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缉罪者(GL)>第44章 极端报复

  易哥掀开门帘走进了平房, 问齐震:“周围巡视过了吗?”

  因为先前两人之间的磨擦,齐震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敷衍,正眼也不看他,只从鼻腔发出嗯的一声, 嗯完, 又嗤笑道:“你对那小子这么好?怎么, 难道你还好这口?”

  易哥对齐震的话充耳未闻, 神情依旧无波无澜, 语气却冷了些,“我做什么, 轮不到你质疑,想要拿到钱,就按我说的做。”

  齐震气笑了, 挑眉道:“行, 老子不管, 只要说好的五千万到我手上,你乐意当老大, 我就捧着你, 要是少一分, 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接下来我看着他, 你可以睡会。”易哥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00:15分

  农院平房里传出齐震忽高忽低的呼噜声, 掺着池塘的蛙鸣虫吟,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宁静的夜晚。

  然后就是在这样静谧祥和的深夜里,却渐渐蔓延起悄无声息的杀机来。

  易哥悄步再度进入平房内,炕上呼呼大睡的齐震似乎未察觉到危险逼近, 双腿大咧咧地岔开着, 一只手垂落掉在炕外, 另一只手搭在露出的浑圆肚皮上。

  易哥伸手探向后腰,摸出了早已上膛好的手枪,他一步步走向炕边,右手食指扣在扳机上,枪口已经对准了齐震的脸,他微一眯眼,食指即将按下扳机的一瞬,炕上原本熟睡的齐震突然整个弹起,一掌劈向他的手腕,将手枪打飞在地。

  齐震怒不可遏道:“我他妈就知道你小子想杀了我,大山是不是也是这样被你杀了的!他根本就没有想退出,是你这个疯子,是你杀了他,你居然还想杀我,老子先宰了你!”怒吼的同时他已经扑向易哥,将人扑倒在地。

  而他的身型相较于易哥更占据优势,所以很快就抢得了攻击的主动权,翻身骑到男人身上,向着他的脸猛砸拳头,怒火伴随着攻势一齐发出:“你他妈的以为你谁啊?!小兔崽子,妈的当老大还当上瘾了,之前要不是看在大山的面子上,你看老子能搭理你吗?狗东西,还想杀老子,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易哥则在凶猛的攻势中抬着双臂护在面部和脑部进行格挡,待齐震的拳速有所放慢后,他寻准时机摆出一记蓄满力道的勾拳,正中齐震腰腹,接着又猛惯几拳,齐震进行闪躲时,他直接一记直拳轰到齐震脸上。

  齐震身形一晃,侧身摔向一边,易哥顺势爬起身摆脱齐震桎梏。

  齐震猛地甩甩脑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瞪着易哥的一双眼睛红得似要喷出火来,肉。体的疼痛和愤怒全部转化为力量,他怒吼一身,凭借着蛮力冲向易哥,径直将人擂翻在地。

  他目眦欲裂道:“我杀了你,老子杀了你!”怒吼的同时用双掌死死掐住了身下人的脖颈。

  易哥一张伤痕遍布面目可憎的脸因为缺氧充血变得愈发涨红诡异,胸腔里的氧气被迅速消耗,喉咙只能挤出几丝干哑的气音,他用拳头狠厉地砸锤着齐震腰身。

  齐震却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手下劲道非但不减反而愈加大了。

  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都会被出现极强的求生意志和突破生理的爆发性力量,易哥猛然抬起双臂,两只手的拇指发力抠进齐震的眼眶中。

  在痛苦的嚎叫声下,齐震手下力道骤松,捂着眼睛连连后退,喉咙喊出的尽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五指缝隙间也流淌下一股股的血迹。

  易哥从地上爬起来,大喘两口气后,捡起地上的手枪,上前两步,抵着已经失去视觉和反抗能力的齐震额前,没有丝毫犹豫,按下扳机。

  随着枪声响起,齐震惨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遮捂双眼的手臂脱力下放,身体也轰然往后倒地,两只眼眶血肉模糊,眉心间是一个血洞,血洞边缘尽是被灼焦的皮肉。

