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空寂的白色中透着青色的光。

  许拾月有意识的时候,手里沉甸甸的压着一个红色的苹果。

  周围安静极了,连她稚嫩的呼吸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许拾月注意到自己又变矮的视线,抬头朝远处看去,跟过去那次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正在走廊那头,正注视着自己朝她走去。

  “你能陪我多玩一会吗?”小女孩看着许拾月走到了自己身边,稚嫩的声音透着期待。

  许拾月有一种自己在借助自己小时候的形象,跟这个小女孩接触的感觉。

  她实在好奇这个让自己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无法忘怀的小女孩的身份,点了点头:“可以。”

  话音落下,许拾月就看到小女孩在她面前立刻露出了一个满足又漂亮的笑容。

  那均匀的灯光蓦地在她的头顶圈上一轮金色的光晕,肉感的小脸上铺满灿烂,明艳艳的有些晃眼。

  恍然间,许拾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也见到过这份灿烂。

  只是还不等她想起来,那同样小的手就伸到了自己面前。

  小女孩拿过了许拾月拾起的苹果,慢慢的推着轮椅走到了她的病房。

  许拾月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线变化的原因,小女孩那四四方方的病房看起来又大又空。

  单调的白色铺满了整个空间,只有那颗从她手里递过去的苹果有着唯一的颜色。

  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许拾月突然感受到了无边的寂寞。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苍白,更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怎样在这生活下去的。

  人们都说一个人平静到了极致是可怕的,可对于一个环境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消毒水的味道格外真实的铺满了许拾月的鼻腔,她抬头望向了那扇画做的窗户。

  鬼使神差的,她转头对她问道:“你想出去吗?”

  小女孩先是对许拾月的问题怔了一下,接着便看向了自己的腿。

  那乌黑的头发低低的扎着两个蝴蝶结,随着她的脑袋一晃一晃:“我出不去。”

  接着她又问道:“你能多来陪陪我吗?”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又谨慎,黑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小心翼翼的含着期待。

  许拾月有些动容,却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她这个承诺,她连这次跟她梦中见面都是一个意外。

  可在她犹豫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

  不是她发出的,却又的确是她的声音。

  “好。”

  霎时间,小女孩脸上的期待就绽成了笑容,许拾月的手里也被万分小心的塞过了一个苹果。

  那苹果红艳而饱满,像是千挑万选后特意珍藏下来的。

  许拾月没想到小女孩会给自己这么珍重的东西,一时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而接着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累,眼皮像是被苹果压着,沉重的抬不起来。

  白炽的灯光将她笼罩,她就这样跟小女孩握着手,躺在了对她们来说格外宽敞的病床上。

  一眨,一眨,慢慢眼睛就合在了一起。

  ……

  光在少女紧闭的眼里铺开,明亮的有些刺眼。

  许拾月轻轻蹙了下眉头,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模糊像是弥漫来的水迹,将方才还清楚的画卷晕染开来。

  许拾月感受着光与声音,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怅然若失。

  许拾月蓦地叹了口气,隐约觉得自己视线下方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物体。

  她就这样顺着看下去,脑海中停留着的她与小女孩相握在一起的手换成了与陆时蓁。

  感觉慢慢在此刻回拢,许拾月感觉到她的掌心铺着一片温热,甚至还有一点潮湿。

  陆时蓁的手就这样跟她交扣在一起,看上去骨骼分明,却又有些意料之外的柔软。

  那均匀的呼吸轻缓的落在许拾月的手背,温热模糊的透露着这人此刻睡梦中的安稳与乖巧。

  许拾月的手指蓦地微动了一下,就这样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心脏不知为何顿跳了一下。

  她忽然有一种陆时蓁的手像那个小女孩的手的感觉。

  顿了一下,又觉得可能是因为她在现实世界中跟陆时蓁握了手,这才在梦中梦到了跟小女孩牵手。

  是了,陆时蓁怎么可能是那个小女孩呢?

  哪有这么魔幻的事情。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她跟陆时蓁扣在一起的手,审视着这个莫名睡在自己床边的少女。

  陆时蓁的身上披着一个算不上太厚实的毯子,像从不远处的小沙发上勾来的。

  许拾月虽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变态的偷窥行为,但也不是很理解这个人的行为。

  自己的手也不是那么不好挣脱,如果她想挣脱,什么方法都可以。

  是不想让自己被折腾醒吗?

