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长廊, 单调的落叶滚动声让校园里的安静更甚一层。

  少女们的裙摆吹得微微浮动,锋利的褶子似有一瞬的交叠。

  陆时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加分的原因,许拾月平静的声音在她耳中也莫名添上了一层暧昧。

  她说如果自己想要, “它”就是自己的。

  那么这个“它”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那么如果自己想要更多的话, 她是不是也会给自己。

  明明许拾月只是给了一句话,贪婪与妄想却被暧昧与意料之外滋养了起来, 只一瞬间便长满了陆时蓁的心野。

  她就这样捧着手里的沉甸的奖杯, 水晶的光泽渡在她跟许拾月之间,风也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腰侧传来的密集震动就像是她此刻没有秩序规律的心跳。

  只是这份震动好像并不是陆时蓁单方面的幻觉,她还在这里握着奖杯不敢相信, 许拾月冷静的提示声就传来了:“陆时蓁, 你好像来电话了。”

  “啊?”

  陆时蓁被拉回了神,腾出手来往口袋一摸,发现还真的自己的手机在一个劲儿的震动。

  湫湫看到了刚刚更新的加分提示, 兴奋的忘乎所以, 一个劲儿的在手机屏幕里滚。

  陆时蓁刚打开手机屏幕, 就看到听到许拾月提示的湫湫一副惊恐的样子在屏幕里捂着它的x嘴巴。

  差点暴露!

  陆时蓁脑袋兀的一大,紧张的跟湫湫对视着, 难得的反应极快。

  她就这样公报私仇般的拿手指拨了一下屏幕里的这个小球, 故作轻松的佯做了一个划过屏幕的动作, 解释道:“啊, 不是什么电话,是闹钟, 我订的闹钟。”

  许拾月看了一眼陆时蓁手中的手, 似乎并没有对她的这个解释起疑, 淡淡的“哦”了一声, 接着道:“走了。”

  车子开来的很快,两个人说话间那辆黑色宾利就停在了校门口。

  低调,也惹眼。

  跟往常一样,看着许拾月坐进车里,陆时蓁才接着进车里坐下。

  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许拾月送给她的那个奖杯硌了她手一下。

  痛觉敏锐的在少女掌心炸开,但对陆时蓁来说更多的是另一种感觉。

  这个奖杯不止是记录着许拾月的荣誉,也记录着她的第二个999分。

  仿佛意有所指,陆时蓁又握了握奖杯,对许拾月问道:“你,真的给我了。”

  “你不是想要吗?”许拾月却反问道。

  “可是这是你的第一个奖杯哎。”陆时蓁又提醒道。

  “所以呢?”许拾月不然,声音中仿佛藏着几分不悦。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几分眼眸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犹豫的人,反问道:“你可以接受陆时恩的,却不能接受我的吗?”

  陆时蓁不知道许拾月为什么会提到陆时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只是想到刚刚得到的加分,陆时蓁生怕许拾月会因为这个问题给自己收回去,连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么能不接受呢。”

  陆时蓁否定着,整个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窗侧移动的日光在许拾月的视线中一闪一闪的,垂放在膝上的手抬了起来。

  还在摇着头,许拾月那微凉的手指就蹭到了陆时蓁的手背。

  淡淡的香气靠了过来。

  西装校服外套遮不住许拾月那纤细的手腕,如玉般的冷白色横过了陆时蓁的视线。

  或握,或挪动,许拾月就这样随意却又仔细的帮她纠起了着她拿奖杯的错误动作。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在干什么,手指的关节却偏偏不争气的紧张绷紧。

  真的是令人费解的一件事情,虽然说她跟许拾月已经有过不少亲昵的接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还是在为着这人落下的指温而密集跳动。

  可能车子飞过了两个街区,也可能连红绿灯路口都还没过去,许拾月给陆时蓁纠正完了动作。

  她就这样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嗓音淡淡道:“那就收好。”

  陆时蓁闻言匆匆忙忙的将自己乱麻一般的心绪又匆匆胡乱推到一边,清脆的“哎”了一声。

  她想今天简直太过美好了。

  许拾月不仅送了自己的漂亮奖杯,还给了自己一大堆加分,要是以后每一天都这样就好了。

  陆时蓁捧着手里的奖杯,放肆的幻想让她嘴角扬的特别向上。

  车厢很安静,许拾月听得到陆时蓁吐息中藏着的笑意。

  日光将窗玻璃倒映着的少女轮廓清晰的画在她的视线,收回的手指在阴影中轻轻摩挲,没有人注意到车厢微微扬起的另一枚嘴角。

  只是这份上扬没有维持多久。

  许拾月像是察觉到什么,框住少女背影的目光便倏然暗淡了下来。

  她又一次没控制住自己,就这样因为陆时蓁的喜悦而喜悦了。

  .

  初冬的夜已然带上了寂静的感觉,干净的夜空横过挂着枯叶的树枝,颤巍巍的托起了月亮。

  陆时蓁提着一个简单帆布袋站在了许拾月的房门前,按照约定,乐团比赛回来后她就要每天晚上来给许拾月上眼药了。

  可陆时蓁手里的袋子看起来有几分重量,好像除了药品还有别的东西。

  月光照不透扎实的袋子,只将少女的影子映在了门上:“当当。”

  陆时蓁有点紧张的敲响了许拾月的房门,随即便跟平时补课时一样,推开了门。

  只是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许拾月好像在跟什么人语音通话,她刚推开门就传来一句:“那咱们今天就到这里的吧。”

  这人的声音平日里还要平静几分,那种带着几分礼貌的腔调板正而满是距离感。

  陆时蓁的步子当即就顿在了门口,有些抱歉的讲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没关系。我事先也没有给你说。”许拾月摇了摇头,说着就将耳朵上的耳机摘了下来。

  那纤细的手指撩起几缕长发,乌黑跟白皙在光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许拾月声音的加持,她此刻举手投足间的从容让陆时蓁的脑海中自动翻涌起了许拾月在文中后期的形象。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早就开始跟着陆时泽实操了,随口问道:“是哥哥吗?”

