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中期末考后的第二天就是南方小年。
郑亭林前一天晚上接到了傅令君的电话,知道了她近段时间要去国外参加一场学术讲座的消息。
“主讲人是一位在天体物理方向有很深造诣的诺奖得主,主题和我最近研究的内容有关,京大这次出访的学者愿意带我一起入场交流。”
傅令君解释得详细,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歉疚。
“哇那你可要认真准备。”郑亭林笑,脊背放松地后仰,“不过你这也太厉害了吧,下一次再见面,你该不会就要发paper了吧?”
傅令君轻笑了声:“没有那么快。”
作为重生者,傅令君大可利用未来的经验“作弊”,但她并不打算抢占其他学者的科研成果,也不打算先人一步地提出新理论。
她要做的是自己领域的先行者、探索者。
而这一场学术讲座,就是她上一世数学本科时错过的重要契机。
郑亭林挂了电话,起身下楼,傅伯诚见到她,高声道:“令君上午来消息,说要除夕才能回了。”
谭雅平感慨:“没想到这么忙,听说是要去国外,看来我们令君也要走上国际了!”
郑亭林没理会,吃饭时兴致缺缺,听两人谈论起春节安排,突然问:“你们除夕不在吗?”
“是啊,腊月二十九就去三亚,我们在那边都预约好了,今年全家去避寒!”傅伯诚津津有味道,最后还不忘强调,“你和令君都得去!”
郑亭林果断拒绝:“我没有时间。”
“你又要干什么?”谭雅平狐疑投来视线。
郑亭林无比自然道:“京城乐团邀请我参加春节演出,我答应了。”
她本来不想答应,但想到自己这半年的演出经验匮乏,加上提前实现经济独立的需要,还是接了下来。
傅伯诚转头看向谭雅平,称赞起来:“看,亭林也越来越有主意了呢。”
两人聊起来,放弃了带两个女儿出门的念头,坐在一旁的郑亭林笑着应好。
小年夜的当晚,郑亭林原本要一个人窝着看电视,但日傍晚时,她收到了孟思妍的邀请。
外面连下了几天的小雪,郑亭林几乎不怎么出门,接到孟思妍微信时,她也下意识要拒绝。
“求求了……”孟思妍发来语音消息,可怜巴巴,郑亭林到底还是心软,穿得严严实实一身出了门。
江城实中附近的广场上,郑亭林看到了坐在喷泉旁的孟思妍。
天色黯淡,记忆里同样的位置,有那么闪过的一秒,郑亭林把她错认成了傅令君。
她走近,孟思妍手揣在兜里,了无生气道:“我离家出走了。”
“……”郑亭林沉默,望了眼不远处还开着门的书店,“为什么?”
“我爸妈也太古板了!”孟思妍抱怨起来,从书店经营到三观问题,最后落脚点在这次期末考试成绩上。
“亭林啊,这次你考了多少名?”她叹出口白气,郑亭林好笑:“我是倒数诶,你要和我比吗?”
今天正是期末排名成绩出来的日子,郑亭林没有放在心上,不代表别人没有。
“也对,说起来,你昨晚在班上拉琴那段视频在表白墙火疯了。”孟思妍瞟了她一眼,转回正题,叹气更甚:“我退了很多名。”
和郑亭林考虑的那些事情相比,这才是高中青春最普遍的苦恼。
郑亭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苍白道:“你那么努力,下次肯定能考好的啦。”
“要是努力了还考不好呢?”孟思妍哀叹问。
郑亭林:“……那就调整一下方法。”
孟思妍锤了锤她的背,咕哝:“你说得轻松。”
郑亭林无奈:“我们学音乐和你们文化学习其实差别挺大的,天赋真的很重要,只有最顶尖的天赋才能真正走这条路。但文化课的话,其实不需要那么多天赋的,你看我,基础那么差,但认真学起来进步其实很明显的。”
“但进步到一定程度后,想要打破瓶颈就要靠其他了,比如方法,可惜我认真学的时间太短,连瓶颈都没怎么摸到。”
孟思妍突然低头:“其实我知道我退步的原因。”
“不是粗心大意,也不是运气不好——我刚刚就是这么和家里人解释的。”她停下了脚步,“我没那么用心了。”
郑亭林看向她,面露困惑。
孟思妍说:“我喜欢上了一个没有结果的人。”
广场风大,孟思妍后一句话声音小了许多,然而郑亭林还是听清了。
寒意湿重,她的鼻尖突然发痒,没忍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唉呀。”郑亭林嘟囔一声,孟思妍同她相视一笑。
郑亭林揉了揉通红的鼻尖,眼睛满是笑意地八卦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我可以知道吗?”
