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天,古镇的集市比以往更加热闹,温淮月从别人口中知道了集市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小孩爱闹的心憋不住了,在给季婳梳头发的时候,她小声的开口“姐姐,听说今天是集市。”

  “嗯。”季婳语气平平的应了一声,完全没有听出小孩口中的期待。

  温淮月不死心的咬了咬唇,继续道“姐姐,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季婳睁了睁眼,从镜子看向温淮月期待的小脸,不解风情的扯了扯嘴角“人多,不去。”

  温淮月的表情顿时萎了下去,“为什么啊,我们都好久没有出去了。”语气里还投着几分委屈。

  她拉了拉季婳的袖子,最近她的胆子没有刚开始那么胆小了,可能是被季婳骂习惯了,她都免疫了,反正也不怕骂,胆子也就稍微的放肆起来了。

  “姐姐,我们出去看看吧,好不好?”

  季婳拽出了自己的袖子,冷心冷情的打断了小孩的撒娇“都说了不去,人多有什么好玩的,臭死了。”

  小孩彻底不开心了,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听到外面的嬉闹声,眼睛里都是羡慕。

  这也难怪,自从和季婳住在一起,她就很少出去,属于小孩子的娱乐都少的可怜,每天就只能坐在院子里看花,不然就是趴着窗户上看着往往来来的船只。

  这样独来独往,无趣死寂的生活,季婳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而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正是爱闹的年纪,硬生生把她压在这里,不允许她闹,不要说小孩了,大人也受不了每日每夜的孤寂。

  温淮月活像个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被恶毒姐姐一直关押着,小脑袋瓜里还祈祷着有白马王子来救她,可惜她脑子里除了个季婳,其他人士什么都不记得,哪来的白马王子。

  这里只有恶毒姐姐。

  “恶毒姐姐”季婳看着温淮月一整天跟个小怨妇似的,饭也不怎么吃,洗个碗还洗碎了好几个,季婳还没骂她,她就摆出了一副伤心委屈的样,小表情老可怜了。

  季婳被她无语的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养过小孩,不知道小孩心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家里养了个活人,对她而言就是喂一顿饭的关系,其他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这个活人摆着一张怨妇脸,跟她大眼瞪小眼,看着极其碍眼又欠揍,季婳给气笑了,

  “行了。晚上带你出去。”季婳不耐烦的妥协了,温淮月一改之前的丧气,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眼睛亮闪闪的,难得的黏糊她“谢谢姐姐,我不讨厌你了。”

  季婳冷嗤了一声“你讨不讨厌关我什么事?”动了动腿“起开,你很烦。”

  温淮月嘻嘻的笑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月牙一般,透亮纯净。

  季婳那一刻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原来人类小孩的眼睛那么漂亮。

  晚上吃完饭,温淮月就迫不及待的想拉着季婳出去,季婳满脸都写着不耐烦,心里是真的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期待的。

  小孩子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临近过年,整个古镇都挂着各种颜色的灯笼,街上很热闹,什么都有,吆喝声与小孩的嬉闹声此起彼伏。

  温淮月一出来,笑容就没断过,拉着季婳看这看那,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相比起她的激动,季婳眉眼都是冷的,嘴唇抿起薄薄的线条,与这街上的人格格不入,看着不像是逛街的,而是来受刑的。

  “姐姐,这是花环吗?”温淮月拉着季婳走到一处卖花环的小摊,上面摆着很多外表精致的干花花环,小巧玲珑的。

  “嗯。”

  “我们买一个吧。”温淮月仰头看她,灯光洒在她的眼睛里,亮亮闪闪的。

  季婳啧了一声,“有什么用。”

  温淮月今天太开心了,以至于得意忘形,完全不怕季婳眼里的不耐,“买嘛,买一个,不,买两个,我们一人一个吧。”

  小贩也道“这花环都是纯手工制造的,安全的很,你看你妹妹那么喜欢,你就给小姑娘买一个呗,也不贵。”

