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烟花在空中轰然炸开,明亮的将颜又青微昂起的脸全部点亮。

  烈酒的凛冽在风中显得温热,她就这样看着同自己披着一条毯子的池言,烟花照亮了大半的天空,也有一束落进了她的心里。

  “你这一个月都不开心,是因为这件事吗?”池言问道。

  颜又青听到池言这个问题,平静的眼瞳轻眨了一下。

  她意外于池言居然真的察觉到自己表现出来的冷淡,又无奈于这家伙并没有真的看透自己。

  其实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令她的情绪有所波动。

  她看到过对旁人来说无法通过现在看到的未来,知道对于她的妈妈跟继母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也不会又失望落寞,甚至于期待。

  她比过去的她更加冷静,唯独有一根能波动她情绪的绳子被系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自习课的安静衬得钟意的声音格外清晰,“心上人”三个字勾动绳子,让人觉得不安。

  即使颜又青的理性告诉她这不过是钟意无聊的玩笑,而且后来池言也解释了,就可以放心了。

  但这些天她看着池言总偷偷摸摸的计划什么的样子,又让她不得不警惕,脸也随之冷了下来。

  而今天的兼职,不过是她的不冷静被具象化了而已。

  冬夜的凉风腾起龙舌兰的凛冽,颜又青的思绪不动声色的回笼。

  她看着这个刚结束兼职的少女,将自己心底真实的原因藏了下去,点头道:“算是吧。”

  得到了答案,池言心里也有些了然。

  她看着颜又青始终漠然垂下的眼瞳,心里莫名的被堵了一下。

  池言做过很多张卷子,可以熟练的在拿到问题之后知道答案。

  可是这次这道题,她却顿住了。

  池言也不知道她该说什么话才能宽慰到一个被自己的母亲选择遗忘的人。

  她就这样抬头望着烟花看了半晌,才道:“其实你也不要不开心,我们最终都会是独自一人。”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人的一生就是一场巨大的告别,我们都是孤独的旅者,在漫长的岁月中走向死亡的终点。”

  颜又青觉得这话说有点深意却又带着些直白,偏头问道:“这是谁说的?”

  池言好像就在等颜又青这么说,故作高深的跟她讲道:“沃兹·基硕尔德。”

  这不过少女说的认真,唇角却违背这这份认真严肃,毫不遮掩的勾了起来。

  甚至好像还带着几分得意。

  颜又青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觉得这个名字奇怪,不由得顿了一下。

  不过在两秒后她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个什么人名,没有遏制住的笑了出来。

  就像是常年冰冻的冰川裂开了缝隙,日光从晶莹的缝隙中透过,干净澄澈的让人过目难忘。

  在空中绽开的烟花又一次照亮了池言的视线,那漆黑的瞳子有一瞬的失神。

  前后两世池言看惯了颜又青淡然冷漠的样子,让她一度以为这个人笑也只不过是勾勾唇角,带不了多少鲜活的感情,反而违和。

  可是她错了。

  颜又青这样笑起来,挺好的看。

  像是从高岭上落下来的白色线莲终于幻化成了人。

  夜风撩动着池言脸侧的碎发,让她失神的眼睛迟缓的眨了一下。

  而后她才继续保持着方才脸上的笑,像朋友一样对颜又青讲道:“就是嘛多笑笑才对,不然你一张脸上冷冰冰的,冬天你那信息素都能在脖子挂上霜了。

  颜又青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笑的有些过分,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而周围忽的开始躁动了起来。

  “六!”

  “五!”

  ……

  烟花在这个时候已经进入第三阶段,新旧交替的时间也走进了十秒。

  随着绽放出倒计时的烟花腾上空中,池言抬头看着天空中浮现的巨大数字,耳边是场馆响起的人们兴奋倒计时的声音。

  “三!”

  “二!”

  “一——新年快乐!”



  “张敏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们继续下去吧!”

  “汪联盈,祝你新年健康顺遂,万事胜意!”

  “我希望赵斌能够手术顺利!好好康复!”

  ……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起的头,在烟花绽放黑夜如昼的时刻,池言的耳边响起了各种各样的祝福。

  许是受到了周围热烈情绪的感染,她也站了起来,双手扣成喇叭放在面前,在这一片片祝福声中喊道:“我希望我们家老池新的一年能身体健康!项目顺利!”

  “还有啊,让我身边这个人,颜又青!新的一年能够快乐!”

  池言喊着,便转头看向了颜又青,叮嘱似的补充道:“起码要比今天快乐。”

  白炽明亮的光从少女身后打过来,黑色的影子落在颜又青的手里。

  她的脸上带着赤诚的笑意,明艳灿烂的仿佛永远都不会凋谢的花。

  颜又青眼眸抬起,在喧闹的声音中她听到了自己心跳失衡的声音。

  那个在过去对身旁人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太阳终于也有一束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炽热的暖意将她包裹,明明是冬日,却仿佛如春日一般灿烂温暖。

  周围的人都在为新的一年的到来而欢呼雀跃,颜又青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藏在毯子下方的手交扣合十。

  烟花褪去,漆黑的夜幕洒着朦胧的月色与星光。

  月亮好像知道有人要对星星许愿,主动躲到了乌云后面。

  颜又青就这样看着天边那一颗最亮的星星,笔挺着腰背,眼眸虔诚低垂。

  她对着星星许愿,希望新的一年池言也要快乐,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

  跨年夜的疯狂让人流连忘返,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高三上学期在新年的第一个月的中旬结束了。