  枪口飘了两缕烟雾,易哥丢下枪,抬手抹了一把脸,手上的血黏在了脸上,衬着可怖的脸更加狰狞,他脚步蹒跚地走出房间,来到偏房内。

  屋里的寇茗早就听到了隔屋传来的打斗声,以及最后那声枪响,他再看男人现在这副恐怖的样子,自然联想到发生了什么,身体止不住颤抖着往后缩,“别杀我,别杀我……”

  男人走到寇茗身前蹲下,骇人的脸下却覆盖着温和的神情,“没事了,他已经死了,他不会再欺负你了。”

  寇茗脑袋机械性地发抖,他看着男人黝黑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却又并不是在看他。

  ……

  00:32分

  虞归晚和沈冬薇来到了寇家别墅,偌大的别墅只有肖臻一人,因此案事态严峻,需要保密,连寇家肖家两家关系紧密的亲戚也尚未得知寇茗被绑架的消息,而寇峰此时还在警局,准备着几个小时后的赎金交易。

  寇茗被绑后的二十几个小时来,肖臻是哭了歇,歇了哭,眼泪就没怎么断过,哭累了稍稍睡几十分钟,起来了又接着哭。

  她二十岁生下寇茗,二十五岁嫁给寇峰,至今也不过是三十几岁保养得当的美妇人,如今却是哭花了一张脸,神态面容憔悴不已。

  而这股对儿子的担忧焦虑又变成对警方的埋怨,她看着虞归晚和沈冬薇道:“你们到底能不能救出我儿子?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绑匪拿捏着我儿子的性命为所欲为吗?”

  沈冬薇安慰道:“肖女士,我们已经部署好解救人质和抓捕嫌犯的计划,你儿子一定会安全无恙地归来,我们也一定会将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肖臻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哭声间隙,虞归晚问:“肖女士,我有一些关于寇颜的问题想要问你。”她抽了两张抽纸递去。

  “寇颜?”肖珍接过纸巾擤了擤鼻,有些诧异虞归晚怎么突然问起了寇颜,不过她还是说:“你问吧。”

  “怎么不见寇小姐人呢。”虞归晚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别墅客厅。

  这个时候,寇颜理应陪在肖臻身边才对。

  提到这个,肖臻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哀怨,“每年六月二十三这天,她都会消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寇峰说是她以前被绑架留了心理阴影,让她自个呆着就行,让我别去找她。可现在她弟弟出了这事,生死未卜,她怎么只想着自个?一点也不担心她弟弟?”

  “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一次两次被绑匪盯上。”肖臻眼泪喷涌,情绪大有再度崩溃之势。

  五年前的今天,寇颜被绑走,五年后的现在,寇茗被绑走。

  肖臻将这种巧合看作是家庭造的业障,可在虞归晚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巧合,是别人计划里不可缺少的一环。

  “肖女士,关于五年前寇颜被绑架一案你了解多少?”

  肖珍抽抽两声道:“基本就跟你们警察查到的差不多,你具体是想问什么?”

  虞归晚补充道:“比如寇颜被解救回家后她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或者奇怪的表现?”

  肖珍拧眉回忆,“回家后,寇峰给她办了休学在家休养,呆了三四个月吧,她自己主动提出想去国外留学,寇峰就送她去了。

  她离开前的几个月,不跟家里任何人说话,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天,不过这些应激反应也没什么奇怪……”肖臻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哦对,要说异常,倒是有一次,我那次是想进她房间跟她说事,我敲了门,里边没声,我看门又没锁,就进去了,然后在书桌上看到一个红绳系着的犬牙手链,我们家从来不信这些,之前也没见她戴过这东西。”

  “我当时刚想拿起来仔细看看,她突然冲进房间,狠狠推开我,很生气地质问我凭什么私自进她房间。”肖臻叹气摇头,“她心里对我有恨有怨,我是知道的,虽然自我嫁给寇峰以来,她一直没有对我表现出抗拒和排斥,但我知道她一直不满她妈妈去世半年,他爸就把我接进门这件事,但她除了不叫我妈,我们之间相处倒也算和谐,她更加从来没有像这样对我发过火。”

  “我想,她应该是生气我随便动了她那个手链吧。”

  两名少女被绑……

  被绑时间长达半个月……

  人质和绑匪在这半个月朝夕相处……

  警匪对峙,一名人质被杀害,而寇颜活了下来……

  不属于她的辟邪手链红绳,每年六月二十三日神秘消失……

  六月二十三是寇颜被解救的日子,同时也是杜晙被击毙的日子……

  祭日!

