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亭林和傅令君一起进了京城大学校内。
和京城音乐附中相比,京大校园明显热闹许多,地面积雪融化,行人步履匆匆,景色虽然萧条,但处处充满年轻的朝气。
“你们集训什么时候放长假?”郑亭林问。
傅令君:“元旦回去。”
今天只是集训队的例行休息日,和京大本科生相比,高中集训队要辛苦得多,时间紧凑,一轮轮考试选拔赛下来相当考验心态。
入选国家集训队的学生大部分已经和京城大学签了保送合约,像傅令君这样的是少数的例外。
傅令君带郑亭林走到了宿舍楼下,偏头笑问:“要进去看看吗?”
郑亭林立马点头,趁着宿管察看不严,跟在傅令君身后溜了进去。
“好怕她叫住我。”穿过大厅,郑亭林呼出口气,“你昨晚没回来,宿管老师没发现吗?”
“我请假了。”傅令君解释,要不是蒋绘绘昨晚醉酒得厉害,掩饰一下也能应付过去。
郑亭林好奇地打量京大宿舍,集训队住的并不是学生宿舍,而是青年教师公寓,条件很好,木地板小客厅独立卫浴一应俱全,空间不算大但是舒适。
傅令君的物品整洁清爽,只占了小小一张桌子,另一边则摆满瓶瓶罐罐,各种资料胡乱堆着,形成鲜明对比。
混乱桌面的主人蒋绘绘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郑亭林压低声音:“看来我来的时间不太巧。”
傅令君无声地笑了下,蒋绘绘翻身,眼睛眯了眯,继续睡了过去。
“她昨晚喝太多了。”傅令君解释,然而话音刚落,蒋绘绘突然惊坐起,眼睛一睁,看着电子表大喊:“三点了——”
郑亭林和傅令君从季家吃完午饭出门,去完京音附中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的计划!”蒋绘绘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看见室内两人一懵,张着嘴巴愣住。
傅令君问:“你睡了多久?”
“……从凌晨四点开始睡。”蒋绘绘双目放空,突然摸了摸肚子,“好饿。”
郑亭林扑哧笑了声。
蒋绘绘脑袋木着,后知后觉:“……你带朋友来了?”
她记忆有些断片,隐隐觉得对方眼熟,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傅令君应了声,蒋绘绘突然跑进洗手间冲了把脸,洗漱时眼睛一亮,昨晚的记忆回笼——“她就是你单恋的神仙对吧!”
她麻木地站在镜子前,随后麻木地挪到了郑亭林面前。
“Hi.”蒋绘绘控制着笑容,“神仙你好,你好眼熟,可以冒昧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我叫蒋绘绘,绘画的绘。”
郑亭林看了眼傅令君,又看蒋绘绘,笑:“你好,我叫郑亭林,亭亭玉立的亭,双木成林的林。”
蒋绘绘大脑空白一秒:“郑亭林?梅纽因的郑亭林?”
“……”郑亭林也顿住,“你认识我?”
这些年学古典乐的人不少,但说到底小提琴圈还是个冷门小众圈子,如果不是专业走这条路的,知道梅纽因国际小提琴大赛的没多少,郑亭林自认不是什么公众人物。
蒋绘绘神情一瞬间生动起来:“当然!我从小拉小提琴的!你梅纽因决赛的视频我看了好多遍!”
郑亭林实属意外:“……这是我的荣幸。”
京城的数理学霸里,会一门乐器的确实不在少数。
“不过我好久没练琴了,也没有关注你消息,你什么时候开音乐会呢?我可以拿内部票吗?”蒋绘绘越说越远,“你会参加帕格尼尼吗?上届的冠军是个华裔,最近在国内到处开演奏会,我买了他的唱片,老实说,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思绪发散,视线在对面两人间来回逡巡,想到两人单恋与拒绝的关系,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郑亭林不好意思道:“我最近在申柯林斯音乐学院,暂时没有考虑其他的事。”
蒋绘绘立马表示理解,看了眼天色,试探问:“你们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火锅怎么样?”
傅令君看向郑亭林,郑亭林想到傅令君中午没吃多少,点头答应了。
这个时间点能选的火锅店并不多,郑亭林只拿了些水果当下午点心,傅令君随便下着蔬菜牛肉,漫不经心地听着蒋绘绘絮叨。
她像是要掩饰什么,话比原来还要多上一倍,郑亭林差点接不过来。
从物竞集训队的种种事迹到京城中学名校的八卦,横跨各大学科及音乐艺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聊天内容无所不包。
对比起来,郑亭林就是个假“社牛”。
蒋绘绘一边飞快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不停歇地说着话,看得叫人叹为观止。
直到傅令君起身去洗手间,她突然安静下来。
郑亭林抬眸看她。
“Lin啊,你谈过恋爱吗?有喜欢的人没?”蒋绘绘放下筷子,口齿清晰地认真问。
郑亭林神经立马绷紧:“……怎么了?”
