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惑君倾>第028章

  云意回到府上便去到书房寻季砚, 青梧却道:“大人晌午出府后便不曾回来。”

  云意失落地垂下眼,“我知道了。”

  她屏退了伺候的人,掩上书房的门, 静静看着摆在季砚书桌旁的那张属于她的小桌案,明明那么突兀, 却依然紧贴在一起,所以她和大人也不能分开。

  她心里打定主意, 却又说不出的难受,情绪低落的走到桌案后坐下, 俯身趴在桌上,将侧脸整在臂弯里, 出神地看着身旁空落落的圈椅。

  好像一切从祖家回来之后就变得都不对了,她知道自己越来越贪心,可她控制不住。

  云意闭上涩痛的眼睛, 脑中纷乱的思绪却依旧没有一刻停休。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屋外响起青梧的说话声。

  “大人回来了。”

  “嗯。”季砚的声意不轻不重的落入她耳中。

  云意一喜, 想要起身, 可犹豫了一瞬,却是没有动。

  青梧又道:“姑娘正在屋内等您。”

  静默了少顷,季砚才道:“知道了。”

  他推门进去,看到云意伏在桌上睡着了略微一愣,继而浅浅笑开。

  季砚没有吵醒她,放缓步子走到桌案后坐下, 舒展身体往椅背靠去,长指曲起支在额侧静静看着云意。

  晚阳消散前的余晖轻拢着她的周身, 雪白的侧脸上浮着一层绒光, 可爱的紧, 一缕散落的长发掉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季砚屈指勾起那缕发丝轻柔的挽至她耳后。

  看到云意眼睫扇动了两下,季砚道:“醒了?”

  他从容不迫的收回手,云意咕哝着胡乱一抓,正抓住他的手。

  季砚被她捏着两个手指,硬拉着将他的手背贴到眼上蹭了蹭,用朦胧的声音,告状道:“大人吵醒我了。”

  季砚看着她睡得迷迷糊糊,连眼睛都舍不得睁,忍俊不禁道:“怎么睡得像只小懒猫。”

  云意终于肯睁开眼睛,懒怠的连骨头都是软的,身子也不肯用力,顺着他手臂的力道偎了过去,脑袋枕在季砚的肩上。

  季砚抬手用指节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坐好。”

  云意眸光黯了黯,听话的坐正身体,惺忪的睡眼望着季砚,语气娇憨温吞地问:“大人何时回来的。”

  “就刚才。”季砚随口问道:“去玩得可开心。”

  云意欲言又止的“嗯”了声,又道:“只是四公子也在。”

  她视线牢牢凝着季砚,期待着他会说什么。

  季砚眸光不动,淡淡颔首。

  云意一腔期待落了空,情绪控制不住的低落下来,眼里细碎的星子蓦然消散,整个人变得消沉。

  季砚唇线轻压,片刻才道:“猜你也饿了,我命人传膳。”

  云意第一次驳了季砚的话,“我吃不下,想先回去了。”

  她的萎靡沮丧被季砚看在眼里,他狠心没有理会,浅笑道:“也好。”

  云意提着裙摆转身走出了书房,她越走越快,一路跑回了照月居。

  云意走后,青梧进来书房道:“大人现在可要传膳。”

  季砚冷淡吐字,“不必。”

  青梧心下生出些许不安,大人与姑娘从来没有闹过矛盾,怎么今日好似两个人都不对劲。

  *

  不欢而散之后,季砚不是不担心,第二天见云意又恢复了如常的笑脸才算放心。

  小姑娘对他过度的依赖并非是好事,等她多认识接触一些人,想来也会好一些。

  于此同时,季砚心中隐隐漫出些怅然,只不过都被他忽略了而已。

  只有贴身伺候的宝月和绿书才知道云意的不对劲,姑娘以往总是笑脸盈盈的模样,这几日眉心却总凝着浓浓的忧虑,只有在大人面前才能有笑容。

  奈何云意央着不让她们告诉大人,二人经不住她缠磨,只能答应。

  这日,两人如常坐在一起用膳,吃过之后,青梧拿了个锦盒进来,道:“大人,您看拿这幅《千里寒江图》作贺礼可行?”

