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美人尊贵>第150章 恩怨

  徐惊墨的这个真实的身世来历, 属实完全出乎沈阅意料之外了。

  她和秦照私下也不是没有过猜测,怀疑他精通蛊术,会不会是大晟方面的来人。

  但她却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他居然会是当初因为一己私欲带走了她的母亲, 并且害她母亲走上绝路的元凶、曾经的那位大晟国主宇文平川的儿子。

  此时沈阅才恍然大悟……

  实则是怪她太迟钝, 曾经少年模棱两可讲述的有关自己的家世来历, 细究起来其实都是对得上的,竟也没有一句是假话。

  所以,单就着徐惊墨这个身份,严格说来,他二人算是宿敌了。

  只是这一刻——

  他二人共同面对着一个弑君的重罪, 沈阅虽然未雨绸缪, 已经替自己安排好了保命符, 可是徐惊墨不能暴露, 一旦叫他们安王府与大晟皇族一起绑上阴谋弑君这个罪名,秦照, 她, 以及他们整个闻氏一族就都要遗臭万年,再翻不了身了。

  这次哄骗了秦照离京,她也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 她可以死, 闻家的人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全部护住了, 但死也必须是要清清白白的死, 更不能拖秦照的后腿。

  所以,短暂的对视之后, 她直接无视手里拎着长剑的少年, 快跑过去, 拼尽全力先将倒在门槛儿上的一个侍卫搬进来,然后第一时间掩上了殿门。

  做完这一切,她已心跳如擂鼓。

  再次转身去看徐惊墨。

  少年面上虽然没有露出太过激烈的情绪来,但是不难看出,他毕竟也是年纪不大,阅历尚浅的,这样一时冲动在皇帝寝宫里贸然对皇帝下了手……

  虽然出手时,果决干脆,到了此刻也依旧不会迟疑后悔,但他明显呼吸有些急促,内心深处也是很有几分慌乱无措的。

  看着沈阅拼命掩饰这个压根就不可能掩盖住的杀人现场的举动,他更是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而沈阅此刻面对他时,更是心情矛盾又复杂。

  但是她尽量摒弃杂念,只是又跑过去检查了皇帝的状况。

  皇帝抱着自己的脑袋,以一个虾米一样怪异的姿势蜷缩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人却已然失去了神志。

  沈阅大着胆子拉开他手臂,去试他鼻息,却发现他还有呼吸。

  她于是再次转头去问徐惊墨:“他这样子,以后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你真给他下蛊了?”

  徐惊墨愣了半晌,这会儿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明知道院子里这会儿也没有人了,但沈阅依旧做贼心虚,压着声音喊他:“问你话呢,光是这皇宫之内就有重重关卡守卫,我们跑不出去的,就算侥幸能混出去,整个京城最近也围困的跟铁桶一般,也还是逃不掉。你的身份尤其不能暴露,现在但凡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醒过来道出了实情,咱们所要遭受的全都是灭顶之灾。”

  徐惊墨听她提及自己身世,脑子这才重新冷静清醒下来,知道她真正关心和想要保护的其实都跟自己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不过么……

  他俩之间虽是有些来往,确实也不到以命相托的那种交情。

  他倒是心平气和,只是看着她焦急的神色,还是问出了那个在舌尖上萦绕已久,十分难以启齿的问题:“你难道不恨我吗?或者说……你难道不想趁火打劫,就此杀了我?”

  ……

  约莫半刻钟以后,沈阅就再次推开殿门站在了阳光下。

  她身上依旧是来时那身光鲜亮丽的装扮,自殿内走出,反手又从容将殿门合上,然后款步走进院子,绕过影壁,站在了承乾宫大门口的台阶上。

  这宫里的另一批不在皇帝近前服侍的侍卫,以及日常服侍的宫人,此刻都等在外面,因为她来时几乎等同于是被皇帝的亲卫押解,此刻见她孤身出来,侍卫立刻警惕的上前阻拦。

  本来正在无聊交头接耳的宫人也都立刻噤声,不约而同,神情戒备望向了她。

  沈阅却是面不改色,站在那里就不动了,只对离自己最近的那名侍卫统领道:“马上去东宫请一下太子殿下,陛下有急事寻他。”

  虽然由她出来传话,这很奇怪,但是院子里是有八名高手听候皇帝差遣的,除此之外皇帝身边还有林总管和司徒太医他们伴驾,尤其这宫苑深深的,她人在这里也跑不掉……

  侍卫也没多想,见她说完话就转身又进了院子,便也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赶紧派人去东宫叫秦绪。

