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缉罪者(GL)>第38章 案情急转

  因枪。支被盗流入犯罪分子手中的事态极为严重, 在三天的摸排调查无果后,北滨分局向社会发布了悬赏通告,只要提供嫌犯相关线索,经核实后, 可获得三万元现金奖励。

  悬赏一经发出, 各路举报电话络绎不绝地打来, 多数人自然是为了悬赏奖金而来, 提供的线索大多没有什么价值, 其中还掺着些壮着胆子胡编乱造的。

  但有一封最新收到的匿名邮件引起了重案队极大的关注,邮件内容十分详尽, 举报人声称自己在宣雅路一百号的福林小区发现了疑似通缉悬赏犯葛山的可疑人员,后进行尾随,确认其居住在该小区内的3栋502室。

  邮件附件是几张明显跟踪偷拍的男性背影照片, 从身型体态来看, 确实形似葛山。

  对于这样一封来路不明的举报信, 众人首先疑惑的是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匿名举报,如果信息属实, 这样做无异于是主动放弃悬赏奖金。

  但无论如何, 还是需要尽快核实信中所说是否属实。

  江起云带队外出, 一伙人雷厉风行地赶到了举报信中提及的具体地址, 先是勘查小区外围, 接着入内调查,该小区修建年代久远,还都是楼梯房,小区内缺乏监控系统, 物业负责人说旧的一批刚淘汰, 新的要月底才能安装完毕。

  就内外环境而言, 确实是易于藏身躲避侦查的地方。

  江起云还在小区物业管理处了解到,该小区3栋5层大多是租户,入住率只有一半,空着的房子是正在出售的二手房或是闲置房,随后他们通过物管中心座机电话拨打了502室房东的电话,但未能拨通。

  正在负责排查小区大门外唯一一处监控的方昉有了发现,他指着监控屏幕道:“江队,你看这是葛山吗?”

  江起云看向屏幕,监控画面里显示的时间是昨夜十点左右,小区大门出现一个男人,此人双手插兜,戴着帽子离开了小区,十几分钟后返回小区内,手里多了个超市塑料袋,从身型体态来说确实很像葛山。

  江起云找物业借了一套物业维修工的衣服,准备换上乔装后去502室打探一番,路啸抢过她手上的外套道:“我来吧,江队,我打扮得更像一些。”

  江起云点点头,“记住,你这次的任务只是为了核实举报信内容,如果确认属实,也不要打草惊蛇。”

  “嗯。”

  江起云拿过准备好的防护背心,给路啸套上,又确认了一遍无线耳麦的通讯情况后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路啸出发的同时,江起云等人回到侦查车内,静待路啸那边的探查。

  “江队,我快到五楼了。”耳麦里响起路啸沉稳的嗓音和脚步声。

  “好,注意安全。”江起云再次叮嘱。

  “嗯。”路啸抬腿走向502室,调整气息后抬手敲门。

  “你好,我是物业的,这边楼下402室住户反映天花板漏水,您方便我进来查看一下吗?”

  江起云双手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叠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耳麦里的动静。

  十秒过去,屋内未有回应,路啸再次敲了敲门,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术,但仍没有回应,路啸转身走到楼梯旁低声道:“江队,屋里好像没人。”

  “你先回来吧。”

  路啸回到侦查车上后,江起云道:“我联系了技侦的同事,他们马上带勘查无人机过来。”

  警用无人机是北滨分局年初才配备到位的技术侦查工具,不比民用商用无人机,警用无人机更加小巧,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通信遥控范围更大,信号稳定无噪音,需要专业人员操作。

  技侦大队技术员到达后,由方昉陪同一起寻找适合隐蔽飞升无人机的位置,最后锁定为小区外围靠近3栋后方的山坡,可以凭借树木的遮挡进行隐形侦查,当然,这也更加考验技术员操作无人机的技术。

  几分钟后,侦察车内的屏幕同步显示出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一阵绿色草叶闪烁过,无人机缓缓上升到树冠之上,接近3栋5层的高度。

  “注意隐蔽,别暴露。”江起云按了按耳麦。

  无人机贴着一大树树冠顶端,锁定502室所在的窗户后,放大焦距,画面里,是502室的一间窗户,窗帘半掩着,里面黑黢黢一片,看不清什么。

  江起云道:“能再靠近一些吗?”

