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吟刚放松警惕, 自以为躲过一劫,没想到第二劫这么快就来了。

  她死死捂住严良才的嘴,南恨玉的神情藏在面帘下看不清,倒是连衣精准捕捉到八卦的味道, 竖起耳朵。

  严良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话, 眼神示意秋吟相信他, 秋吟将信将疑松开手,严良才咳嗽两声,说:“哪位是二师姐一直欣赏的那位仙子,二师姐总提, 久仰大名了。”

  “就你话多。”秋吟勉强满意, 没空给他答疑解惑,“你不跟着冯子迈他们, 来找我干嘛?”

  严良才骄傲挺起胸脯:“当然是看到二师姐有难, 发挥同门爱了!门口那些风骑就是我骗走的,怎么样, 二师姐,满不满意。”

  “那我先谢谢你。”秋吟没让严良才混过去, “所以你来有事吗?”

  秋吟站累了,挨着她师尊坐下, 没骨头似的往南恨玉身上倒, 南恨玉下意识抬手把住她, 以防她摔下去,但她忘了秋吟如今“狂野”的穿着, 一下扶住秋吟的腰, 肌肤的温热一路传进心尖,烫得颤了颤, 两个人一时都不敢动。

  结果就像秋吟投怀送抱,南恨玉还很乐意的回抱一样。

  连衣发出一声吸气,严良才倒是没发现:“不是,二师姐,你是不是嫌弃我,呜呜,我到底哪点不合你心意嘛,我保证改还不行……”

  可到后面,严良才委屈的声音越来越小,本来盯着南恨玉和秋吟的连衣也捂住眼睛,耳朵有些红,秋吟疑惑,但也不敢从师尊怀里出来,小声问南恨玉:“怎么了?”

  南恨玉微微侧头,瞬间明白,红舞衣本来布料就少得可怜,秋吟再是个放荡不羁的,动作大开大合,靠她身上,腿上的布快劈到腰间,她沉声:“站起来。”

  秋吟以为师尊生气了,立刻乖乖起来,还有点委屈,想退到一边,南恨玉先把人拉住,熟稔地拿过秋吟的芥子,从里面翻出自己的白袍,一抖,整个罩住秋吟。

  秋吟低下腰,方便她师尊动作,傻不拉几地说:“我不冷。”

  南恨玉懒得和她解释:“我看着冷。”

  师尊的感受还是要顾及的,秋吟点头,随后问:“我就往里放了一个斗笠避风沙,没拿衣服,师尊从哪变出来的?”

  “我放的。”南恨玉停顿,“放对了。”

  秋吟还是没抓住重点,南恨玉扯着绳系好结,熨帖地放在秋吟胸前,白衣素净,连个暗纹都没有,一直到脚踝,将热烈的红遮得完完全全。

  南恨玉微微点头,就见秋吟身后严良才和连衣暗自兴奋的眼神,连衣甚至还眨眨眼,表示懂得都懂。

  南恨玉:“……”

  要是在悬月殿,只有她们师徒二人还好,秋吟心大,根本察觉不到南恨玉偶尔的窘迫,但如今被外人看个一清二楚,还是以徒弟瞎说的“夫人”身份,她难得有些“迁怒”。

  秋吟感觉师尊莫名瞪了她一眼,一头雾水。

  严良才正大光明看了半天,基本确定斗笠姑娘就是二师姐那位“心上人”,看得津津有味,但也没忘记正事,只好上前打断两人的“腻歪”:“二师姐此次独自前来,不单纯因为不想和冯师兄们一路吧,否则不会潜入听风道,也许我帮得上忙。”

  有白袍裹着,这次秋吟安心靠在南恨玉身上,目光颇为审视:“你倒是对听风道很熟悉。”

  “诶嘿,不瞒二师姐你,我在入外门之前,的确一直在听风道混着讨口饭吃,自然熟悉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后来得仙宗垂怜,才能够到外门的门槛。”

  严良才说得诚恳,大概知道秋吟的心上人能治得了她,于是说:“刚才连衣姑娘说,这位姑娘叫阿玉是吧,想来二师姐为了阿玉姑娘才来的听风道,不如和我说说。”

  “事不小。”秋吟不给严良才和南恨玉交流的机会,“怕师弟办不了,要是碍着面子应下结果没成,命给搭进去怎么办。”

  这声“师弟”差点把严良才肝胆都吓出来,他咂摸出些不对:“二师姐,你该不会要找听风道幕后那位吧?”