“不可以。”孟思妍果断拒绝,哼笑道,“你都没和我说过你的事呢!”
说罢,她跑了起来,郑亭林跟着追起来,气喘吁吁:“我跑不动!”
地面湿滑,两人没有真的追逐打闹,郑亭林缓过气来,问:“那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啊?”
“过来吊你胃口!”孟思妍伸手捏了捏她的双颊,同她并肩走了起来。
郑亭林笑:“可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吗?不回去?”
她视线微抬,示意不远处的书店。
孟思妍顿住脚步,语气忽地变得低落:“亭林啊,你要是喜欢上一个没有结果的人会怎么办?”
“嗯……”郑亭林拖长了调,“我想不出来。”
她现在喜欢的只有傅令君,两人未来茫然一片,大大小小的问题一堆,忧虑归忧虑,解决方法郑亭林愣是一个都没想出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虽然两人亲都亲了,但关系谁都不敢主动提起。
向前一步,就再没有回头路。
以傅令君的性子,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生,但郑亭林不是,她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她感觉到自己会喜欢傅令君很久,但这个“很久”能否触及一生的尺度,她不敢说。
孟思妍盯着她:“你喜欢傅令君,不是吗?”
她不知道郑亭林和傅令君的复杂纠葛,只单纯从和郑亭林的接触中察觉到这点。
从一开始的不当回事,到渐渐起疑,到如今的确认,孟思妍和安然相比不算敏锐。
但她依旧察觉到了郑亭林和傅令君之间的微妙关系。
郑亭林没有否认,也没有模棱,坦诚道:“是的。”
孟思妍突然后退了一步。
“我以为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同性。”她抬头,又问,“你觉得你们会有结果吗?”
郑亭林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我不知道。”
“那……”
孟思妍还想再说什么,郑亭林打断了她:“你想追求什么样的结果呢?在一起,结婚,还是相伴终身?”
“在我看来,哪怕刚夭折在了表白这一步,这段感情也是有意义的,我不会去追求所谓的结果。”
郑亭林无比坦然,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又开解道:“我从来没有暗恋过别人,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一个人在那纠结只是内耗,除了让自己心神不宁外根本没什么用处,还影响学习。不如直接点,接受还是拒绝,当然也可能很尴尬,但这种尴尬说不定就让你没那么喜欢他了。”
说到最后,她开起了玩笑,孟思妍怔在原地,回神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情感专家了?”
“……很专业吗?”郑亭林一笑而过,“我在胡说八道呢。”
孟思妍双手合十,点头道:“我刚刚想清楚了。”
“还是学习比较重要,爱情只会成为我上京大路上的绊脚石!”她突然高声大喊出来,回头率惊人,郑亭林拢了拢围巾,遮住自己小半张脸努力降低存在感。
最后,两人一起在烧烤摊大吃了一顿,郑亭林把孟思妍送到书店门口,要走时被叫住,孟思妍飞快跑进去拿了本书,手背在后面,在郑亭林疑惑的目光中骤然亮出:“铛铛铛——送你的书!”
书封亮出,是一本《达洛维夫人》。
“你上次来的时候不是问起吗,送你啦。”孟思妍塞进她手里,不管不顾地挥手跑进了书店,留下郑亭林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自己怀里突然多出来的书。
室外天寒,她把书本夹在腋下,手插在羽绒服衣兜里散步回去。
这一走,时间就走到了元月廿七。
郑亭林简单收拾了行李,婉拒了傅伯诚的送行,独自一人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她接到的邀约并非来自国家大剧院,而是首都剧场音乐厅,在国内算是仅次于国家大剧院的存在。
郑亭林的演出履历中断已久,再次登台能有这样的垂青已属幸运。
这次来京城她没有回郑家,也没有去季家,直接去了主办方为她订的酒店,外面到处年味十足,酒店的标准套间显得异常冷清。
然而郑亭林没有感伤的时间,到达后和剧场负责人员聊了许久,晚上又和乐团成员一起吃了顿饭,等接起傅令君电话时,已经是深夜。
她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练琴,对面摆着一只橘猫公仔。
傅令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郑亭林放下了小提琴,盘腿背靠着墙壁坐下:“你那边是中午吗?”
“嗯。”傅令君那边突然变得很安静,像是走到了另一僻静处。
脚步声停下,她说:“我快回去了。”
郑亭林头靠着墙壁,看到落地窗外万家灯火通明,忽地叹了口气:“你有想我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继续说:“傅令君,我没有家了,我现在特别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各位!
希望在外打拼的每一位小可爱都能有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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