  技术员操纵操纵杆,无人机往前又飞了一米多,画面变得更近且清晰,能够看见窗帘遮掩的房间没有开灯,里面是一团团的模糊阴影。

  江起云凑近了屏幕,指着其中一团暗影道:“这是个躺在地上的人吗?”

  几个脑袋同时凑了过来,正在努力辨别的同时,技术员再次操控无人机上升,从斜上方靠近502室的窗户,进行了俯角拍摄。

  江起云这次看清了,在阳光照射进屋内的一角,是一个上身赤。裸趴在地上的男人,他的身下是有一滩被阳光照得反光的血泊。

  江起云立马拿起对讲机,联系武警大队和辖区民警,因无法排除屋内是否还有其他携带重武器的嫌疑人,所以需要立马对该小区3栋5层进行封控,楼栋外围进行警戒,驱散聚集的围观群众,再由武警大队队长制定突击破门计划。

  十几分钟后,武警运兵车到达,装备完备的武警人员在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下车,前往任务地点。

  辖区民警警车也赶到,迅速拉起警戒线,驱散围观群众。

  武警分为两组,一组负责正面强攻破门,另外一组从楼顶破窗,朝屋内掷入催泪弹。

  江起云在侦查车内,视线紧锁在显示屏上,其上同步的内容是正在执行任务的武警人员头盔摄像。

  画面晃动但并不显得凌乱,随着耳麦里响起砰的一声,502室的房门被破开,带着防护面具的突击武警持战斗队形入内。

  画面里充斥着催泪弹的白色烟雾和武警人员低沉的呼吸声。

  “客厅已确认,未发现嫌疑人,一组前往卫生间,二组前往厨房,三组随我前往卧室前进卧室。”

  接连又是几道破门声响起,侦查车内的众人都绷紧了心弦,几秒后,江起云听到武警行动组组长吴辉说:“江队,已确认嫌疑人葛山死亡,未在屋内发现失窃枪支。”

  江起云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她深呼吸了一下道:“让法医和现勘过来吧。”说罢,推开侦查车车门,跳下车,连走带跑,来到3栋502室。

  武警人员完成任务,已依序退出房间,屋里的催泪气体还未完全挥发,有些呛鼻刺喉。

  站在卧室门口的吴辉取下防护面罩,和江起云颔首示意后也离开了,江起云站在门边,等身后的人赶来递给她进入现场的头套鞋套手套后,穿戴整齐进入。

  屋内近床尾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只穿内裤,上身光。裸的男人,身下血泊已经汇聚了一大片,十分黏稠。

  江起云蹲下身看男人侧脸,确认是葛山无疑。

  盗枪案发生至今,枪没找到,唯一一个确认身份的嫌疑人却死了,这在领导看来是重大的工作失误。

  不过比起上面的问责而言,江起云心忧的始终是被盗的枪。支,以及这伙嫌疑人的盗窃动机。

  跟犯罪分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她隐隐有了一种直觉,这起盗窃案,不是为财,是在酝酿着什么性质更为恶劣的犯罪活动。

  江起云退出卧室,来到客厅阳台的窗户,吹进来的风都是贴合心境的燥热,虞归晚走到她身边道:“除武警破门破窗的痕迹外,没有其他暴力进入的痕迹,客厅卧室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杀害葛山的人是和平进入的房间。”

  虞归晚看向客厅茶几上歪七八扭倒着的几个空酒瓶,“在昨晚的监控中,葛山进入小区时提着的购物袋装的应该就是这些酒,他死前可能属于醉酒状态,凶手是趁他醉酒后伺机行凶。”

  江起云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扭头盯着虞归晚道:“你怀疑是葛山那名同伙做的?”

