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我姐姐是黑莲花女主>第98章 姐妹之情

  算着苏谓丹在狱中身亡的消息差不多传到了鄞城,云初由镇北王府卫侍卫护送着,先云锦大半日到了鄞城。

  出人意外的,灵堂上,摆着两尊棺椁。

  云初几乎对苏府的事了如指掌,此事下人虽然还没来得及上报,不过略一思索便立刻了然,左不过是老太太听闻自己儿子身亡的噩耗,也撑不住去了。

  她见苏络沉默的跪在一旁,便上前行礼,又见她神色憔悴,抬手本欲为她拭去脸上泪痕,却被她偏头躲开了。

  云初也不恼,不过心中嗤笑一声小孩子脾气,依旧柔声道,“节哀。”

  她或许能猜出苏络心中怨恨,不过她自然是没什么愧疚情绪的,生恩一场,不过死后一柱香、灵堂两滴泪的情分,半点教养之恩全无,又凭什么叫她肝肠寸断?

  云初泰然自若的同人寒暄见礼,得体又有分寸,甚至见青禾在侧,还同她攀谈起来,饶是青禾碍着云锦的缘故没什么好脸色,也被她三言两语说的缓和许多。

  苏络冷眼看着,孝服之下,双拳紧握。

  她自以为做好了脱离苏家的一切准备,做好了生死无关的一切准备,便坚定的认为自己不会悲痛、不该悲痛!

  所以当日得知噩耗的所有情绪都被她封禁在陶坛之中,似乎这样才能证明她和苏家毫无干系,更不会借此占了苏家的便宜。

  如今,云初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将她的陶坛掀开一条缝,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念头似的,笑她自作多情、笑她杞人忧天,反将自己的落落大方现给她看——

  你看呀,哪怕苏家生我一场,只要我心中并不以为意,来上柱香便算是尽了本分,生恩大于养恩,又有哪里不对呢?

  可笑你在这两者之间来回摇摆,倒是想独善其身,可到最后还不是一样也没抓住?

  然而这被人看透的滋味并不让人好受,反而将那被掩藏的情绪,迟钝地发酵为怨气和怒火——

  怨,自然该怨自己的,没有清者自清的清阔,没有身正不怕影斜的坦荡,只有那日被当众揭开身份的难堪,从此,但凡涉及苏家人的事,便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要里苏家家产远一些,反倒畏叫她畏缩缩,龌龌龊龊。

  可灵堂毕竟不是能容忍她发脾气的地方,于是极不巧的,匆忙赶来的云锦正撞在了她的枪口上。

  而惹云锦生气,与她而言也是最简单不过,她恭恭敬敬一个磕头、一句“多谢将军”就够把人推至千里之外,更何况这里还有她千提万防的云初。

  倒是苏络总算体会到了几分韩岁欢当初在韩大相公丧礼上的心境,可见若非身处同境,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可言的。

  云锦定定望着她颅顶片刻,见她死活不肯抬头,便看向青禾,青禾会意,引着云初向外走,她这才生生压下了心中火气。

  云镜倒不是没有因为苏络生气过,不过苏络的态度向来好得很,惹生气了就立刻做小伏低的哄,云锦知她脾性如此,也吃她这一套。

  可今日明摆着是故意气她的,云锦气过之余,又不由得心疼起来。

  苏父苏老太太接连去世,她不论嘴里如何说的,心里当是难过极了、也怕极了,此刻才这样的张牙舞爪,遍身是刺。

  这刺也学了主子那一套,故意挑着人肺管子戳,直把人戳的心肝疼不说,还一副自己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念及此,云锦的语气不由得更软了,单膝跪在她面前,强硬的抹去脸上泪痕,道,“我已经向朝廷请旨来鄞城善后,之后的事一切有我,别怕。”

  苏络强忍着不肯哭,云锦也不好久留,她还未到官署衙门拜印,沈疏桐也需尽早回京,便警告了云初一番后,又匆匆离开了。

  她倒是不担心云初回对苏络做什么,没有好处的事,是不会她费心思的,这一次若不是为了讨好王妃,只怕更不会来。

  苏络等到云锦一走,便立刻泪如雨下,她病根未除,这些日子又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当下渐觉心中刺痛愈甚,脑子里突然响起尖锐的机械声,“警告,警告,发现宿主机体异常。警告”

  声音不断的在脑子中回响,苏络头痛欲裂,颤颤巍巍出了一身冷汗,隐约听见青禾喊人拿参,便渐渐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青禾正守在床边。

  苏络一动,青禾忙擦去了眼角湿润,笑道,“姑娘可算醒了,这一下午,来看望的人就没停过,姑娘醒了,他们也能放心了。奴婢做了些素面,先吃两口垫一垫吧?”

