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梁栖月去沈家见过沈既望的爷爷奶奶后, 沈老太太说想过两天挑个时间登门拜访一下。
时间就定在了跨年夜这天。
周六梁栖月休息,早上睡到自然醒,下午就穿着件睡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综艺。
与悠闲的她不同, 梁仲远一直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忙活着,还特意换了件新的西装问她好不好看。
梁栖月有种错觉, 怎么感觉要见家长的人是她爸爸而不是她自己。
“爸爸,你是不是紧张了?”梁栖月猜测道。
梁仲远不自然地扯了下领带, “什么紧张,我没有。”
梁栖月指了下他身上的这件衣服,“你吊牌忘记拆了。”
梁仲远:“……”
梁栖月知道梁仲远是不想给自己失了面子才这样的。她站起身来,围着她爸爸转了一圈, 夸赞道:“很帅, 超级帅的。”
“所以爸爸你不用这么紧张,而且沈既望的爷爷奶奶还挺好说话的。”
“你啊, ”梁仲远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没嫁过去,已经开始帮人家说话了。”
“没有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梁栖月挽着梁仲远的手臂,陈述着事实,“爸爸, 你知道的, 我不是那种受了气还会憋在心里的人, 你看在奶奶面前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他的爷爷奶奶真的很好。”
梁仲远半信半疑。
他没接触过沈家二老, 但是见过沈既望的爸爸沈敬之,是一个在商场上手段很狠辣的商人, 唯利是图。
说实话, 一开始梁仲远是很担心的。
但是沈既望说, 他跟他爸爸不常见,也不会住在一起,两父子的关系淡如水。
可婆媳关系自古以来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虽然沈既望的妈妈不在,但不知道他奶奶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若是像自己母亲梁老太太那般的性子,梁栖月以后的日子定不好过。
所以梁仲远就想着这第一次见面要给自己女儿撑点场面。
而事实证明梁仲远的担心有点多余了,正如梁栖月所说,沈家二老都是很容易相处的人。
沈老太爷虽然不苟言笑,但是面冷心善,知道梁栖月最近熬夜睡眠不足,特意抓了几副药过来给她调理下身体。
而沈老太太见到他人后,笑得一脸和蔼,直接亲切地称呼着:“亲家好。”
梁仲远:“连教授您好。”
沈老太太是刺绣传承人,以前还在大学当过老师,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但作为晚辈的还是会尊称她一句“教授”。
沈老太太摆摆手:“喊教授多见外,喊亲家。”
大冬天的,她见梁栖月脚下穿了棉拖就出来了,哎呀一声,“七七你脚冷不冷啊,风这么大,赶快回屋里。”
梁栖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老太太拉着往屋里走,还时不时看向跟在旁边的沈既望。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笔挺的西装,面料干净齐整,版型立体,两边肩骨宽阔,腰身遒劲,黑西裤下的腿又长又直,气质出众。
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梳了个大背头,露出深刻的眉骨,五官冷而俊,轮廓精致。
梁栖月早上跟他视频时,甚至觉得他好像又比之前帅了几分。
所以这会一见到他就移不开目光。
结果注意力不集中,走路差点摔倒,被沈既望眼明手快地扶了下。
“别看我,看路。”
梁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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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里面开了暖气,跟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梁栖月正想去给他们倒茶,沈老太太抓住她的手不放,指使着自己的孙子,“十六啊,你去。”
“说了我们家干活让男人去。”
沈既望听话地接过了这一项倒茶的工作。
梁仲远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看得出来沈老太太很喜欢自己的女儿,她眼里都是笑。
沈既望见梁仲远和沈老太爷之间好像没有话题,主动搭桥,“伯父,我爷爷平时也喜欢下棋,你们可以互相切磋一下。”
梁仲远的眼里瞬间有光,自己总算能挑起话题来聊,“沈老先生,来一局?”
