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言猜错了, 一副懊恼的模样:“你真的没有纹身?”
“高中生不能纹这个,所以我没有。”程见梨把外套吞了搭在椅子靠背上,她今天穿的是淡灰色的高领衬衫, 纤颈薄背, 长身玉立,姜慕言就这么单纯望着, 都觉得程见梨长得真好看。
姜慕言说:“那你以后想纹一个吗?”
“应该不想吧,”程见梨说,“我还是喜欢原本的皮肤。”
姜慕言想了想, 突然有些纠结地说:“如果以后是你喜欢的人想让你去纹一个呢?”
程见梨蹙眉:“我喜欢的人?”
姜慕言说:“对啊。”
程见梨思考片刻:“如果对方喜欢的话,我可以去纹一个。”
姜慕言现在和程见梨不是恋人, 她想到老婆要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纹纹身, 马上酸起来:“小程老师,你这样很没主见。”
程见梨:“?”
程见梨问:“为什么?”
姜慕言的情绪变化都写在脸上, 她看起来相当不高兴:“你不是说你喜欢原本的皮肤吗,可是对方让你纹你就纹, 你这样对你自己, 对你的皮肤都很不尊重。”
程见梨:“……”
“那你呢,”程见梨反问,“如果你喜欢的人想让你做某件事, 你会不答应吗?”
姜慕言急急地说:“我当然会答应她!一定会答应她!”
程见梨淡然地说:“那不就行了。”
姜慕言说不过程见梨,悻悻坐在一旁,过了半晌又问:“小程老师, 你真的打算去纹纹身?”
程见梨:“……我说了, 高中生不能纹这个, 但根据你的前提条件,如果以后对方喜欢的话, 我会考虑。”
“可能是因为我没谈过恋爱,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只停留在日常观察里,”程见梨说,“如果对方为我做了很多的话,我也愿意为对方做出改变。”
“毕竟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在一起,”程见梨说,“在一起了就得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姜慕言听到这些话愣愣的,她从来不知道程见梨心里还会想这些事,因为穿书前的程见梨人冷话少,几乎不会把“喜欢”挂在嘴边,和姜慕言的新婚夜也是姜慕言主动承诺会爱和保护程见梨一辈子,并且把程见梨抱起来转了足足一百个圈。
她说她能和程见梨结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那时的程见梨是什么样来着,好像只是抬头吻住了她,什么话都没说。
姜慕言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不知道程见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啊!可恶!
不行,既然穿书了,她必须把这些秘密一个一个地挖掘出来。
姜慕言问:“小程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嗯?”程见梨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姜慕言说话,于是低头看书,现下又听到她发问,疑惑地抬眉,过长的睫毛轻微地扑闪了两下。
程见梨垂眸:“我不知道,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我喜欢简单的人。”
草!
果然是程见梨!
姜慕言听到这句话直接瞳孔地震,接着神情变得格外欣喜与兴奋。
因为她记得,当初有人问程见梨为什么会喜欢姜慕言,程见梨只淡淡回了句:“我喜欢简单的人。”
姜慕言连忙追问:“什么叫简单的人?”
程见梨说:“单纯、善良。”
姜慕言怔住了:“只有这样?”
程见梨停下笔:“你觉得这两件事容易做到吗?”
姜慕言自信地说:“很容易啊,随随便便就做到了。”
程见梨摇头:“我不觉得,这两个字看起来很轻松,可真要做到却非常难。有些人表面看着很单纯善良,但其实他们心底不知道有多肮脏,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抛妻弃子,在利益面前,内心不坚定的人就会被诱惑,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包括伴侣。”
程见梨继续说:“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希望对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只能随缘了。”
姜慕言呆呆地听程见梨说完,心底觉得“简单”那两个字莫名神圣了。
原来当初老婆是在表扬她!
姜慕言瞬间心花怒放,而且脸也变得通红,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来。
程见梨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怎么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姜慕言:“???!!!”
姜慕言立刻紧张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兴奋地问:“真的吗小程老师?!”
“不,”程见梨无情地转头,“你已经不是单ʟᴇxɪ纯了。”
程见梨说:“你是笨蛋。”
姜慕言:“???”
*
姜慕言整个晚饭都闷闷不乐的。
倒不是因为程见梨说她是笨蛋,而是程见梨直接了当地说出“不”。
“不”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不喜欢她!
姜慕言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就像一个小丑。
刘叔看出来了,问:“大小姐,您是不是还不舒服?”