  虞归晚眼皮一颤,随着内心的猜测愈发一点点得以落实,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她在国外协办过很多匪夷所思的案子,遇到过类似冯丹青这样的变态人格犯罪人,或是有着奇异性癖的性变态犯罪人,甚至是仅为几十美元就入室抢劫杀害别人全家的极恶歹徒。

  她研究犯罪人的犯罪心理,同时也会触及被害人心理学,常见的有习得性无助等,而其中,她研究最少,接触最少的就有一种相对罕见的被害人心理症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社会上存在对此症结的标签化结论,将此症结粗暴简单地理解为被害者爱上加害者。

  但这是有失偏颇的,这里的爱绝非狭义的两性关系上的爱,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受害者对于加害者的情感形成、发展以及成因都是极为复杂且具有个例化的。

  关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心理现象,发源于1973年瑞典一家银行发生的抢劫案。

  在这起抢劫案中,绑匪绑架了四名银行职员和警方展开了长达六天的对峙,六天里,绑匪和人质朝夕相处,相处情形如何无人得知,而当绑匪决意投降时,却出现了另所有人震惊的一幕。

  警方通知人质离开银行,人质不仅拒绝了,并要求其中两名绑匪先走,说她们一旦离开,警察就会射杀他们,不仅如此,人质甚至在绑匪被押走时和他们进行了拥抱告别,恳求警察不要伤害绑匪。

  在这起抢劫案中,人质与绑匪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亲密的情感纽带,而这种纽带甚至延续到了案件结束之后,一名人质在一名绑匪服刑期间和他订婚了。

  而如果寇颜真的具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且从一个曾经的被害者变成了如今的加害者,那么五年前的绑架案就绝非寇颜在事后和警方陈述的那样,也并非那几名被逮捕判刑的绑匪口中所描述的情形。

  在其它绑匪陆续被抓捕,杜晙带着寇颜和寇颜补习班同学贺希蕊逃窜出市的那些日子一定另有隐情,而这也很可能涉及到了杜晙突然失去理智杀死贺希蕊的真相。

  虞归晚起身告别寇家,和沈冬薇往市局赶,她要再看一看五年前那起绑架案的详细卷宗。

  来到市局旧案档案库,虞归晚和沈冬薇按照年份找到了封皮为2017年北洲特大绑架案字样的卷宗。

  资料显示,当初以杜晙为首的五名绑匪在寇颜下补习班途中将其绑架,因有一随行同学,便一起绑了。当夜,寇峰接到绑匪索要赎金的电话,他假意答应绑匪要求,私下立马报了警。

  警方抽调精锐成立专案组,由秦方明带队开展侦查追缉工作。

  警匪博弈前后长达半个月,警方先后在北洲市、边省抓捕了杜晙的三名男性同伙,一名女性同伙,最后剩他一人仍在负隅顽抗,挟持两名人质在城外一废弃工厂与警方对峙。

  最后,杜晙在谈判专家的劝说下,有了明显的投降趋向,可又不知为何,突然发作,杀害了贺希蕊,狙击手接到命令开枪,当场击毙了杜晙,救下寇颜。

  虞归晚合上文件道:“冬薇,杜晙老家骥县离我们这有多远?”

