微然顶着恶心,笑不由衷地点头:“没问题,回头再约,我先去忙了。”

  等到顾微然出去,王森拿出手机,结束了录音,笑得阴邪,他让亲信把这段录音剪辑的只保留顾微然的声音,随后匿名发到云舒邮箱。

  被亲近的人背叛会是什么滋味呢?

  云舒今天会见的贵宾正是陆景言,她代表明德集团出资五千万赞助了苏清的新作《谎言》,主演正是陆景言。

  云舒之所以能够申请到这笔投资款,是因为明德看中了陆景言的影响力。

  她答应参加项目的启动仪式,这样一个人物为地产项目代言,非同小可,不但可以借机挽回品牌的名誉,更能改变明德各大项目的困境。

  公众人物出现的场合总要保持警惕。谈完重要事情后,她亲自从VIP客梯把陆景言送到了楼下。

  两人相识已久,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陆景言的精神状态很差,极少跟人打交道,连朋友都很少见。她愿意出演苏清的作品,云舒必定支持,也希望她能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

  “景言,照顾好自己,我们有时间再聚。”

  陆景言坐在车里,露出难得的笑意,“你也是,我先走了。”

  刚送走陆景言,云舒就收到了匿名邮件,那是一段录音,署名是“惊喜。”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回到办公室,下载了文件,点开播放键,放在耳边听。

  “云总定标风起,我就算为了公司也不能不从。其实我俩没那么熟,她就是想形式上帮我一下,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听到这句话后,云舒脸色变了。

  这应该是她跟别人的对话,但只有顾微然的声音,明显是被剪辑过。

  她没有听完,直接删除了文件和邮件。

  谁发来的匿名语音,又是谁撬开了微然的嘴,云舒心中有数。

  这个微然,这么不设防,这么明显的语言陷井,听不出来吗?

  只是微然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是被自己昨晚气到了,还是真的想弃自己而去?云舒陷入了沉思。

  她大概率是在跟王森对话,也可能是别人。

  对明德宣安公司的人,云舒确实不熟悉,这对她想整改团队,更换负责人有很大的阻碍。

  同时,云舒也换位思考了一下,微然喜欢自己的专业,如果一直这样熬着她,是不是真的会令她不开心呢?

  这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

  或许,自己该换种方式?

  “云总。”吕馨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向总部申请的案名和方案都已经得到批复,可以实施,陆景言的合作协议也已经拟好,请您先签字。”

  云舒回过神,认真审核了一遍所有的材料,才签下名字。

  “让顾微然做一份关于景言参加项目启动仪式的独立方案。”

  吕馨惊讶地看向她,“不是企划部和风起定的差不多了?还让微然做?”

  “让她独立做一份。”

  “那您什么时候要呢?”

  “明天。”

  “啊?这么急...”吕馨很清楚,这并不容易完成,云总对这方面要求高,请陆景言花了那么多费用,如果效果一般,背责的又是她自己。

  “嗯,你把她叫过来。”

  云舒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还画了个推广轴。她是营销方面的人才,近几年也在研究企划,读过大量广告行业的专业书,也看过许多案例,更加全国各地参观,一直在拓展自己的思维,她的专业能力早就高于企划部。

  只是她很少亲自上阵,也没几个人知道她还擅长这个领域。

  “云总,我进来了。”顾微然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站在办公桌旁,像个认真的学生,等候差遣。

  云舒没有抬头,她专注在纸笔上,在没有理清思路之前,不想被打断。

  她没有说话,顾微然也没有吭声,默默地待在一边。

  昨晚不愉快的交流历历在目,顾微然努力让她们之间的相处更加轻松一些。或许,她真的不该总执着于过去。

  她想为云舒做点什么,平衡自己的愧疚。

  她不会再问些莫名其妙的话冒犯云舒,今天的一切都是在为曾经的不懂事买单。

  办公室静谧无声,顾微然很有耐心地站着,只是看着云舒低头认真的模样,便觉得美好,也不觉得被晾着有什么不妥。

  如果时间过的慢一些,或者就此静止,她也愿意沉浸其中,云舒的每个角度都让人赏心悦目。

  一个在写,一个在看,云舒好像忘记了她的存在,就这么过了半小时。

  “嗯,就这样。”

  她好似在自言自语,一张A4纸的正反面都被零零散散写满了,放下笔才发现顾微然站在身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嗯?我有敲门说我进来的,你没听见?”

  “抱歉,我可能没注意。”

  “哦,那...”顾微然又折回去,敲了敲门,探头问道:“那,云总,我可以进来了吗?”