  “不是。”许拾月却否定了陆时蓁,“是沈雁行的爸爸。”

  很突然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陆时蓁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不是生病了,却觉得这种不舒服比生病还要令她感觉恼火。

  许拾月的这个答案明显在陆时蓁意料之外,却又的确符合原文的设定。

  主神与系统所规定的发展并没有脱离轨道,是陆时蓁自己忘了。

  忘记了许拾月在原文中是通过跟沈家合作才将许守闲制裁,拿回了她的东西。

  也“忘记了”许拾月跟沈雁行并肩作战的强强爱情。

  现实世界的发展逐渐按照原文剧情卡上了扣,陆时蓁却没有原世界时那样激动。

  她就这样看着刚刚跟自己提起沈雁行名字的许拾月,淡淡的“哦”了一声。

  没什么情绪。

  却满是情绪。

  许拾月看了一眼视线中的这个模糊身影,将手里的耳机随手放下,道:“我们只是在合作。”

  许拾月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件小事。

  陆时蓁刚垂下的目光却兀的抬了起来,满是意外。

  许拾月这是在主动给自己解释吗?

  而没等陆时蓁反应过来,许拾月便又接着道:“我跟陆先生商量过了,这次事件过后许家已经知道我跟你们的关系了。现在有一个项目很关键,我如果要入局不能依托陆先生了,需要寻找一个合作方作为我的屏障。”

  “沈家之前跟我家有过合作,最近合作的不是很愉快,正要退出,这也是一个让他们家退出跟许守闲合作的机会。”

  明明只是件小事,明明自己这个局外人没有知道的必要,可许拾月却还是拆开了仔细解释。

  陆时蓁对于许拾月肯给自己解释这件事就已经很意外了,根本没想到她还会这样解释给自己。

  字里行间的,也没有提起沈雁行三个字,就好像将她排除在外了一样。

  “这样呀。”陆时蓁虽然没有太听懂这些东西,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原本满是情绪的声音只剩下了一种,“你们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基本上达成共识了。”许拾月道。

  “那得恭喜你了。”陆时蓁知道沈家是剧情给许拾月安排的最强助力,他们出场了,许拾月距离拿回属于她的东西的就靠近了一大步。

  不知道是替许拾月感到高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陆时蓁心口的那团闷闷兀的就消失了。

  整个心口平静安稳的好像它就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剧情在陆时蓁这里没有丝毫隐藏,而陆时蓁的心情在许拾月耳边也遮掩不住。

  她就这样听着这人有恢复往日活力的声音,先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垂下了眼睫:“好了,时间不早了,过来帮我上药吧。”

  “好。”陆时蓁答应的轻快,说着就快步走到了许拾月跟前。

  灯光将那道熟悉的影子映在许拾月的视线中,药草的味道慢慢散发弥漫在房间,同她肩头落下的玫瑰香气混合在一起。

  她先是感觉到了一缕温吞的热气落在她的鼻尖,接着便是那道熟悉的墨绿色遮住了她的眼睛。

  轻薄的纱布无法隔绝少女指尖的温度,她感觉得到陆时蓁的小心翼翼,也感觉得到在黑暗中那人向她传递来的温热。

  夜风推着单调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无限靠近的挨在一起。

  许拾月就这样感受着陆时蓁的存在,向来冷静的大脑冒出了一个无比荒唐的想法。

  她突然很想要将这一秒无限延长,一直到世界终结。

  只是她这个想法还没有维持多久,陆时蓁就将她的手撤了开来:“好了。”

  许拾月被黑暗笼罩着的眼睛微微耸动了一下,仿若大梦初醒。

  她不动声色的敛起了自己的思绪,淡声道:“谢谢。”

  陆时蓁并没有察觉到许拾月声音的不对,她还在紧张另一件事情。

  那个她放在包里的东西被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许拾月身侧的桌上:“那个不用谢,这个送给你。”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句话,有些意外。

  她现在看不见,只能单调的用手摸索。

  那平直的线流畅的划过她的手指,在尽头戳下了一个笔直的直角,四个连起来像是什么方方正正的扁平东西。

  “这是什么?”许拾月问道。

  陆时蓁也不是没有给人送过这样的礼物,但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这次心跳的格外厉害。

  明明自己只是单纯的想回报许拾月给她这次的大加分,而且这个礼物她都做好很久了。

  也没什么啊……

  陆时蓁这么想着,却还是不自然的挠了挠鼻子,含糊道:“你待会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恭喜你得奖,也恭喜你拿到了保送大学的资格。”

  说罢,陆时蓁便匆匆将摆在桌上的药膏等东西收拾到了空了的帆布包里,转身就走。

  只是她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刹住了车。

  陆时蓁:“哦,对了。”

  许拾月摸索面前东西的手停了一下,抬起了头。

  那个扶着门框站住的人稳了下匆匆的心神,像过去一样,对她道:“晚安,许拾月。”

  已经被拆开的包装纸发出微微窸窣的声音,空白般的书被书桌上的台灯照的明亮。

  许拾月的手已经放在了陆时蓁给她的那个礼物上,指腹下的凹凸不平刻着一行字。

  《小王子》。

  一笔一划,笨拙生涩,是这个人亲手给她翻译的。

  许拾月觉得,她今晚是不会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