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的红烛淌了一夜的眼泪,直到明亮的日光覆上,渐渐替代这旖旎朦胧的线光。
言婳睡得很熟,但并不十分安稳。
意识有些缥缈,好像一直在波澜潮水里沉浮,却没有想象中的湿润,甚至透出干涸的渴来。
纵然眼皮上像压了个大山,言婳还是在昏沉沉间醒了,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房间确实大亮着,阳光从单薄通透的窗棂里射进去,有几缕落在了轻纱细拢的帷帐上。
今日是个好晴天。
耳侧间清浅的鼻息声传来,言婳转动眼珠看过去,绿栀此刻睡得平稳。
安然睡眠中的人卸去了平日里的一切情绪,面容恬淡,眼睫轻垂,静美的五官高低起伏,晨雾般微茫的光影错落明暗,落在她脸上,被渲染近乎迷人。
言婳看着她,心中突然涌出无限的柔情,涨潮一样把她整个人都淹在海底。
或许是因为长久的注视,绿栀很快就醒了,张开眼睛看她一眼后又闭上,而后手指轻轻动了几下。
言婳这才发现她的手掌还覆在自己胸前。
绿栀无意识的揉了揉,又顺势滑到她绸缎般细腻纤瘦的后背,抚摸之后收紧力气扣住,牢牢贴上。
“怎么醒了?”绿栀问她,嘴唇磨蹭着耳侧,带着还未清醒时的潮湿水汽。
言婳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软软的嗫嚅:“我想喝水。”
绿栀呓语般的嗯了声,手里却还是没有松开搂着她的姿势。
言婳推搡她的腰身,小声说:“我渴了。”
绿栀这才动了动,低下头时,眼睛已经清明,说:“我去给你倒。”
言婳抿着樱唇,说:“不要,我自己去。”
绿栀浅浅笑了下,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直起身来,一边笑道:“我怕你不舒服。”
言婳面皮上洇出绯色,一时想反驳,可哼唧了两声也没说出别的话来。
绿栀下床走向圆桌,揭开青瓷的茶壶帽子,手心放在上空试了试,回头问她:“想喝凉的还是热的?”
言婳早被她赤身裸体的坦然羞的眼珠子都不敢乱动,听到询问,胡乱的说:“都都行,就喝那个吧。”
绿栀给她倒了水,言婳捧着喝的很快。
绿栀接过空杯子,问:“还要吗?”
言婳嗯了声。
绿栀又给她倒了一杯,这一次言婳喝的很慢。
之前结束以后,两个人都没有穿衣,小姑娘有些羞涩,此时半倚着床头,把红彤彤绣着鸳鸯戏水的被角拉上来掩着胸口,只露出两片精致的锁骨,如若削成的肩头连着纤细胳膊,骨相优越,皮肉白嫩,肌肤之上泛着莹莹的光泽。
言婳一边用细软的手指抓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一边露出些眼睛,骨碌碌的在绿栀身上乱瞄。
日光可比烛光清晰多了。
绿栀眼见她瞄了几次后,突然盯住一处不动,便低头看了眼,肋骨下三寸是道一指长的疤痕。
言婳凑近了几分,又伸手去摸。
“轻伤,很早就痊愈了。”绿栀没有躲开,只是声音里带着安抚。
言婳咬了下唇,又轻轻摸了摸另外两道更浅一些的。
其实绿栀并不算说谎,她虽然几经生死,但对比着杀人时对方的惨烈,她这身上受的伤几乎可以算是寥寥,即便是见血,也多是破些皮肉,伤口愈合后的疤痕都不是十分明显。
言婳一声不吭的把茶水喝完,绿栀放到桌子上,再回头时,女孩眼尾已经泛红,目光里的温柔都像是浸着水。
绿栀失笑,快走两步过来,话都没说一句就掀开被子进去,又压在她身上。
言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对方的膝盖已经顶上来。
或许是因为贴的太紧,以至于她此时这才感受到那处正在一跳一跳的隐隐抽动,不至于疼,但难受的肿胀感清晰可闻。
“心疼了?”绿栀毫不卸力的压着她,额头相抵。
言婳被她骤然的动作激的泪花都出来了,原本的温情也瞬间变的灼烧起来。
“你别,”之前的亲近慢慢往头上涌,言婳瞬间想不出别的,只能抖着,想拿小腿蹬她,但一抬腿就发现对方可以借此贴的更紧。
她去推绿栀,绿栀就扣住她的手腕。
言婳的手腕纤细而柔嫩,好像一捏就会碎,绿栀这时却紧紧捏着,拇指指腹按在腕心处皮肉最薄的地方,稍微用力,那处就泛起红来。
言婳轻哼的叫了一声,伸手去掰她的胳膊。
绿栀很快便松开手掌,转而直接把她两只腕子都包住。她手指纤长,一握之下丝毫不给言婳挣扎的机会,轻轻松松便给她别在头上。
言婳被牢牢禁锢住,惹得她止不住的想躲,可受到钳制后,她上下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弓起腰来。
“还没说呢,心疼我了?”
