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Phoebe突兀的回应,童涵脑海里浮现出江查离开前的猜想,‘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有这么个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这时Phoebe突然开口打乱了她的思绪:“小童…我知道你的黑客技术很高超,求求你…帮帮我…”

  或许因为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Phoebe伤神的扶着额头微微蹙了蹙眉,童涵看着揪心便急忙答应:“蓝总放心,明天我让书匀回一趟家,让她把我的电脑设备带过来,我会尽全力帮你追查非凡的消息…但是你得答应我,开心点,不可以哭…要知道…你一天不恢复状态,所有人都跟着发愁。”

  说到这里童涵怪趣的抬手点了点Phoebe的眉心,似乎想让她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也许只有这姑娘是吃了豹子胆,敢在老虎头上动手动脚,Phoebe并不介意,只是抿起嘴笑容惨淡,末了,还是坚定的点点头:“我会好起来的。”

  另一边,走廊尽头的休息区。

  “赵泰安的死是他罪有应得,但是对你的执念是真的够深…他都把我成功掳到手了,临到头又回心转意放了我,或许是因为秋祁交出的信让他对你有了念头,所以离开时探了几句关于你的消息,对了…他让我带句话,这辈子对不起你,但他是真的很爱你。”

  官书匀回忆起那晚赵泰安放她走时的情景,聊及此事语气显得很平淡,但字字句句都很真实,慕多然本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浮起痛苦的神色,她垂下头眉心越皱越紧,最后还是抑制不住过往种种回忆的侵袭开始潸然泪下。

  秋祁掏出一包纸巾递到她的手里,迟疑的开口道了歉:“对不起…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当时我跟非凡找到这封信时,她立马就去提交了探监申请,可那时赵泰安已经在走假释流程了,所以申请被驳回,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不然你的信就能提前交到他的手里…或许他也不会死…”

  秋祁在包里翻出信封,继续解释道:“本来这封信算做死者遗物需要亲人认领,我求了江警官好几次,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她才通了人情私底下交给我,现在物归原主…”

  皱巴巴的信封上满是赵泰安斑驳的血渍,落在慕多然眼里难掩悲凉,她不敢想象这个男人在人生最后一刻到底经历了什么,轻轻的捧着信封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向秋祁和官书匀投去歉意的眼神:“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秋祁本想抬手拍拍慕多然的肩头予以安慰,迟迟没有落下,最后深呼吸换了话题:“赵泰安父母早逝,其他亲戚也都是势利眼,遇到这种事都不肯出面处理,所以殡仪馆和墓地那边二哥已经安排妥当,就等你回来主持,吃了饭我带你去殡仪馆联系火葬的事。”

  “好,反正一切从简吧…总是给你们添麻烦,我欠的人情太多了…”

  秋祁笑着自夸起来:“咱们这个朋友圈子谁还不是个耿直的热心人,都是小事情,别客气。”

  “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

  慕多然情绪低迷需要独处的空间,官书匀朝秋祁使了个眼神,秋祁了解点头,二人便朝病房走去。

  推门走进病房,只见童涵翘脚坐在Phoebe身旁,一边嗑瓜子一边叽叽咕咕的聊着什么趣事,时不时的还轻轻推一把Phoebe的肩头,Phoebe嘴角浅浅笑意但没有开腔搭话,童涵则一个人说的津津有味。

  没瞧见慕多然的身影,Phoebe便淡淡的问了一句:“多然呢?”

  秋祁无奈的耸耸肩:“对她而言,多多少少会受到赵泰安死讯的打击,这会儿正在外面黯然神伤呢。”

  官书匀气势汹汹的走到童涵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耳朵碎碎念:“谁让你下床的,不怕伤口破裂吗?吃吃吃,瓜子是该你吃的东西吗?不省心的东西,给我滚回床上去!”

  “哎哟哟哟…痛痛痛!耳朵要掉了,要掉了!”

  看着官书匀和童涵吵吵闹闹,秋祁双手环胸不禁调侃:“看来你家这位小朋友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Phoebe倒是提起了一些兴致,正儿八经的评价道:“还有可能是个尤非凡的升级版呢。”

  ……

  吃了童涵元气满满的披萨后,秋祁直接带着慕多然去了殡仪馆,原计划并不是今天火葬,慕多然却执意当下处理,或许是因为她想快些摆脱赵泰安这三个字,又或许她不想赵泰安冰冷的尸体长存在世间让人闹心。

  反正理由无从得知,秋祁拗不过她便无奈的同意了这样的安排,今天并不是丧葬仪式的黄道吉日,所以殡仪馆里冷冷清清的还带了一丝阴森感。

  赵泰安的死亡证明还有文件手续一直放在车里,秋祁找到负责的人道明来意,很快馆内的员工便将赵泰安的遗体推进了公共木棺里,没有叫人声泪俱下的哀乐伴唱,没有亲朋好友的哭哭啼啼,连像样的遗照都是临时去隔壁相馆加钱赶工做的。

  等把送葬仪式的屋子简单布置了一番后,所有人撤离了现场,秋祁环顾一周感觉太过简陋,于是提议道:“不管你们之间爱恨情仇如何如何,但还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觉得这里布置得太寒碜了,还是去买几束花吧,你等我一下。”

