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一山难容双绝艳(GL)>第76章 使我沦亡

  秦红药暂时离开了山洞,顺着绳索又攀回顶峰,沈绘等的有些不耐烦,惊诧的见着只有她一人孤身回来,莫非萧姐姐不在那山洞中么,不应该啊,那她怎么会耗费这么久时日。

  山峰顶上还算得上安稳,原先萧白玉手下的九华派弟子也是注意到这几日山中多了些别门别派之人,但掌门不在山中,一切也只能听从陆师伯的吩咐,被周城三人暗中告知陆坦之欲要让九华派归顺朝廷的诡计后,各各都表面装聋作哑只当不见,却有意无意的聚在观音峰周围,借后山乃是九华派禁地之名挡住了徘徊在山间的陌生来人。

  是以沈绘蹲守在观音峰上大半日都不闻异响声,秦红药见她满面惊疑之色,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又附耳过去,悄悄嘱咐了几句,将自己同萧白玉谋划好的点子告知了她。沈绘认真听着记在心里,待直起身后肯定的点了点头,身子一猫就窜进山路中,眨眼消失了身影。

  沈绘还是相当听她的话,两位好友不论是姜潭月的性命还是楚画的杀父之仇,都牵系在秦红药同萧白玉的身上,对她的话已近乎奉为圭臬。秦红药等了片刻,估摸她已经平安下了山,才攀着绳索原路荡回了山洞,见留在山洞里的人已经开始打坐练功,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肯浪费。

  萧白玉隔着几丈就辨认出了她的呼吸声,不曾抬眼便道:“你又让小绘替你去跑腿了么。”

  “她轻功比我精,让她跑一趟来回最多七日。”这一句还有理有据,但秦红药话锋一转又不正经起来:“而且你也舍不得再同我分别吧,有我陪着难道不会让你更安心么?”

  真气一滞,萧白玉睁眼看向她,再听到她挑逗的话已不会再羞怯,反倒是满满甜蜜温暖,她说的本就不错,只有她在身边,一颗心才能踏踏实实的放下来,不必再一个人疑神疑鬼一惊一乍。想让她靠的更近些,萧白玉拍了拍蒲团道:“那我们再等七日,坐过来罢。”

  一人一半的盘腿坐在蒲团上,膝头相撞肩头擦碰,秦红药也闭目运功,将体内气息调理至巅峰状态,这几日一直都匆匆忙忙,又不断尝试攀上山壁,着实消耗了她不少气力。她嘴角含着笑,给身边的人吃了颗定心丸道:“你放心修炼,有我护着你。”

  萧白玉略略点头,想起她闭着眼看不见自己,又轻笑着道了一声好。两人都静下心来,秦红药耳力放的很远,百丈内有人接近都听得到,一面自己调息气力,一面注意着萧白玉的进展。

  之前三日不过是修炼了瑶光神功最粗浅的几句口诀,萧白玉二十余年的练功底子在那,悟通第一层时也未曾出现什么差错,但再往上练就是她闻所未闻的运气法门,一切都只能按照口诀上修炼,却不知后果怎样。幸而秦红药在她身边,内息偶有堵塞之时总会有一只手柔柔的覆在脉上,醇厚的真气随即涌入,帮着她突破练功的关卡。

  渐渐由打坐迈向入定,便再不知时日飞逝,只一遍遍按照口诀中运气异行,移宫发力的法门流转内息,蓦然间一股暖流冲向指尖,十根手指间似乎有丝丝热气射出,真气集聚到最后一块堵塞之处,忽然间爆发,经脉刹那被贯通,已然练成了第二层心法。

  明明连续运功提气了几日,经脉中却丝毫不显酸痛感,反而身上暖意阵阵,舒适无比,睁眼后也是神完气足,双眸精光炯炯。萧白玉深出一口气,偏头去望身边的人,这一望却是吓了一跳,只见秦红药盘腿打坐,但是面容一半胀的血红,坠着汗珠,另一半却似是冰冻般铁青,都蒙上了一层薄霜。

  萧白玉大惊之下以为她练功至走火入魔,心中起了惧意,却又不敢伸手去碰她,生怕打扰了她的紧要关头。秦红药虽也再打坐练功,但脑海还是清明的,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知晓萧白玉醒了过来,便慢慢收回了功力。