绿栀低声问她,常年握刀的手掌带着粗粝的茧,落下去像柔软的砂纸一样,新的红痕将出未出,之前种下的痕迹也在此刻因为主人的澎湃的情绪愈发艶丽。
言婳无助的摇头,乌黑的头发散着,声音已经带上明显的泣音:“才不……”
绿栀轻轻晃动几下。
“……绿栀。”
言婳仰起脖子,细细的喘着气,刚刚被茶水滋润过的唇,因为尚在红肿,透出一种娇艳欲滴的浓艳。
“嗯,”绿栀应了声,而后亲了亲她开合的唇:“多心疼一会儿……”
绿栀确实是有怜惜少女青涩的。
言婳很早就知道女子的初夜伴随的是鲜血和疼痛,明式微甚至非常直白的跟她讲过这些事该有的前后,甚至还有如何佯装,如何谄媚。
但事实上,言婳却并没有感到有多疼。
可能因为彼此是女人,又或者是因为对方力度合适,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因为她晕晕乎乎的太厉害。
所以残留下来的只有酸软和肿胀。
还有累。
比她跳了一整天的舞还累,腿,腰,胳膊,甚至胸口,嘴巴和脖子。
太阳西斜的时候,言婳无力的趴在绿栀身上,她断断续续的睡眠其实已经充足,甚至还洗过一次,以至于如今神志清明,只留身体如若一滩春水般酥软。
绿栀趴伏的后背修长柔韧,纤薄的肌肉匀称漂亮,但并不是光滑无暇,上面偶尔起伏的小伤疤比前面的多多了。
言婳细细的摸着,心底不禁漾着酸楚,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安定。
“绿栀。”她张口说话,声音带了一点点沙哑。
绿栀嗯了声应下。
一掷千金的春宵夜可以拉的很长,风月行里的规矩,花娘的开元之夜一般是其职业生涯收益最大的一夜,因此恩客一旦竞下,只要缠头给的合适,就能够独占佳人一个月,所以此时并没有人来打扰她们。
空气中流淌着静谧的暖意,舒适的像躺在水里。
“你说,”言婳转了下头,娇嫩的小脸趴在柔软的枕头上,目光轻轻的落在绿栀的眉眼上,问她:“如果我们离开醉芳楼,要去哪里?”
绿栀微微沉吟,然后摇摇头:“我没有家。”
她声音淡淡的,丝毫没有这句话该有的失落或者伤心,只是看向言婳,说:“听你的,你想去哪?”
言婳抿了下唇,软软的手指捉着她耳边的乌黑发丝勾勾挂挂的缠着玩,好一会儿才闷闷的说:“其实,我还记得以前的家在哪。”
绿栀闻言并不惊讶,只嗯了声,问她:“那你想回去吗?”
言婳没说话,手指松开绿栀的发丝,又去摸她的耳朵,细软的指腹慢慢滑到脖子,肩膀。
绿栀肩膀处也有一道弯月形的伤口。
“那以后我们怎么生活啊?”言婳没有回答刚刚那个问题,又问了一个新问题,视线落在绿栀脸上时带了几分飘忽,问:“你要一直做赏金猎人吗?那我呢,我做什么?”
“我也不能给你在家生孩子,对吧?”她说着说着戳了戳绿栀的脸,一本正经的问:“就算咱俩那样了,你应该,也不行的吧,是吧?”
绿栀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失笑,把她作乱的手抓住,放在唇边亲了亲,“那样是哪样?”
言婳鼓起脸蛋,哼了声:“你还装?你个骗子。”
绿栀换了个姿势,侧躺着看她,问:“我又骗你什么了?”
言婳用漂亮的眼睛翻她,耳根却是红的。
绿栀不禁勾起唇角,突然凑过来,在女孩脖颈间磨蹭。
言婳被她拱得有些痒,不由得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腾出手,抓着绿栀的耳朵把人提起来,小声说:“我觉得,你比我懂的多多了……”
绿栀逗她:“懂什么?”
言婳捏她的耳朵,声若蚊鸣的说:“懂磨镜啊。”
绿栀忍不住笑出来,脑子里一闪而过对方磨蹭几下就受不住塌下腰肢的样子,心中不禁腾升出野火,她忍了忍,鼻尖相蹭,用很轻的声音问:“喜欢?”
言婳咳了一声,说:“还行吧。”
说完她也笑起来,闺房里彼此私密热切的情话让她脸上氤氲出粉色,眼底的情绪羞涩又火热。
两个人又亲了会。
绿栀知道小姑娘皮肉细嫩,所以并没有再如何闹她,很快就松开了。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绿栀把她散乱在脸侧的头发勾到耳后,说:“跳舞也行,或者做生意当掌柜,读书写字,甚至一直当个大小姐,都行。”
她语气清清淡淡的,好像这许多选择都天然平等,不带任何世俗偏见的桎梏。
“就算想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人一生都无法确定自己该做什么。”
绿栀话音落下许久,言婳都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她,目光近乎痴迷。
绿栀笑了下,手指碾了碾她的耳垂。
“你对我真好。”半晌后,言婳叹了口气,有些娇气的说。
绿栀说:“是吗?”
言婳嗯了声,靠近她伸手搂着:“从小到大,你对别人都很客气,但对我不是,你一开始就对我很好。”
绿栀轻轻唔了声:“因为只有你,一直没变。”
“嗯?”言婳有些没听清。
“没什么。”绿栀摇了摇头,慢慢摸着她细滑的后背,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情。
言婳也没坚持,只是把脑袋蹭到绿栀肩膀上,放松舒展的压着,目光看向床榻上方飘摇的纱幔。
她想了好半天,才突然转过头。
“绿栀,你听过玉剑山庄吗?”
绿栀轻轻挑眉,看向言婳。
言婳:“我说我爹是玉剑山庄的秋单怀,你信吗?”
绿栀看着她,微微颔首,然后说:“我知道秋木泽。”
这个世界剧情里所谓的男主。
言婳一怔,片刻后点了下头。
“他是我二哥。”
作者有话说:
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