“不是。”姜慕言干巴巴地回答。
刘叔说:“我给您盛碗汤吧,今天厨房给您和小程老师熬了螃蟹汤,味道还不错。”
姜慕言不想喝汤,但还是说:“谢谢刘叔。”
程见梨发觉姜慕言不高兴,趁刘叔去盛汤,轻轻地问:“你怎么不开心?”
姜慕言的脸色相当难看:“谁说的,我一直都很开心。”
程见梨:“……看不出来。”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说你是一个笨蛋而不开心吧。”程见梨问。
姜慕言阴阳怪气:“没有啊,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确实很笨,不然考试成绩也不会这么差了。”
程见梨:“……”
她不知道姜慕言竟然这么在意这句话。
程见梨轻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婆轻言细语地对她说话,姜慕言就算再难过,也不可能继续生气了,可是她现在无法开口,因为感冒加重的缘故,她突然感觉鼻子非常痒,接着转头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她再转过来的时候,泪腺被感冒强烈刺激,眼泪竟然夺眶而出,直接淌到了雪白的脸颊上。
看到这一幕的程见梨:“……?”
“你哭了?”程见梨不敢相信。
草!
她没哭!她根本没哭!
都怪该死的感冒!
姜慕言想说她没有哭,然而泪腺根本不听她使唤,反而越流越多。
程见梨诚恳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笨。”
姜慕言说:“不是……等等,我没有哭!”
程见梨疑惑地看着她的脸颊:“那你这是?”
“我是被这个菜辣到了。”姜慕言不想承认自己的感冒还没好,于是抽出纸巾,擦干自己的眼泪。
程见梨低头一看,果然看见姜慕言面前摆了一道剁椒鱼头,上面撒了很多葱花和辣椒。
可信度增加。
程见梨松下一口气,缓声说:“我还以为你真哭了。”
姜慕言尴尬地笑:“怎么可能哈哈哈,我很坚强的。”
“嗯,”程见梨点点头,“那你就别吃鱼了,吃些清淡的,”程见梨给她夹了鲜嫩的青菜,“等会儿刘叔给你盛来的汤你也喝一点儿。”
姜慕言立刻感动道:“小程老师,你对我好温柔。”
程见梨说:“我应该的,而且你没哭我也想给你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
姜慕言:“?”
程见梨说:“我觉得你在学习上其实很聪明,并不笨。”
姜慕言听不得程见梨表扬她,因为她马上又会高兴和得意起来:“真的?”
程见梨说:“当然,我刚才说的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这次月考可以验证一下,我觉得你会考出意想不到的成绩。”
听到这话,姜慕言又满血复活,她连忙给程见梨夹菜:“小程老师,你也多吃点儿,你太瘦了,多吃些肉才能像我一样充满活力,充满power!”
程见梨看着姜慕言给她夹的红烧鸡腿,勾起唇角:“嗯。”
“等会儿还有饭后水果,你喜欢什么,我让刘叔去给你去买。”
程见梨没想到一句话就能让姜慕言恢复到原来活泼乐观的样子,她不禁露出轻松的微笑。
姜慕言的确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人了。
和这样的人相处几乎感觉不到累,只有快乐和幸福。
晚饭过后,两人回到房间,姜慕言的心情已经在餐桌上好起来。
程见梨这时候一般允许她放松个十分钟,她躺在沙发上,猛然想起不对啊,今天聊的明明是程见梨给她奖励的事,怎么越扯越远了?!
说好月考之后给她奖励的,她可不能忘记这件事。
这样想着,姜慕言叫道:“小程老师……”
程见梨在整理今天的作业,她回应:“怎么了?”
姜慕言说:“你还记得你说月考要给我奖励的事吗?”
“记得,”程见梨说,“你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后颈到底是什么,”姜慕言沉思,“真的不是纹身?”
程见梨说:“不是。”
姜慕言苦恼道:“那是什么啊,我真的猜不到了。”
程见梨说:“其实等月考过后,即便我不告诉你,你自己也会知道的。”
姜慕言说:“这该不会是你的秘密吧。”
程见梨想了想:“嗯,是秘密。”
姜慕言说:“秘密你还告诉我?”
“对啊,我答应你了,”程见梨信守承诺,“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说出去。”
姜慕言听完,顿时嗓子眼里都浸着一股高兴:“好的小程老师!”