  苏络没什么胃口,却不想拂了她的心意,便被扶着坐起来,青禾在她身后放了靠背,又搬来了榻上的矮桌,这才从炉子上端出一碗刚做好不久的素面来。

  苏络接过筷子,可身上没什么力气,就连手也是一用力便抖得厉害,青禾忙道,“奴婢”

  “不必了。”苏络偏头靠回去,“我没什么胃口。”

  青禾不敢逼她,又试探着道,“那先喝药?”

  苏络这才又坐起来,青禾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苏络没再逞强,问道,“大夫怎么说?”

  青禾斟酌着语气,“大夫说,是忧思成结,体内又有余邪未除,久酿成患,加之多日辛劳,气血大亏。大夫开了回阳固本汤,让吃过再看。”

  苏络一顿,“回阳固本汤?”

  青禾手一抖,笑得难看,“是啊,姑娘,怎么了嘛?”

  苏络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旁人的事,“回阳固本汤是治亡阳的。亡阳证,大汗淋漓,四肢厥逆,气息微弱,脉微欲绝。”

  青禾听得心惊肉跳,却见她自己接过了汤药,三两口灌下接着问,“大夫还说什么了吗?”

  青禾的眼泪几乎是瞬间从眼眶滑到了鼻尖,又落在她衣衫上,她用手扣着那块湿色,舔了舔唇,“大夫把过了脉便,便边摇头边说说,油尽灯枯。”

  青禾想不明白,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怎么会和油尽灯枯掺上关系,裙摆上的湿色越来越大,却听苏络依旧沉声问道,“紫苏他们知道了吗?”

  青禾擦了擦泪,“没有,她在外面处理杂事的时候听说姑娘晕倒了,就在姑娘身边守了一下午,外面的事多,她就又出去了,说姑娘醒了叫她,那时候还有旁的下人,奴婢只说是姑娘太累了,二公子那里也是一样回的。”

  苏络点点头,“也别告诉她。”

  青禾知道她说的是谁,却没想到她要瞒着她,“姑娘?”

  “没什么好说的。”苏络垂下眼,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青禾,“人各有命,寿数天定,有的人的蜡烛长,有的人的蜡烛短,没什么好争的,原就也不该去争。”

  青禾好悬又掉下泪,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这才忙揉了揉眼,出去一瞧,正是云初郡主带着人来了。

  青禾上前行礼,云初的视线在她眼睛上停留片刻,依旧笑道,“我听说妹妹醒了,想着她此刻病着,又要守孝,吃食不对胃口也未必有什么食欲,便送了些糕点过来给她尝尝。”

  青禾不好赶人,又听里面苏络让请,便只好将人送了进去。

  苏络本来是不想见她的,又觉得她的殷勤让人不安,与其如此,不如请进来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初一进来便亲热的坐到了床边,将带来的糕点一一打开放在她面前,便叫跟来的下人们都去院子外面候着了,说“人多怕扰了妹妹心静。”

  苏络听她一口一个妹妹,心中思绪复杂,想是人之将死,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驳她,只开门见山道,“郡主有话不妨直说,这样费尽心思,倒是叫民女惶恐。”

  云初忽的一笑,“妹妹说的是这些吃的还是旁的?若只是这些,妹妹也太容易讨好了些。”她将一块山药糕送到苏络唇边,见她不开口便自顾自道,“这里也没有外人,青禾姑娘跟长姐是一同长大的,此事亦是知晓,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妹妹,咱们是血亲姐妹,虽说十几年未见,到底血浓于水,今日好容易姐妹重逢,当姐姐的,略尽一尽情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苏络心中疲累,没心思和她拉扯,见状便对着青禾道,“青禾,你去找紫苏,就说我醒了,吃过了药,已经睡下了,让她不用过来了。”

  “姑娘?”

  “青禾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不过叙一叙姐妹之情,青禾若实在担心,便将房门大开着,正巧外头月色极好,妹妹可想瞧一瞧?”

  “不必了。”苏络手心还是凉的,话也冷的很,看到青禾出了门,她才道,“郡主现下可以吩咐了。”

  云初轻笑一声,摇头道,“妹妹还是不肯相信我。”

  她叹了口气,状似无奈,“我也不必瞒你,我对苏家却无什么情分,他们既生了我,就该养我,如今半日养育之恩都无,我不去恨便罢了,哪里又来的感激?不过,你不一样。”

  她直直看着苏络的双眼,“你又不欠我的,说起来,我们才是这世上真正的血肉至亲。平日里我在镇北王府,少不得要顾全王府的名声。

  你方才说的不错,我确实费尽心思,不过不是那些东西,只是为了见你。”

  苏络冷的厉害,云初似有所感,起身拿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又抓着苏络的手,苏络要抽回来,却被抓得更紧,只见她娟秀的眉心紧皱,抱怨道,“手怎的还是这样凉,你先等一等,我去叫人再烧个熏炉送来。”

  “不必了!”