  明日是秦老将军的寿宴。

  季砚随随瞥了一眼,“可。”

  云意听后道:“这是万先生的真迹。”

  季砚看她一副可惜不舍的模样,笑道:“你到还舍不得了。”

  云意脸颊赧然一红,“是大人自己说《千里寒江图》只这一幅孤品,我才舍不得。”

  相比小姑娘的真心喜爱,季砚只在乎东西能带来的价值,他又见不得她恋恋不舍的样子,对青梧道:“去换一尊花玉山水。”

  云意心满意足的抿了笑。

  季砚想起什么,“明日季舒宁应当也会去,你可想见她。”

  两人如今关系好,倒是真出乎他的意料,季舒宁性子活波,云意与她多相处不是坏事。

  云意弯起眼眸,甜笑着说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没有多想见季舒宁,她只是想与大人待在一处。

  *

  翌日,云意随季砚一同去了将军府,两人到时,府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管家看到季府的马车,连忙上前相迎,“季阁老快快请进,我们老爷已经等了您多时。”

  季砚颔首的同时对云意道:“你先去女眷处等我一会儿。”又对跟在后面的宝月和何安道:“你们看好姑娘。”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

  管家察言观色,抬手又招来两个人丫鬟,“带这为姑娘去花园,万不可怠慢了。”

  云意由下人引着去到花园,却只看到随夫君一起来的季宛,并不见季舒宁的身影。

  季宛正与几个贵女夫人坐在一起闲话,见到云意忙起身走过去,亲昵的拉着她笑道:“我来时还在想会不会见着你呢。”

  这还是季宛成亲后,云意第一次见她,温婉的眉眼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风情和韵味。

  云意也高兴道:“三姐在就太好了。”她看向四周,困惑道:“怎么不见五姐姐。”

  季宛心里叹了声,含糊其辞道:“她呀,还有旁的事,今日是来不了了。”

  祖母这回是铁了心,要给舒宁相看亲事,昨日她回府舒宁还委屈的抱着她哭了一通,自己和大伯母劝了许久,她才同意去见见。

  “我们去那边坐。”

  云意与那几位夫人贵女见过礼,坐在一起和她们闲话。

  几人得知她就是季阁老养在府中的女子,一时间都在心里揣测不定,只是谁也不敢在面上展露。

  早两年的云意还年幼稚气,可如今早已然生得花娇玉柔,殊色难掩,季阁老又尚未娶妻,这换做谁都免不了要多想。

  众人坐了一会儿,有人提议去园子里逛逛,云意虽说兴致缺缺,但也不好独自留下,便跟着一同去。

  一行人沿着花园的石径慢慢走着,云意忽然感到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她吃痛颦起细眉。

  季宛走在她身侧,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问道:“怎么了。”

  云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索性那疼不算厉害,还能忍,便摇摇头说:“我没事。”

  不多时,府上下人便来传开宴。

  等坐到席间,云意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不断拉扯着下沉的身子有了支撑,不至于连走一步都觉得费力气,她缓慢吐息调息着,面色恢复了一些。

  宴上男女分席,秦家的长媳孙氏招待着女眷,她命丫鬟给众人斟酒,“各位都尝尝,这是今年夏初就酿着的青梅酒,正是喝的时候。”

  云意未饮过酒,端着酒盅一时有些犹豫,坐在她身侧的陈侍郎的千金道:“陆姑娘也尝尝?这酒很好入口,不会醉人。”

  云意饮了一口,确实清冽回甘,她也就多喝了两杯,不料没过多久,腹中的疼痛竟陡然变得强烈,就像是拿钻子在狠狠凿着一般。

  云意疼的她佝起身子,唇色也苍白难看。

  席上众人都在谈笑饮酒,没人注意到云意的不对劲,还是宝月先发现,她走进在云意身后低声问:“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意咬着唇气息不稳的摇头忍耐,宝月见她脸上血色都没了,哪敢耽搁,扭身跑去对外面的何安道:“你去跟大人说一声,姑娘身子不适,我想先陪姑娘回府。”

  宝月焦灼的等着何安来回话,却见季砚阔步而来,她连忙走上前,季砚先一步问道:“云意怎么了?”