  真气收入丹田时她脸色完全变了,忽青忽红,片刻后才归于平静。秦红药抬眸见萧白玉满面紧张慌乱之色,微微笑了一下,示意她不必担心,才举袖抹了一边脸颊的汗水,她欲要去抹另一边,却被人拉下手来,萧白玉捧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不放心的问道:“还好么,你吓坏我了。”

  秦红药半张脸依旧覆着白霜,都略微结起冰来,硬是用袖子去擦许会刮伤脸颊,萧白玉沉下气,掌中运起暖意,轻轻贴在她半张脸上,薄冰在她掌心渐渐化成冰水,顺着脸颊淌了下去,滴进衣襟中冰的她身体一颤。

  萧白玉用手接住淌下的冰水,又掏出手帕为她抹净脸,见她双眸清明,神色也不显疲惫,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秦红药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我不要紧,只是闲来无事便尝试突破内功的瓶颈,也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眼看着七日之期将近,沈绘也马上回山,再加上陆坦之许是忙着他成官立业的大事,这几日一直安宁平静,看着萧白玉也安稳的进了入定,秦红药才略微放下戒备,自己打坐运功起来。她修习万毒冰火功已有八年,虽功力早已能百毒不侵融石化铁,但迟迟未曾突破最后一道瓶颈,而修罗教传言中练成十层万毒冰火功之人可容颜永驻,而内息更是无止无歇,无穷无尽,用之不完,取之不竭。

  说的这么玄妙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学武之人谁又不想更近一步,只是这一年来从未有机会让她静下心来练功,是以功力久久不曾有所进展。不过这也是再所难免,毕竟万毒冰火功第一层就算悟性高者也得耗费七年之久,第二层又需七年,悟性次之者怕是十四年都突破不了第二层,但她仅用八年时间便修习至第九层,着实钻了不少小门小道,又炼丹服药辅之,才会如此神速,根基难免不足。

  萧白玉听她说的轻松,怎会不知她这人一向报喜不报忧,眉头拧紧道:“你这心法着实……古怪,以后还是有我守着你的时候再尝试突破罢,或者我是否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看你,明明年纪比我小皱的眉比我还多,小心老的快。”秦红药打趣道,缓下神后脸色倒是放松了许多,摆摆手道:“你是想说我这功法邪门吧,的确是这样不错,所以也不能靠旁人相助,倘若你运功助我,便会遭到万毒反噬,神仙都救不了你。”

  秦红药说到最后几句时一脸认真,凝重的告诫她决不可乱来,自顾自的想了想又晒然一笑道:“罢了,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当年为了练就此功,硬是受了流霜的万虫啃咬,以毒攻毒才有了意想不到的成效,说不准等回到北漠再受苦一次也就练成了呢。”

  “不许乱来!”萧白玉严厉斥道,紧紧抓住她的手,好像一松开她就会去做什么傻事。万虫啃咬,光是听她这么一说都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她从不肯说自己的苦处,也不知经历了几生几死才撑下来,怎敢再让她去冒这种险。

  她绞尽脑汁想让秦红药放弃这个念头,秦红药见她苦思的模样也不打断她,还是相当享受她极难得的紧张之色。她思量了片刻道:“我带你去九华山藏书阁里瞧瞧,那里存放的都是九华派的正统武学,你看了说不定会摸索出什么,就莫要再去想那种危险的法子。”

  怎么也料不到她想出的办法竟是将九华派敞开,任由自己学习领悟门下武功,要知道一个门派得以立身江湖的根本就是门下独有的武功心法。九华派以刀法及九华纯阳功闻名与武林,多少人对九华派的功法趋之若鹜,各门各派派来争夺武功秘籍的人足已将山路踏平,却全被萧白玉一刀拦在了山外。

  秦红药收起笑意,瞧了她半晌,明明心中已极为感动,却还是强装冷静道:“私传本门武功可是大忌,不怕你门下弟子说你欺师逆祖么?”