  虞归晚点点头,“葛山父母亲戚都在老家,而他的前妻也早已移居别省,现在他的通缉令悬赏令贴得满市都是,他能见且敢见,还能和对方放松戒备喝酒闲聊的人最有可能的只能是他那名盗窃同伙。”

  江起云眉头皱的更深。

  和费华并无直接关联,却知晓费华密室私藏枪。支的盗窃犯。

  盗走一批数量极大的枪。支弹药。

  现场遗留的指明其一嫌犯身份的重要指纹。

  提供葛山线索的匿名邮件。

  嫌犯之一葛山死亡。

  疑似盗窃团伙内讧。

  重要的案情节点联系在一起,江起云只觉得这个案子更加神秘莫测,扑朔迷离。

  以她这些年办过的大案要案来说,案情复杂的不在少数,但没有一起让她像现在这样困惑。

  她是一个很能承受压力的人,但这股紧紧绷着的弦,在看到葛山死后,被窃枪。支线索可能再次中断时,压力还是不可避免地外化到了脸上。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提振起精神,“等法医和痕检来后,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线索吧。”

  二十分钟后,法医和痕检同时到达,林觉予全副武装,头套口罩,乳胶手套,鞋套一应俱全,萧乐雨在她身边进行记录。

  林觉予先是对葛山进行尸表检查,从头部依次往下,“头颅头皮完整无创口出血,瞳孔缩小、眼裂狭小、眼球内陷、视盘模糊、眼角膜呈轻度浑浊,可见黄色斑点。”

  检查完眼睛,她又用镊子翻开死者的口唇,“口唇发绀,口腔内黏膜无破损出血。”

  “颈部可见五厘米开放性损伤,伤口形态应为锐器切割所致,颈部动脉,静脉破裂,气管食管呈不同程度破裂。”

  林觉予又快速检查了一遍尸体尸表其余部分的形态和伤口,综合一番后,给出了死亡原因,“尸表无其它致命性创口,无中毒反应,应该是割喉所致的失血性休克死亡。”

  “从尸僵和尸斑来看,死者没有被移动过,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死亡时间呢?”江起云问 。

  林觉予看了眼温度计,问了萧乐雨室温和湿度后回答:“大出血会导致尸冷加速,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二个小时前,也就是昨晚十一点左右。”

  “从尸斑颜色和其它尸表表征来看,死者死前应该是处于醉酒状态。”林觉予顿了顿,继续道:“颈部切入口是从左侧颈动脉切入,切割至喉软骨气管食管,创口边缘平滑。”

  她说得谨慎,但稍有经验的人都听了出来,林觉予的意思其实就是葛山是在醉酒昏睡中被人用锐器一刀割喉以致迅速死亡,最后可能都没来得及发出叫声,便从床上跌落在地,流血身亡。

  林觉予起身道:“带回去解剖后,我再给你详细的尸检报告,能锁定大致的作案工具。”

  江起云点点头,“好。”

  江起云把案情整合梳理后上报给了市局,最后由秦方明带回市局的最新指示,市局要求秦方明移交目前手中侦办的案子,全权接任这起案子的指挥侦办,务必尽快找回被窃枪。支。

  宣布指挥权交替时,江起云看上去十分疲惫,素来挺直的腰背都有些佝偻,不熟悉她的人会以为是被卸权心里难免失落,熟悉她的人,知道她其实仍是在担心丢失的枪。

  秦方明下了台来,抬手拍了拍江起云的肩膀,“放心,还有我呢。”

  江起云抬头看向秦方明,从对方沉稳不迫的脸上,解读出这句话的两重含义。

  没事儿,案子再难还有我呢。

  没事儿,还有我担着责任呢。

  江起云拧着的眉头一松,吐出一句鲜少从她口中道出的“师父”。

  虽打从她进入重案队以来,她就没怎么正儿八百地叫过秦方明师父,但在她心中,秦方明一直都是她敬重而亲密的长辈。

  江起云和秦方明简单交谈几句后,走出会议室,看到一人影靠墙站立着,是虞归晚,像是在等什么人。

  江起云和秦方明说了一声后走向虞归晚问:“在这干嘛?”

  虞归晚自然答道:“等你。”

  两人一边往办公区走一边交流案情,虞归晚像是有了新的发现,正色道:“你还记得早上那封匿名举报信的具体内容吗?”

