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one has a price.
周易其实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问题的, 把她个性的塑造完全归咎于家庭,这是有失偏颇的。
人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句话, 一直被周易奉为真谛,正如一开始之所以会和齐简臻在一起,也是她知道齐简臻喜欢她的脸、她的身子。
有所图才能说是爱。
但也奇怪, 她能接受齐简臻对她的相貌的花痴和对身子的痴缠,至于其他人,她只觉得恶心和恼怒。就是普通的欣赏, 她也是没有丝毫想要亲近的感觉, 因此,周易其实没有什么朋友的, 说的再准确一点,是没有像齐简臻的发小郑歆, 同事李航、赵壹笙这样的好友的。
或许也曾经有过,比如Vittoria O\'Brien。
Vittoria的性格是真的好,一定程度上她和庄亦清是相似的。优渥的家境带给她们的是十足的底气, 就算个性不同,然而那股子由内而外的自信与洒脱,远不是周易和齐简臻这样家境的人能够比拟的。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周易很轻松, 或者说,那段时间应该是周易最为轻松的时候了,有朋友有女友, 事业发展也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 持续保持和Vittoria的友谊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她喜欢上了齐简臻。
诚然她是一个很直率的人,打算追求的第一时间就征询过周易的意见, 喜欢齐简臻的时候也是在她们离婚后,从道义上讲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在A国这样的国家,只要双方决定离婚,分居期间和旁人约会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周易无法接受,她早就将齐简臻化为自己的界限内,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她的雷点上跳舞。
疏远也是正常的。
除了她,周易还有朋友吗?卓舒清吧。
同周易装出来的温和不同,卓舒清是真正意义上的温柔良善。她们本来也没比普通同事的关系好到哪里去,虽然都在梅肯兹工作,但两个人一个在北美一个在欧洲,除了偶尔碰面,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关系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呢?大约是和齐简臻分手的那年,两个人因为一个项目的交叉,被一同封闭在了港城。
稍有接触后,便能发现彼此的好。
再后来,便是那个突然更改的调令了。说实话,虽然被调去了新加坡,但周易的内心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她很清楚,就算是让她回邺城,她和齐简臻那时候的问题也得不到解决。但卓舒清记得这件事,甚至对此怀有愧疚,她这样的态度,不需要周易查明便知道原因了。之所以调令更改,是卓舒清做了手脚,她想要回邺城。
没有什么的,周易不在乎的。本就是没有依托的情绪,就算背刺也无所谓,这是周易对于友情的定义。然而卓舒清待她很好,会在休假的时候带周易去散心,会主动给她推荐新工作,会破例将VREa内部的经营问题透露给她。那次生病,卓舒清来探望,这超出了周易的设想,尤其是当她知道卓舒清加了齐简臻微信,想要透露周易这些年的近况给齐简臻的时候,周易更是觉得心情复杂。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情感障碍的,但是那天,她开始怀疑。
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人是可以依靠和信赖的吗?
除了齐简臻,真的会有人对她好吗?
周易不知道,或者说,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
和齐简臻复合,成功来了申城。这并不意味过去的结束,反而意味着拉开序幕。
从来到申城的第一个夜晚开始,周易的心就始终提着,没有丝毫的放松。当年的事,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道。
是的,她骗了齐简臻。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18年的圣诞节,母亲以爸爸公司内部调整,要将她名下的股份转给周易和周经的理由,将她叫回了三番市。周易并不贪图那点钱,只是她作为父母的长女,如果公司真的有事,她也不好不出现。所以她回去了,回去的那些天,并无什么异常。
就是出事的那天,周易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她就是如同往常一样,7点30起床,刷牙洗脸跑步锻炼吃早饭,8点多左右开始查看公司的邮件,等处理完,已经逼近中午。周易还记得,那天中午,家里是和往常一样,都是妈妈做的饭菜。很普通,很清淡。一家四口都吃了。吃完饭,周易进行了短暂的午休,给齐简臻打了电话,但她那时候在开会,没有接听。后来下午的时候,周易也进行线上会议,并且定了第二天回塔桥的机票,等一切都结束,已经傍晚了。
然后呢?
然后周易便没有意识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自己一人在酒店,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然,她还是意识到不对劲的。昏昏沉沉的头,□□的身子,房间内凌乱的陈设,无疑不彰显着曾经这里或许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周易怎么去回想,她都根本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
周易也试图找寻酒店的监控,甚至利用了自己的职权,找到了酒店的经理,迫使他们给她查看监控。可看到的,只有自己跟着一个男人进了房间,没有挣扎,没有犹疑,若非周易自己清楚,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出轨了。
怎么会这样?