  萧白玉不断地扫了她几眼,偏过头时脸上已泛起一层红润,喉中因为羞于说出口而有些干涩,小声却理所当然道:“你我已经拜堂,你便不是什么外人,给你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秦红药再说不出话来,只剩满心爱意横溢,双手一揽便将她抱进怀中,感觉到她双手温顺的环上自己腰间,胸口凝了好一会儿才向她保证道:“放心,我不想着那种法子就是了。”

  萧白玉在她怀中默默笑了起来,与她静静相拥了片刻,只觉最幸福之事也不过如此。她偏过一抹余光瞧了瞧天色,还是大亮着,也不知是过了几日,正当她想询问时,寂静几日的耳畔忽然响起低沉厚重的钟埙声,传递的极快极广,只几瞬的功夫漫山遍野都是九华派特有的埙鸣震耳。

  秦红药咦了一声,低笑道:“那丫头跑的还挺快,这就回来了,我们萧掌门准备好了么,该出去了。”

  不必她再问,萧白玉站起身来,双眸明亮清朗,嘴角含着的笑意不曾离去。她阔步走向山洞外,手掌一扬,绳索被她内力引来落在掌心,她一脚踏在山壁上,回头狡黠道:“还要请秦护法再帮衬一把。”

  秦红药失笑的走上前,托住她腰间,脚尖一点,一句“悉听尊便”同两人的身影一齐高高跃在空中,萧白玉已能自己踏足在山壁上向上跃去,但难免气力不济,落脚之力也不是非常扎实,时不时会向下滑几步。但每当身子有下滑之感时,总会有一股力道托在腰间,给她片刻喘息提气的时机,如此反复,两人终是跃上了观音峰顶。

  周城三人很早便在峰顶上等着她们,一见到师父的身影出现在山头,双膝一弯齐齐跪在她面前,周城和吴均还能硬忍着通红的眼眶,沈垚却已抽噎了起来,泪水滚滚落下。周城哑着嗓子道:“是弟子该死,才让师父遭了这么多罪,这回请让弟子们来保护您。”

  随着埙鸣声不断,聚集在附近的九华派弟子都被引了过来,片刻后峰顶已跪满身着白衫的弟子,足有一二百人,俱是萧白玉这十年间亲手教出来的。他们重重磕了一响头,齐声喝道:“恭迎掌门回山!”

  喝声震彻山谷,连山间枯枝都在微微颤抖,身后奔涌而下的瀑布狂浪也随着哗哗作响,萧白玉立在山头,目光一寸寸掠过跪在峰顶的弟子,似有波涛巨浪在胸口翻涌奔腾,满心慰藉与畅快。早在她想通陆坦之迟迟登不上掌门之位就是因为这群弟子一直在坚守相信自己,便再不会怨他们,当日毕竟是当着武林盟主的面,而她又拿不出任何凭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实在怪不得他们。

  沈绘自山路的一头窜来,灵巧的穿过人群,站在两人面前一脸骄傲的挺了挺胸,似是在说自己不辱使命俱都办妥了。她身后追着陆坦之请来的杀手刺客,泱泱的一群人全都从山路涌来,陆坦之跨在最前面,看见跪在萧白玉面前的弟子,顿时一脸滔滔怒火,暴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给我起来!”

  但跪下的弟子们却无一人听他命令,只充耳不闻的瞧着他们的掌门,萧白玉抬了抬手,声音不高却传遍峰顶:“大家都起来。”

  众弟子唰的一声齐响,直挺挺的站在萧白玉面前,身体一转右手已扶上腰刀,各各目光严峻怨恨的盯着陆坦之。陆坦之一呆,之前低眉顺目的九华派弟子却像是忽然换了个面目,似是把他当做眼中钉一般,他神情更加怒不可遏,大吼道:“你们想干什么,反了不成!”

  “陆师兄,想反的是你罢。”萧白玉掏出怀中信件,远远一甩,那薄薄一份信竟似有千钧之力,自山头重重射来,破空之声尖锐刺耳。陆坦之心里一惊,往旁一闪,信件啪的一声打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埃,他几乎都顾不上看那封飞来的信件,手指颤抖的指着萧白玉,怒火生生小了一半:“你……你不是武功尽失了吗?”

