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工地篇具有较强的试验田性质,为方便阅读做了线性处理。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 尤其是在某些领域里,华国只有魔都一个城市,其次就是广州然后成都。

  “偶尔逛逛漫展还挺开心的。”苏子芸拿着扫货收到的两袋子本子如此说。

  白诗怀翻了个不屑的小眼神, “我要先看。”

  夏末,苏子芸给财务签字批准各分公司的福利, 签到燕赵住总的时候, 她愣了一下, 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帮她看工地的。

  她看着这份请款单, 觉得哪里有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

  手机响了, 是电话。

  只有一小部分人会给苏子芸打电话,她不喜欢接电话, 甚至连语音消息都是转文字,然而说话可以通过语气判断对方情绪,文字在阅读理解不过关的人面前却很容易有歧义性。

  接通电话前, 苏子芸看了一眼打电话的人,是她爸,奇怪,为什么突然给她打电话, “爸,怎么了?”

  苏爸有点偷偷摸摸干别人不知的勾当的样子, “阿芸,燕云未来城是咱家的工地吧?”

  “是啊。”苏子芸说着又看了一眼请款单, 好似灵光一闪,她有了一点灵感,但是没抓住。

  苏爸不太好意思,他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听别人说燕云未来城是北城集团(原北城落落+李凡工作室合并为了能够上新三板上市)开发的项目, 想着自己肯定能搬到那个小区,有事没事就去工地附近转转,像极买房的房主,只不过他的房子不花钱罢了,但也因此让他发现一些事情,“今天我看到工地着火了,起了很大的黑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工地的人,他们没一个搭理我的,你也不在这里,去魔都了,我就问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确实不知此事。”苏子芸说完,定睛看了看请款单,这一回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燕赵住总是她的公司,哪怕这个公司有总经理,那也是给她打工的。

  要派人就派懂技术的人是苏子芸任人唯贤的第一准则,可她原有的下属没有一个有建筑背景,没有合适的人,招进来的人得到旁落的大权,再加上苏子芸不在北城,去魔都办公,天高皇帝远,燕赵住总极有可能已经成为某些人的独立王国。

  “谢了爸。”苏子芸说。

  苏爸赶紧撇清自己的责任,“没有没有,我就跟你提个醒,我想你很快就知道这件事了。”

  挂掉电话,苏子芸翻通讯录,终于找到导员的名字,“老师好,老师暑假快乐!我想问问老师跟建筑系那边熟不熟,咱们学校有没有毕业生在燕赵住总或者是燕云未来城工作的,可以帮我介绍几个吗?”

  导员没拒绝这件事,“倒是可以帮你问问,应该有一些,不过你要他们的联系方式干嘛?”

  苏子芸如实禀告,“我家工地好像出事了,想找几个靠得住的自己人帮我。”

  导员:这事就离谱!

  燕云未来城项目组,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正在进行,参会人员分别是甲方燕赵住总,乙方某施工单位,监理单位,到场人员职位有经理、总工及一些部门主任。

  “工地为什么会着火!”甲方经理开局甩出咄咄逼人的一句话。

  施工单位的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早就没脾气了,不置一词。

  监理看面上不太好看,出来调和气氛,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着火这件事,应该是采购部和一些厂家存在一些不正常交往。”

  经理拍桌,“那你们监理公司拿出铁证如山的证据啊!”

  监理看着他唾沫星子快喷到自己脸上,想到他虽然视察纠察控制工程质量,可甲方护着采购部不让查,不能查就拿不出证据,他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意,下意识心一狠想要把事情和盘托出,他不要脸,他也不用给脸。

  经理敏锐察觉到这丝情绪,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你想说什么,你说。”

  被这么一指,人反倒是怂了,监理深吸一口气,他拿甲方钱他拿甲方钱,跑路没钱跑路没钱,挤出微笑,“没什么,听领导您指示。”

  “总之,我们要把这件事压下来,封锁消息,稳住……稳住客户,”经理说,“我们的项目可是要对外卖的,万一因为质量问题引起客户的信任危机,如何交代得起在魔都的老板。”

