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间排练室算不上有多安静,一小段一小段音乐在不同乐器声中流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苗苗靠得很近,那轻轻又谨慎声音被热气烘托着落在许拾月耳边,兀灼了她一下。

  偏袒。

  她怎么可能偏袒陆时蓁。

  陈苗苗认真,看着许拾月继续补充道:“我刚才说了这么多陆时蓁不好,你全都是在反驳我,说陆时蓁没有这样,陆时蓁还好。”

  像是有人将那层看不清雾气拨开了,又像是更浓雾气落了下来。

  许拾月听着陈苗苗复述自己刚才话,握弓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对陆时蓁评价竟然都是好,陆时蓁对她来说好像也不再是那个疯子变态,危险愉悦犯。

  那她是什么?

  少女细密眼睫微微垂下,眸色深了几分。

  像是有什么一直沉寂在枯涸土壤下方东西苏醒了过来,不竭挣扎着,在空旷荒野响起一声羸弱又细微土壤开裂声。

  见许拾月没有发声,陈苗苗眼里满是疑惑,慢慢眉头却松了一下。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哎”了长一声:“拾月,我刚才还觉得是不是我错觉,现在看来好像不是我错觉。”

  许是相处久了,即使许拾月只能模糊看到陈苗苗轮廓,她却依旧可以感受到这人认真打量着自己目光。

  许拾月思绪就这样被这声夹着新奇发现声音拉了回来。

  她不知道怎么握着手紧了几分,竟然有一种有什么秘密要被窥见发现紧张感。

  却不想,陈苗苗语气认真讲道:“你胖了。”

  “哎?”许拾月罕见没有控制好自己表情。

  像是被陈苗苗给诓了,又像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不过想来也是,她对陆时蓁又有什么不能说秘密呢?

  许拾月这么想着,将自己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这些天按部就班接受着秦文跟沈橙治疗,确感觉到身体好了不少。

  但是要说胖了,她觉得应该不至于。

  “有吗?”许拾月语气平静反问道。

  “有。”陈苗苗笃定点头,托着下巴欣赏起了许拾月脸,“不是那种不好看胖,是那种正正好好胖。”

  “我还记得我第一面见你时候就在想,要是你脸上有点肉,就更完美了。果然我想没错,你看你现在脸上满满胶原蛋白,多好看。”

  陈苗苗说着就笑眯眯弯起了眼睛,还有些对自己当初判断得意。

  只是她没有将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接着就想起了那个让许拾月变成这样人,若有所思跟许拾月讲道:“不过这么看来,陆时蓁好像也不是传闻中那么疯。”

  “她像个为了你什么都豁得出去理智疯批。”

  陈苗苗说话大喘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许拾月听着不由得蹙了一下眉。

  难道疯批跟疯批还有种类区分不成?

  陈苗苗就知道自己这位好朋友不会研究这些,主动给她解释道:“就是那种只为你,只偏爱你,然后只要有人欺负你,她就立刻冲过来,啪啪两巴掌。”

  她说着就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后方安静如鸡孙晨晨,小声道:“孙晨晨事有人给你讲过吗?”

  许拾月是知道这件事,她跟陆时蓁耳机连接着听得很是清楚。

  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于这个她已经知道事情,她却没有点头,莫名想要听陈苗苗给她叙述当时画面。

  “就当时孙晨晨一张嘴叭叭叭说特别难听,陆时蓁当即就走上去就给了她两巴掌,周围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孙晨晨捂着脸也懵了。你说监控就在她&

  #30340;头顶上,这不是为了你疯这是什么?”

  陈苗苗说绘声绘色,声音里还有些小激动。

  许拾月默然听着,那原本只有声音空白画卷也随之填上了颜色,埋在土壤里种子将裂缝挣得更大了些。

  “还有刚才她带你来时候我就在摇摆,要不要磕你们两个。她风评不好,如果磕真很对不起你。”陈苗苗面容挣扎,尤其是刚才经过她们许拾月对话,纠结更是写满了小脸,“但是她真好像一只大狗狗啊,就是那种看起来凶巴巴,疯了吧唧,实际上很听你话狗狗。”

  说到这里,陈苗苗就像只小西施犬一样,抬手扒在了许拾月腿上。

  她那一直在忍耐着声音带着兴奋颤音,激动讲道:“拾月,你知道吗,最近很流行犬系!犬系超有安全感,特别抢手……”

  不等陈苗苗说完,许拾月便唤了她一声:“苗苗。”

  她语气很平,却又夹着一丝微凉,骤然就将陈苗苗从自己热烈幻想中拉了出来:“啊?”