“快过来做题吧,”程见梨说,“今天我要看你把作业写完。”
姜慕言鲤鱼打挺,跑过去写理综卷子,程见梨在一旁背英语单词。
两人陷入题海,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程见梨探头去看姜慕言的做题情况,发现她已经写完了大半面卷子。
“做得挺快。”程见梨评价道。
“那当然,我感觉吃了家庭医生给我开的药,学习能力显著提升,”姜慕言竟然开始认真思考,“不会感冒的时候顺便给我换了个脑子吧。”
程见梨:“……”
这倒绝无可能。
程见梨说:“你继续做吧,这张试卷是最后一个作业了。”
姜慕言说:“我想休息一会儿,已经学了很久了。”
程见梨看看表:“也行,休息五分钟。”
姜慕言惊恐地说:“……太少了吧,小程老师,你是万恶的资本家吗?”
程见梨挑眉:“资本家?”
姜慕言说:“资本家通过延长工人的剩余劳动时间来获取剩余价值,小程老师,我觉得你在压榨我。”
“马原背得挺熟,可是我没有获取你的剩余价值,”程见梨说,“学习是为了自己。”
姜慕言真诚地说:“我觉得我还是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
程见梨说:“别再嘴贫了,不然你今晚的单词就背不完了。”
这话是要给她加单词量的意思,姜慕言赶紧闭上嘴巴,抓紧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过了一会儿,程见梨问:“对了,你今天为什么会想到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姜慕言按亮手机屏幕,程见梨的问题就抛过来,她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因为好奇。”
程见梨说:“难道你也有喜欢的类型吗?”
听到这个问题,姜慕言顿时喜滋滋:“小程老师,你是不是好奇我啊?”
程见梨思索了半秒:“确实挺好奇的。”
姜慕言刚准备说自己就喜欢程见梨这样的,却突然想起程见梨现在还不是她老婆。
自己可别再说错话了!
姜慕言大脑飞速运转,她该怎么形容呢,该怎么形容呢……等等,好像在遇到程见梨之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姜慕言的瞳孔瞬间放大。
她根本说不出来标准,她的标准好像就是程见梨啊!
程见梨看她很久不开口,说:“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姜慕言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思考。”
程见梨蹙眉,有些不理解:“你要思考这么久?”
姜慕言立刻认真地说:“当然啊,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不谨慎点儿怎么行!”
程见梨:“好吧,我等你。”
姜慕言认真思考了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程见梨就坐在旁边等她,姜慕言最后放弃了,挠挠头,说:“其实我觉得我没什么喜欢的类型,我是那种如果认定一个人就会跟她一直走下去的。”
姜慕言说:“我周围的朋友都说我是很专一的人。”
程见梨说:“你的朋友?”
姜慕言说:“对啊,我的朋友都说我心特别软,很好说话,对待感情也是这样,如果我喜欢的人哭了,我会非常心疼的。”
程见梨说:“怎么心疼?”
姜慕言诚恳地说:“我会陪她一起哭。”
程见梨:“……”
果然是笨蛋的做法。
程见梨又道:“不过你朋友说的是真的,你这个人很好说话,性格也随和。”
姜慕言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发火也挺厉害,只是我不喜欢跟人生气。”
程见梨说:“嗯,我没见过你发火。”
“你肯定不会见到的,”姜慕言说,“我不会对你发火的小程老师。”
程见梨微微一怔:“为什ʟᴇxɪ么?”
姜慕言说:“因为你对我很温柔啊,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程见梨听后,感觉自己的心底再次因为姜慕言的真诚而轻轻掀起涟漪,她不想把这种情绪展露出来,只能别过头去:“好了,快做题吧。”
说完,她的脖颈那一小块皮肤泛起薄薄的红。
*
鸿川七中,4班。
张斯元搬离游夏的旁边,边走还边阴阳怪气:“总算终于不用跟她做同桌了,晦气死了,抄个作业都抄不到!”
游夏低着头没讲话,她不知道班主任怎么会突然给她换同桌,但说真的,不用跟张斯元做同桌她很轻松。
张斯元吊儿郎当地搬去了另一个位置,那人也是个上课不好好听讲的男生,4班有很多这样的同学。
他叫肖磊,长相普通,眼睛小小的,鼻梁上还有一道浅疤,他看见张斯元坐到自己身边,打了声招呼:“哥们。”
张斯元一眼就看到了他鼻梁上的印记:“我靠,兄弟,你的脸怎么了?”