  沈冬薇回:“在临市,一百多公里,我们一来一回可能要四个小时了。”

  “去,我得确认杜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先把情况汇报江队和秦队。”两人边说边上了车,调转车头,驾驶向高速路收费站的方向。

  虞归晚在电话里和江起云简明扼要说了她的推测,让她派一队人去城外那个废弃工厂看看,寇颜很可能就在那里,同时叮嘱他们小心,易哥早就知道警方会介入,所以他布下的很可能是个陷阱。

  他们四个人,如今葛山被杀,岳文被捕,剩下齐震和他,即便使用那些枪也不可能和警方抗衡,所以她担心易哥拆卸这些枪械的零件和弹药制作触发式武器,让他们一定谨慎小心。

  “好,我会转告秦队。”江起云定声道。

  ……

  3:26分

  虞归晚和沈冬薇在深夜时分到达了百里外的临市杜晙老家骥县,来时路上已经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对方表示会全力配合工作。

  杜晙的户籍地址在县之下的一个村镇,县民警开着平日巡逻用的警车带着虞归晚和沈冬薇往杜家老宅开,路上介绍道:“杜晙他爸杜勃年轻时候是一个村霸,整天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接着九零年代入城打工潮兴起,他伙同村里几个混混进了城,听说在城里也是成天打架斗殴胡作非为,连自己亲妈死了都不回来奔丧,不过没过两年,他带了一半大男娃回来,丢给了他爹带,那孩子就是杜晙。”

  “杜晙跟他爷感情很好,不过他爷随着年纪渐长身体也越来越不景气,家里穷得勉强够温饱,哪有闲钱看病吃药,他就跑城里去找他爸要钱去了,人没找到,估计又挨了欺负,鼻青脸肿地回来,他爷心疼得直哭啊。”

  警车远光灯照着村间窄小的水泥路,两边都是水渠,一不小心就得给开沟里去,所以民警开得很小心,边开车边继续说:“后来有一年,杜勃风风光光回来了,身边带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说是在城里找了大钱,现在是个大老板了,回村里摆了好几天宴席后把杜晙也给带走了。”

  “杜晙倒是没他爸这么不孝,进了城倒还是经常回来看他爷爷,之前也不知道他在城里干嘛的,有年开着那个才出的桑塔纳大摇大摆回村,还找人重新装了他们老宅,当时那可是村里第一幢二层楼的水泥房子啊,别说村里,整个县都羡慕。”

  “本以为吧,这日子就这么好起来了,结果没两年,村里就传杜勃在城里被人砍死了,接着过去没两年吧?杜晙绑架的事也传回了村里,村里人都说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老鼠生的儿子天生就会钻洞,还说之前那些带回家的钱也全是些不干净的钱,指着杜老头的脊梁骨指指点点。”

  “杜晙死后,杜老爷一病不起,拖着一身老骨头去北州市领了杜晙的遗物和骨灰埋了,接着没过几天就死在了屋里,足足过了四五天都发臭了才被路过的人发现。”

  民警敲着方向盘,继续说:“这独家原本就人丁单薄,杜老头有继承权的一个兄弟比他还去得早,那兄弟下的一双儿女早就移居外省,觉得这死了人的房子不吉利,农村房子又不能转卖,租也租不出去,就这么空了下来。”

  说话间,警车开到一处偏僻的农院前停下了,民警下车后打开强光手电对着院子大门照照,“就是这了,村里人还老传这闹鬼,大半夜是瘆人得很哈。”

  虞归晚也打开手电,农院大门本开着,上面还贴着斑驳掉色的两幅红对联,不见一丝喜气,倒是觉得阴森森的。

  走进院中,院里坝子尽是枯枝杂叶,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地响,院子南方位伫立着院一幢二层小楼,小楼外墙爬满了爬山虎,房间的窗户早在闲置的岁月里被狂风暴雨摧打破碎了,里面黑漆漆一片,扑面而来的都是破败荒凉。

  虞归晚走到门前,看见两扇门的门把手上没怎么沾灰,显然是有人在最近一周来过。

  她手一推,“吱呀”一声,老旧的两扇铁门从两边打开,她扬起手电道:“冬薇,你检查一楼,我去二楼。”

  “好。”

  虞归晚上到二楼,二楼有两个方向共三间房间,她走到每个房间门前看了看门把手,最后选了最干净的那一个推门进去。

  迎面来是呛鼻的扬尘,在手电的照射下,细细密密的烟尘颗粒浮在半空,她用手遮掩在鼻下,手电光束扫过房间内部,有床,有书桌,是一间卧室。

  她走到窗前的书桌前,书上还堆着的几本十几年前的小学初中教程,封皮内页是两个字迹端正的“杜晙”。

  这是杜晙的房间。

  虞归晚又环视了一圈卧室,然后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几个作业本,她拿起来随意翻开,一张照片从中滑落飘落坠地。

