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等了一日, 江恕发来的信件在晚间才抵达。

  信上的内容提到了覃陟最近在梁国都干了什么,他带来的那批军队人才居多,而梁国地小人稀, 的确轻而易举就能被攻占下来。但由于梁国内部尚有不少将领以及群众的力量, 那伙人还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而覃陟这几天在冥思苦想要怎么去拉拢几个人, 如果将这股势力从内破坏掉,那么他们庇护的屏障便会逐个被击破。

  严景倾一听说这事,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这小子不敢直接去攻破, 那就证明他没有必胜的底气。面对梁国那一点人力物力都有从长计议的想法,证明覃陟那一批部队实力并不强。

  原本他还想去前线支援坐阵军中, 这下看来完全不需要了。

  无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赶回父皇那里还来不来得及……

  他一这么想着,又火速召集了还待在家中待命的兵部尚书等人,让他们各自领兵支援,届时由江恕做主。这也是对他的一个小考验,如果能顺利通过, 那就证明江老将军的家门又出了一个大人才。

  与傍晚与这些人议论完,严景倾才走出了书房, 望着院内的景色心中有些异样。那时走的匆忙,在姜国身不由己的一路追赶, 还没来得及再回朝家村去看一眼。

  也不知日后到底有没有机会了。

  想必朝言也会很想念那时的家, 毕竟是他们的初相识。

  严景倾回去卧房里没有跟朝言提,只是笑眯眯的说道:“覃陟那我暂时不用去盯着了, 那人应该就是个纸老虎,唬人的。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打败梁国, 但梁国国君恐生事端还是来给我们求助了。这是个不错的结交, 两国日后的处境也肯定能融洽起来。”

  朝言果断点了点头, 提起覃陟时他手攥紧了些:“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知你听了会不会觉得我与以前不一样。但我还是希望,去帮忙的那个人能够替我斩杀覃陟,死的总不能比覃深还要轻了些。”

  “说什么呢?”严景倾将他搂在怀里,低声道,“这般恶人,千刀万剐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会可怜他。”

  这夜就算是安稳的渡了过去,严景倾因为要等着外边传来的消息,所以还是放弃了回去冬猎,只能和朝言守着皇宫与太子府。这几日他算是享清福了,因为朝中大小官员去了不少人,上朝之时当然罢免,每日都是自然醒。

  白天吃过早饭也就是陪朝言和儿女玩乐,府中的池子里结了冰,但他还偶尔破冰想去掏几条鲤鱼上来。不过最后鱼是抓到了,但还是不舍得吃,家中的鱼哪敢跟外面的比。

  也不全在府里玩,一到下午的时候严景倾还会带着朝言一人抱一个崽,坐着马车出去最后又在御花园里欣赏美景。但政事自然也要关注,严景倾等了三日,最后终于收到了前线发来的捷报。

  江恕说,覃陟那批军队与自己不过战了一个下午而已,最后就溃不成军。那群人并没有真正的领袖,就算是一批精兵,但首领是个草包,又怎么可能让手下人发光发热。

  覃陟就这么被他生擒活捉,最后他想到了严景倾的嘱托,直接执行了五马分尸。

  大军回京那一日,严景倾同时又收到了一封来自覃越的信件。

  信上只说,希望他能带着朝言再重返一次姜国,有些事情需要与他相商。严景倾对此没什么异议,也正好想带着朝言去姜国再玩一段时间,这回可算是真的毫无顾忌了。

  没过几日,冬猎的队伍也及时回到了京城,严景倾告别了父亲,准备单独带着朝言和兵马前去。当然,这些兵马只是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而江恕作为那时一同前去的将领,这一行自然也带他前去了,他是大功臣,覃越还在信上说了专门让他过来接受姜国封赏。

  这回江老将军可算是喜笑颜开了,府上也好久没有受过君王的赞赏了。

  前去京城因为路途奔波,虽然朝言也挺想让大哥看下自己的孩子,但思考许久去到那边有可能还会水土不服,婴儿实在太危险了。

  就算不舍得又跟孩子分别一段时间,朝言也就此作罢。

  路上,朝言掀开马车的帘子,垂眸望了外面几眼。

  走了一天一夜,因为赶的不是特别急所以比较悠闲,这会儿可算是来到快到姜国地界的地方。此处恰巧是一处平地,四周比较荒芜,放眼百里以内都可能只有自己这批军队。

  严景倾看他在望外面,自己也看了一眼,低声道:“这里应该是以前战乱打过的地方,可能附近有乱葬岗,人烟稀少。再走一会儿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找个地方先让他们打好营帐,明天上午应该就能到了。”