  江起云,“大致记得,邮件备份在冬薇那里。”

  两人走到沈冬薇工位旁,让她重新调出了那封古怪的匿名举报信,

  邮件的标题名是提供通缉犯葛山线索,正文内容还特意标注了称呼:致北滨刑侦大队重案中队。

  [本人在和畅路一百号福林小区发现疑似悬赏通缉犯葛山的人员,进行尾随,发现其居住于3栋502室,请尽快出警进行抓捕。

  敬上]。

  附件内是几张画面模糊的偷拍照片。

  虞归晚指着屏幕上放大的照片道:“拍摄照片的时间是晚上,邮件发送却是在今天早上。”

  “为什么会有这个时间差?”虞归晚问完又道:“举报信里特意模糊了时间,一般人的逻辑会是我在某某地某某时间发现了某某人或事,时空的概述通常是连贯的,这封匿名举报信却恰恰相反。”

  “而且并没有匿名的必要。”凑过来的方昉看了一眼屏幕道。”

  众人正在讨论时,江起云手机震动声响了,来电显示是寇颜,她走向安静的一侧接通电话,“喂。”

  “喂,江队,是我,寇颜。”

  “我知道,我存了你电话。”

  “是这样,你下班了吗?”

  江起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寇小姐。”

  电话那头响起几道轻笑,“是这样的,江队,我这会正好路过你们警局,看见你们大楼重案队楼层还亮着灯,想着你这会应该还没下班,所以想约你见一面,当面表达一下对你的感谢。”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我家已经正式和费家解除了婚约,说来这事也得感谢你。”

  “这没什么好感谢我的,这是你自己做出的正确选择。”江起云淡淡道。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包括五年前,我也没来得及好好和你表达感谢,就去国外了,就耽误你五分钟时间,你方便下来一下吗?我这会就在你们警局外面。”

  江起云走到窗边,往警局外望了望,是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马路边。

  “好吧。”江起云应下后挂了电话,朝电梯间走去。

  虞归晚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两秒后收回视线。

  江起云走出警局时,寇颜也从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身黑红色的礼服长裙,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酒味,像是刚刚交际应酬完,细高跟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起云站定后率先开口:“寇小姐,关于五年前那起案子,你最该感谢的是我师父,也就是秦队,是他全权指挥制定的侦查工作和解救人质行动,不是他的话,我们前期的侦查不会开展得这么顺利,也不会这么快查出绑匪的身份,实施后续的抓捕。”

  寇颜微笑道:“是,你说的对,我是有这个打算,准备什么时候请秦队一家吃饭,表达感激之情,不过我一直忘不了当初是江队亲手把我从绑匪手里救出来的,江队当时遮着我的眼睛捂住我的耳朵,安慰我不要害怕,一直耐心温柔地和我说已经没事了。”

  江起云神情淡淡,其实对于成功解救其中一名人质的记忆来说,更让江起云难以忘怀和感伤的永远是那名她没能救下的被害人,在花一样的年纪夭折在绑匪的手里。

  “真的没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好好活在当下吧。”江起云想说的已经都说了,准备转身回去。

  寇颜又叫住她:“等等江队,这个送给你。”

  江起云没接,看着寇颜手里的方形盒子,是一个礼盒,上面还系着丝带。

  寇颜解释:“你不要多想,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盒巧克力,聊表对江队的感谢罢了。”

  “不用。”江起云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寇颜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伸在半空中的手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几秒后,江起云到底还是接了盒子,临走前又道:“寇小姐,不管是五年前那起绑架案,还是费华涉及的持枪案,我都是在做一个警察该做的,这是我的工作,责任和义务,换了其它人,我也会这样做。”她看着寇颜,问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寇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江起云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回了警局。

  窗边看着这一幕的虞归晚也收回身子,走回桌边坐下。

  回到办公区的江起云随手将巧克力放桌上道:“你们把这分了吧,我不爱吃。”

  路啸第一个蹦过来,“哟,巧克力啊,哪儿来的啊江队,你刚买的?”

  “来我瞅瞅,我瞅瞅。”一个队员凑上来,翻看了盒子一遍后说:“我认识这牌子,是特有名的一手工巧克力牌子,听说还能自己上门店做呢,老贵了,一颗三位数,不知道的以为镶什么金边了呢。”

  路啸一边拆盒子一遍冲江起云挤眉弄眼,“谁送的啊,江队,这七夕不还有段时间吗?送巧克力是不是送太早了点?”

  江起云都气笑了,“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靠那处想,你这脑子一天装的什么?”