  日光在许拾月眼眸中流转,细密眼睫微垂下了几分。

  她就这样看着蹲在自己视线中这一小团影子,提醒道:“高三了,少看点电视剧。”

  “哦。”陈苗苗瘪了下嘴。

  她还想对许拾月说些什么,陈老师就拿着她杯子走了进来:“好了,我们再来一遍。”

  陈苗苗闻言立刻抱着自己单簧管站了起来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腿蹲得有些麻了,一瘸一拐回了自己座位。

  看到视线中指挥棒划出银亮光,许拾月拉响了手中琴。

  大提琴声音沉厚而悠扬在弓与弦交纵下缓缓响起,不易察觉掺杂了几分演奏者复杂心绪。

  许拾月并不觉得陆时蓁有陈苗苗说那样凶。

  也不觉得她抢手。

  亦或者,不希望她抢手。

  可不知道是不是往往总是事与愿违,音乐飘摇着透过窗缝流进楼下教室,还不等它将这安静房间占据,便被纷纷发出感慨压了下去。

  “哇,好漂亮啊。”

  “学姐已经画完了吗?这么快。”

  “这三个颜色是怎么做到过渡这么自然。”

  ……

  秋日太阳消极怠工挂在教室窗户一角,夕阳找它借了一点红色,热烈铺满了天空。

  坐在陆时蓁后面那个女生很是满意画完了自己画,松散盯着窗户前停着肥嘟嘟麻雀,稍稍错开,却发现这只是画上假动物。

  那铺满了她视线既是夕阳,也是陆时蓁画。

  “天哪。”女生怔了一下,感叹不被她控制就从嘴巴里掉了出来。

  陆时蓁是刻意挑这个角度,对这人声音听得也格外清楚。

  她就这样转过身去看着那人,故意问道:“我刚刚听到你放笔声音了,你是画完了吗?”

  女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画板上画,方才沾沾自喜荡然全无。

  她将自己椅子搬得离画板近了些,刻意挡着:“我……我还没有呢……”

  只是社团里人早有对她平日作风早就看不惯,歪了下头看着她露出来画,揭短道:“王雪洁,你不是已经画完了吗?”

  “没,没有……”王雪洁否定。

  陆时蓁当然也看出来这个人是什么意思,站起身来敲了敲她画板,将刚才她给自己那句话还给了她:“没关系,社团活动嘛,重在参与,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在这具身体里呆了这久,陆时蓁也掌握到了原主说话精髓,温和笑着,将王雪洁架了起来:“我看你对油画很有见解,不如展示一下,大家互相交流嘛。”

  陆时蓁手上很有力气,王雪洁根本

  挣扎不开。

  她就这样看着两幅油画在社团成员帮助下并列摆在了一起,面色难看。

  要说油画其实王雪洁在社团里也是数一数二,不然也不会猖狂到这种样子。

  只是她这一方井里踩惯了人,忘记了在天外有天。

  落日在两块画板几乎相同位置释放着光亮,她太阳完美又干净,应该是很拿得出手。

  偏偏陆时蓁画在她旁边。

  原本具有攻击性红色不知道掺杂了什么别颜色,变得正如秋日般温和萧瑟。

  那散发着光亮红色圆日就这样挂在画布中天空,真实让人能感觉到温度。

  同样表达黄昏过渡她是模糊却让人觉得泾渭分明,陆时蓁却是融为一体一般。

  面色难看已经不能形容王雪洁脸色了。

  她跟陆时蓁不是一个班,却对她早有耳闻,很是不喜欢亦或者嫉妒这位陆家大小姐。

  她就是很拙劣想要踩陆时蓁一脚,在学妹们面前炫一波技,将自己捧到她头顶之上。

  却不想自己成了她垫脚石对照组。

  “学姐,你去年油画考试时候是不是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啊?”原本对王雪洁很是崇拜小学妹凑到了陆时蓁身边,关心道。

  “嗯。”陆时蓁看着王雪洁画点了下头,“我拉肚子了,看见了脏东西,恶心反胃。”

  “学姐要注意身体啊。”小学妹忙道。

  她看着陆时蓁画板上颜料,请教道:“学姐我也是用了你这几个颜色,为什么我做不出你这样效果啊。”

  周围几个同学也很好奇,纷纷围过来道:“学姐你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画吧。”

  陆时蓁在原世界就经常在电脑那头跟大家分享自己绘画过程,对这样要求也来者不拒:“好啊,我看看……”

  “学姐是跟着哪个老师学啊?”陆时蓁正琢磨着怎么以小学妹画做示范修改,就有人好奇问道。

  “我也没有跟哪个老师,基本上跟着网上一些大神教程。哪个老师画风我喜欢我就报他个班学。”陆时蓁答道。

  按照一些门派书法,她是野路子出身。

  她家为了给她治病已经花了不少钱,即使是唯一兴趣也只能是自己研究。

  “那学姐应该学了很久油画了吧?”又有人问道。

  陆时蓁摇了摇头,看着手里握着画笔还有些留恋:“其实油画是我接触最短东西了,也是之前研究厚涂时候涉猎过,之后就被人家禁止搞这个了。”

  “为什么啊?”众人不解。

  “因为……”

  陆时蓁刚要回答,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东西撞到铁质门框声音。

  是保镖搬运许拾月大提琴小车。

  而许拾月就站在门口。

  陆时蓁见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居然已经到了五点。

  她想着自己今天来是陪许拾月排练,没有她等自己理由,便果断将手里笔放下,跟一旁社团成员道:“我该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跟你们说吧。”

  却不想原本站在门口许拾月就这样走进了教室,不急不慢在靠近门口椅子上坐下:“不着急,我也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