肖磊提起这事就不耐烦:“还说呢,这是被人害的。”
两人之前虽然不认识,但高中男生总是很快就混到一起。
张斯元蹙眉,接着问:“被人害的?怎么回事?”
肖磊努了努嘴:“前段时间我在器材室被人用篮球砸了一下,这块疤留到现在,我还被留校察看和记档案了,真他妈倒霉!”
张斯元说:“对方砸你,你怎么还留校察看了?”
“说来话长,算了。”肖磊还记得器材室里程见梨那清高冷漠样子,要不是当初那个叫姜慕言的人赶过来,他一定能给程见梨用上分化注射剂,然后拍下她分化的样子!
想到这,肖磊暗暗捏紧了拳头,这块疤就是被程见成梨用篮球砸的,他很早前就看程见梨的样子不顺眼了。
当初4班和2班一起上课,程见梨作为学委要收两个班级的作业,肖磊不想做,还诬陷同桌撕了他的作业本,程见梨直接没理,把他报到老师那去了。
从此肖磊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且对她高冷的样子咬牙切齿,他一个月前想在器材室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肖磊悔恨极了,现在他记档案和留校察看不说,程见梨半点儿事没有,怎么能不让他愤怒!
肖磊正想着,张斯元又说:“兄弟,问你件事儿,你知不知道姜慕言?”
姜慕言?
肖磊听到这个名字,瞬间瞪大了眼睛:“怎么了?”
张斯元说:“前几天跟我表妹说话,结果这个叫姜慕言的替人出头,气死我了。”
肖磊之前在器材室也对姜慕言说过一些阿谀奉承的话,可现在想到姜慕言害得他留校察看,眼里瞬间染上一层恶毒:“姜慕言家不就有几个臭钱,整天拽得不行,要不是她爸是姜淮,鸿川七中有谁看得起她!”
张斯元看肖磊这么愤怒,不禁问道:“姜慕言跟你有过节?”
肖磊干脆一五一十地将器材室的事全部告诉了张斯元,张斯元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事里竟然还有程见梨的存在,而且最关键是,那个时候姜慕言就替程见梨出头了!
他立刻告诉肖磊程见梨是他的表妹,同时将几天前楼梯口的事也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
肖磊听完后骂了好几句脏话:“蛇鼠一窝,姜慕言和程见梨都不是好东西!”
张斯元拍他的肩膀:“兄弟,但是你现在留校察看,你爸妈那边能交代得过去?”
肖磊翻白眼:“我爸妈因为这件事直接闹到教务处了,结果教务处的人不肯撤销处分,还给我记档案了!”
张斯元说:“程见梨让你脸变成这样,还害得你留校察看记档案,你难道不恨她?”
肖磊说:“我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已经记档案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狠狠报复回去。”
张斯元正欲说什么,上课铃刚好打响。
于是他拽了拽肖磊的手臂,说:“兄弟,下课请你喝饮料,咱们去奶茶店慢慢说。”
*
姜慕言的感冒越来越严重了,去学校都要戴着口罩,这几天老师在频繁地画重点,她不想错过,所以还是让刘叔把她送来学校了。
姜慕言下车,刚好看见许映禾从她家车里走下来,她有气无力地过去打招呼:“早上好,”转头又看见车窗里的许闻,“许叔叔好。”
“这不是慕言吗,”许闻的长相温润儒雅,他笑道,“好久没见了。”
“你怎么戴着口罩?”许映禾没理会她爸,背上书包就走。
“映禾,明天我还要出差,晚上让司机来接你。”许闻在后面喊。
许映禾冷冷地“嗯”了一声,拉着姜慕言就走。
姜慕言看许闻的车一直停在原地没离开,有些奇怪地问:“你为什么对你爸那个态度啊?”
许映禾没说话,只是默默和姜慕言往前走。
姜慕言又说:“对了,我这几天感冒,不能跟你离得太近,免得你被我传染。”
许映禾轻轻蹙眉:“你感冒了?”
姜慕言说:“对啊,我淋雨之后感冒一直没有好,而且还有加重的趋势。”
许映禾抬手去摸姜慕言的额头,把姜慕言吓了一跳,往后躲:“怎么了?”
许映禾轻轻地说:“你别发烧了。”
姜慕言不在意:“哪有这么容易就发烧了,没事,我身强体健!”
许映禾沉默了半晌,说:“对了,你前几天是不是在楼梯口跟人吵架了?”
姜慕言:“你怎么知道?”
许映禾想起游夏的事:“听别人说的,那个男的嘴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