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既望去了阳台那边的洗手间后, 宿舍半开的门缝隐约传出点声音。
武杰：“你看见没！看见没！沈十六那春心荡漾的样子！”
温奕清笑着点头，配合着他：“看见了。”
两人刚才从外面回来后本来进去，刚好看到沈既望坐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 脸上还带着浅笑。
认真回复消息的样子连他们把门打开了都没发现。
武杰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在跟沈既望聊着天的人肯定是梁栖月, 拉着温奕清说先不要进去，留着条门缝在外面观察观察。
两人就目睹了全过程。
不看不知道, 从来没见过沈少爷这般模样，对着部手机嘀嘀咕咕的，嘴里咬牙切齿地喊着“梁栖月”这个名字。
是气急败坏的那种，像被踩了尾巴的大型猫科动物, 气势很足, 但不具威胁。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梁肆, 他刚从外面回来，看着站在宿舍门口的两人，疑惑道：“站在这里干嘛, 怎么不进去。”
武杰和温奕清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皆露出有些心虚的笑容。
兄弟间的默契在此刻出现，两人指着天, 齐声说道：
“赏月。”
梁肆：“……”
他一边推开宿舍的门, 眼神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们两眼。
进去后, 梁肆直奔饮水机方向, 装水的时候余光瞄到旁边垃圾桶里的垃圾没倒，动作一顿。
梁肆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神色懊恼, 叹了口气：“我这记性。”
宿舍值日是一天一人, 今天刚好轮到他。
明明刚才出去前还想着要把垃圾扔了，转个头他就给忘了。
梁肆放下水杯，拿起垃圾袋就往外走。
沈既望刚才听到他的声音，见他要出门，犹豫了一两秒后跟了上去。
“这么晚了，不安全，我陪你去。”
梁肆：“？？？”
“你发什么神经？”
就几步路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倒个垃圾还需要人陪？
梁肆没理他，出门后就往楼梯那边走，沈既望就在后面跟着他。
倒完垃圾后梁肆正准备回去，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沈既望突然伸出手来，勾住他的脖子，梁肆毫不防备，脚下的拖鞋没站稳，差点滑倒。
梁肆咳了下，骂了句粗话：“沈十六你谋杀啊？”
沈既望：“我问你个问题。”
梁肆被他气到，语气恼怒：“不知道。”
沈既望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梁肆被勒得脖子疼，求饶道：“问问问。”
沈既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时之间没说话。
梁肆：“你怎么磨磨唧唧的……”
沈既望：“你妹妹她，以前追过几个男生？”
梁肆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原本发懵的脑很快转动，意识到沈既望今天的反常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想先把主导权拿回来，指着自己的脖子：“先松手，老子要被你勒死了。”
沈既望依言松了手。
梁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拖长语调，“很多。”
沈既望：“？？”
很、多。
他冷哼一声。
梁肆欣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说话语气慢悠悠的：“我妹长得这么漂亮，当然很多男生追她。”
沈既望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那句“很多”的意思是很多男生追她。
而不是她追过很多男生。
“梁肆，你故意的？”故意让他误会。
梁肆：“我是在告诉你，除了你，我妹还有很多优秀的男生可以选择。”
可她偏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梁肆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想不懂她到底看上你哪里。”
照梁栖月的说法，她对沈既望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梁肆扭过头看沈既望，盯着他那张脸。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她不喜欢你。”
“什么？”
“你换张脸，换张丑的，越丑越好。”
“……”
*
周末沈既望确实回了一趟家。
还习以为常地遭到了他奶奶的嫌弃。
那只叫叉烧的矮脚猫躺在沈老太太的怀里，猫生惬意。
她坐在躺椅上正闭眼假寐，听到大门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的孙子回来了。
“怎么天天往家里跑，你是不是被学校开除了？”
沈既望手指转着钥匙，语气吊儿郎当的，“是啊，学校不要我了。”
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的沈老太太睁开眼，臭骂道：“你个衰仔包。”
沈既望笑了下，在老人家腿边蹲下身子来，目光平视着她：“爷爷呢？”
沈老太太：“去医馆了。”
沈老太爷是个中医，在南城开了个中医馆，每天来看病的人都很多，有时候忙得都没时间回家吃饭。
想到这，沈老太太就拍了下自己孙子的手背，恨铁不成钢：“你当初要是学医，就能帮你爷爷的忙了。”
沈既望伸手揉着她怀里的那只矮脚猫，动作温柔：“那我可能比爷爷还要忙。”
“那些人估计不是来看病，是来看我的。”
沈老太太：“……”
她被逗笑，直接上手去捏自己孙子的这张俊脸，“你呀，也就仗着这张脸，那些看上你的小姑娘知道你这么臭美吗。”
沈既望摸着猫背的动作一顿。
突然想起了梁肆跟他说的话，说让梁栖月不喜欢他的方法就是让他换张脸什么的。