  说完,秋祁找来板凳让慕多然坐着休息,顺便预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让她做最后的悼念。

  秋祁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慕多然和冰凉的赵泰安,虽然氛围阴森恐怖但更多的是哀伤,慕多然起身慢慢走到木棺前双手撑着边沿,她前倾了身子想要看清楚赵泰安最后的模样,那皮包骨头的消瘦脸颊已是僵白色,他闭着眼睛不再有往日狂躁嚣张的气焰。

  本以为会冷漠对待,没想到赵泰安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慕多然赶到了前所未有的心酸,渐渐的又变成了哀怜,她的眼泪开始疯狂的往外迸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像是含恨已久的怨妇:“你知道吗?我恨透了你,明明你死了是天大的好消息,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呢…赵泰安…赵泰安…你不是喜欢吵架吗,你不是喜欢动手打人吗?你倒是起来跟我吵啊跟我闹啊…你欠了我一个完好的人生,凭什么说死就死呢…”

  在这场威逼利诱的婚姻里,没人能谅解慕多然的心死和不甘,她的人生随着那一场车祸的支离破碎永远的留在了过去,即便蓝菲懿给了她改头换面的机会,可是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是没办法更换的。

  在背井离乡的异国,在无数个煎熬的黑夜里,赵泰安可憎的嘴脸反反复复的出现在梦里折磨着她,这样的梦魇持续了多少年,慕多然已经记不清了,甚至为此,她养成了拼命加班熬过夜晚的作息。

  只是此刻,慕多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因为她发现当对赵泰安的恨到了头时,原来在心底最深处,她还是给这个男人留了一席之地,哪怕是一丁点,那也是她爱着赵泰安的证明。

  秋祁抱着花束站在门口,她清晰的听见那啜泣声还夹杂着不甘的斥责,所以她没有立马推门走进,而是靠着眼前的门缝,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多然的背影。

  谁会喜欢这阴气沉沉的地方呢,要不是为了朋友,秋祁打死不愿来这里,倒不是怕闹鬼,而是因为生离死别触景生情,会轻易勾起心底深处那个让她无法释怀的女人。

  她和慕多然面临的死亡是不同的,一个爱得苍白,一个恨到极致,但结局都是一样的,面对躺在木棺里的那个人,事实就是他们永远回不来了。

  对于死亡,秋祁已经看的很通透,她吐出一口气还是推开了门,慕多然闻声回头,脸上还挂着泪水,悲伤过后的神色还留有小女人一般的无助与惶恐,她吸着鼻子有些不自在的坐回到凳子上。

  秋祁将花束摆到赵泰安的遗像前,点了一炷香拜了拜,随后拉着一把椅子坐在了慕多然身旁,她从包里翻出口香糖:“年轻人,你还好吗?非凡最喜欢说这句话,”

  慕多然哪儿有心情嚼口香糖,她垂头婉拒了秋祁的好意,秋祁则歪头盯着赵泰安,很随意的指了指木棺:“你得学学我,记得上次我趴在棺材前那是哭得不省人事,哭晕了又醒了,醒了就继续哭,工作人员问我什么时候火化琴匀,我一听到火化两个字又开始嚎啕大哭怎么都不肯松口,硬是闹了一天一夜。

  你想发泄就大声的哭出来,把爱他的话,恨他的话都统统说一遍,千万别留遗憾,来这人世间走一朝,良缘孽缘都是缘,这哥们儿进了炉子里就等于上路了,你跟他也彻彻底底翻了篇。”

  ……

  “两位美女,墓碑雕刻起码都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工,前面排了很多订单,就算加钱也没用,要是其他地方没问题的话,我们这边可以马上封墓。”

  墓园里的师傅手里提着封墓用的水泥桶,慕多然捧着骨灰盒没有提出异议,秋祁给师傅散了一根烟,想要将他支开:“麻烦师傅稍等一会儿,我们做完最后悼念就可以封墓了,您先在旁边歇一会吧。”

  “得嘞得嘞,你们一会儿叫我就行。”

  目送师傅离开后,秋祁帮着慕多然将骨灰盒放进墓坑里,休息片刻,慕多然便将信封轻轻地放在了盒子上,秋祁实在好奇便多嘴问了句:“你那信封里到底写了什么?”

  深秋黄昏落日,山里起了风呼啸声一阵一阵的抚乱了慕多然的长发,她死死的盯着骨灰盒,像是回答秋祁的问题,又像是说给赵泰安听的:“车祸前,我已经有了将近四个月的身孕,原本想作为惊喜送给他的,信里装的是B超检查结果…那场车祸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救治过程非常艰难,虽然我活了下来,但是我流产了,并且失去了生育能力。”

  看着慕多然心如死灰的模样,秋祁本想反问为什么不把信随着香蜡纸烛一起烧给赵泰安,这下硬生生的把问题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句抱歉。

  慕多然侧头看着秋祁,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转而云淡风轻的笑了,她似乎准备离开,背对着赵泰安的墓冷冷的说起:“我们曾经有过孩子的事除了我和Phoebe,现在只有你知道…我不会把信烧给他的,让他不知情,我也不会再来这里看望他,算是我留给他最后的惩罚。你说的对,纠缠这么多年,早该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