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旧时东风入梦来>第二十六章 洞房花烛夜,谲风浪未歇

  顾子湛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最重要的盖头还没掀呢!顿时“腾”的一下,烧了个大红脸。

  又羞又窘,顾子湛手都有点抖了。

  楚澜早猜到她此时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子湛听到她的笑声,顿时脸色更红,一边伸手去拿喜秤,一边强作镇定给自己解围,“咳咳,这不是头回成亲嘛......咦,喜娘怎地也不提醒?”

  楚澜顿时无语,忍不住开口打趣她:“是是是,看出来您是头回成亲了,要不然怎么连方才喜娘说的那么一大番话都没往心里去呢。”

  顾子湛小声嘀咕:“是她说话没重点,你说话我就从来没漏听过。”

  楚澜好气,嗔她道:“狡辩!哼,我说顾世子,你莫不是在敷衍我?”

  顾子湛手一抖,差点没拿稳喜秤。她看不到楚澜的表情,担心真把心上人惹恼了,连忙解释,说话都有些磕巴:“我我我,咳咳,我哪有!我是欢喜的昏了头......”

  又怕说多叫楚澜生疑,顾子湛连忙止住话头,这下,连耳朵都红了。

  楚澜嗔她一句,“油嘴滑舌”,又忍不住提醒,“你可莫要忘了,掀盖头时,要说句‘称心如意’的。”

  顾子湛连忙点头,发现楚澜看不到,又一迭声的应下。稳了稳心神,脸上又忍不住染上笑意,轻轻挑起楚澜的红盖头,一边轻声道:“娘子大人,称心如意!”

  盖头被缓缓挑起,楚澜的容貌便展露在这红烛的亮光中。

  顾子湛不由得看痴了。

  她早已知晓楚澜容貌出尘,但见到此时上了浓妆之后的楚澜,还是被这绝美的容颜,惹得心神摇曳。

  肤色胜雪,眉如远山,秋目盈波,俏鼻挺直,朱唇丰润,头微低时,莹白小巧的耳垂便露于眼前。因着方才顾子湛的那句“娘子大人”,楚澜脸上也氤氲起微红,衬得她容色更绝。

  呆愣了许久,顾子湛忍不住呢喃一句:“阿澜,你好美。”

  楚澜被她看的脸红,低头嗔了一句,“你好蠢。”唇角微微上扬,满室的红色也引得她心中泛起欢喜。

  顾子湛挨了骂也满面喜色,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

  待二人收拾妥当,顾子湛又硬拉着楚澜吃了些才算放心。

  等下人们都出去了,楚澜撑的厉害,难得地抛开仪态,仰靠在软榻上叹气。

  顾子湛凑过去,歪头看她,“怎么了?你这般样子,倒好像有了身孕。”

  楚澜盯着顾子湛,忽地朱唇微启,“既然腹中已有货,不如郎君地上卧?”

  顾子湛一骨碌翻进床里,紧紧抱着被子,坚贞不屈:“我不!”

  楚澜敲敲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闭嘴!睡觉!”

  这一晚二人相互依偎,心中安稳,倒是难得的好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门外就听到见微的叫起声。顾子湛打着哈欠,批好外衫,起身去开门。门一开,见微第一个冲了进来,先瞪了顾子湛一眼,便快步去床边伺候楚澜起身。

  顾子湛不解其意,搔搔头,由着随后进来的春晖折腾自己。

  二人很快收拾妥当。楚澜的长发被盘起作妇人装扮。顾子湛几步上前,牵起她的手,便去向豫王夫妇见礼。

  顾清与顾泓也在。几人见完礼,便一同用了早膳。

  早膳之后,豫王叫顾子湛跟他去书房,楚澜也被豫王妃叫了去说话。

  *

  豫王妃与豫王不同,她倒不觉得楚澜做儿媳有甚不好,说了些教导夫妻相处的话,又闲聊起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女人的保养上去。楚澜顺势要给她探脉,豫王妃伸出手,楚澜的指尖刚刚落下,便见她急急将手收回。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豫王妃轻笑几句,忙用话将此事岔开。

  楚澜也不以为忤,浅笑着对她说了几个对身子有益的食补方子,二人又说了几句,见豫王妃端起茶盏,楚澜便告辞离开。

  等回到如今她与顾子湛住的院子没多久,顾子湛也回来了。

  二人关起门来,躲在书房里互通消息。

  没等楚澜开口,顾子湛便拉着她抱怨道:“又是老生常谈!哼哼,叫我切不可与你太过亲密,小心中了你的美人计。还叫我多打探你的喜好,争取把你拉拢过来。没劲!”

  楚澜几分无奈又几分好笑,敲敲她的头,叹道:“你呀。”

  顾子湛拉下她的手,问她道:“阿澜阿澜,那豫王妃找你去,又说了些什么?”

  楚澜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母妃可是同我讲了许多大道理,要我恪守妇道,敬你、重你,以你为天。”

  顾子湛眨眨眼,又叹了一句:“没劲!”

  楚澜被她惹得好笑,忽又敛起眉,正色道:“倒是有一事,很是蹊跷。”

  顾子湛坐直身子,也正经起来:“何事?”

  楚澜蹙着眉,有些疑惑问道:“豫王妃在府内,可是不太受宠?”