听到自己的喜好,沈老太爷也马上来了兴趣,“好啊。”
沈既望看着眼前的画面,梁仲远跟沈老太爷都在认真地观察着棋局,下得每一步都很认真;旁边坐着的沈老太太一直拉着梁栖月在聊家常,有说有笑的。
和谐又温馨。
闲聊之后,梁仲远就说在外面的饭馆订好了位置,大家一起出去吃。
沈老太太总觉得梁栖月穿的太少,让她去换件厚点的衣服。
世界上总有一种冷是长辈觉得你冷。
梁栖月应了声好,说让他们等等自己。
沈既望跟着她一起上楼。
之前沈既望在梁家住的时候,睡的是客房,他今天第一次进梁栖月的房间。
充满少女心的卧室,床上的棉被都是粉色系的,天花板那里挂了圆顶的蚊帐,旁边就是床头柜,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
房间里还有一个方形桌子,什么都放在上面,七倒八歪的,有书本、水杯、充电线,十分凌乱。
椅子上也挂着一些没叠好的衣服,应该是穿过后随手扔在一边的。
梁栖月觉得自己的房间实在太乱了不好意思见人,就要把沈既望赶出去。
沈既望站在原地没动,抓住她的手,“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梁栖月:“……”
“不是要去换衣服?”沈既望提醒着她,又捏了下她的脸。
梁栖月作罢,把身上这件外套脱下,转身去衣柜翻找着其他厚的衣服。
沈既望走到书桌前的一张椅子坐下等她,看到那些凌乱的东西,本想帮她收拾一下,倏地目光停住。
他伸出手,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个粉色封面的本子。
是一个日记本,粉色的。
而且还是上了锁的。
上了锁的粉色日记本,就像少女不为人知的心事。
还没来得及去探究什么,就被已经换好衣服的梁栖月一下子抽走。
她动作很快,神色间也有点慌乱。
“七七。”沈既望喊她小名的时候嗓音很温柔,故意压低了些,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么。”
梁栖月:“没有!”
她否认的太快反而更心虚。
沈既望伸长手往她身后探去,这个姿势像抱住她的腰,他成功摸到那个日记本,“那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梁栖月无话反驳。
她咬着唇,内心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沈既望趁她失神之际,手上使了点劲,日记本重新落到他手里。
顺势勾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圈在怀里。
他的手指碰了碰日记本旁边的那把银色的小锁,简单扫了一眼,是数字密码,四位数的。
沈既望问:“密码是什么。”
“你自己猜。”梁栖月心存侥幸,“猜不出来就算了。”
话落,“咔哒”一声,那把小锁被沈既望打开。
梁栖月瞪大双眼:“你——”
你怎么猜到的。
沈既望看到她惊讶的表情,眉梢往上扬,“0716,很好猜,你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个。”
梁栖月:“……”
她在沈既望即将翻开的时候又按住他的手,“等等——”
她欲盖弥彰的举动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沈既望就这样盯着她,眼神不离,一副不给我看就不罢休的样子。
梁栖月慢慢松开手,看着他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书桌前的窗户半开,轻纱窗帘随风扬起,傍晚的夕阳余晖美不胜收,橘色的光洒了进来,落在本子上,光影斑驳。
像天使的魔法棒,打开了某种记忆开关。
【4月4日,天气晴】
我好像,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
他的名字,叫沈既望。
沈既望目光一顿,看着那三个字,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陌生。
他看着上面的日期,脑海里简单地计算了一下,是八年前的事情。
八年前,他十八岁。
他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梁肆十八岁生日宴的那一天。
时间点刚好对得上。
沈既望看向怀里的梁栖月,眼底的情绪加深,喉结上下滚了滚,缓慢吐出一句话:“这么早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她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
他一直都不知道。
梁栖月低着头,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能不能不看了,”梁栖月跟他打着商量,非常地诚实,“我、我害羞。”
沈既望:“可是我想看。”
梁栖月拿他没辙,只能由着他去。
日记本被他翻开第二页。
【6月10日,天气晴】