  云初越是这样,越是叫她心慌,却见云初半点不停,“不差这一时半刻,本就病着,又着凉了可怎么好。”

  她出去一趟,又拿回来个祥云纹套子包着的精致手炉,“熏炉且得等一等,你先拿着这个用,青禾虽然仔细,只是长姐一向不怕冷,想来她也一时疏忽了。”

  见苏络并不开口,她眨眨眼,终于说道,“听说,妹妹同韩大相公的孙女关系亲厚,那妹妹可知,近来为韩相公吊唁的,可有些什么人?”

  一句话直切苏络要害,苏络眼神一动,“你什么意思?”

  “沈将军上奏的折子上说是山匪扮作流民生乱,妹妹试想,若你是生事之人,怎么一整个城中的公子小姐们都安然无恙,反倒是各家府上的老人们,没了这样许多?

  各个府上的老人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过一个民乱,怎么就连不少武将家中的侍卫都抵挡不过?一个是巧合,两个是运气不佳,三个”她顿了顿,“妹妹是聪慧之人,当初陛下迁都,都忌惮这些老人们背后的势力,并不敢一并迁过去,怎么这时候,就没人惦记着了吗?

  京城的你争我夺这样激烈,京城又只有那么大的饼,该分能分的都分完了,如今,可不是要找别的地方的饼来吃了?”

  “韩相、太子、刘福顺,如今就连远在南边的黄总督都掺和了进来,妹妹去瞧那韩府,韩大相公门下无数,朝中大臣有多少是他的门生?

  他们自恃清流,不肯依附任何一党,如今韩大相公没了,谁能娶了他家孙女?

  这些来的,便是动作快的了,鄞城除了还是昔日国都的时候,哪里还出入过这样多的公侯大臣?”

  云初看她面色惨白,叹口气坐得更近了些,语气轻的像是羽毛,轻飘飘落在苏络心里,“韩大相公的消息传到京城,我便在担心你是否会过于愧疚而将所有事拦在自己身上,因而鄞城,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的。如今说这些,也不过是想你珍重自身,莫要自苦。”

  苏络不知何时便落了满脸泪,云初掏出了手帕,苏络一把抓住她手腕,近乎疾言厉色的问道,“是谁?韩言忠、太子、宦官,是谁想榨干鄞城的最后一丝价值?”

  门开了,是云锦。

  她原本听说苏络搬到了清泠斋还有半分的窃喜,如今见云初同苏络举止亲密,当下便沉了脸,“你怎么在这?”

  “长姐。”她慢条斯理的收回手腕,起身道,“我同妹妹多年未见,特来叙叙姐妹之情。长姐忙完了?”

  云锦听罢这话,冷笑连连,她还是小瞧了云初这蛊惑人心的手段。

  阔步上前一把将云初甩到窗下,自己大刀阔斧的坐在她方才做过的位置,似乎这样便能掩盖掉云初的痕迹一般,毫不客气道,“滚出去。”

  云初似是早习惯了云锦这般,只探头冲苏络道,“妹妹。”

  苏络当她要告知她真相,便立刻偏过了头,这动作在云锦眼中,便是认下这了,不由得心中更加火冒三丈。

  不想云初只是道,“旁的,姐姐做不了主意,不过那些点心有哪个爱吃的,便来告诉我,我在这里一日,便是亲手做,也会为妹妹备着。”

  云锦忍无可忍,抬脚追出去,“你站住。”

  云初并不见半点挑衅的意味,乖顺行礼,“长姐有事?”

  云锦冷冷看着她耍心思,“我白日里便警告过你,叫你离她远一些,你要是记不住,明日便回去。今日之事,我不想看见第二次,若是还有下次”云锦的眼神在她脖颈稍作停留,立刻叫人起了一身冷汗。

  “你就只能用魂归故里来形容了。”

  云初还是怕她这样的视线,却强撑着不肯退,反而扯了抹笑,向前半步,“长姐是怕什么?她本就是我血亲的妹妹,如今不过说两句话而已,长姐为何这样恼我?难不成”她压低了声音凑在云锦耳边,“是怕我对妹妹,起了和长姐一样的心思吗?”

  云锦神色并无变化,倒是可惜了,云初想。

  她便接着道,“不过也是,妹妹那样听话又乖顺的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姐姐毫无反抗、毫无抵触。

  尤其现在是在家破人散的时候,又是怕、又是难过,像是走投无路的小兽一样,就算挠人,也只会挑着亲近的人来,挠完了又自己躲在角落不肯见人,若是能在这个时候驯服了她,那必然”

  云锦的耳光狠狠落在云初脸上,院子外的下人听不见里面说话,确实瞧见动起了手,立刻围了上来。

  云锦却先人一步掐住了云初脖子,眼眸黑漆漆的看不出喜怒,只冰冷的骇人,“你方才和她说了什么,我自然有法子知晓,若是让我知道你和她说了半句不该说的,我就砍了你的脑袋,带上你的头去南疆,南疆可是好地方,那里多的是人死了也不能好过的东西。不信你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