  顾子湛稍一回忆,老实回答:“何止不受宠,有时我觉得豫王对她似乎极不看重。原先裴侧妃受宠时,没少在豫王面前给她没脸,也从不见豫王有甚不满。对了,年前宫里赐宴,豫王都没有带她去。”

  又说了之后守岁时的事,当着下人的面,豫王便直接赶走了豫王妃。她早已知晓豫王妃王氏的母家定国公府依附于豫王,且私下替豫王办了不少事,如今想来,豫王妃与豫王的关系,透着许多古怪。

  楚澜听后,眉头蹙的更紧。想了一会儿,才开口:“确实蹊跷。今日我替豫王妃探了脉,发现一件更蹊跷的事——她竟被人下了毒。”

  顾子湛一惊,不可思议道:“竟有这事!”

  楚澜点头,想到豫王妃立时便收回手去,神色也很不自然,又觉得她的做派透着反常,莫非她已经知晓自己身子有异?二人互相看过去,对豫王府形势错综复杂的认识,都更加深几分。

  **********

  顾子湛的婚假只有三天,但前期准备时可着实费了许多精力,于是前两天都被这二人用来发懒了。与顾子湛整日相对,受她感染,楚澜只觉得自己的心绪也豁然开朗起来。不再去纠结那些不知该如何回应的事情,索性由着性子,潇洒恣意许多。

  顾子湛也发觉,楚澜待她,更亲密了。甚至偶尔还会在顾子湛赖皮赖脸的时候,露出些小性子。

  这是个好兆头呢。

  等到第三日,两人却不能再偷懒了。因为今天,是楚澜回门的日子。

  顾子湛可没忘了,头回拜见楚太傅那次,她可是把老丈人得罪了个彻底。眼下都已经坐在去楚府的马车上了,依旧还是一脸忐忑。

  楚澜好笑,揶揄她,“如今知道害怕了?莫怕莫怕,顾世子的伶牙俐齿,天下无敌。”

  顾子湛苦着一张脸,“哪有,我只是不想有人说你不好,无论是谁我都受不了。”又小心问道:“阿澜,你爹记仇么?”

  楚澜幽幽开口:“当年,韩王杞酒后曾醉言家父乃无知竖子,难堪大任,不配为太傅。没过多久,就有人告发韩王杞仗势敛财、纵仆伤人。陛下大怒,夺其亲王之位,韩王杞忧心而亡,爵位空悬。过了十年,其子方可袭爵,降为临江郡王。”

  顾子湛大惊,“所以,”又掰着指头算了算,“我那九皇叔韩王顾杞,唔,就是顾涛他爹,原来竟是因为得罪了我老丈人,才被削的爵?!”一时间,心里更害怕了。

  见她吓成这样,楚澜忍不住笑出声。

  顾子湛满头雾水,一脸莫名。

  楚澜好不容易止住笑,捏捏顾子湛的脸,笑道:“骗你的!”

  “啊——”顾子湛哀嚎出声,鼓起腮帮子不理人了。

  楚澜被她惹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又上前拍拍她的头,叹道:“你怎的这般好骗?日后若叫人骗去了可如何是好?”

  顾子湛扭过头来,忿忿不平:“分明是阿澜你太坏了!”

  揉揉她的头,楚澜安抚道:“好了,莫要担心了,有我在,没人可以把你欺负了去。况且我认定的事,没人可以左右,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就好。”

  顾子湛被她眼中的霸气迷住了,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住,将此刻的美好永远镌刻。小声补了一句,“除了为你,也无人能骗了我去。”

  两人相对,都笑了起来。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今日的这番话,竟会在许久的以后,一语成谶。

  *

  到了楚府,便见到楚孟泽与管家及几个下人在门前等候。走入正厅,便见到已在等候的楚太傅。

  顾子湛上前,与楚澜恭恭敬敬对他行礼、敬茶。楚太傅仍是严肃着一张脸,依照旧礼对她们讲了些日后要互敬互爱、和睦相处的话,顾子湛连忙一一应下。

  随后,便有下人前来,将几人领去饭厅。

  楚府的午膳倒是十分丰盛。顾子湛留心一看,许多菜式都是楚澜平日喜欢的。然而父女两个在饭桌上,却是各自安静吃饭,一点交流都没有。这种气氛令顾子湛觉得憋闷,加之她本来便对楚太傅有些不喜,也匆匆吃个半饱,跟着楚澜放下了筷子。

  饭后,三人坐着饮茶。

  楚太傅先开了口,说的却是读书和做学问。顾子湛坐直了身子,努力与饭后的困顿作斗争。楚太傅说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竟说到了兵书上去。

  只听楚太傅忽然说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此乃兵圣的开篇所言。不知豫世子对此有何见解?”

  顾子湛忙谦虚道:“岳父大人,小婿不善此道,见识浅薄,不敢班门弄斧。”

  楚太傅点点头,脸上摆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豫世子谦虚了。《始计篇》中有一句话,世子应当知晓,便是‘兵者,诡道也。’”说罢,看向顾子湛,示意她接下去。

  顾子湛满腹狐疑,却只好硬着头皮背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听到这里,一旁的楚澜已经露出了然与同情的目光,看向顾子湛。

  接下来,便听到楚太傅接口道:“甚好,甚好!”

  “能而示之不能,利而诱之,以试真心。所以,老夫上回以游儿试探与你,也只是借兵法而谋。”

  “此乃兵家之道,老夫取而用之,却并非知行不一,你可明白?”

  顾子湛这才反应过来,老丈人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果真是个记仇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