  实话实说这种地方还是有些恐怖的,不过好在他们人带的也多,精兵带了两千,骑兵有两百人随同。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就算在乱葬岗旁边,阳气也能冲散了那些鬼气。

  朝言嗯了一声,忽然缩了一下身体。车窗开了太久,外面有冷风灌了进来,严景倾将窗户关紧,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周围没人,严景倾缓缓拍着他的头,低声道:“很快就好了,等会儿让人给你烧点热水来。”

  “我身体也没那么弱……”朝言小声反驳。

  他也不敢大声,外头太多士兵了,若是大声说话,听着倒很像打情骂俏似的。他面皮薄,也不敢给这么多人面前说些亲热话。

  这点小心思让严景倾捉摸透了,唇角轻笑。

  很快到了一处好地方,江恕吩咐了人去站岗,其余人则是在地方各自领了命。安营的人动作很快,做饭烧水的那些也不需要搞什么专门的厨房,直接就地生火架锅。

  吃过热饭,严景倾就带着朝言先进了营帐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过夜里时间尚早,严景倾也没那刚吃饱就想睡觉的癖好。以前当猎户久了,夜里那都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

  他取了一些笔墨来,先给自己的父皇起草。

  这些做完严景倾才垂眸沉思起来,和朝言猜测道:“你大哥说的重要事该是什么呢,为他杀了覃陟,不算什么必要来姜国的理由吧。”

  问朝言,朝言也不清楚。

  他摇摇头,诚实道:“我也不知,不过他也特别恨覃陟,所以要当面报恩也未尝不是理由。”

  这个回答让严景倾笑出声,这会儿的灯火都在书桌上那一点微光,他借着亮看着朝言亮晶晶的眼眸,心思波澜万千。

  这一望就出了神,让朝言耳朵有些红,他拉了拉严景倾的手:“你看什么?”

  明明日以继夜,这些天一直夜晚相拥的人,还看不够呢?严景倾将目光收了回去,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伸出手抚摸上朝言的脸颊。

  末了,那手指向上,停留在眼眸旁。

  原来严景倾是看着他的双眼出了神,大约是觉得神奇。

  但严景倾没有解释自己的理由,只是将朝言抱在自己怀中好好亲吻了一遍,然后才放开他。但他今晚上并不打算做什么,周车劳顿,明早上还是得坐马车好几个时辰,朝言可能会受不住。

  倒不如今日好好休息。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亲昵亲昵对方而已。

  这般心思让朝言也知道了,他现在没说什么。直到夜里熄了灯,严景倾带着他躺下,朝言才在他怀里寻了个姿势抱着他。

  朝言也说了一句:“景倾哥,你值得做那个至高无上之人。”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严景倾低下了头,有些诧异:“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怀里的人笑起来,然后不假思索道:“行事、作风、气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即使你没了记忆,却也在朝家村里留下如此好的名声。后来你做回了太子,但没有将目光放到姜国身上,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虽用在这些地方有些许微妙,但朝言是从心底觉得,若当今这些散乱的国家能够一统,那个人除了景倾哥,谁都不能胜任。

  天下之大,他既然能从踏实能干的猎户摇身一变成为杀伐决断的太子,日后也能变成那最受人尊崇的地位。

  如今姜国归顺,梁国公也念及恩情,再看其他那几个不值一提的小国,若想一想……也未尝不可。

  严景倾被他说的话有些许动摇,但很快就说道:“彼时说这件事还太早,等我们到了姜国后再做打算。还不知道你大哥说的事情是哪些呢,阿言先别激动。”

  怀中的人笑了笑,两人这才准备安心睡下。

  很快,朝言有轻微呼吸声传来,严景倾看到他睡着了才起身,蹑手蹑脚的出了营帐。

  他披了一件大氅,默不作声的去到了外头,天上有月光照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严景倾没回头,江恕低声道:“殿下还没有歇息么?”

  严景倾思忖片刻,淡淡道:“江恕,孤突然有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