  萧白玉理都没理他的问话,甚至都未曾向他走近一步,她偏头看了眼秦红药,见对方也一直凝视着自己,那份目光带给她无尽的勇气与信心。笑意一闪而过,转头又是寒意满面道:“这信上说你打算率九华派归顺朝廷,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陆坦之惊慌的扫了眼面前的众弟子,却见他们脸上无一丝诧异,似是早已知晓,只有少数还肯跟在他身后的九华派弟子们面面相觑,这些弟子都是被他花言巧语笼络而来,只是信了萧白玉是九华派的叛徒,却对归顺一事一无所知。身后的弟子怯生生走上前,状着胆子问道:“陆师伯,掌门说的可是真的?”

  陆坦之回头怒瞪了他一眼,直压的他不敢再出声,这一回头看见了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底气不由得足了起来。他向洛王爷要了十万两纹银,许诺有这十万两定是能将整个九华派收入囊中,他花了重金请来江湖杀手,又怎能在此时惧怕了萧白玉。

  此时萧白玉同修罗教妖女站在一起,难道不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最好时机么。陆坦之心中镇定下来,脸上浮起冷笑道:“同修罗教勾结的叛徒,不过在胡言乱语,怎可相信。修罗教杀了武林多少豪杰你们难道不清楚么,还不快快去擒下逆贼。”

  秦红药一手绕起自己的鬓发,余光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发丝在指上绕紧又松开,悠悠道:“若修罗教是逆贼,那你这种为了武功秘籍害死自己师父,又能为了荣华富贵毁掉整个九华派的人,又称得上什么呢?”

  她话中甚至带着笑,但妩媚中透出的丝丝冷意似是有刀子架在颈后,皮肉被一寸寸割开,陆坦之在陡然的惊惧下脸色发青,口齿都不甚利索,好像在摩擦着牙关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陆坦之憋出这一句,生怕秦红药再说出什么惊天之语,他一直迟迟不肯动手就是担心失去九华派人心,但眼看着局势已快脱出掌握之中,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狠狠挥了挥手,下令道:“给我上,捉拿逆贼一个不留!”

  周城时刻都盯着他的动作,见状也是一抬手,急急道:“众弟子听令,摆阵迎敌!”

  百来人立即呛的一声抽出刀来,身影瞬移,按天干地支站定方位,摆出了六十甲子阵。江湖杀手武功较他们是要高强,却未曾见过此阵,一入阵中终觉四面八方都是刀刃,几十人在阵中左突右撞,始终寻不到安定的出口。

  吴均杀气腾腾的持着刀,双目血红的瞪着陆坦之,脚下一移便要向他砍去。萧白玉身形一动,一步跨在他前面,沉声道:“均儿,此人留给为师,为师定要亲手把他斩于刀下。”

  吴均一滞,有些担心的回望着师父,不是说师父武功尽失么,就算这几日里重新练过,又怎能打得过师伯。但见师父面色肃然,眼神冷如坚冰,便也不再多言,转身踏进阵中,帮着众弟子抵御杀手的一波波突围。

  秦红药也不拦她,手腕一翻,刀鞘自袖中滑出,使力一掷,高喊道:“白玉,接刀!”

  萧白玉探手一接,阎泣刀不偏不倚的落在她掌中,她缓缓将刀刃抽出,一步步向陆坦之逼近。陆坦之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眼神紧紧黏在她手中的细刀上,忐忑又惊慌的等待着刀刃出鞘,他深知这必定就是阎泣刀,莫非当真像传闻所说阎泣刀出鞘便是血雨腥风黑天蔽日。

  噌的一声萧白玉已挥刀抢上前,陆坦之无措下随手抬刀一挡,竟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他大吃一惊,定睛细看才发现她手中之刀平钝无比,丝毫不见寒光利刃,完全是一柄平淡无奇的钝刀,比那柴夫的镰刀都不如,而她挥刀的力气也并不强硬,甚至称的上虚软。

  陆坦之又喜又怒,喜得是萧白玉当真没有恢复功力,也许是之前那一掷信件的力道耗尽了她这几日攒起的气力,怒的却是她竟拿一把钝刀便妄想同自己交手,害的自己还以为那是阎泣刀,吓出一身冷汗。陆坦之挺刀便向她咽喉挑去,怒喝道:“放肆!”

