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气走了。

  走的时候还重重的甩袖,像是要将这点情绪都丢在西三所似的。

  赵无策这才回神儿,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狼崽子脾气大,今日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怕是恼上自己了。

  指尖还残留着热度,那是自心上人的眉心掠过,触碰到了皮肉的软,残留下来的余温。

  可惜片刻便消散了。

  赵陌松开手,笑意消散,眸光沉沉。

  桌上的经文湿的几乎看不出写了什么,他浑不在意的拿起来,一张张撕扯成了碎片,末了一股脑丢进了纸篓中。

  字是他抄的,拿来做样子罢了,赵陌也配?

  朱雀叩了叩门,轻声询问:“殿下,可要奴才进来收拾么?”

  赵无策抬眼,随手将桌上东西一并扫了进去:“嗯。”

  朱雀应声进门,却是压低声音道:“先生传了话来。”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递了过去,竹筒手指粗细,内里中空。

  赵无策从中抽出一张字条,随意扫了一眼,便将之放在了油灯上。

  火舌席卷过纸张,隐约可见末端带了一点朱红的火焰图腾。

  ……

  赵无辰进了大理寺后,朝堂上却是炸了锅,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大朝会都不得安生。

  赵陌被闹的头疼半日,连瞧陆昭白都没心情,傍晚时听说赵无策来时,先皱眉:“他来做什么?”

  问完了,才想起来这个六儿子是他忽略许久的,并未卷入此次事件之中,这才又靠在龙椅上,道:“让他进来吧。”

  赵无策进御书房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赵陌满脸疲惫倦怠的模样。

  他低眉顺眼的行了礼,捧着写好的经书,像是捧着真心似的:“给父皇请安。”

  赵陌扫了一眼,便意识到了什么,随意道:“起来吧,这是你抄的经书?”

  昨日下午,他在水榭旁遇到赵无策,还亲口向人要过的。

  赵无策点头应声,却是有些怯懦:“不上台面,请父皇不要怪罪。”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轻得很,且还带着点畏畏缩缩的模样,赵无策有些不满,复又想起这孩子与旁人不同。

  按理说来,皇子们三岁时就要住进西三所的,可是赵无策却在冷宫里住了十年。

  他生母低微,是以罪人的身份入宫做了舞姬,赵陌无意中瞧上临幸了的。

  那女子不讨喜又粗笨,赵陌没几次便厌弃,之后又因触犯宫规,被丢进了冷宫。

  直到那女子病死后,赵陌才想起来冷宫里还养了个儿子。

  于是良心发现,将人扔到了西三所,又放养了七年。

  谁曾想当日见过的黑瘦老鼠,如今倒成了个白净瘦弱的公子?

  赵陌想着,便又招手,示意他亲自将经书递过来:“朕瞧瞧。”

  赵无策哆哆嗦嗦的过去,瞧着是害怕的,眼神里的孺慕却骗不了人。

  赵无策的那点乖顺讨好,让赵陌心情难得好了一瞬——在这位置上久了,君臣父子都变了味道,如今倒是难得瞧见了点真心来。

  虽说这点真心他也不放在心上,但如同逗弄宠物的感觉,还是让他烦躁之余起了点愉悦。

  赵陌难得唇边带笑,连带着那字体都顺眼了不少:“抄的很好,只是字体差些,朕记得库房有前朝大家的字帖,回头叫人找出来给你临摹。”

  一个皇子,写字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像什么话?

  赵无策眼中一亮,又有些欲言又止:“父皇,儿臣想……”

  他生的好,孺慕怯懦似小兽,赵陌起了点爱怜之心,放柔了声音问:“想要什么?”

  赵无策点了点头,好半日才鼓起勇气道:“儿臣想要您的字帖,儿臣……儿臣喜欢。”

  他说这话费劲了力气,赵陌先是一愣,复又笑了起来:“你倒是识货,朕的字是谁都能临摹的?”

  赵无策顿时偃旗息鼓,却听赵陌又道:“罢了,陆昭白——”

  他喊了一声,旁边当隐形人的陆昭白低声行礼:“奴才在。”

  “去偏殿找几幅朕的字,拿去给老六临摹。”

  陆昭白应声而去,经过赵无策身边时,却被他隐秘的勾了下手指。

  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