  秦绪那边,也才刚回去找那个小宫女重新询问了昨夜永和宫里事发的细节,饭都没顾上吃一口,就又得了宫里传召,连忙又折回了回来。

  只是与他异曲同工,听闻了坊间流言又刚好听说一大早沈阅被皇帝叫人带走的消息,贺太后也意识到了皇帝是要做什么,连忙也马不停蹄朝这边赶。

  双方几乎走了个面对面,正好在承乾宫外撞上。

  秦绪眼神里的不耐与仇视虽然不能完全掩藏,但至少人前的体面还是能做到的,规规矩矩给太后躬身作揖:“皇祖母怎么也过来了,孙儿一大早过来见过父皇,他还没醒呢。”

  贺太后确实与他接触不多,谈不上什么祖孙情,可是看在亲儿子的份上,好歹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怜惜,不怎么爱管他的事。

  现如今……

  她面色冷淡,率先抬脚往里走:“那你可能是消息滞后了,他都传了安王妃过来面见了,那就必是清醒了。”

  秦绪尚不知晓这一茬儿,得知他父皇把沈阅带过来了,心下先是本能的一惊。

  但略微思忖过后,他也大概猜到了皇帝的意图,连忙一甩袍角,也追着贺太后进去了。

  彼时,皇帝寝殿正殿的大门大开。

  祖孙二人走进院子里,就一眼看到殿内横七竖八倒在门前的那些个侍卫。

  “太后……”扶着贺太后的素樱立刻拦了她一下,“要不您还是先别进……”

  换没说完,贺太后依旧沉着脸快步往前走。

  秦绪也大为惊恐。

  他年轻力壮体力好,又是个高大的男人,行动上抢在贺太后前面两步先带着程林宇冲了进去。

  结果——

  进去看到满殿的依旧是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则是腰板儿笔直,直挺挺跪在一片浓厚血腥气中间的沈阅。

  皇帝的寝殿里,出现这种血腥的场面,简直骇人听闻。

  秦绪进门就自觉止了步子,倒吸一口凉气。

  程林宇拔剑出鞘,戒备着快速进去扫视一圈,然后奔到倒在书房里、书案前面的皇帝身边惊呼:“陛下……太子殿下,快来。”

  秦绪眼见着这殿内除了沈阅之外该是再无活口,也终于无所顾虑的绕开满地横着的人跑过去。

  皇帝嘴歪眼斜,身体间歇抽搐,却居然还是有气息的。

  再看林如喜、司徒胜和徐惊墨,就是一个脑袋被开了瓢儿,一个被毫无章法劈砍数剑倒在血泊中,还一个则是捂着胸口还在渗血的血洞也脸色煞白的毫无生机。

  反而是门口倒着的那些个侍卫……

  秦绪突然就想到头天夜里沈阅在东宫放迷药迷晕侍卫的事。

  他一激灵回过神来,突然跟一头狂躁的豹子似的冲回她面前,恶狠狠质问:“这都是你干的?沈阅你好大的胆子,谁教给你的……”

  这时候,贺太后也被素樱扶着自殿外进来。

  看见皇帝情况不对,倒地不起,她也倒吸一口气,连忙呵斥:“还不快把皇帝移到偏殿去,传太医来看?”

  秦绪这时候最关心的并非皇帝性命,而是要怎么一鼓作气,将安王府给拖下水。

  见他压根没有亲自送皇帝就医那意思,程林宇只能抱起皇帝,快速往偏殿去。

  沈阅知道秦绪想顺水推舟的说些什么,虽然她稍后也能反驳,但是被贺太后一打岔,她也直接没给机会叫秦绪再发难,立刻趁机顶嘴:“太子殿下太过高看于我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能伤得了谁?他们几个都是在陛下头风发作,癫狂失控之下砍伤的,后来那些侍卫听见动静冲进来,我又解释不清,他们的确是被我用迷药药倒的没错。”

  说着,她也终是对着贺太后露出几分愧疚之色:“至于陛下……他可能的确是被我给气着了,这才突然发病的。”

  “巧言令色,狡辩!”秦绪怒喝一声,碍于贺太后在场,没能直接上手将她拎起来,只额角青筋暴起,用要吃人的眼神瞪着她,“父皇他好端端的……”