  虞归晚弯身捡起照片,手电移到照片上的一瞬,瞳孔紧缩。

  ……

  04:00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夜风卷过,只带起几片落叶飘卷。

  垃圾清运车行驶的声音从马路一头响起,渐渐近了,这条街是它工作路线上的倒数第二站,收集好这里的垃圾,就要开往最后一站,也就是垃圾处理厂。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干这行十年多了,他驾轻就熟地将清运车靠边停稳,下车后和负责收集这片垃圾箱的清洁工人打了声招呼,又盯着一条街道收集来的垃圾箱咋舌一番:“今儿怎么这么满。”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将移动式的垃圾箱搬上车厢侧边的自动升降装置,装置托载着垃圾箱上升到顶部后会调整角度,自动将垃圾箱里的垃圾倒入清运车车厢内。

  十几分钟后,十来个垃圾箱都清理完成,两人打过一声招呼,清运车司机上车,哼着小曲往垃圾处理厂的方向开,心里盘算着下了早班后去买哪家包子吃。

  然而清运车刚开出去几百米,轮胎突然发出一声异响,车头方向也是瞬间左拐了一下,好在这段路除了清运车没别的车辆,行驶速度也不快。

  司机抓稳方向盘,打开双闪靠边停住,跳下车后往驾驶位下的轮胎一敲,可不就是憋气了嘛,他哎呀了一声,颇为烦闷地给公司打电话交谈起来。

  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厢后方出现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三两下踩着车厢门栓爬进了恶气熏天的垃圾车车厢内。

  很快,一个手提式的长箱包被扔了出来,男人麻利地翻出车厢,脚下稳稳踩地,两只手拎起箱包小跑进了偏僻的支路,脚下一刻不停地来到一处宾馆,上到二楼进入走廊底的房间。

  岳文放下箱包,看着一屋子警察吞吞口水道:“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我这算戴罪立功,能轻判减刑吗?”

  秦方明:“你现在的表现,我们会如实写在呈报检察院里的资料里,只要最后嫌犯全部落网,被绑架人无生命危险,法院会对你酌情减刑的。”

  按照计划,接下来就是等待“易哥”的电话。

  房间里极其安静,蔓延着一股低气压,所有人都面色严肃,又严阵以待。

  又是过了两分钟,手机震动声响起,所有人都看向岳文,岳文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上黑屏的手机,摇摇头。

  江起云拿起手机,“抱歉,是我的电话。”说着去往卫生间接听电话。

  “我知道那个易哥的身份了,他是杜晙同父异母的弟弟,我调了杜晙父亲杜勃的资料,他父亲发展过很多段男女关系,但一直未婚,杜勃死前最后一任女朋友叫易瑢,我查了她的资料,她有一个儿子,叫易沛,而易沛就是在五年前失踪了。

  易沛的户籍一直挂在易瑢户下,而且在杜晙同伙的口供中,并没有易沛这号人的存在,所以我猜是杜晙一直有意保护着易沛的身份,所以我们从杜晙身边查,怎么都没查出他的存在。”

  “他和杜晙虽然是同父异母,但他兄弟二人长得十分相似,所以易沛是故意毁容回到北洲市,为的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身份。”虞归晚一边飞快地讲,一边在平板上滑动着杜晙杜勃的资料和社会关系网。

  “他和杜晙感情很好,所以他将杜晙的死怪在警方头上,甚至是当初带头侦办这起案件的秦队身上,他是为了报仇,所以他策划这些,全是为了报复北滨刑侦队,而和他合谋这一切的就是寇颜,你们一定要小心,我和冬薇在赶来的路上了。”