  许拾月眸光顿时微微变了一下,脑袋里不知为何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她挪动手腕想要跟陆时蓁分开,却忽的感觉到手腕下放压着个有点硌人的东西。

  是张纸。

  还是张白纸。

  许拾月蹙了下眉,她清楚自己在睡觉前没放过这东西,更不知道陆时蓁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顿了一下,许拾月不知怎么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鬼使神差的,将手指放在了这张白纸上。

  凹凸的小点连成了文字,瞬间就显现在少女的手指下,笨拙的表述着那人的解释道:我搁你掖被子,你握祖我的手,我不打扰你,借祖床边。

  这话说的算不上流畅,表述的也还清晰,像极了那个在床边也能睡着的人。

  许拾月慢读着这句话,手指从头到尾,停顿住又复尔从头重新读了一遍。

  她是真的不想自己被折腾醒。

  许拾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可能也只有这个人才能为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毕竟她是陆时蓁啊。

  手指轻轻摩挲着张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系统的声音同它汇在一起,在静谧的睡梦中形成了一句提示:“+50”

  猛地,陆时蓁一下就从床边坐了起来。

  接着,猝不及防,却又像本该如此的,跟许拾月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日光从背后的窗户倾泻而下,顺着铺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许拾月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又仿佛藏了些温和在里面,那白皙而干净的脸带着些早上初醒的青涩,像只小鹿,撞得人心脏咚的一声。

  陆时蓁张了张嘴,像是忘记了说话,又像是忘记了呼吸。

  她不知道是自己醒的突然,还是被此刻许拾月惊艳到了,脑子懵了半秒,而后才像是加载完的程序,对许拾月解释道:“那个我不是要故意来跟你睡觉的……我我是看到你被子蹬了,来给你盖被子的,然后就,就……”

  只是还不等陆时蓁将自己的话组织解释完,许拾月就打断了她。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纸收了起来,嗓音平静的对她道:“我知道。”

  陆时蓁怔了一下,接着看着她手边的纸,猛地意识到许拾月看到自己的留言了。

  她在那个突然加上的五十分,心想这是犒劳自己一晚的辛苦,跟君子作风吗?

  “一定是的宿主!”湫湫精力充沛的蹦了出来,“你昨晚体贴入微,英雄救美,还没有趁人之危!这简直是人类最高尚的品德了!不愧是宿主!”

  “嘿嘿。”

  还有什么比一大早加分,又听到彩虹屁来的让人心情愉悦的吗?

  陆时蓁觉得,没有。

  她就这样将自己身上的毯子取了下来,看了眼时间,对许拾月道:“已经十点半了,要叫午饭上来吗?从这里到比赛场馆要十五分钟,下午两点开始,我们最好一点半就出发,到那里还要换装集合什么的,时间越充裕越好,你觉得怎么样?”

  像是之前就计划好了,陆时蓁此刻的话跟方才比起来,简直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

  干错利落,难得细心。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视线中这个模糊的人影,嘴角总想着扬起,却依然被她抑制着:“可以,你的安排很好。”

  得到了许拾月的认可,陆时蓁有些开心。

  如果她现在是圆子,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再接再厉,陆时蓁又问道:“那你午饭吃什么?我去给你定。”

  她像个仔细的服务员,翻开了酒店在一旁放着的菜单:“中午有蛋包饭,牛肉面,梅菜扣肉,炸鲜奶……”

  “我吃一碗清淡点的面就好了。”许拾月没有按菜单上来,淡声道。

  “那就鸡丝面吧,热乎乎的,也很暖胃。”陆时蓁道。

  “好。”许拾月点了点头。

  日光铺满了整个卧室,有些刺眼,却让她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这里的床很软,压在身上的被子也轻盈。

  又或者是此刻有一个人体贴入微的关心着自己。

  安排妥当,陆时蓁利落的准备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订餐,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呼唤:“陆时蓁。”

  她以为许拾月是为了午饭找自己,转身问道:“还想吃……”

  只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陆时蓁就看到一个米白色的棒球外套猝不及防的朝她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就抬手接了过来,厚实的布料沉甸甸的压在她手上,浮动着主人身上的清香。

  这是昨天许拾月来酒店时穿衣服。

  陆时蓁楞了一下,有些不解,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接着许拾月的声音就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冷冷的,却带着温和:“穿上我的外套再去。”

  扑通,扑通。

  那只在刚刚醒来的时候闯进陆时蓁心野小鹿正肆无忌惮的在里面撒野,扬起一片清淡的香气。

  陆时蓁觉得奇怪极了。

  为什么得到一件外套会比加分还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