  “怎么就好端端的了?”沈阅据理力争,“不是昨夜还突发重症昏迷了整夜的么?陛下发狂那会儿砍杀司徒太医他们时,口中还叫嚷着说他们办事不力,都是酒囊饭袋,治不好他的头风……”

  秦绪直觉上就认定她是谎话连篇,再度冷笑质问:“好,就算如你所说,父皇传召司徒胜是来看病的,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沈阅默了默,然后视线自他脸上移开,再度看向了贺太后,郑重其事磕了个头:“母后见谅,儿媳虽然行事有些过激,但也确实事出有因。不知陛下是不是重病之下头疼疼糊涂了,他大清早传召儿媳过来,勒令儿媳承认有弑君的恶行,意图不轨,再出面指证我家殿下为主使,儿媳不从,他便威胁要取儿媳性命。儿媳情急之下与他说了件事,就直接将他气到癫狂了,后来……似是一时急怒攻心,诱发了偏瘫。”

  贺太后也觉得这殿内情形离谱儿,感觉上就是她在胡说八道。

  但她到底比秦绪更稳得住,不动声色的沉声道:“你刚说你与皇帝说了件事,将他气着了?说的什么事?”

  沈阅道:“因为自儿媳成婚以来,太子殿下与他宫里的柳氏就总是处处为难打压,昨夜儿媳得知家中老祖父被太子殿下无缘无故软禁,甚至我三哥还被无故动了重刑,生命垂危,一时冲动之下就做了违禁之事。”

  说着,她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右手手腕,那里一条隐在皮肤之下的鲜红血线清晰呈现,看上去又仿佛有生命,隐隐蠕动一般,竟是十分诡异的。

  “那是什么?”素樱忍不住脱口问到。

  沈阅就又给贺太后磕了个头:“儿媳糊涂,在自己身上与太子爱妾柳氏身上都种了蛊,就趁着昨夜太子允我去东宫密牢里探望我家兄长的间隙做的。而且我就还知道柳氏一个秘密,柳氏天生体寒,不易受孕,她为了求子,也曾动用了邪术秘法,给太子殿下下了药……”

  她这番话,是说给贺太后听的。

  秦绪却始料未及,事情会牵扯到自己身上,一时间将信将疑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沈阅继续道:“那药虽然助她早早怀上了身孕,但据说药效霸道至极,将导致太子殿下以后再难有别的子嗣了。”

  “你……你妖言惑众,信口雌黄。”就哪怕沈阅真是信口开河,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的了这种事。

  秦绪恼怒捡起落在地上的宝剑,盛怒之下直接朝她劈砍下来。

  沈阅也没太想到他敢当着贺太后的面发疯动兵刃,自是闪躲不及,却不想素樱居然是颇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迅速上前,稳稳的一把扣住秦绪手腕。

  秦绪是习过武的,还想蛮力劈砍,却居然没能抗衡过她,直接被素樱劈手抢了兵刃过去,又顺带将他往后推了一小步踉跄。

  贺太后面沉如水。

  沈阅知道自己算计皇族子嗣这事儿,就哪怕算计的是秦绪这样的人,真要暴露出来,于她而言也是绝对不利的。

  尤其是贺太后这样的长辈,再开明,也会将她看做蛇蝎毒妇的。

  可是,她早没的选,也不在乎了。

  所以,她飞快的定下心神,继续把话说完:“儿媳哄骗柳氏给她种下的为双生之蛊中的子蛊,子蛊依附母蛊而生,若我身死,柳氏也会随我一并殒命。陛下本想杀我,再利用我栽一桩弑君篡位的罪名于我家殿下,现在知道太子唯一的子嗣与儿媳性命系于一身,就杀不得我了,盛怒之下……就气病了。”

  说完,她才又神色挑衅,转头去看秦绪:“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叫了您那爱妾过来,我与她当面对质,她的手臂上,如今也会有同样一条血线,只她的是褐色的。”

  她跟徐惊墨要这蛊丸,还是受了他给甘长松治病的启发,当时想的是,他那救人的蛊既然能将二人性命绑在一起,那么同样的蛊,自然也会有毒蛊。

  好在是柳茗烟够蠢,现在只要是秦绪不想断子绝孙,就得要受她挟制了。

  毕竟——

  她若是一个不高兴,寻个短见什么的……

  而秦绪,则是整个思路都沉浸在他再也不会有子嗣的打击之下,惶恐不已。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