  “低俗。”方昉表示赞同。

  路啸做了一个拉上嘴缝的动作,“成成成,我嘴贱,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来,大家一人几颗分了吧。”

  江起云看虞归晚依然端正在工位上,没有起身往这边来的趋势,便从盒子里挑了两颗榛果味的巧克力走过去,放到她桌上,“晚饭也没见你吃多少,吃两颗补充点糖分。”

  虞归晚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到一颗爱心形状的巧克力上,手指一点,“寇小姐送的?”

  “你看见了?”

  虞归晚没回答,只道:“寇小姐对江队还真是不一般呢。”

  江起云抿抿唇道:“她说他跟费华的婚约已经正式取消了,来感谢我的,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不是她自个举报的吗,还说到五年前绑架案,说谢谢我救了她什么的,当初结案那会也没见她和她家人有多热情,这会倒是上赶着来了。”

  “奇奇怪怪一小孩。”江起云以一句对寇颜的评价收了尾。

  虞归晚边拆开巧克力包装纸一边笑:“我也没问你们都聊什么了,江队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吃吧,人家好心送的,看样子还是手工做的,不要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虞归晚捏着那枚心型巧克力起身上前,路过江起云身边时,将那枚巧克力抵着江起云唇瓣塞进了她口中,指腹还擦过了柔软温烫的唇肉。

  虞归晚走出去几步后,江起云还保持着嘴唇微张的怔然神情,直到巧克力融化在口腔,榛果的香味和醇厚的巧克力味刺激着味蕾时她才反应过来,刚刚仿佛骤停的心跳也恢复了本该有的节奏。

  她回头看去,虞归晚已经走向路啸他们那边,和他们有说有笑地交流着什么。

  夜渐深沉,又是加班的一夜过去,重案队人平均睡眠时间降低到了三四个小时,早八点左右,尸检报告和现场初勘报告同时摆到了秦方明的桌上。

  其中最为重要的葛山的死亡时间和死因和林觉予在现场勘验时推断的相差无几,葛山是在醉酒昏睡的状态下,被人用小型锐器切割咽喉,迅速致死。

  这类小型锐器应该是匕首一类的工具,长度不超过9厘米,这类匕首在网络上就能轻易购买到,想要通过排查作案工具这条线来寻找作案嫌疑人非常困难。

  死因确定在前夜的十一点半左右,也就是说,小区大门的监控显示葛山在十点半返回小区出租屋,不久后凶手便也来到了出租屋,在葛山醉酒完全失去防备能力时,将其杀害后离开作案现场。

  第二份现勘报告显示案发现场排除武警人员重案队员留下点足迹,还提取到两组男性足迹,其中一组来源于葛山,另一组足迹和费华别墅提取到的葛山同伙足迹极为相似。

  而至于重要的指纹和生物物证,在出租屋都只提取到葛山一个人的,不过某一个酒杯上提取到擦拭痕迹。

  查看完两份报告,秦方明安排视频分析组着重分析小区外围的探头和大门口的监控录像,经过排查后发现,在葛山遇害当夜,他进入小区后不到一分钟,有一名男性随即进入了小区,头戴棒球帽,立领夹克,身高在一米八出头。

  而该男子离开小区的时间是为当夜十一点四十分,且该男子的身型与费华小区内监控拍摄到的葛山另一名同伙极为相似。

  至此,该男子被列为杀害葛山的重大作案嫌疑人。

  重案队内对此展开了热烈讨论,如果真是葛山的同伙行凶杀了葛山,那是什么导致两人发生了内讧?自相残杀,被窃的枪。支目前又是否在这名同伙手上。

  讨论声中只有江起云和虞归晚保持着沉默,在一旁不停地调看监控。

  半晌后,江起云点出了那封匿名举报信的附件照片,又抽过一张便签纸开始边写边道:“来倒推一下这张图片里的月光投影角度,案发前晚的月亮月相是凸月,月亮高度角在七十度左右,对应阴历数是十八。

  取用月圆之夜十二点月亮处于头顶正上方作为参照点,与阴历日数相乘,再加上月亮高度角,除以月亮一小时在天空移动十五度角得出,照片里月光投在树下的阴影角度,应该是当夜的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江起云把写满便签纸的推算公式递给虞归晚,再朝着电脑屏幕抬了抬下巴,“葛山返回小区的时间也在这个时间段内,你觉不觉得,发这封匿名举报信的人就是他。”

  江起云指向了另一个电脑屏幕上那个在葛山进入小区不久后出现在小区大门的男人身影,即他们锁定的嫌疑人,盗窃案嫌犯葛山的同伙。

  路啸怪叫了一声,“我草,要这照片和举报信都是他发的,他这么做什么意思啊?自己把人杀了,又发邮件告诉我们,这他妈不是闹着我们玩儿吗?”