  云舒笑笑,招招手,“不用这样,过来吧。”

  她又变得温柔似水,有时候顾微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云舒。

  “我不在公司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云舒没有急于提方案的事,而是跟她闲聊。

  这句话更像一种试探。

  “也没什么,就是正儿八经跟大家重新认识了一遍,请每个人喝了一杯奶茶。”

  云舒饶有笑意,“哦?四十多杯奶茶,没有我的份?”

  “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喝奶茶?再说你又不在。”

  一直以来,顾微然都看不出云舒对什么是偏爱的,所以给她留下了不挑食的印象。

  “怎么舍得下这么大成本,就是为了自我介绍,熟悉团队?”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怎么?喝杯奶茶还套出狼了?”云舒顺着话题发问,也想看看顾微然会不会向自己透露什么。

  “我就瞎打一个比喻。”顾微然搪塞过去。

  云舒没再深问,发邮件的人不是想搬弄是非,就是想打击自己。

  他是想拉拢微然背叛自己?让自己不痛快吗?

  微然这么聪明,真的会落入别人的圈套,给自己挖坑吗?

  云舒深思了片刻,不露喜怒。她把自己写的纸递给顾微然,“我们C5项目定名《星态自然谷》,这是与政府合作的文旅项目,你针对景言要参加的事做一个推广方案,这是我的一些想法,你可以融入可以参考。”

  “你什么时候要?”

  “明天。”

  顾微然惊讶地抬头,“你这是想熬死我。”

  “我只看结果,不想听困难。”

  “你...”

  顾微然感觉云舒在故意整自己,自己在风起就已经做过这个东西,风起和企划部的想法也达成一致提交给了她。

  如今又让自己重新做一份是什么意思?

  陆景言的分量和重要性,谁都知道。她上份方案已经绞尽脑汁,整个团队用了几次头脑风暴,查了很多案例,才出来的完整方案。

  “如果做不到可以认输,提前跟我讲。”

  “激将法对我向来没用,你知道的。”顾微然属于越挫越勇的人,也不容易受别人影响,她很少认输,更加不会屈服。

  困难才有挑战性,这是她向云舒展示自己专业的最好时机。

  不管云舒真的为了工作还是要刁难自己,她一定要完成。

  不蒸馒头争口气!

  拿着云舒的思路,顾微然开始投身工作中。她惊讶于云舒清晰的思路,虽然是零零散散的点子,可每样拿出来都是亮点。

  顾微然真是白白在地产广告业待了三年,对比下来真是自愧不如。

  为了这份方案,她熬了个通宵,第二天虽按时提交上去,可得来的却是云舒无休止的修改意见。

  “这边要完善。”

  “那边不合适。”

  “你要考虑到景言的身份。”

  “你要紧扣明德的企业文化和项目属性。”

  “别忘了这是政府项目。”

  她总能找到无数的理由提出质疑。顾微然每天水深火热,受尽煎熬,她快被云舒打击得信心全无。

  可怕的是,她每次想提出自己想法时,云舒总会想到比她更好的,根本无无力反驳。

  她的专业在云舒跟前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被虐得体无完肤。

  为了这套方案,顾微然起早贪黑,每天对着PPT,几乎快熬出熊猫眼,最后按照要求修改出来,还是被云舒挑刺了。

  “虽然要创新,但不能天马行空,还必须跟风起那套结合,这才是我最终想要的方案。”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要求说完吗?我做的实际点吧你觉得没创意,我做的创意点又说我天马行空,你到底想怎样呢?”

  “我想怎样,已经告诉你了,做的怎样,是你的事。”

  顾微然办公室的门开着,两人起了争执,引起了大家注意。顾微然虽然在抱怨想反抗,但不是真的想跟云舒吵架,她倒想做个样子给某人看。

  “你这个领导可真是难伺候,我看没人会让你满意,我做再好你都会挑出毛病。”

  云舒板着脸,瞪着她,说道:“你这是对我的专业提出质疑还是对我的管理方式不认同?”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吕馨一直在中间周旋。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都以为云总跟顾微然关系很好,原来不过如此。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不敢靠得太近,都保持着距离竖着耳朵听。王森假装经过,看到两人这样,得意地笑了笑。

  看来,他的办法果然还是有效的,隔阂已经出来了。

  云舒对顾微然的不满和成见这么快就显露了,女人就是狭隘。

  他真是高估云舒了。

  “我没对您提出质疑,我只是对这件事,不知道怎样做到您满意了。”

  “那就是你能力不够。”

  “我...”

  顾微然无语凝噎,云舒本来也是想做样子给那个发录音的人看,看顾微然这么上头,索性演到底。

  她走到门口,对着其他员工怒喝道:“今天都很闲是吗?”

  “没有,没有。”

  刘云忙跑出来,挥挥手:“还不赶紧散了。”转而面带微笑对云舒说:“对不起,云总。”

  云舒没说话,转手重重地将门关上,大有一种火山迸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