周易跌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监控中的画面。她发丝凌乱,整个人贴在那个男神的怀中,就像是急色的女人一般。她,是吃了什么药物吗?意识到可能是这个问题,周易急忙去医院,试图给自己抽个血,查看体内是否有什么指标异常。然而太晚了,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一切都被代谢掉了。
就在周易迷茫无措的时候,她的邮箱内收到了齐简臻发来的离婚协议书。
自诩镇定的咨询合伙人,在看到邮件主题的一瞬,就连具体内容都没有展开,周易便感觉到了呼吸困难。醒来发现自己只身在酒店,查看监控看到那样的画面,检查报告什么都没有异常,周易都不觉得有什么,更不会慌乱。然而,当下,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就被这样一封邮件打破。
心中的一座山,轰然一声,尽数坍塌,山体中的巨型石块,每一块都滚落在周易的身上。
许是个子太高,她竟觉得空气变得如此稀薄,紧紧地抱着手机,她蹲下身子,大口地呼吸着,若不是她本身就在医院,以她现在的状态,还有微微颤抖的身子,人们一定会将她送医。
怎么会,怎么会?
周易急促地呼吸着,眼前满是泪水,她颤抖着手,点开了齐简臻的邮件。
上面每一个单词她都认得,然而连在一起,又是那样的陌生。
她狠狠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邮件,仿佛在看书写了邮件的人。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充斥着血腥味,直到听到周遭人叫自己,周易这才怔怔的回过神,抬起了头。
“Zoe,你怎么了?”卓舒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时候的周易对卓舒清并没有什么感觉,只当她是个不错的同事,一个强力的竞争对手。
周易茫然的神情落在卓舒清的眼中,这是从未被人看到过的表情,卓舒清下意识感觉到不妙。
“Catherine…”周易叫着卓舒清的名字,什么还没有说,眼泪便随着话语滚落,她本就蹲坐在走廊的角落,面色苍白,嘴角还隐约带着血色,眼泪与神情形成极大的反差。怎么来形容呢?像个疯子。
卓舒清蹲下身,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
就像落水的人会抓住浮木一般,周易也不管眼前人只是不那么熟悉的同事,她抓住了卓舒清的手,仰头看着她。长而密的睫毛颤动,上面沾着水雾,素来沉静的眼眸里蕴着眼泪。
“简……简臻……”周易语无伦次,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刚才卓舒清看到的嘴角的红,不是她以为的唇色,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迹。周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唇角咬破了,下唇看起来很是狼藉。
饶是担忧,卓舒清还是保有分寸,她任由周易抓着自己的手,抓得生疼也没有多说什么,仅是坐在她的身旁,等待着周易恢复情绪。
如同卓舒清想的那样,周易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她站起身,虽然身形不稳,但好赖没有像刚才那样无措。卓舒清随着她的站起身,见她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了,主动告辞。
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至少看着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从医院回到家的路上,周易在自己的发件箱内看到了那些照片,她颤抖着将那些照片一一保存,随后闭着眼睛,很快就理出了思绪。是家里人做得,这种怀疑得到了妈妈的证实。
周易根本来不及和家里歇斯底里,得到了答案,不管父母震怒的神态,她拎着行李箱飞回了B国。试图同齐简臻解释这些事情,可很显然,齐简臻没有给她机会。
回到塔桥的周易等到的,是齐简臻的律师团。
律师团风风火火的,用着最妥帖的言语,羞辱、凌迟她。为了抹去分居的过程,律师建议她签署D80A文件,没有做过的事情她当然不会认,她没有出轨,没有性不忠,她爱的是齐简臻。从始至终都是齐简臻!
没人给她机会辩解,齐简臻全程没有露面,就是逼她签下那个文件,也仅仅是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
“你是打定主意和我离婚吗?”周易问她。
长久的沉默并没有改变齐简臻的心意,她决意离婚。
周易知道她有多刚强,也知道这件事情在她心里是绝对的红线。所有的辩解都是徒劳,何况,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签下了一切,净身出户。
离婚三年,她查了三年。
这一次,她又被下药,而与当年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身边,有齐简臻。她被第一时间送到了医院,她知道自己是被什么药物影响了。不会重蹈覆辙,只会是枕戈剚刃。
当年的事情,所有的人,一个不落,谁都不要想逃过。
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