  虞归晚听到路啸最后一句话时,心里有了一个联想,正欲开口讲出自己的推测,秦方明沉着声音发话了:“好了,资料报告大家都看完了吧?”

  办公区内的众人点点头。

  “分两组,一组江起云带队,去案发现场小区及外围走访群众。”

  “二组老邢带队,继续跟费华这条线,争取从他这里找出知道他私藏枪。支并具有作案条件的嫌疑人。”

  “小组内具体分工,由两组组长各自负责,好,都散了。”秦方明一摆手,办公区内的十几号人默契地分成两组,收拾东西准备出外勤。

  江起云带领的仍是熟悉的几名队员,路上,虞归晚问江起云怎么会通过月亮高度角推断时间的,江起云边开车边回道:“看过一篇关于地月系统的论文,套了人教授的公式现学现用的。”

  到达福林小区,不等江起云安排,路啸方昉沈冬薇三人便主动成组,负责小区内外的群众走访工作,剩下的江起云则和虞归晚自动成组,前往3栋居民楼内进行内部走访调查。

  因为楼里出了命案,有的原住户在案发后跑到了亲戚家住,一些租户更是连夜搬走,整栋楼里少了大半的人,而就在发生命案的5层,更是只剩下一家走廊底的租户。

  通过询问得知,502室的原房主是一个赌鬼,半个月前把房租租出去了,新的租户他碰见过一次,对脸没什么印象。

  江起云问他案发当夜的十点半到十二点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租户回答说没有。

  接着两人又去到六层和四层走访询问,六层没有获取有用的信息,但在询问403室的屋主时获得了一条有效线索,屋主称在案发当晚快十一点的时候听见楼上突然开了电视,声音非常大,他当时忍了一会,快受不了准备上楼去理论的时候,电视声停了,之后就没再响过。

  持续的时间大概只有十分钟不到吧。

  将一栋楼的住户走访询问完,两人从楼梯间往下走,虞归晚道出她先前的推测:“你觉不觉得,从这个案子一开始,就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整个案子的进程,并且这个进程并不为我们警方主观所改变。”

  江起云下楼的步子慢了些,仔细拆解虞归晚的话。

  从一开始的盗窃案发,再到寇颜举报,发现费华非法持枪。

  现场提取到指纹,追踪到其一嫌犯的身份。

  紧接着是通过监控锁定并排查到作案车辆所在。

  侦查陷入困境时,一封极其可疑的匿名举报信又带给侦查新的方向。

  然而葛山的死再次让枪。支线索中断。

  虞归晚拧着眉头,“每当我们侦查陷入困境时,就会主动或被动地发现关键性线索,而这些存疑的线索,又确实给我们指出了新的侦查方向。”

  江起云在楼梯上站定,静待虞归晚道出她的结论。

  虞归晚转头看着她:“我推测葛山盗窃枪。支的那名同伙,他作案的动机和直接目的,不是为财……”她顿了顿,声线有些沉缓,“更像是……为了戏弄警方,挑衅警方。”

  “他躲在暗处窥探一切,以警方的侦查困境视为警方的无能,以此作为乐趣,继而再抛出新的线索给予我们希望,当我们按照他预想的踩入他步好的棋局,他便再次打翻这盘棋,粉碎希望。”

  对于虞归晚大胆的推测,江起云沉默了良久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没有实证的猜测,嫌犯想要这样引导警方的侦查,其必须要建立在他足够了解警方的侦查进展,而这些信息都是严格保密不可能从内部泄露的,再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选择从我们警方身上寻找刺激感?”