本来被“伺候”得好好的猫因为他停顿的动作发出了一声猫叫，似是不满。
沈老太太精明地发现了些什么：“你这是有情况啊？哪个小姑娘瞎了眼又看上你了？”
沈既望：“没。”
自己孙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沈老太太一听就能听出来。
“那就是有。”
沈既望：“……”
他在自己奶奶的目光审视下还是开了口：“一个舍友的妹妹。”
沈老太太：“小姑娘人怎么样？”
提起梁栖月，沈既望就有些无奈和头疼：“就一小朋友……”
话只说了一句，他就意识到他奶奶的表情都变了，变得有些玩味：“难得啊，你居然还能记得人家？”
以前邻里之间也有不少女孩喜欢自己的孙子，都是被他这张脸祸害的。
可他从不正眼看人，更别提能记住人家了。
而且听他的语气，感觉还对人家挺印象深刻的。
沈老太太来兴趣了，双眼都在放光：“小姑娘长什么样，有没有照片？”
沈既望：“没。”
这句是真话，沈老太太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顿时有些不满。
她抱着猫转了下身，不让他再碰，语气也有些冷：“行了，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饭。”
他奶奶的善变沈既望早就领教了无数回，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往厨房里走。
做饭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沈老太太在客厅里说他的声音：“我们老沈家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断情绝爱的。”
“你对女生不感兴趣，该不会对男生感兴趣吧？”
“男生也不是不行……好过没有……”
“不过我曾孙子怎么办，你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给我？”
沈既望一边洗菜一边想，他下周还是先不回来了。
＊
又到了周二，梁栖月最期待的日子。
相比上次的素面朝天，她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条裙子去上今晚的校公选课。
临出门前她觉得小腹有点胀痛，以为是吃多了想拉肚子，但是后来感觉又消失了。她急着要去上课就没理，匆匆往教学楼那边走。
梁栖月坐回了跟上次一样的座位，可旁边依旧是空的。
今天沈既望应该会来上课吧？
沈既望来到的时候发现梁栖月已经到教室了，她坐在上次坐的那个座位，低着头在那里玩手机。
而后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便震动了几下。
沈既望拿出来一看。
【叉烧它妈】：十六哥，老师说今天要点名！
【叉烧它妈】：我帮你占了座，老位置哦。
沈既望看向讲台，空空如也，老师根本没来。
他刚走到后门，就听到有个男生问她：“你好同学，请问你旁边那个座位有人吗？”
梁栖月：“有，不好意思啊，你坐别的座位吧。”
男生：“没关系，那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话题转得太快，梁栖月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真正目的是来搭讪的。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梁栖月拒绝人的话十分诚实。
男生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他的同伴最先看到了在后门出现的沈既望，顿时一惊，拉着男生就要走：“哥们，你搭讪也要看下对象是谁啊，那可是梁肆他妹！”
“而且她最近在追沈既望，你怎么敢挖他的墙脚啊！！！”
梁栖月：“……”
这哥们的嗓门也太大了些。
“你好同学，请问你旁边那个座位有人吗？”
怎么又来一个。
梁栖月刚要开口拒绝，却觉得这道声音很是熟悉。
她一抬眸，正好对上沈既望看过来的眼神，折痕深的双眼皮半耷拉着，深邃漂亮的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角弧度微扬，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梁栖月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就是给你留的位置啊。”
她刚才不是都发信息跟他说了吗。
沈既望语气淡淡地“哦”了一声，原本浅淡的眸慢慢恢复了点温度。
刚坐下，铃声响起，老师踩点走进来，直接开始上课。
她先是惯例说了下今晚会看什么电影，“今晚的主题是恐怖片，如果有同学害怕看这个的可以上来跟我说，我记一下你的名字你就可以走了。”
话一出，有两三个女生走上讲台。
梁栖月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沈既望，他身子往后靠，贴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都不带一丝变化。
跟前排那几个激动的男生形成对比。
梁栖月再次偷瞄时被他抓包，他看了下教室里往门口走的那几个女生，很快就收回目光。
说话时没看她，却是对着她说的：“怕就回去。”
梁栖月：“我是害怕。”
“但我想跟你多待一会。”
她话语直白，沈既望眼眸动了动，神色有微妙的变化。
“所以——”梁栖月靠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待会我害怕的时候，可以跟上次一样抓住你的衣服吗？”
沈既望想都没想：“不可以。”
梁栖月：“哦，那就是可以。”
沈既望：“？？”
梁栖月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你的不可以就是可以的意思。”
“……”
—
看电影的全程都很安静，可沈既望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衣服下摆那里。
女主的手指葱白，抓着他衣服的力道时而加重，又时而放松，足以感觉出她的心情起伏。
她的另一只手挡在自己的脸上，五指展开，露出指缝，待看到电影恐怖的地方又别过脸，眉头紧皱，整张脸都在用力。
一脸害怕又不敢看，但是又好奇的样子。
