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朗,湖畔众世家女郎正在吟诗、作赋、绘画。
梅望晴俏立于桌前,九芳在旁安静的磨墨。
崔文茵走了过来,笑眯眯道:“世女是作诗?还是绘画?”
梅望晴面有窘色:“我不擅长水墨画,只得作诗了。”她想了想,又问:“作诗,可有限韵?”
崔文茵见她鼓着张脸,一付少女娇嗔的榜样,弯唇一笑:“没有,只当以夏日为题,随兴发挥即可。”
梅望晴环视周围,而后迈步来到苏灵雨的桌前,只见苏灵雨手上持着笔,她蘸了蘸墨:“我不擅诗词,就先凑个热闹……”说罢,她运笔,行走龙蛇。
梅望晴细眼看去,这苏灵雨的字,竟是一手潇洒飞扬的草书,倒是符合她不羁的性子,再看那诗:
“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梅望晴眼露赞赏:“倒是一气呵成,通畅随意,好诗!”
一旁的崔文茵张目看来,她略有惋惜道:“你倒是喜欢偷懒,若多用上三分功,这诗词一道,京中之内定有你名!”
苏灵雨拱手一笑:“多谢,世女、崔侍郎指教!”她递交了诗稿,便立在一旁,又看起了旁人的热闹。
有人画了初夏竹林里的微雨;清晨里浓郁的翠色山林;有人画了满院的夏花:还有人则画了那烟波湖上的田田碧荷……梅望晴大略都看了看,发现这些画美则美矣,却缺少几分神韵,远不及池燕飞的画给她带来的震撼。
崔文茵一时灵感迸发,她写了二首:
旁边有人轻吟出声:“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好诗!”
“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梅望晴又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株柳树下看到了宋珂,她此刻正拧着双眉,神色不太好。
“宋小姐,若作不出便不作了,皇上也不会太为难你,你的长项是武术。”
宋珂摇头:“作不出倒没什么?只恐旁人笑话我宋家不通诗文……总要应付过去的!文辞虽不是我专长,就勉强作一首了。”
梅望晴看着她落笔,那字说不上好说不上坏,倒是十分端正的楷书,再看那诗:
“石梁茅屋有弯碕,流水溅溅度两陂。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字与诗皆是工整,也算完成了任务,宋珂交了诗稿,她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宋珂一旁,临桌那女郎正是王荟,她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梅望晴见那诗也是颇有妙趣:
“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
梅望晴不住点头,看来这位姬小六的新未婚妻倒是有几分才能。
王荟挑了挑眉,朝她温温一笑:“世女看了这么久的戏,为了公平起见,至少也要写上两首吧?”
梅望晴瞪大双眼:“你这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真真是可恶!”
王荟耸耸肩:“唉……在场之中,只有世女你才能与崔女郎一较高下,自然也得写上两首!”
宋珂点头认同:“有理!”
众人皆交了诗稿画作,已在女皇手里,她正细细看着,皇女们亦轮流观阅,好评最多还是崔文茵,便是那王荟也有赞许之声…
女皇利目一扫,见梅望晴还在世家女郎堆里打转:“这安平世女竟没交诗稿?”
姬嫚眸光轻蔑:“安平世女得母皇正名有诗才,既然崔文茵都写了二首,那么她得写上三首,这才对得上母皇的正名!”
姬婳吃了一惊:“是否有些强人所难了?”
女皇看了眼对面,一脸沉默的姬嬛:“嬛儿与安平世女关系要好,怎么也不说两句?”
姬嬛目光暗了一寸:“望晴,对她来说算不上难事!”
姬嫚古怪一笑,她撇了撇嘴:“太女倒是对安平世女别有信心呐!”“别有信心”四字,被她刻意加重了语调。旁人没听出来,姬嬛黑眸浅阖,冷冷瞥了她一眼。
女皇目光缓缓扫了二人,她发话:“既如此,安平世女便写上三首吧!”
梅望晴听到这首命令时,她的脸色都青了!这女皇未免太盛气凌人了!
崔文茵也有些后悔不该写上两首,连带着影响了梅望晴。
“世女,未必要三首都好,只须工整即可!”
梅望晴沉吟半晌,踱步回到了自己的桌位前,她提笔蘸了蘸墨,一挥而就,那三首诗,很快完成。
女皇接到诗稿,仔细翻看了,她眼睛流露出赞赏之色,一旁的小皇孙,凑上前观阅,口里缓缓念道: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姬婳愣了半天,她口出赞叹:“这三首皆是名篇佳作!随意一首皆可拿下今日的魁首!”
“世女作了三首,母皇可要加倍奖赏哦!不然岂不寒了世女的心!”
“就你贫嘴!”
“母皇,我只是说了句公道话!”
女皇转眸问另外几个皇女:“你们觉得如何?”
大皇女姬姮微笑应答:“我的意思是母皇随意即可,可是嫱儿一直在给我使眼色……”
女皇失笑:“小嫱儿似乎很喜欢安平世女?”
姬嫱黑眸转了又转,嘻嘻一笑:“世女又美又温柔,还聪明多才,我当然喜欢了!她若是男子,我一定会娶了她……”
姬姮的脸白了白,赶紧补道:“母皇,嫱儿年少,她童言无忌!”
“瞧你,我就喜欢小嫱儿这天真的性子……”
女皇笑了笑,她清了清嗓子:“好,那就加倍赏!”
最后这魁首是梅望晴,本来她是硬着一张脸,可听到那丰厚的奖励时,她则笑得合不拢嘴。
女皇与众皇女看完了热闹,便起身散去,湖畔边的世家女郎们则三二成群,四处闲逛,说说笑笑,观景娱乐……
梅望晴站在树荫下乘凉,眼睛落在烟波湖上,她的思绪飘远,不知此时池燕飞在干什么?
这时,一道深冷莫测的声音远远飘来:“你待池燕飞可真是情深意厚!”
梅望晴余光轻扫,只见姬嬛已朝她快步走来,静静站在她身旁,正侧目凝视她。
身旁飘来碧云的香气,清冷幽回,梅望晴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说话。
姬嬛颓然垂目,声音弱了三分:“你现在连话也不想对我说了!”
梅望晴长睫动了动,她抿了抿唇:“说什么呢?”
姬嬛面上浮出愤怒、无奈之色:“你没话对我说,我却有许多的话,想对你诉说……”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你可曾有想起我,哪怕只有一刻?”
“有过”梅望晴又补了句:“君子之交,朋友之谊,不好吗?”
姬嬛脸色黯淡,她看了她半晌,唇畔划过一丝冰冷:“不好!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去。
梅望晴目光飘渺,终是一声轻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诗句摘自:范成大《喜晴》 高骈《山亭夏日》 苏舜钦《夏意》 王安石《初夏即事》 曾几《三衢道中》 杨万里《小池》 赵师秀《约客/有约》 王昌龄《采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