  虞归晚答道:“警察是国家法律赋予武装性质的国家暴力机关,代表的是法律赋予的执法公权力,是公检法系统里极其重要的一环,他挑衅警方、戏弄警方,实则就是在蔑视挑衅整个社会法度。

  如果眼下没有其他侦查突破口,我建议可以再深挖一下葛山的人际关系网,因为我怀疑他这名同伙,很可能也是被警方打击过的有犯罪前科的刑释人员。

  他很小心地抹去了自己残留在酒杯上的唾液,是担心我们提取到他的DNA,你也知道,目前国内并没有建立完善的DNA库,通过DNA确认嫌犯或是被害人身份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四十,而在DNA信息库最多的两类人,一类是有案底的人员,一类是这几年被拐卖人口案件的亲属DNA信息。”

  “基于这样的推导,他将针对的目标指向警方,除挑战公权以外,便还存在一个报复心理,更能解释其犯罪动机。”

  江起云点点头,“回局里找信息科的同事调葛山的资料再看看吧。”

  等路啸一组走访完成,几人在车上会合,交换情报信息,基本都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赶回警局,简单热了速食对付两口后,江起云和虞归晚去到信息科办公室,调取葛山资料,查阅他在服刑期间的狱友,同牢房内,其它人要么还在服刑,要么出狱后已经显示离开了北洲市。

  虞归晚突然想到什么,问江起云:“葛山判刑时,是偷窃罪外加包庇罪窝藏罪数罪并罚,包庇罪和窝藏罪是涉及了另外的哪起案件?”

  “一起金店抢劫案,他认识该抢劫团伙中的几名主谋,在警方审讯时隐瞒了其下落,并提供了财物支持。”

  “有这起案子的详细卷宗吗?”

  信息科的同事回答:“这起案子是当年市局刑侦支队负责侦办的,案卷信息在市局,调取的话需要申请走流程。”

  “我去找秦队往上申请。”江起云道。

  虞归晚点头,出了办公室后,一人往重案队办公区走,一人准备去楼上找秦方明。

  电梯门开,江起云刚走进去按了楼层,突然听到沈冬薇的大喊声:“江队,不好了,市区发生了枪击案!”

  江起云身体一顿,一只手把住即将关合的电梯门,跻身出去大跑向沈冬薇桌边,沈冬薇飞速地汇报情况:“接警中心称有市民在天湖路270号天青音乐大礼堂发生了枪。击案,现场一片混乱,当地辖区派出所已经出动了。”

  消息也同步传到了秦方明那里,他来到重案队办公区,准备安排工作,然而这时又是一道电话声响起。

  执勤队员接通,“北滨刑侦大队重案中队,请讲。”

  “嗯。”

  “月兰路180号轻风大剧院是吗?”

  “好。”

  电话挂断,秦方明沉着声音问:“什么事?”

  队员止不住地咽了咽口水道:“月兰路180号轻风大剧院发生了枪击案。”

  “什么?”众人无不震惊讶然,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颗隐形炸弹爆炸了。

  秦方明飞速问:“伤亡情况怎么样?”

  接电话的同事摇摇头,“现场一片混乱,还在疏散群众中,不清楚具体情况。”

  秦方明到底沉稳老练,脸色虽差,语气却仍然镇定,“安排辖区派出所封控现场,联系武警人员配合外围警戒,出发。”

  站着的队员齐声应是,去往装备室枪械室领取装备枪械后步履飞快地下楼,三辆警车,两辆越野,开着警灯驶出北滨分局,分成两组前往东西两个不同方向。

  江起云带队赶往的是天青音乐大礼堂,吉普车稳稳停靠在礼堂广场马路边后,她解开安全带下车,一眼望到广场上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民警正努力地维持现场秩序。

  中心区域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有武警人员持枪把守,礼堂的主要进出口道还在陆陆续续检查从里往外疏散的观众和礼堂工作人员,凡事从里出来的,都需要确认身份再经过检查后才放行。

  江起云等人穿过围观群众来到警戒线边,出示证件后进入警戒范围,辖区派出所负责人上前来和江起云等人握了握手,一行人一边往礼堂里走,一边听负责人介绍具体情况。

  “江队,是这样的,下午两点零五分左右,有市民报警称天青音乐大礼堂发生了枪击案,我所立马组织民警出警,到达案发现场时,已经有近一半的观众跑出了礼堂,我们立马封锁了几个进出口,进行人员筛查。

  后找到报警市民,也就是目击者询问得出,该音乐剧开场后熄灯不久,观众席后方突然响起了一声砰,舞台上最大的那盏吊灯像是被什么击中发生爆炸碎裂,啪地一下掉下来,砸中了一位没得及躲开的小提琴手。”

  江起云打断他,“伤势如何?”