  宝月道:“似是不舒服,奴婢见姑娘脸上血色都没了。”

  季砚走进厅中,众人见季阁老竟然来了,纷纷起身见礼。

  季砚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云意身边,“哪里不舒服?”

  云意恍惚抬起头,她额上都是细密的汗,嘴唇已经咬出了齿痕,分明痛极了的模样。

  季砚沉了脸色。

  “……大人。”云意口中吐出破碎发颤的两个字。

  众人这才注意到云意的异样,季宛情急道:“这是怎么了?”

  孙氏拧起眉头,人是在府上出的事,她怎么敢耽搁,朝身旁的婢女道:“快去请大夫。”

  “不必了。”季砚扶起云意,“自己能走吗?”

  宝月连忙过来搀扶住她,云意艰难地点了点头。

  云意勉强走一段,一股陌生的热流涌出,她彻底慌了神,揪紧了季砚的衣衫,细弱无力的声音带着哭腔,“大人。”

  季砚没有犹豫,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不远处,因为放心不下,跟着追来的季宛蓦然愣住。

  六叔疼爱云意她是知道的,可是这未免出格了……

  云意被季砚抱在怀里,熟悉的沉水香包裹住她,眼中满溢的泪珠瞬间就决堤涌了出来,季砚拧紧眉心,“疼成这样?”

  云意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怀里,“我以为大人再也不会抱我了 。”

  哽咽到几乎不能连贯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季砚一震,抱着她的手臂收紧。

  云意自小就心思敏感脆弱,只怕是早就看出他刻意的疏离,硬是一声不吭,自己悄悄将害怕和不安忍下。

  季砚心里顿生出不舍,“胡说什么。”

  他抱着云意大步走出去。

  季砚将云意抱上马车,望着她痛苦的眉眼,低声安慰,“马上就回去了。”

  他动作轻缓的把云意放到铺着软垫的座上,收回手的时候,感到指尖触到一片湿濡。

  季砚皱眉,捏着衣料搓了一把,再抬起手,指尖上的血迹赫然刺的他瞳孔缩紧,神色冷了下来,“你受伤了?”

  云意眼中垂泪,怔怔看着沾染在他指上的血迹,吓得小脸更白了几分,腹中还在痛绞着,又是一股热流。

  云意脑中闪过早前宝月和自己说过的私密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莫不是来癸水了……

  茫然、无措、羞赧、终于成长的喜悦交和对眼前状况的不知错所……诸多情绪交织在她的脑袋里。

  季砚忍敛的黑眸中沉了深深的担忧。

  云意贪婪的想要他更关心自己,她慌怕的捂着小腹,抽噎着说:“我只觉得小腹忽然好疼,感觉有东西流出来……怎么会有血……大人……”

  云意不清不楚的讲述令季砚眉心紧锁,他搓捻着指上未干的血迹,倏然,整个人僵住,如古井幽邃的眸中罕见的闪过错愕,他望着云意羸弱苍白的脸,心中有了猜测。

  “别怕。”简短的两个字后,季砚顿住了声音。

  云意眼里含着泪,一眼不错的看着他,还在迫切的等他回答。

  想到她还什么都不懂,稚气单纯的就像是初入凡尘不谙世事的小仙娥。季砚头一次觉得难以应对。

  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让宝月上来替你检查一番。”

  他吩咐宝月上来,自己则走到了马车外。

  季砚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殷红,百感交集。

  初见的场景还在眼前,丁点大的小女孩稚声稚气的说愿意跟他走,之后他细心呵护这朵被摧折过的花骨朵,也不在意她何时会绽放,甚至,他觉得她永远在他的羽翼下也不错,可她这么悄无声息地就在他手中开出了花。

  季砚从袖中拿出帕子,慢慢擦去指上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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