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在此之前你不知道自己当年是怎么被下药的是吗?”我忽然出声问。三年前,不对,四年前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晰, 不光是我不知道内里,好像就连周易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
周易摇摇头,随后她便轻轻地笑了。怎么形容这个笑容呢, 大概是有点凄苦的感觉,让我看着很是难受,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无声地安慰着她。
“不知道, 我这次仔细着,就连酒也只喝了你递给我的那一杯, 可我还是被下药了。”周易的声音有些低,我听得认真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的确如此。往常别的酒会或者晚宴上,周易都不会拒绝和人寒暄应酬,唯独那天异常, 全场只和我还有庄亦清、景晨有所接触,便再也没和旁人交流过。小心到这个程度上,还是被下药了,周成仁尼玛是什么绝命毒师吗?
“也就是说, 被下药本质上不是你的故意?”我瞧着周易的神情,略带试探地问她。
周易望着我,眼神晦涩。她, 好像对我有点失望。
“不是, 我不是怀疑你,就……就……”我有点说不好, 周易在我的心中应该是那种什么都能够处理好的那种人,所以之前在医院我得知她被下药后,见到她那样镇定的反应,就下意识地猜测她是故意吃的那个什么药,但听今天周易的意思,事实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是我误会她了。
一边觉得周易能够把控一切,一边又担心她会兜不住自己亲爹的疯比,齐简臻啊齐简臻,你怎么这么矛盾啊。
这样的认知,让我有些沮丧,我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和周易身上的被子。
“那天在医院,我有些生气,说了气话。我的计划里面,的确想到了自己被打,也想到了会被下药,但简臻,除非必要我不会故意伤害自己的,我不是傻逼。”周易捧着我的脸,让我抬头看她,“我也在赌,想看看,他,他到底有没有一丝丝还记得我是他的女儿。”
“很可惜,我这个女儿比不上他的公司。”周易自嘲地笑着,看起来很是难看。
不愿再看她这样的神情,我伸手,抱紧了她。和我这个很爱爆粗口的人不一样,周易很少会骂人,可她现在用这样的字眼来说自己,我的心情很复杂。总觉得,是我逼她太过,但潜意识里又觉得自己没有错。思绪纷飞间,我想了想,还是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是担心我的安全。那我可告诉你,大可不必,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用担心我的。你爹再牛还能比景家厉害吗?”
周易对我忽然提到景家感到莫名其妙。
“景晨的爷爷是我爸的老师,景晨是我爸的学生。”我给她解释,这种弯弯绕绕的关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但如果能让周易放宽心,能让她不认为我好欺负,说出来也没什么,“周易,我爸妈只是看着低调而已,如果是别的城市,我可能还会有点心虚,但这里是申城,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我可以帮你。”
周易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不想再继续猜测周易的心思了,她的心思太难猜了,“等会,差点被你忽悠过去。你挨打,你有告你爹的权利,用这个威胁让你爹回国。那回国的原因呢?你爹不会觉得蹊跷吗?周易,这个因果关系在我这里不成立,我需要进一步的解释。”
或许是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把话题绕回来,周易轻笑,她勾着我的脖子,人趴在我的肩头,手指绕着我的发丝。动作轻柔,仿佛在rua猫的主人。我听到她轻轻地说:“你忘了吗?你说过,要让你父母见见我爸妈的。”
啊
要不是周易提起,我真的要忘记这事了。本质上我只是想见见这么操蛋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现在见到我和周易复合又会是什么心态,但要说完全不在意双方父母没见面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我都要忘记的事情,没想到周易还记得。
“有把柄才能要挟他回国见见你父亲,为了他的事业和……家庭……”周易略有停顿,神情也有些不自然。我明白,周成仁对待现在家庭的态度,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微微抱紧了她,我低着头,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不过,或许不用威胁。你和景晨交往甚密,以他那样的人,说不定还要我主动把自己送上门给你呢。”
多讽刺啊,当年那样的不满周易和我的恋情与婚姻,现在却因为我的事业发展以及和景晨这种大佬的关系,要主动让周易联络我。
真他妈狗屎。
不愿让周易继续思考这件事,我稍稍转移话题:“也就是说你的计划是,挨打、录像,利用录像威胁你爸回国,被下药是一场意外。那么,如果我当时不在,你被下药后的应对方案呢?毕竟,你已经猜到了你父亲会对你的手段与方式。”
别骂了,我知道我不解风情,但这些事情弄不清楚,就会压在我的心里,最终导致的结果一定是全面大爆发,不如一切都在今天说清楚。
“我说过,别人也要思考一下敢不敢碰我,以及碰我的代价。”正如那天鲜少看到的周易桀骜的模样,现在的周易更是要命,她淡淡地抬眸瞥了我一眼。就是这么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一眼,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平易近人,尽显一个“前”咨询高级合伙人的气场。
但,这都是虚的。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相应的应对方案,对吗?”咨询人想骗我?也得看看面对的人是谁。被周易骗了这么多年了,还真以为这种程度上的模糊重点就能把我糊弄过去?我呸。
周易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我这么快识破。
“周易,你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吗?”我对她的回答真的很是不满,我靠在床头上,静静地看着她,神情严肃,看不出喜怒。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现在已经在要破口大骂的边缘了。
她那样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在模糊重点,想要蒙混过关。妈的,这种时候还想着套路我?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和我过了。我作势就掀开被子,一副生气,马上拒绝交谈的模样。
果然,周易对于我这种陡然翻脸很是慌乱,她连忙抓住我的手,语气急促:“抱歉,我没有想过这一点。我本以为只要我小心,就不会重蹈覆辙。简臻,别走。”
小心就不会重蹈覆辙,真的以为自己是神吗?