  “我知道了。”江起云大步走回房间,转达了虞归晚调查出来的主谋身份。

  秦方明坐在椅子上,眉宇深沉,他回忆起了五年前自己带队侦办的绑架案,和那个被击毙的主犯杜晙。

  秦方明和杜晙的父亲杜勃也打过交道,杜勃是实打实的地痞流氓,从乡下来到北滨后就经常进出警局,最后死于一场涉黑斗殴中,而杜晙却有着和杜勃全然不同的性格。

  他偷盗抢劫,却又秉持绝不伤人的原则,或许是受到了盛行于九零年代警匪片的影响,他坚持盗亦有道,看重所谓的江湖义气,偷盗抢劫的全是北洲富商,最后将目标定在了寇家,绑架了寇峰女儿和其同学。

  秦方明自然不会容忍这种所谓的“侠盗”横行北洲扰乱社会安定,在他看来法律是一条能最大限度维护公平正义的准绳,私刑惩治恶人,劫富济贫等行为已经不容于当今的法治社会,没有法条约束,社会就会走向无序。

  这种行为不被严惩,就会出现越来越多人的效仿其看似正义,情理所容的犯罪行为,一旦如此,法律天平失衡,社会秩序失序,恶人只会更恶,弱势的人只会更弱。

  秦方明从回忆中抽回心绪,沉沉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让各单位都小心。”

  ……

  05:00

  手机震动声再次打破一室寂静。

  岳文的手机屏幕跳跃着一个陌生来电,他吞了道口水,在秦方明的点头示意下接听,“喂。”

  易沛的声音通过部署的监听器传到了秦方明在内的重案队队员耳麦里,“钱拿到了吗?”

  “拿到了,检查了,没问题。”

  “没被人盯上吧?”

  岳文看向秦方明,在他威严的目光中回了一个“没”。

  “好,你打车出城,在往复河方向的匝道下高速,然后走坪乡乡道,到达第一个岔口后下车,往前直行八百米左右能看见一个鱼塘,挨着鱼塘有一个农院,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好。”

  双方都在演戏,易沛在假装不知道警方已经介入。

  秦方明等人也在演,演着他们还不知道易沛的真实身份和他的犯罪动机。

  众人都看向秦方明,等待他的指示。

  “秦队,确认了,电话信号确实是来自于平乡范围。”技术员从小房间里疾步出来说道。

  秦方明起身,环视了一圈这些或年轻或成熟的面孔,定然开口道:“我们都知道,此去是嫌犯早已给我们布好的陷阱,我们到底面对着怎么样的危险还尚未可知,但我们必须要去,因为他手里还控制着一名被害人。”

  “我们不能怕!因为从我们穿上这身警服,戴上警徽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选择了站在人民群众身前,去充当这条罪犯和人民之间的防线。”秦方明拔高了声音:“但同时,我也要求你们,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倒下,要一直昂首挺胸地站着,活着!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整齐划一的和声回响在房间里。

  “好,出发。”

  夜色下,数十辆车飞驰在往城外去的高速路上。

  05:42

  行动组到达了易沛在电话里给出的乡道岔口上,秦方明派了一个侦查小队前去勘查。

  05:58

  侦查小队回来,侦查员钻入侦查车内,翻过一张地图,在背面用马克笔边画边说:“和绑匪在电话里说的一样,从岔口直行八百米有一片鱼塘,鱼塘南边有一户小院,小院内有一处平房和两侧偏房。”

  “农院三面围墙,东墙外通一片农田,南墙外是一片土山坡和一片树林,右墙外则是通向鱼塘的小路。”

  “目测平房有三间屋子,位居正间的那间亮着灯,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平房的进出口只有正门,正门院内停放着一辆皮卡车。”

  秦方明看着绘制出来的农院外围简易地形图道:“让狙击手去南墙山坡寻找制高点,东西两墙外围也派人蹲伏等待命令。”说完后他看向岳文,“你可以去了,不用刻意伪装,表现真实状态就行。”

  岳文点头,提起装着赎金的箱包下车,独自一人走在乡间小道,沿着鱼塘进入农院后,他敲响了平房房门,“易哥,是我。”

  门被人打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拖入房中,岳文看了眼屋里问:“齐哥呢?”