  经理喝退施工单位和监理,但是他这边却不是一块铁板,在组织构架上能跟他掰腕子的还有一两个人,好巧不巧也在会上,总工笑眯眯看着他发挥,知道他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毕竟采购部主任是经理的人,“嗯嗯,我们确实得承认这件事对项目的冲击,但是现场的烟那么大,免不了有人拍视频传到网上,还是尽快和老板说这件事吧。”

  又一名燕赵住总的人跳出来和稀泥,“对对,经理你考虑的非常周全,但是我认为总工说的也很对,这件事既要处理的快,更要汇报给老板。”

  魔都

  苏子芸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总工给她打电话,“老板,工地这边出了点事,天气太热,有一批防水卷材储存不当着火了,现在火已经灭了……”

  “防水卷材那东西里面都是沥青,着火很正常,只要不是什么保温材料着火就行,你自己看着办吧。”苏子芸说。

  总工拿到这件事的办事权,内心十分得意,挂掉电话,一副拿到尚方宝剑的模样看着经理,“老板刚才说了,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理,我拥有办事权,首先应当处罚负责这件事的人。”

  施工单位的人翻了个白眼。

  “其次,我觉得监理说的那事也应该好好调查一下,如果真的是存在什么不正常交往,我们应该严厉制止这种行为……”

  经理想从座位上跳起来破口大骂,但是苏子芸的电话余威尚在,他不敢。

  总工也知道不能往死里逼经理,话音一转,“……把厂家换掉。”

  经理坐在座位上没那么着急了,厂家是链条最下层的草履虫,享受人下人待遇,只要不抓采购部就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苏子芸挂掉电话,冷哼一声,随后脸上堆起笑容,冲着白诗怀摇手,“白白,有没有兴趣陪我回北城看看工地啊?”

  正在看本子的白诗怀换了个坐姿,“大太阳天的,谁出门啊。”

  苏子芸:“……”

  不过第二天,白诗怀还是带上自己手机和苏子芸回北城了。

  苏子芸:我就知道白白爱我!

  白诗怀:嘁。

  两人来到燕云未来城工地附近,一名二十多岁戴着白色安全帽的男子等候她俩多时,“你就是老师说的苏子芸同学吗?”

  “尉迟谷学长?”苏子芸询问。

  对过姓名,确定是自己要对接的人。

  尉迟谷松了一口气,开始絮絮叨叨,“苏同学想跟我进工地转转倒也没事,只不过现在工地查得严,有些不太好进。”

  “你就说我们是你的女性朋友,过来看看你。”

  尉迟谷:啊这啊这。

  苏子芸:你想歪了,路走窄了。

  白诗怀拿出准备好的口罩戴上,她只听说要下工地,是用来防粉尘、遮蔽各种气味,但现在看来优点还能再加一条,隐藏颜值。

  苏子芸跟白诗怀要了一个口罩戴上,免得撞到认识她这张脸的人,导致潜入失败。

  尉迟谷看着两人戴上口罩,感觉怪怪的,想不懂他老师给他打的电话,让他把握住接待两人的机会,现在他看出来两人非富即贵,进工地必有自己的原因,但是这和机会有什么关系?

  戴上口罩,苏子芸开始放飞自我。

  “土木工程真有趣,建设祖国的土地,一个系都没女滴,实验都是拌水泥,他签了中铁,我签了中交,毕业都得去打灰~”

  “抢晴天,抓阴天,牛毛细雨当好天,月亮底下当白天,晴天一天顶两天,小雨大干,大雨硬干,暴雨钻空干,没雨玩命干~”

  “african的脸都没你的黑,八月正午的阳光是你在放线,很烦心,电话打进来,水泥差两方,工人也不在,通宵盯施工被人骂,偶尔也会想起校园的老师,怎么当初没有提桶就跑路~”

  遭到破防攻击,尉迟谷原本还在思考两人的目的,但现在他沉浸在对自己前途命运的悲伤中,只想带两人走完过场,回去自闭。

  白诗怀:阿芸,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尉迟谷带着两人转到料场,地面上还有一些黑漆漆没有被完全清理干净的痕迹,苏子芸用脚蹭了蹭地面,知道这是着火后的残迹,又听到旁边传来人声吵闹的声音,往那边走了走。

  “应该是送货司机,”尉迟谷说,“工地每天进料不少,从厂家那边连夜启程赶路,上午抵达工地,材料进场送检实验室,等待结果出来再决定卸不卸车。”

  苏子芸点了点头,按尉迟谷的解释,材料质量已经得到把关,起火事件莫非真的就只是天气炎热所致?