好吧,你长得真的很女神。
承认了错误,那就没必要斤斤计较了吧?我小心地回头瞥了眼她,入眼的便是她焦灼的模样。算了算了,小惩大诫小惩大诫,咳嗽了一声,我坐起来,正色道:“我去厕所,你等会,我会来再和你吵。”
“好。”周易的嘴角扬起来,细嫩的手也松开了我的手腕。
正当我要下床去卫生间的时候,周易竟也跟随我的脚步下了床。我不解,回头看她。
“我陪你,那个,我就站在厕所门口。”
“我不会走,就是普通上厕所,别担心,嗯?”我上前,捧着周易的脸,不愿再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惴惴不安的神情。
郑歆说的对,我是真的作,这种动不动就用跑路、分手威胁人的方式对周易的伤害还是有些大,这不好。不应该这样子,嗯,不能继续这样。
周易要改掉隐瞒情况和伤害自己达到目的的毛病,而我则需要改掉这个动不动就用分手/离开威胁周易的习惯。
嗯,嗯!感情都得付出,磨合就是都要改变。没错,是这样的。
洗过手,我从厕所出来,一眼便看到周易站在门口的模样。
她看着我,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何德何能,我能让周易等在厕所外面。
“周易,我原谅你最后一次。”我说完,上前,抱住她,吻上她。
临近新年,申城这样的地界也迎来了白雪。天寒风干,外头阴沉沉的,但这到底是南方,浑然没有邺城的萧瑟与肃杀。与外面气氛截然不同的是室内,郑歆怕冷,房子装有地暖,睡觉前我将温度开在了35度左右,虽有些干,总体还是舒适的。
一吻毕,我望着周易,同她约法三章:“约法三章,互相钳制,你这边有什么意见吗?”
到底是卑微乙方做了太久,周易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原本的暧昧温和渐渐退散,换上了同我一样的正经严肃。她抱着我,双手搂在我的腰间,挑眉,示意我继续说。
“第一,是我们之间的红线。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一些事情的隐瞒,我可以接受,或者说,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能够给周易找到合适的借口,但不可以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去换取成功,绝对不可以。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周易眨了眨眼,点头。
我正欲说第二点,周易忽然眨了眨眼:“之前我们签订的那个,我的身体归属与你的合约,持续有效。这次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下次……”
听到这样的话,我下意识地皱眉。下次?还能有下次?这次看到她身上的淤青,我都哭了几次了,还想要有下次?
“没有下次,我会保护好自己,会好好对待自己。不要担心,不要哭。”她贴近我,低声呢喃。
她最后的几个字,低而轻,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那天在医院,她迷迷糊糊中劝我不要哭的样子。
我抿了抿唇,忍住自己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我继续说第二条:“然后我要和你说对不起。我不该冲动,对你发脾气,还说分手这种鬼话。那么,第二条就是,不论发生什么,哪怕吵得再凶,都不可以立刻说分手。我之前和你讲的,如果我又上头犯浑了,对你发火,我的财产就转给你这个合约依旧生效。”
我没有说谎,我的确做了这个打算。周易对于矿产和家产一向都不在意,近来的举动却是很明显地冲着那些钱,想来辞职还是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的。如果钱能够给她安全感,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只要有她就够了。
周易的声音略显低沉,她抬眸,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第三,不能隐瞒,绝对坦诚。”
我沉声,最终还是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