  而颜又青的生日也在寒假的第五天到来,宋雁行在乎面子,给她的继女办的成人礼也很盛大,地点就定在了市中心最昂贵的那家酒店。

  不知道是沾了池言这个颜又青同桌的光,还是钟意这个颜又青好友准女友的光,三人组连带着汪楚宁都收到了颜又青生日聚会的邀请。

  前一日刚下了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格外好看。

  只不过苦了池言,她抱着自己实验了七|八次才成功的永生花,像供祖宗一样站在公交站,不敢胡乱走动。

  所幸公交车来的很快,池言看着对她打开了大门,前脚刚要迈进去,后脚就看到了呈现人挤人状态的下班高峰期公交车。

  少女那刚刚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祖宗之所以是祖宗,就是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池言看了眼自己手机里两位数的存款,咬了咬咬,决定斥巨资打车。

  大不了到时候给颜又青打电话叫她来给自己垫钱,本来这也是她欠自己的。

  这么想着池言理不直气也壮的抱着她的永生花上了出租车。

  窗外雪景飞逝,被压弯了的松树一颗颗的排列后退。

  在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十分的时候,池言来到了酒店,远远地就看到陈年年帮钟意收拾衣服。

  池言下车:“啧啧啧。”

  陈年年看到池言调侃似的眼神立刻害羞的收回了自己手,钟意则上前,反客为主道:“你啧什么?来的这么晚,待会得罚酒!”

  “就是。”汪楚宁在一旁附和,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着池言。

  池言今天穿了一条跟平时风格不同的黑丝绒长裙,开叉的裙摆露出纤长的腿,一双及膝的靴子直接将她身上的不好惹的Alpha气势拔到了顶峰。

  汪楚宁忍不住感叹:“言姐,你今天这身打扮不会是要来砸场子的吧?”

  陈年年立刻紧张了起来:“不行池言!今天是又青生日,你可不能这样!你既然来了,就放下你跟又青之间的矛盾!”

  池言看着这两个脑补过深的人,满眼嫌弃:“瞧你们紧张的,我是那样不懂事的人吗?”

  这么说着,她就颠了颠自己手里的礼物盒子,道:“我今天是真诚的来祝福我亲爱的同桌颜又青小姐十八岁生日快乐的。”

  池言说的真诚,精致的礼物包装也衬得她准备充分。

  钟意却觉得她手里这看起来有点档次的礼物包装好像指引着她想起些什么,微眯着眼睛讲道:“咦~阿言为什么你这一套说辞给我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你的这个礼物是不是……”

  只是正当钟意要推理到正确的答案时,汪楚宁一把给她把正确答案的大门关上了:“不会是一盒子辅导资料吧?”

  池言立马否定:“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汪楚宁格外好奇,说着想拿过池言手里的礼物盒子。

  却不想池言眼疾手快,一下就躲过了她的动作,道:“又不是给你的,看什么看?!”

  “我不拆开,让我掂一掂嘛,言姐~”

  “不行。”

  汪楚宁好奇,池言绝对不给。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围着钟意闹了起来。

  最后还是刚刚挂掉电话的陈年年制止了她们:“又青来电话问了,宴会要开始了,咱们快进去吧。”

  话音落下,这场注定没有胜负的打闹就此结束了。

  池言本就做贼心虚,提防着汪楚宁,走进了酒店。

  而就当她刚踏进酒店大厅,池言突然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她看了看钟意跟汪楚宁,终于放心嘴巴都要合不上的不止她一个了。

  偌大的酒店大厅上方吊着一顶巨大的水晶玻璃灯,拼成不同图案的瓷砖反射着明亮夺目的光,被她们一行人就这样踩在脚下。

  颜又青生日宴的在顶楼宴会厅,四人在侍者的带领下上了电梯。

  明明那电梯看起来跟所有电梯一样,银白的门干净的能当镜子,可就是给人感觉一种说不上来的精致。

  电梯运行的速度很快,不过几秒就到了酒店顶楼。

  沉重的十九世纪浮雕大门在两名侍者的共同作用下被推开,比酒店大厅还要夸张的宴会厅出现在了毫无心理准备的池言视线里。

  宴会厅算不上太大,却也是一眼望不全。

  不知道是不是池言的错觉,她觉得这里的光都是泛着金色的。

  悠扬轻快的音乐环绕在宴会厅中,池言的视线寻着声音望去,在宴会厅的一处看到了钢琴与小提琴,还有一名指挥家。

  而陌生的面孔不止是现场演奏音乐的乐团。

  说是颜又青的生日聚会,可在场的好多人池言都没有见过,一看也知道根本不是会在学校里出现的人。他们西装革履,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这就是颜又青的生活吗?

  池言站在门口,突然觉得她跟宴会厅里的这些人有着很大很大的鸿沟。

  光影落在她的视线里,一种形容不上来的距离感拉着她朝后迅速退着。

  而这个时候,一只微凉的手落在了池言的手臂上。

  淡淡的海盐味顺着厅内的暖风穿过她披散的长发,落在那隐秘的角落,稳住了她的心神。

  颜又青就这样站在池言的身边,目光平淡,一如往常:“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