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明媚而和煦,两个人面对面的早餐给病房里带来了几分烟火气。

  池言说罢,便带着几分得意去夹碟子里最后一只煎饺,却不想另外有一只筷子横了过来。

  颜又青一言不发,像是没有看到池言要吃那只煎饺一样,在池言差一点碰到那只煎饺前,就将它放到了自己盘子里,没有一丝停顿的当着池言的面咬了口。

  颜又青的脸上依旧是平静淡然,池言脸上显而易见的得意却瞬间消失。

  她有些难以相信的看着面容平静的颜又青,抿成一条线的唇瓣上写着明晃晃的不开心。

  池言觉得,颜又青绝对是故意的。

  她这绝对是在打击报复自己刚才的炫耀!

  就在池言想质问颜又青是不是故意的时候,放在腿上的手机响了。

  只不过这次来的不是消息,而是电话。

  来电的人也不是钟意,而是老池。

  池叙封从来都不太经常主动跟池言打电话,加上刚才钟意刚刚跟她形容过的场景,池言不免得有些预感不好:“老池?”

  “言言。”池叙封的声音还算平静,“你舅妈说你昨天没有回家,是怎么回事?”

  “我……”池言知道这件事情是瞒不过老池,说着就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颜又青,斟酌了一下,道:“我同学出了点事,我在医院陪她。”

  “是那位颜同学吗?”池叙封问道。

  池言点点头:“就是她。”

  颜又青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池言的对话,大概猜到池叙封跟池言说了什么,抬起了几分视线。

  “你有没有事啊?”池叙封询问道。

  只是池言刚想回答他自己没有事,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某个女人熟悉的撒泼哭喊声:“哎,我们家敏学怎么命这么苦啊!他爹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从小就我一个人拉扯他长大……”

  刚刚到嘴边的话被池言压了下去,她眉头一拧:“老池,你在哪里?”

  池叙封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餐桌上以泪洗面的许永丽,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你舅妈家。”

  池言登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你。”

  颜又青看着她这样慌慌张张的样子,忙问道:“怎么了?”

  池言利落的穿着自己的校服外套,话说的也迅速:“我舅妈把我爸爸叫到家里了,还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早餐谢谢了,我先走了。”

  池言着急,行动更像阵风似的,两句话结束便拎起了书包往病房门口走去。

  颜又青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再抬头就看到刚刚被少女拉开的门已经关上了。

  池言太担心许永丽的口甜心苦会再次忽悠他们家老池,骑自行车骑得飞快,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池言刚推着车子走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的哭泣声。

  那声音悲痛欲绝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真的是,我这些年没有劳心也劳力了,这孩子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妹夫,你说我怎么能不寒心啊,冬天里外面那么冷我一大早就去……”

  “砰!”

  可池言早就不是那个会被许永丽随意pua摆弄的孩子了,玄关的房门猛地就被推了开来。

  她就这样冷笑着看着坐到沙发上的许永丽,反问道:“舅妈一大早怎么样?出去给许敏学买新鲜鱼吗?”

  许永丽被池言的破门而入吓了一大跳。

  她先是心悸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了刚才的悲戚:“你难道没吃吗?!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样的白眼狼。”

  “我吃是鱼的哪个部位,舅妈不清楚吗?”池言反问道。

  许永丽听到池言这句话,做出一副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的样子,道:“原来你是一直记恨着这个,才对你哥哥这样无情的吗?”

  “言言,这可是你的哥哥啊。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去做证人,让他背了处分。他以后可还怎么做人啊!他还是个孩子啊!”

  “都十八了还是孩子啊?”池言觉得好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我觉得舅妈应该很清楚吧,学校的监控应该已经说明一切了吧?”

  许永丽被池言噎的没有话说,她也清楚自己在属性上无法压制池言,转头就看向了能压住池言的她的父亲:“妹夫,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就这样亲情冷漠!我这些年,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劳心劳力,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吗!”

  “嫂子,嫂子您不要激动。”池叙封看着许永丽怒目圆睁的样子,跟往常一样扶着她坐回了沙发。

  许永丽也顺着池叙封的这个动作坐了下去。

  只是就当她以为自己又一次拿捏了池叙封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的话却让她满盘失算。

  “嫂子您也不用这样,我从小就教导言言要实事求是,这也是我们这些人一直以来秉承的准则,孩子不过是跟着大人学罢了。”

  “如果嫂子觉得言言在这里真的给您添了很大的麻烦,那我们以后也不便打扰了。”

  池叙封的话说的文绉绉的,态度也是对长嫂的毕恭毕敬。

  只不过当他话音落下之后,算不上拥挤的小客厅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池言方才还写着愤怒的眼睛里闪过了些讶异,她竟然没想到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老池居然还能说出这样不吐脏字的骂人的话。

  许永丽则是彻彻底底的呆滞懵了,她没想到她过去拿捏的手到擒来的池叙封今天竟然成了一颗软钉子。

  许永丽僵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池叙封,像是一个宕机了,又像是在盘算什么。

  几秒后,她将手里的纸往桌上一掷,做出一副别人不仁她才不义的样子:“妹夫,既然你这么说,那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些年池言在我家吃的用的消耗的,我们就在这里算算吧。要是算不清楚,今天谁也别想离开。”