  这个连衣也知道:“百里耳?”

  秋吟算是默认,连衣倒吸一口气:“你找那个王八蛋干什么,哪怕不是听风道的人,百里耳有多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也该听说过吧……难道你是百里耳的私生女?”

  秋吟无语:“你少看点话本吧,他唯利是图不正好,我又不是空手套白狼。”

  虽然的确动过这样的心思。

  严良才问:“二师姐是想要买情报?”

  连衣恍然大悟:“哦对,那人渣是个情报贩子。”

  严良才好奇瞥一眼严实的南恨玉,“是为阿玉姑娘吧。”

  他用看痴情种的眼神对着秋吟“啧啧”两声。

  “你哪那么多话?”秋吟烦了,一把抱住南恨玉的胳膊,“阿莲告诉你她叫阿玉,没告诉你她是我什么人?”

  南恨玉无奈传音:“别闹。”

  秋吟不管,瞪着连衣,连衣秒懂,一脸“你真不懂事”地对严良才介绍道:“阿玉姑娘是阿秋的夫人,你总问人夫人干什么。”

  “夫人?”严良才理解不能,“那我进门说是……”

  秋吟接道:“我害羞不行?”

  二师姐会害羞。严良才大为震撼:“……行。是我孤陋寡闻了。”

  他将功补过道:“若是为情报,我还真有办法,听风道并非只有百里耳掌握情报的,我知道有个地方,也许能有二师姐需要的情报,走吗?”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能耐。”秋吟按了按南恨玉的手,起身,“现在去吧,再过段时间西沙秘境要开了,在这之前赶紧解决。”

  “好嘞。”严良才热衷于帮二师姐,毕竟傍上二师姐,秘境里生命安全算有了保障,他转身欲带路,结果发现人没跟上,“二师姐?”

  他二师姐被绊住了,南恨玉没松开秋吟的手,微微仰头看过去,流苏晃了晃,秋吟不敢动,也拿不准师尊的意思:“怎么了?”

  南恨玉无言,秋吟猜测:“阿玉要一起吗?”

  南恨玉手不松开,像是默认,连衣津津有味地看,随后才反应过来,若是她们三个都走了,岂不是就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间小破屋?

  连衣忙说:“我也去!”

  秋吟不同意:“不行,四个人一起这是探消息还是自投罗网,那躲进来还有什么意义。”

  连衣默默放下手:“有道理。”

  “那个男修……”南恨玉传音刚到一半,秋吟拍了拍她的手打断,很有“夫”的风范,安抚地说:“不要撒娇。”

  南恨玉:“……?”

  严良才:“哇哦。”

  连衣:“哇哦。”

  秋吟也知道自己作死,她大概知道南恨玉要说什么,但外人面前不好细说,只得硬着头皮对尊师大言不惭:“安心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一眼都不敢看南恨玉,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走吧,严良才。”

  “诶诶,二师姐你等会儿我,你认道吗就走前面!”

  把南恨玉和连衣放在一起,秋吟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她还是没忍住,不动声色地往后一瞥,南恨玉隐匿在阴影下的眼一直看着她,不等她心虚地转回去,南恨玉先是轻轻一颔首。

  秋吟微顿,南恨玉读懂她的未尽之意,传音随之而来:“为师看着她,去吧,注意安全。”

  心一下安放,秋吟步履都轻快一些,暗自得意,自己果然和师尊默契极好。

  两个热闹的人一走,小破屋安静地不可思议,秋吟不在,本就冷淡的南恨玉彻底变成一座雕像,连衣几次想搭话,都怀疑她睡着了。

  连衣虽不是秋吟和严良才这类外放的性格,但过于内敛的照样应付不来,她干脆当睡着的人是自己,闭眼自闭。

  在听风道折腾几天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可算稍作喘息,连衣难免困倦,真的即将入睡前,清冷冷的声音问:“姑娘接近阿秋,有什么目的?”

  连衣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确定这路这么走?”秋吟懒散地就差躺在悲风剑上,让剑自己驮着她飞,“你和阿莲走得异曲同工之妙。”

  “是吗,连衣姑娘也是长在听风道?”