——人菜瘾大。
沈既望看见她这般模样，微不可查地轻笑了一声，在充满惊呼和尖叫声的教室里很快被掩盖。
离他最近的梁栖月也没听见他的一声笑，紧张刺激的情绪掌控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只能用力地扯着身旁沈既望的衣服，试图找回点安全感。
与此同时，腹部那里传来一阵热流，让她瞬间警醒。
不会吧——
她想起今天下午肚子就隐约有点不舒服，以为是自己中午吃太饱了才会这样子。
梁栖月顿时什么害怕都感觉不到了，她低头翻找出自己书包里随身带的纸巾，弯着腰从教室后门离开。
衣服下摆被人松开的那一瞬间沈既望就有所察觉，还没来得及疑惑，就看到女生匆匆离开的背影。
这是，害怕得不敢看了？
—
女洗手间里。
梁栖月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一条黑色的裙子，浅色的内裤染上了一抹红，已经渗透在里面。
她把原本束腰的衬衫抽出，想着能挡一点是一点。
一出洗手间，就差点被站在外面的黑色人影吓到，吓得她整个人往后退。
脑子里全是前几分钟浮现在眼前的电影画面，昏暗的洗手间，突然出现的人影，安静的走廊……
沈既望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扶了她一下，温软的指尖碰到女生刚刚用水清洗过的手，掌心那里还有沁凉的水滴，传到他的手上。
他凑过来时，身上有熟悉的薄荷味，梁栖月回神，看清面前的人是他后，猛然扑进他的怀里。
沈既望的后背有一瞬间的僵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怀里的人用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语气听起来很恼怒：“你吓到我了！”
沈既望也没想着要吓她，更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猜想应该是刚才看完恐怖片还没缓过来的缘故。
他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处：“抱歉。”
梁栖月没说话，沈既望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抬起手摸了下她的脑袋，跟她开着玩笑：“有我这么帅的鬼么。”
梁栖月被戳中笑点，唇角弧度上扬了些。
沈既望低下头来看她，女生的脸白白净净的，表情自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和害怕，应该是没事了。
他目光又落到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又没看出具体来。
“还回教室吗？”沈既望问。
梁栖月摇摇头，双手揪着自己的上衣下摆，黑发安静地垂落在两肩，“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宿舍了。”
趁现在还没下课，人也少，她要赶紧回去换身衣服。
虽然跟他相处的机会很难得，但是梁栖月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越过他就要往楼梯那边走，被人抓住，沈既望说：“你书包不要了？”
经他提醒，梁栖月才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没拿。
沈既望看着她一直把上衣往下拉的动作，还有刚才拿了包纸巾就往洗手间赶的背影，还有她说的身体不舒服，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拿。”他拦下她准备往教室走的动作。
梁栖月听话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就看到男生的身影从刚才他们上课的那间教室走出。
沈既望的右手拿着她的小挎包，高大的身影显得那个包包很迷你，来到她跟前后，把包给了她。
梁栖月说了句“谢谢”，手指碰到包包的链条时还有点温度，是他刚刚留下来的。
沈既望抬起脚步往楼梯走，梁栖月在后面跟上他，“十六哥，你不回去继续看电影了吗？”
“不看了，不好看。”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看的。”
沈既望偏过头来：“你确定你刚才有看？”
就她刚才那看一秒挡一下的动作，能看到什么。
梁栖月低声辩驳：“我听到声音了。”
沈既望：“……”
下到一楼，晚风袭来，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晚上温度比白天低很多，已经能感觉到凉意。
沈既望瞥了眼梁栖月，看到她还在那里时不时地揪着自己衣服的动作，他抬起手，将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黑色外套的拉链往下拉——
梁栖月听到声音，正要扭过头去看他，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后背突然有股暖意包围着她。
他的外套很大，盖过她的屁股还要往下一点，甚至跟大腿处的短裙长度齐平。
沈既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扯衣服了，这样就看不到了。”
梁栖月：“！！！”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手指抓住他外套的领子往上扯，试图挡住自己羞红的脸，闷声说了句“谢谢”。
沈既望看她越埋越低的脸，突然弯下腰来，伸出手把拉到她下巴的拉链往下拉了一点。
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脸颊，还有下巴，被他碰到的地方像有股电流划过，一阵酥麻。
但是他很快又缩了回去，似是无意，却将她的一池春水搅乱。
偏偏他还不自知，一本正经道：
“梁栖月同学，呼吸点空气。”
“……”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发现，沈十六对他老婆的称呼变了(/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