  易沛没有回答,他突然探手到岳文耳边,食指对准耳洞一扣,将耳蜗里面的隐形耳麦取了出来,侦查车内众人的耳麦里里都传出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接着没了动静。

  易沛踩烂通讯耳麦后,又将岳文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个干净,岳文憋着嘴就差哭出来了,“易哥,咱投降吧,现在外面全是警察,他们已经包围了我们,我们跑不了了。”

  易沛面无表情道:“跑,谁想跑?我怕的是他们不来,阿文,等会得委屈你了。”

  岳文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惊恐地瞪大眼,转身想要逃跑,却还是被一把抓了回去。

  侦查车内,江起云看向秦方明,等待他的指示,秦方明缓缓起身,“看来他并不想和我们继续演下去了。”

  “收缩包围圈,正面谈判。”说完,他率先下车,外围小队也在夜色中将包围线进一步收紧。

  数十盏高亮探照灯亮起,将农院照得亮如白昼,秦方明接过旁人递来的扩音器喊道:“易沛,你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质是无辜的,你想向我们警方报仇,应该冲着我们来,不要伤及无辜。”

  平房里的光灭了,男人沉沉的笑声从黑暗中响起:“好一个不要伤及无辜,秦队还是这么正气凛然,不愧是个好警察。”

  房门开了,易沛的脸被高亮的探灯照得分明,除眉眼外,其余全是灼伤后的伤痕,狰狞扭曲,而他的身前,有两个背对背被绑起来的人,正是岳文和寇茗。

  易沛用一把**顶在寇茗的脑袋上,带着他们一步步走到小院正中,看着院门外的一排警察问:“秦队,这幕眼熟吗?”

  秦方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正是五年前杜晙劫持两名人质和警方对峙的场面,和眼下相差无几。

  “易沛,你哥哥触犯法律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为什么又要执迷不悟走上这条错路?”

  易沛挑眉轻笑,“法律?错路?”

  “是对是错,不过都是你们这些人定义的罢了。”易沛持枪的手劲加大,“我哥他做错了什么?他偷的都是谁的钱?抢的都是哪些人?都是那些为富不仁、仗势欺人的人,那些人仗着有权有势,暗地里犯了多少罪,违了多少法?你们管了吗?怎么到了我哥这里,你们一个个的又蹦了出来,扮成那个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正义之士,虚伪又可笑。”

  秦方明悲痛地摇了摇头,“那你为何绝口不提你哥哥最后杀害的那名人质,她被害的那年才十六岁,十六岁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一个才开启自己人生的少女就这么永远地止步在了十几岁的年纪!你不提,不正是因为你不敢吗?因为你知道你哥哥做错了!

  他杀了人,杀人啊,他活生生剥夺了一条生命,他不用付出代价的吗?”

  易沛吞咽口水,带着两名人质后退两步,低吼道:“那都是你们警方编造的,他分明说过干完最后一票就金盆洗手,和我一起出国,是你们一开始就准备杀了他的。”

  此时的易沛早已陷入了偏执,不断地自我催眠来固化自己对这件事的认知和思维,是根本不会被三言两语就劝服的。

  “秦队,南面外墙内地面有引线,是触发式的自式陶罐地雷,东西方向墙内肯定也有,拆除需要时间。”耳麦里响起武警突击队员的声音,秦方明压低声音回:“好,如果无法安全拆除,就退出爆炸范围。”

  目前,唯一的突击点只剩下北面的正门,可易沛又劫持着两名人质,南面的狙击手因平房视线遮挡,也根本无法击中易沛。

  无数红点激光和高频手电的光束打在易沛身上,可他却没有丝毫惧意,继续叫嚣着:“秦队,这段日子过得一定很不好受吧?市局甚至省厅都在敦促你尽快破案,找回被盗枪。支,你是不是每天晚上一想到这个就睡不着啊?

  让我猜猜,你担心的是被盗的枪发生了危害社会安全的犯罪事件,还是担心被问责脱下这身警服和队长头衔呢?又或是真的担心市民的人身安全?”