  “谁知道,我们又不熟。”

  严良才带秋吟到的是一处废弃的钟楼,红漆褪了色,像干涸的血,风干在尘土钟一般,正在听风楼面前长街的尽头,登上能看见听风楼挂的红灯笼。

  秋吟来时便在钟楼底留了符咒,以便随时跑路:“带我来这干嘛,大喊‘我就是那个逃走的大美女’,让对面倾巢出动来抓我,你从中拿逮捕金?”

  “瞧二师姐你说的,那我刚才在酒楼就拦住你们多好,风骑抓不到人不会回来,主力肯定不在听风楼,即便有,也不会来这。”

  严良才带着秋吟躲在红柱后,示意她看那顶满是破洞的钟:“看见那个破烂了吗,百里耳就是靠的它,才能知道那么多消息。”

  秋吟看看漏风的破钟,再看看一脸严肃的严良才,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你当我是傻子呢。”

  严良才捂头:“真的,这钟不是一般的钟,是听风道‘听风’二字的核心。”

  “核心在这废着,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因为别人看不见啊!”严良才激动,“这里有那个,不见仙,我当初带你从珠青峰南崖越过法阵到外门用的那颗球,你走的时候还抢走来着,入口、钟楼四角、钟内各有一个,这座钟楼在别人面前就是隐形的。”

  “哦。”秋吟淡定点头,突然扯起别的,“走之前,你话里有话吧。”

  严良才没明白:“什么?”

  “听风道有百里耳在,别的情报贩子还真活不下去,一些并不私密的消息,别处也能探听到,甚至有的宗门里有专门的修士走访四海,训诫堂其中就有例子,你应该看出我要的情报不是百千灵石或是一点江湖人脉就能得到的,却还是说有别的门路,我倒真的好奇,只有筑基初期的师弟?”

  “您还是直接叫我大名吧,师弟叫的我心突突,怪折寿的。”严良才沉默片刻,似乎在找不被秋吟暴打的措辞,“我认识百里耳。”

  秋吟似乎很诧异:“是吗?”

  严良才刚要点头,悲风剑悄无声息地架上脖颈,秋吟笑着问:“我以为你就是百里耳呢。”

  “……”严良才干笑,“二师姐真爱开玩笑。”

  “不见仙,像你说的。”秋吟继续道,“这玩意,有钱买不到,今天听风楼拍卖五千起价算低,最后争到五万才被拍走,而且买走那个人根本就是听风楼的托吧。

  怎么到你这,吓唬几句就借我了,你看起来也不像什么仙二代,等着回家继承宗门的样儿,我人格魅力这么大吗?”

  “当然——”悲风剑往前一分,蹭上他温热的皮肉,严良才连口水都不敢咽,生怕血溅当场,“二师姐,咱有话好好说,先把剑放下。”

  他说:“我全招。首先,我肯定不是百里耳,我一个筑基初期小废物,和金丹巅峰的黑市幕后大佬差了几辈子的修行,装不来。

  但其次,我真的认识百里耳,因为我曾经在他手下,而且算是他的心腹。”

  秋吟反问:“金丹巅峰的大佬认你个小废物做心腹,他比你还缺心眼。”

  “……质疑可以,拒绝人身攻击。”严良才强调,“说句实话,仙界不缺修为高的能人,但像我这种嘴会开花的宝藏可不多,论墙头草和唬人,还没遇到过对手。”

  秋吟没说信不信:“所以唬到我身上了是吧,你一开始不是挺巴结陆宛思的吗。”

  “而且你对阿玉好像很感兴趣。”秋吟笑里藏刀,“不合适吧,知道是你师姐我喜欢的人,还问东问西的,你当是我亲娘,在这盘问未来媳妇呢?”

  严良才快冤死了,欲哭无泪:“我就是问两句,二师姐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我夫人好看吗?”秋吟心平气和。

  严良才斟酌:“好、好看。”

  秋吟惊悚一笑。

  严良才急忙改口:“不好看!”

  秋吟直接扬起剑,严良才差点给这姑奶奶跪下,崩溃:“她带着斗笠和面帘,我根本就看不见啊,你到底要怎样!”

  “有道理。”秋吟点点头,最后警告,“好看也是我的,你给我规矩点。”

  严良才发自真心:“……师姐你秀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