  季婳想赶紧逛完回家,不想把时间荒废在这无意义上,就买了手环,温淮月不满意“再买一个嘛,你都没有。”

  “我不戴。”

  “不行。”温淮月执着道,“你也要买一个,一起戴。”

  季婳无语,越来越不懂人类小孩子都在想什么,这有什么好执着的。但为了防止温淮月烦她,又买了一个。

  温淮月笑了起来,非要现在戴上,季婳觉得带她出来是自己脑子进水了,她怎么可以那么多事。

  小孩子都是烦人怪成精吧。

  她看着手上的花环,觉得自己蠢透了,温淮月倒是很满意,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后面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街上还有很多杂技,温淮月看的眼睛都直了,季婳兴致缺缺的站在她身后。

  温淮月玩累了,季婳带她去吃元宵,温淮月一口一个,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季婳百无聊赖的看她吃东西,腮帮子鼓鼓的。

  季婳恶劣的笑了笑“可别撑死了。”

  温淮月没什么杀伤力的瞪了她一眼。

  手机响了,季婳看了一眼,对她说“我去安静的地方打个电话,你老实点,在原地别动。”说完就去一个角落接电话了。

  “季婳,你果然没死,终于接我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

  “你谁?”季婳不客气道。

  电话那头梗了一下,随后嘲讽道“装什么不认识啊,当初我们可是一起联合起来夺了温遥项目的合伙人啊。”

  季婳恍然,想起这男人是谁了,这男人叫连尚,是书里的一个配角,是遥望投资的死对头,当初他的公司和遥望投资正在争夺一个度假酒店的项目,那时候原主正为了接近男主,正潜伏在男女主的公司里。

  连尚听说了原主和温遥不对付,主动找到她,一番引诱让原主配合他,原主那时候已经非常厌恶温遥了,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听说可以让温遥吃瘪,还能让认识到温遥的无能,答应了。

  在进行招标的时候,原主刻意拖住了温遥,温遥是公司的重心人物,招标没有她不行,男主去找她被连尚安排的人拖住了。

  于是乎,他们错过了招标,正和连尚的意,这项目就被他抢入手中。

  “哦,然后呢?”季婳浑不在意。

  连尚又沉默了,显然被她不按套路的反应怔住了,半晌道“你应该了听说温遥和孟望最近都在忙找她妹妹的事吧。现在她公司都松懈了不少,我们再联合一下,把她公司的项目都夺过来,怎么样?”

  季婳能想到连尚为什么要找她合作,因为原主够蠢,日后好甩锅。

  “没兴趣。”说完就挂了,电话那头哎了一下就没声了。

  季婳将手机放回大爷口袋里,突然发现天空下雨了,过了几秒,雨毫无征兆的大了起来,辟里啪啦的打在人身上,路上的人都跑了起来。

  季婳眉头皱了一下,快步走到元宵的摊贩处,因为下雨,人都四处跑窜,一片混乱,她穿过人群,发现温淮月不在原地了。

  季婳那时候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不听话的东西。

  雨太大了,季婳的头发很快就淋湿了,还好她不怕冷,她淋着雨满大街找她,眉眼冰的像雪。

  一路上跟无数逆行的人擦肩而过,雨水流过她长长的睫毛,打湿了唇,半眯着眼搜寻小孩的影子。

  雨大,人也多,密密叠叠的杂在一起,扰乱了她的视线,温淮月今天还是穿黑色衣服的,在黑夜里难找系数又添加了一个层次。

  很快,她的大衣就湿了,冰冷的雨水滑进了她的脖子,她全然不觉。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是翻涌着火,燃烧着要找个泄头。

  她也不知道找了多久,在一处桥的旁边停了下来,目光扫过去,都是不认识的人。

  眼睛往桥洞下一瞥,似乎看见了一团黑影缩在桥洞下,她走了过去,那团黑影突然站了起来,温淮月惊慌的看着她,“姐姐。”

  “啪——”季婳面无表情的给了她一巴掌,温淮月愣住了。

  “啪——”季婳反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想死就早点说!”季婳不带情绪的开口,“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废物,还敢乱走,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温淮月也知道自己错了,彻底没忍住哭了,想去拉她“对不起,姐姐。”

  季婳退后了一步,温淮月的手落了个空,季婳的音调仿佛带着雨水的凉郁,“不听话的东西,滚过来!”