  池言顿时就明白,许永丽这是想临走了还要扒她们家老池一层皮。

  少年时的冲动与Alpha向来不允许被人强压自己的尊严让池言体内的信息素蠢蠢欲动,她那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攥,下一秒好像就要冲上去给许永丽些好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开始就没有被池言关好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男人冰冷而格外又气势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如果许女士需要彻底清算,我可以提供现场服务。”

  池言觉得这声音听着耳熟,转头一看就发现昨天在医院走廊见过的颜又青的律师正站在门口。

  他依旧是西装革履的,笔挺的身子带着些Alpha不可侵略的威严,不怒就已经令人不敢招惹。

  就是这个人害得她儿子背上了一个黄+警告,许永丽根本就不待见这个人,立刻像个泼妇一样站起来,吼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家没有钱赔给你们!”

  律师却不然:“您误会了,我不是因为颜小姐的事情来的,是颜小姐委托我来处理池小姐搬家事务的。”

  池言闻言,微微怔了一下。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律师,觉得颜又青简直神了。

  她是能预知未来吗?

  话音落下,律师对昨天就已经见过的池言微微颔首,而后便径直走到了池叙封跟前,道:“池先生您好,颜小姐请的搬家公司已经到了,麻烦您跟池小姐把属于池小姐的东西收拾出来,全过程我都会持记录仪全程作见证,以免日后麻烦。”

  池叙封常年在生科院,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伸出手忙握了握律师的手,“您好您好。”

  箱式小货车停下的声音传进了房子里,池叙封望了眼窗外下来的几个壮汉,笑道:“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律师点点头,示意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了,丝毫没有示意许永丽的意思。

  而许永丽也像是一只被打了七寸的老蛇,独自坐在沙发上,眼神里都是愤愤却又无可奈何,跟她儿子一样,一腔怒火只能拿门出气,起身“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她卧室的门。

  有了颜又青家律师的加持,整个搬家过程井然有序,很快就到了收尾阶段。

  池叙封将生科院家属楼的地址给了搬家公司,自己则骑着小电驴带着池言慢悠悠的朝家驶去。

  已经过了上学上班高峰期,路上人少车也少。

  池叙封看着后视镜里的池言,分神道:“你这孩子,以后不能这么冲动,回去你要好好谢谢颜同学。”

  池言听着垂眸“昂”了一声,她有点倔的讲道:“我就是看不惯舅妈欺负你好说话。”

  池叙封闻言,叹了口气:“是爸爸不好。”

  没有形状的吐息不着痕迹的随风飘散,池叙封顿了一下,又缓和气氛似的半开玩笑的对池言讲道:“言言以后就要跟爸爸回家过苦日子了。”

  池言摇摇头,不以为然:“不苦。”

  她昂头看着视线的男人,提醒道:“老池,我都已经成年了,还是个S级的Alpha,没有人能欺负我,出了事我还能扛着你跑呢。”

  池叙封不出意外的被池言的话逗笑了:“你这孩子。”

  白日的太阳带着尚未散去的燥热从稀疏的枝杈中落下,在池言的视线中分成了好几分。

  池叙封的背影依旧如池言记忆中那样宽厚,可不修边幅的卷发中已经有几丛白头发出没了。

  许是阳光晒的人心都软了,池言带着几分不属于Alpha的内敛小心,动作轻缓的靠在了池叙封的背上,说出了这些日她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老池,我好想你。”

  池叙封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只当是女儿难得的撒娇。

  他就这样松开一只握着把的手,朝后摸了摸池言的脑袋,道:“爸爸也想你。”

  风荡过树梢,追着归家的父女。

  过去池言只觉得人生难得的是遇见,现在才觉人生得难得的是再见。

  .

  池言也没有多少东西,池叙封的那间房子还是一如池言记忆中的乱糟糟的。

  她也不着急收拾,反正今天放学后就是中秋三天假期,她有的是时间给老池把家收拾出来。

  吃过午饭,池言便混在走读生的人潮中溜进了学校。

  午休的时候班里人不算多,零零星星的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小声的背着单词跟课文,俨然一副争分夺秒的样子。

  池言像是一个异类,慢悠悠的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躲着教室黑板上方的监控从书包里拿出了两杯果茶。

  ——为了感谢颜又青,池言在奶茶店点单的时候,顺手也给她买了一杯:青柠生打椰椰。

  只是当池言悄么声的将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果茶转移到桌洞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阻碍。

  她将果茶往自己腿上一放,有些奇怪的低头朝自己的桌洞里看去,就看到自己原本算不上拥挤的桌洞中间正放着一个盒子。

  池言确认自己没有这样的东西,奇怪的将盒子拿了出来。

  就发现这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盒子上方还扎着一个格外漂亮的大蝴蝶结。

  池言皱了眉下,大概猜到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弓着腰在琢磨着该怎么处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阴影落下从她的头顶上落了下来,少女清冷的嗓音唤着池言的名字:“池言。”

  淡淡的海盐味道从池言的头顶倾落,颜又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那浓密的睫毛鸦羽般的垂着,窗前的光透不出她眸子里是什么情绪。

  池言被这一声唤弄得不明所以,可还不等她开口就看到这人把一张纸拍在了她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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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颜颜:你的,负责。

  言言:我不是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