  “没有危及生命,只是被吊灯玻璃碎片划伤,人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

  “嗯好,继续吧。”

  “灯砸下来后,礼堂内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有人开枪,然后就全乱了,观众全挤着往外跑,报警人也跟随人流离开了礼堂。”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入礼堂内,右侧往上是弧形梯偌大的观众席,左上方是舞台,舞台正中有大片破碎的金色灯具残片,四周有几名勘查人员正在工作。

  派出所负责人继续介绍道:“在舞台上提取到了弹壳,专家也正在做弹道分析。”

  “监控那边呢?”

  “初步排查了,嫌疑人应该不是通过观众入场通道进来的,入场通道都有X光安检机和安检门,至于礼堂内的工作人员还在排查中。”

  江起云点点头,“目击者称是在观众席后排听到的枪声?”

  “嗯。”

  路啸指向观众席最上方的两个小门,“那里两道门是表演开始后就会关闭的吗?”

  “是的。”

  “负责关门的工作人员找到了吗?”

  负责人摇摇头,“具体是谁负责的这项工作还在排查,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情形复杂。”

  “喊那句有人开枪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事发之后,引起了现场的恐慌情绪蔓延,观众争先逃离现场,不过报警人称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江起云点点头,“知道了,辛苦了,你先去忙吧。”

  “选择在大礼堂这种聚集几百人的公众场合开枪,但目的又不是伤人……”虞归晚盯着舞台上碎裂成一片片反光锋利的玻璃喃喃道。

  江起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眼下他们最担心的情形发生了,重要的已经不是去探究盗窃犯的犯罪动机,而是尽快确认嫌疑人的身份,继而实施抓捕,避免发生更大的危害社会公共安全事件和引发社会恐慌。

  “去协助派出所民警一起排查。”江起云摆摆手,重案队队员四散而开,一些去到礼堂其它区域排查询问工作人员,一些去到礼堂外寻找更多的目击者,录笔录。

  现场勘查走访问询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晚十点,一共录取案发现场礼堂内部观众以及外围群众礼堂工作人员笔录七十八份,初步排查出三名具有作案嫌疑的嫌疑人。

  回局里的路上,众人都没有说话,靠着椅背抓紧时间休息,回到警局,另一队负责大剧院枪。击案的侦查队伍也回来了,秦方明看了看一脸疲惫的队员们道:“给你们半个小时,休息吃东西,之后立马内部召开两起枪击案的报告会,江起云负责整理案件信息进行汇讲。”

  众人回应的声音有气无力,纷纷去拿泡面面包回位置上吃起顿晚饭加夜宵。

  江起云直接回了办公室,进行案情整理,一小会儿后,办公室门打开,一袋面包出现在她视野上方,抬头看去,是虞归晚拎着一袋面包,另一只手还拿着瓶冰的咖啡。

  “吃点东西吧。”

  江起云拿过面包撕开塑料袋,“你吃了吗?”

  “吃了。”虞归晚没再多打扰江起云,转身离开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关于白天发生的两起枪。击案案情报告会正式在重案队大会议室内召开。

  江起云拿着电控笔站在讲台上,点出简洁明了的汇报PPT开始讲解:“今日两点过五分,两点过七分,我市天湖路天青大礼堂和轻风大剧院发生了两起枪。击案。两地辖区派出所立马出警封锁现场,筛查场内人员,我队在接到接警中心电话后也迅速分两组前往两地案发前场。”

  “第一起发生在音乐大礼堂的枪。击案,据报警人称,枪声是在音乐剧开场后不久响起,后经核实,具体时间应该在下午一点五十五到两点之间,现场舞台顶灯被击碎,碎片划伤了一位小提琴手,除此外,无其他人员伤亡,舞台上提取到一枚弹壳,正在做弹道分析和弹壳分析,报告会在明天出来。”

  “因枪击发生后,现场陷入混乱,大量观众逃离礼堂,不排除其嫌疑人混入人群中离开了现场,排查现场遗留观众及礼堂内部工作人员,共收集一百二十八份现场询问笔录,筛选出三名具有作案嫌疑的嫌疑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