  陆坦之料想她手中无半分力气,若她举刀来挡,这一招足可以震飞她的细刀,却不料萧白玉不假思索,连挡也未挡,直接提刀也向他喉头刺去,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她出刀并不迅捷,刀尖所向之处却是精妙到分毫,正是冥河十刀中凶猛霸道,出招即毙命的刀法。

  陆坦之怎肯与她同归于尽,但眼看刀尖已刺向咽喉,情急之下他就地一滚,直滚出丈许之外,才惊险至极的避开这一刀。再弹身而起时一身白衣都处处脏污,发髻都有些凌乱,足损了他大半颜面。

  秦红药那边嗤笑几声,她抱着手臂立在峰顶,似乎毫不担心的看着他们过招。陆坦之自然也听到了她的嘲笑声,更是羞怒交加,却又再一次印证了萧白玉当真没有任何内力,否则那一瞬只凭刀气便能割伤他的喉咙,断不会让他安生的立在这里,深吸一口气,登时脚尖点地,劈砍出连环七刀,一刀快过一刀,如风雷般攻上。

  萧白玉脑海清明,往日她运起冥河十刀,往往都是占着内力高强的上风,却并未参悟到刀法本身的精妙之处,此时手中握着阎泣刀心里还有些迟疑,不知内力再度灌入是否又会失去意识。便干脆抛去内力不用,只以精妙的刀法克敌制胜,冥河十刀中繁复奇妙的招式霎时间历历在目,再去瞧陆坦之使出的刀法,只觉处处破绽一击必破。

  但此刻若硬是挺刀直刺,定会被他刀气挡下,便想先引他泄气,一时冥河十刀如碧海潮声般倾泻而出,时而灵光一闪,想到往日师父教导过的刀法,也随手使出,挥洒自如。

  陆坦之越斗越惊,分明听她呼吸粗重,定是气力不支,但刀法却又瞬息万变,神妙招数层出不穷,有几招他瞧出名堂来,知是九华派刀法,但举刀去接时却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其余更多的招数更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他一时挡的左支右绌,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拆了几十招后,两人长刀都未曾相碰,陆坦之自然是想追上她的钝刀,想着干脆一刀将她刀刃劈断,但萧白玉所使竟是精微奥妙至极的刀法,他甚至连她的刀尖都碰不到。陆坦之脑中忽闪,大为惊惧的猜想道“莫非这就是师父始终不肯交我的那套刀法?她竟不知何时偷偷传给了师妹!”

  陆坦之恼怒不甘夹杂,怒吼一声,放弃同她无休止的游斗,势如疯虎般连人带刀扑将上前。他这般扑上去却不是胡乱出招,他就是抓着萧白玉没有内力动作缓慢,定是躲不开他这一扑,若想挡下来势必要举刀格挡,她便会露出下盘的破绽,到时横刀一扫即可大获全胜。

  但他这一扑落在萧白玉眼中,却是将他后续几招都算的一清二楚,她果然不闪不避,只刀尖斜挑,先他刀势之前指向他小腹。陆坦之眼看自己将腹部撞上刀尖去,忙挥刀向她刀尖斩去,只盼着这能借着一撞之力推开她或是让自己有空躲避。

  萧白玉早料到他这一招,手腕微抬,刀尖只向上挪了两寸,却恰巧避开了他斩来的一刀。陆坦之一刀斩空,再收不住前冲的力道,只听扑哧一声,钝刀已在他肩头贯穿了个血窟窿。

  陆坦之又惊又痛,惶惑害怕的看着萧白玉近在咫尺的面容,她一向温润如玉的面上现在却只剩寒霜飘雪,在她清澈冰冷的眼底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狼狈不堪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终于服软求饶道:“师妹,我知道错了师妹,求你饶我一命。”

  他这边在苦苦求饶,阵中的杀手却是在缠斗中渐渐摸清了门道,不再胡乱冲撞,几十人聚在一起,只冲着一个方位猛攻而去,乱剑洒下,守在这一方位的弟子一时支撑不住,沉闷的痛哼一声,身上刹那间出现数十道血痕。

  萧白玉闻声望去,目光刚一离开,陆坦之双眼猛地瞪起,双手握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刀尖突刺向她胸口。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萧白玉即使感觉到刀风逼近,却因阎泣刀卡在他肩头,一抽之下竟是纹丝不动。