  说着就转身往前走,迟迟没有听到后面的脚步,季婳转头,温淮月还站在原地,不知意味的看着她。

  “站那要投河吗?还不过来!”

  温淮月立马跟上了她,季婳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温淮月刚刚在桥洞底下躲了会雨,倒是没怎么淋到雨,只是后脑勺碰到雨,刚刚受的伤隐隐作痛。

  但她不敢说,只能加快步子跟上她。

  季婳身上都是低气压,温淮月从来没看过她这么凶冷的一面,吓的成了个哑巴,在车上一动不动。

  回到了家,季婳懒的去问她为什么不在原地,没意思,她只是冷着脸将她衣服找了出来,扔在了客厅,“自己换,以后别和我睡了。”

  说完就上楼了,温淮月知道季婳是真的生气了,彻底慌了,衣服也不换,登登的跑上楼,季婳已经把门锁了。

  温淮月拍着门,哭喊道“对不起,姐姐,我错了,不要……不要让我一个人睡,我害怕……”

  温淮月虽然怕季婳,怨恨季婳,但也依赖季婳,她害怕季婳以后不理她,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的的确确是怕季婳不管她。

  季婳平常对她很凶,但也只有她会管自己了,如果季婳真的不管她了……

  温淮月一想起这个,就怕的不行,眼泪流了一脸,“姐姐,我以后听你的话,不要不管我,别让我一个人睡,姐姐……”

  房间一点反应都没有,温淮月都哭累了,最后终于死心了,不情不愿的将湿哒哒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她缩在自己最开始睡的房间,后脑勺很痛,只能侧身睡,眼睛瞪的大大的,脑子里胡思乱想。

  她什么都想。

  想明天季婳会给他做饭吗?会不理她吗?以后自己还能和她睡觉吗?季婳还会咬她脖子吗?她要生气多久?会把她丢出去吗?

  还想自己晚上看到的那个短发女人是谁,自己看到那个人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些记忆,她叫那个短发女人叫遥姐姐。

  遥姐姐……

  很熟悉的名字,很熟悉的人。

  她追了上去,没追到,自己还摔到脑子了,又下雨了,只能躲在桥洞底下。

  兜兜转转她又想到了季婳,只不过这次脑海里她是和那个短发女人一起存在的。

  她脑子里闪过了片段,她看到了短发女人狠狠打了季婳一巴掌,嘴里还说着什么,说“季婳,再对孟望有什么心思,我保证让你吃够苦头。”

  而季婳的表情很恐怖,抓着短发女人的衣领很凶的说“你可以试试,大不了会让孟望我一起死。”

  季婳为什么说这种话?

  孟望又是谁?

  啊,好像是她姐夫来着。

  她似乎有个姐姐,叫温遥。

  那季婳呢?她为什么要打孟遥呢?

  “阿月,记住,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她是抢你姐夫的坏女人,不要靠近她。”那个短发女人抱着她,缓缓的说道。

  坏女人?

  是季婳啊。

  温淮月的脑子想了很多很多。

  想:

  她好像被人抓了,自己上完补习班回来,被一群坏叔叔抓了,把她关在了一个漆黑的房间,有个人还打她,别人叫他什么老总。然后有一天她逃了出来,不小心落水了。

  还想:原来她有家人,有个姐姐,她叫她遥姐姐,有个姐夫,妈妈死了,爸爸瘫痪了,姐姐很疼她。

  遥姐姐有个很讨厌的人,她曾经不止一次看到那个女人骂遥姐姐,那个女人还抢她的姐夫,遥姐姐说这女人是坏女人,疯女人。

  这个疯女人叫季婳。

  把她捡回来的季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