  不等秦方明回答,他自言自语道:“我们一身正气的秦队肯定要回答,当然是为了人民的安全,社会的和谐稳定了,是吧?哈哈哈哈。”

  秦方明对易沛的嘲讽置若罔闻,等易沛笑够了,他开口道:“直接谈谈你的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能放了人质。”

  “好啊,谈条件是吧,我们就来谈谈,我哥当初放了一个人走,我现在也放一个人走,你来选,谁活,谁死。”易沛拿着枪,在岳文和寇茗两个人的脑袋上游移。

  他们两人嘴巴被布条封着,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喉咙钻出几声呜咽声。

  见秦方明不回答,易沛又道:“很难选吗?秦队,一个是罪行累累你最为不齿的罪犯,一个是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少年,该让谁活下来不是很明显吗?”

  “还是说,如此嫉恶如仇的你,恨不能抓尽所有犯罪人的你,现在对一个罪犯也有了怜悯之心?”易沛冷笑道:“看,我就是最恶心你们这副嘴脸,虚伪,虚伪至极。”

  路啸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声后被秦方明拦了下来,秦方明看向易沛,缓缓开口:“法理和情理并不完全冲突,有的罪犯触犯法律,罪大恶极,不值得同情,有的罪犯只是一念之差,行差踏错,值得同情和怜悯。”

  “我不选,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决定岳文的生死,我不能审判他,只有法律能够审判他,他不该被我一句话决定生死,这与他的身份无关。”

  “呵,秦队果然是在大队位置上坐了这么久的人,说得一嘴的漂亮话,行,既然你选不出来,我也不为难你,这样,你来交换他们其中一个人,这下你总能选了吧?”

  耳麦里再度响起突击武警队员的汇报:“秦队,南墙地雷已拆除,是否潜伏进入房间?”

  秦方明刚要开口,易沛突然掀开了岳文寇茗两人身上的外套,两人胸前绑着一个机动装置,上面缠绕着各式引线。

  是炸弹!

  所有人神情一震,面色赫然。

  “这两颗炸弹连接着我身上的脉动起搏器,只要我的脉博一停,砰——”易沛一只手配合着嘴里的拟音发出模拟爆。炸声,“他们就得和我一起上西天了,哦不,我只能下地狱,他们去见上帝好了。”

  “疯子,疯子!”路啸咬牙低声道。

  易沛又跺了跺脚,“这菜窖里面,有定时炸弹,时间,十五分钟,这也是我给我们设置的游戏时间。”

  “秦队,现在,游戏开始了。”

  将犯罪视为报复警方的游戏,易沛可以说已经完全走火入魔了,秦方明面无波澜地盯着他,小声地对身边人道:“让市里搜排爆大队过来,以此地为圆心,肃清直径三公里内的居民。”

  “怎么样?秦队,已经过去一分钟了,还没做出选择吗?”易沛看似给秦方明思考的时间,却是问完就对着岳文小腿开了一枪,岳文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额头滚落汗珠,腿软要倒地,又因为寇茗的身体重量和易沛的拉拽,只能半斜身子,弯着膝盖。

  秦方明高声道:“好,我来换寇茗。”

  身旁人立马阻止:“不行!秦队,嫌犯就是冲你来的,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秦方明皱眉,“别忘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什么,是解救人质,保障人质的人身安全。”

  “可是——!”

  “这是命令。”秦方明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开始脱身上的防护背心和装备的枪械,“你现在可以拆除寇茗身上的炸弹了。”

  易沛扬扬枪口,“秦队,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游戏的制定者,规则是由我来定的,你只有选择遵守或是不遵守的份。”

  秦方明没再说话,趁着上脱背心遮掩面部的时候飞快说道:“等会我过去后,我会找机会制服易沛,你们看准时机上前分开他和人质,如果我失败了,就不要轻举妄动。”

  秦方明脱下背心,看向一直不发一言面色深沉的江起云道:“江起云,你现在也是带领一队的队长了,不用我特意提醒你纪律吧?”

  江起云双掌成拳,死死捏着拳头,重重点头。

  作者有话说:

  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感兴趣的可以搜搜河南洛阳囚奴案,十分魔幻,文中这个案子结束后,也会像第一个案子剖析冯的犯罪心理成因一样,具体分析寇颜这种心理现象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