  却听震耳欲聋的轰隆一声,晃眼的剑光自眼前一闪而过,身前几寸的地面骤然开裂,裂缝足有一丈之长,瞧不清有多深,但整个观音峰都好像微微一颤,山间簌簌的落下碎石去。这一剑震得缠斗中的九华山弟子同江湖杀手都是一愣,皆转头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见陆坦之跪在地上,双手被齐腕斩断,面前血流成河,鲜血顺着地面淌进裂缝中,有似是溪水流淌的淙淙声。他呆滞的神色被这声音打扰,缓慢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被砍断的双手,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渐渐腾起的青筋布满他的面上,他蓦地惨叫一声,一边口中哇哇大叫,一边在地上打滚扑身,只把自己弄的泥泞满身。

  秦红药就站在萧白玉身边,垂下的手中握着黄巢剑,剑身透亮,不沾一丝血迹。她静静的瞧着陆坦之面目狰狞的趴在地上,惨叫中带着模糊不清的狠话:“萧白玉!我一定……要让你同你师父,啊!……一个下场!”

  山谷忽地巨震,不同于方才被剑光劈出的微颤,而是山峰当真摇晃了起来,山壁上滚下大块大块的岩石,扑通扑通的坠进江中。所有人脚下都站不大稳,甚至有几人手中的兵器都被震掉,除了早已知情的三人,其余都面上大惊,生怕山崩地裂。

  只见自悬崖中腾起一只似牛非牛的庞然大物,背部巨翼展开,怒吼一声便是天摇地晃,一个身穿与九华派样式相同的藏青色衣衫的老人坐在那物上,腰上配着刀,白发苍苍。众人俱都看呆了,连陆坦之的惨叫声都小了许多,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一幕,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待巨物吼声停歇,山中落石也不再滚动,老人在一片目瞪口呆的寂静中高声道:“逆徒陆坦之,十年前害死为师,而今又想害死你师妹么!”

  陆坦之双臂剧痛,视线本就模糊不清,抬眼一看只见师父常穿的那身藏青色衣衫,又见她腰间佩刀,一时三魂便吓掉了两魂。再听她如此喝道,都不曾去辩思为何以师父的高深功力,说话的声音却如此微弱,只浑身哆嗦,脸上涕泪交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猛然想到莫非师父是从地下回来找自己报仇,要把自己投进森严地府中饱经折磨,一时心神俱裂,连痛意都抛在脑后,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响头:“师父饶命,都是徒儿一时鬼迷心窍,求师父不要把徒儿抓去地府,师父饶命师父饶命……”

  他不断低声念叨着,额头结结实实的撞在地面上,不到十几下就已经血流满面,看上去狰狞可怖,无比吓人。秦红药踢了踢他的身体,总算问到了正事上:“喂,你知不知道你师父把朝廷想要的那东西藏在哪?”

  陆坦之已神智错乱精神模糊,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又被秦红药踹了一脚后才茫然的抬起头,怔怔的啊了一声。秦红药琢磨着他不是傻了罢,虽说是想给他点刺激才叫沈绘去古涧中将孟湘请过来,也只有孟湘能出现的如此惊天动地,叫他受惊之下把事实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但若是直接傻了岂不是整个点子都泡了汤。

  好在陆坦之还会说话,秦红药又重复问了一遍后,他才断断续续答道:“我不知道……只偷听到师父说把那东西同阎泣刀藏在了一起,让朝廷翻遍整个天下都找不见……还说要把阎泣刀传给师妹,我……我不甘心,才找上洛王爷……”

  秦红药沉思了片刻,若是同阎泣刀藏在一起,莫非还在黄巢墓中?可当时她分明也是想到这一点,在另外几人查看阎泣刀的时候就仔仔细细检视过墓中,并未见到任何相似之物。萧白玉定定的看着她思索的模样,她知道太多自己不曾知道的事,直到她问出那一句时才发现,她要的一直都不是阎泣刀,而是同阎泣刀藏在一起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秦红药虽已答应在她功力恢复后就完全告诉她,却忍不住去猜想秦红药到底所想何事,欲往何处。

  注意到萧白玉落在自己身上的落寞目光,秦红药收回思绪,偏头覆在她耳畔轻声道:“白玉,你放心,不论怎样,我都是同你站在一起的。”

  秦红药在她耳边微微呼了一口气,满意的看着她小巧白皙的耳垂染上红色,才扬声笑道:“孟前辈,辛苦你了,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