  她问,“我刚刚看料场地面有一些火烧过的痕迹,那是为什么?”

  尉迟谷脸色一变,怀疑老师给他介绍的这两个人不是什么贵人,而是两个烫手山芋,有关部门过来暗访的人员,回去就打报告通报批评,生硬的说,“只是存放不当。”

  苏子芸不是想要从尉迟谷口中得到答案,她只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从他的反应中,很明显看出他不想多提此事,于是她装作被糊弄住的样子没再多问。

  走到简易房门口,远远听到推牌的声音、算钱的聒噪声音,苏子芸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是牌九,但是桌子上的赌注未免有些多了吧?

  房间里原本看别人推牌九、自己却不下场的男人察觉到目光,抬起头,问道,“是谁?”

  尉迟谷赶紧出来替苏子芸挡一挡,可他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心里一紧,“主任你好,这是我的两位学妹,她们两个来找我玩,我们走到了这里。”

  采购部主任打量着大热天戴口罩的苏子芸和白诗怀,脸上警惕之色不减。

  白诗怀察觉到她们两个身上的口罩疑点,打烟雾弹遮掩,“唔,我有过敏性鼻炎,对粉尘过敏,她有点感冒了!”

  虽然凑齐这两项有点少见,但也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采购部主任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语气仍然很重,“尉迟谷,你也知道最近工期紧任务重……”

  大车司机帮尉迟谷解了围,挤眉弄眼,“难得有小姑娘来找谷工,就让他闲会儿吧。”

  苏子芸凑近又看了看牌九,用目光粗粗一数筹码多达几十张票子,大车司机挣得虽多但也是辛苦钱,推牌九刺激,可这已近似赌博,现在是支付宝时代了,他们怎么随身带着这么多现钱?

  一名大车司机感觉到了什么,把桌上的票子收起来,表情尴尬,“玩玩儿,玩玩儿。”

  显然从一开始主任提防的便是这件事,解释不清楚的纸票来源。

  尉迟谷说,“没什么,我这两位学妹和我不是一个系,只是大学参加了同一个社团。”

  白诗怀说出自己专业的名字,和建筑八竿子打不着,只是被口罩遮住,让人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害怕这个局面还是无所畏惧。

  尉迟谷赶紧带两人离开这里,走了一段距离,他叹气,自言自语,“真没想到他们私底下干这种事。”

  “你是指赌博还是挪用公款?”苏子芸轻轻问。

  尉迟谷当即一个激灵,苏子芸怎么知道那笔钱是甲方给厂家的预付款,被这批司机挪用来打牌了?

  “很简单这是常识。”苏子芸说。有些民营企业只接公对公转账,不接受私户转账,现金便是仅存的第二种交易方法,但有的时候钱过一遍手就像是从冰箱里拿肉满手油,大车司机推牌九挪钱迟早把钱折进去,主任没准还干些放贷勾当。

  尉迟谷大为震撼:这是什么常识!

  “所以,昨天工地着火的事情也和这个主任有一些关系了,”苏子芸自顾自地推断,“但是采购这个位置自古以来都是给自己人,看来他上面有人铁了心保他。”

  尉迟谷:“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已经调查的差不多,明天见。”苏子芸说。

  尉迟谷想象中工地很快就要被贴上封条,但他正贴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聪明了一回,反问,“你是集团那边过来调查的人?”

  白诗怀点点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一查落马几个,你就能上位了。”

  “才不要。”尉迟谷以为白诗怀在说大话,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说道,“我既没有资本也没有关系,这种好事轮不到我,你们写报告的时候也不要写我的名字,免得惹事。”

  但是尉迟谷看着两人满口答应下来离开工地,他又感觉自己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