今天学了一篇课文叫《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喜欢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看到你的名字就会心神不定。
【7月7日,天气晴】
放假第一天,我偷偷去看他打篮球了。
喜欢是跋山涉水也想去见你。
【8月30日,天气阴】
暑假结束了,夏天也要结束了,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喜欢是期待每一次跟你的遇见。
【10月1日,天气小雨】
今天没见到他。
喜欢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从这里之后的一大段时间都是空白的,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份,她又写了一句话。
——“遗憾的是,一整个冬天,我都没有见到他。”
沈既望看到这里,喉咙干涩,不知道当时的她是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句话的。
他回想起那一年的冬天自己去干嘛了。
好像是去陪他奶奶去港城探亲,然后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所以没在南城。
日记后面都是对高考倒计时的一些记录。
每一条,都会銥嬅出现他。
【高考倒计时100天,我有点想他了,好像不止一点。】
【高考倒计时60天,半夜做梦梦到他了。】
【高考倒计时30天……】
【高考倒计时1天,如果我考上南清,我就跟他表白。】
……
日记停在这里再也没有更新。
几页薄薄的纸,从高一开始,到高三结束,记录了少女三年的暗恋心事。
在那段充满拼搏的高中岁月里,这段暗恋就像是学习之余偶尔出现在桌上的巧克力,有时候很甜,有时候又是苦的。
梁栖月见沈既望看完后盯着发呆,想去拿回自己的日记本,他一时没收住手,本子掉落在地。
窗外的风吹过,翻过纸张,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
沈既望弯下腰,捡了起来。
照片里的背景是篮球场,主角是他,少年穿着红色的无袖篮球服,后背印着数字“16”。
两条健硕有力的手臂露出,肌肉线条清晰,漂亮的手指抓住篮球,他微仰着头,眉眼间傲气难掩,嚣张且恣意万分。
他的脚下是自己的影子,烈阳在头顶,光落在他的身上。
阳光跟他一样的耀眼。
这是十八岁的沈既望,那个眼里无所畏惧的少年。
像是有某种感应,沈既望把照片翻了过来,背后写着一句话。
——“你是我终其一生想要得到的愿望。”
这是十六岁的梁栖月写下的愿望。
梁栖月自己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写下这句话的,抽走那张照片就要放回去,搪塞道:“我随便写写的。”
沈既望捏着那张照片不放,突然问她,“有笔吗。”
梁栖月:“嗯?”
“给我一支笔。”沈既望看了眼她凌乱的桌子,发现了有本书刚好夹着一支笔,就抽了过来。
手臂从梁栖月的背后绕过,抓住她的手,像手把手的姿势让她自己握住笔。
梁栖月的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任由他掌握,在那些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沈既望在那句话的下面添了八个字。
——“承蒙喜欢,得之我幸。”
梁栖月心尖狠狠一颤。
情绪不听话地涌出来,她眼眶里突然泛着点晶莹的泪光。
那几年的岁月里,她无人知晓的暗恋心思,偶尔患得患失的情绪,想见他又不敢见的挣扎,没人能感同身受。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
但在这一刻,他回应了她,她才觉得,愿望成真这四个字是真的存在。
“哭什么,嗯?”沈既望没想到她会哭,自己也最怕她哭。
他擦掉她脸颊掉落的泪,细致耐心,眼底盛满温柔。
梁栖月抽泣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带着点哭意,“沈既望,你欠我。”
沈既望一下子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低头去亲她,回应道:“嗯,我欠你。”
这么多年,承蒙你的喜欢,得到了是我的幸运。
往后余生,你的全部喜欢由我接手。
落日辉煌,晚霞漫天,风也温柔,一起见证——
他们会相爱到永远。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删删改改,还是想以日记本作为正文的结尾。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这几天会修下文和订正错别字,还有会番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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