蒋绘绘叹了口气,四下张望后小声道:“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我们傅神?”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但傅令君真的很完美啊,不管是颜值气质还是智商,全部无懈可击!”
她喝了一大口果汁,拿出了喝酒的气势,玻璃杯被郑重重放下:“当然,我知道感情不能强求,不过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拒绝傅令君吗?”
在蒋绘绘看来,傅令君的智识在地球最尖端的百分之零点零零几,未来的研究改变世界也不是不可能,加上出挑的性情样貌,绝对是常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存在。
正是因为同在国家集训队,蒋绘绘对傅令君的恐怖有着更切实的领悟。
郑亭林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傅令君对这份感情和自身性向的性向态度如何,没有轻率给出回复。
蒋绘绘见她没有反应,心中失望,强装自然地耸肩:“嗐我听到傅神说有喜欢的人时其实特别震惊,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无性恋气质,你有感觉吗?”
“有。”郑亭林拨弄起筷子,这话倒是说到了她心坎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是这样看待傅令君的。
和谁都不搭的傅令君,看起来就对异性不感兴趣的傅令君,郑亭林想象不出她谈恋爱的样子。
不过这些猜测现在被打破了,傅令君喜欢她。
即便很多人不相信,但傅令君就是喜欢郑亭林。
郑亭林蓦地展露笑颜,抬头看见傅令君回来,朝她招手,傅令君见状绕了一下路,为她又取了一小碟水果。
蒋绘绘收了话题,同两人继续絮叨起近期热门的八卦吐槽。
座位宽敞,郑亭林和傅令君分得比较开,两人关系还没正式说开,加上本身性格,在外人面前依旧保持着礼貌客气的模样。
蒋绘绘对此颇感失望。
时间不早,郑亭林没有在京城多留的计划,出了火锅店和蒋绘绘道别后,准备去赶飞往江城的航班。
初雪已化,京城料峭的寒意刺骨,傅令君把郑亭林戴着的围巾拢了拢,说话带出白雾:“我送你到机场。”
“机场很远。”郑亭林说,“你别耽误时间了,蒋绘绘不是说选拔赛快开始了吗。”
傅令君摇头,头顶红色毛绒帽上的小球一抖一抖:“不会耽误的。”
郑亭林盯着发笑,傅令君有些困惑地看她,离别的气氛就这样被莫名冲淡。
车来了,傅令君提着她的书包,和她并排坐到了后座。
郑亭林看见她拿出一个眼熟的钥匙扣挂件,系在了郑亭林的书包拉链上。
“这不是我上次送你的嘛?”郑亭林认出来了。
薛定谔的猫,方形盒里不知道是生是死状态的黑猫挂饰,上次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时她友情表演收到的赠品。
傅令君道:“不是同一个,这是主办方给参赛选手的纪念盒里的。”
“原来你也有啊。”郑亭林后知后觉,嘀咕,“你不早说,算了,送选手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又问:“所以你现在要把这个送我吗?”
傅令君点头应是。
“情侣款?”郑亭林笑,想起是比赛纪念品,又惋惜道,“不过虽然小众,但有的人也不少了。”
“我做了处理,改动了一些。”傅令君把黑猫挂饰翻了过来,郑亭林惊奇地看到它轻易呈现出了单一生还状态。
“现在我背包上的那只也是生存状态。”傅令君又翻转了一下,“现在两只都死亡了。”
郑亭林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只能连连称奇:“那我们这两个钥匙扣就是独一无二的一对了!”
傅令君莞尔:“没错。”
郑亭林好奇地把玩起来,眉梢挑起朝她笑:“现在应该叫傅令君的猫。”
即便她不懂薛定谔,看不出创意设计,也知道这绝对是魔改后的玩法了。
然而这样费心思的玩法很难让郑亭林不感动。
傅令君回她:“这叫‘同生共死’。”
郑亭林抬头,把钥匙扣上的黑猫翻转到生机勃勃的状态,倏尔一笑:“那我要它们一直一起活着。”
生死叠加状态下,不观测就无法认识到确定状态,傅令君没有和郑亭林讲这些超出常识的理论,只是简单地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这是傅令君的猫,生存还是毁灭,答案只在郑亭林手中。
傅令君看向她,灰蓝的围巾从脖颈垂下,郑亭林戴着棉手套的手摩挲着黑猫钥匙扣,眼睛亮晶晶地笑着。
下车时寒风凛冽,过安检前,郑亭林突然把围巾摘下,抬手把它缠上了傅令君的脖颈。
这是昨晚路灯下,傅令君在京城大学校门口给她戴上的灰蓝围巾。
戴着暖意的体温熨帖传来,郑亭林背着包,朝她挥挥手,只留下一道背影。
傅令君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突然,郑亭林转头看她,三步并作两步折返而来,踮脚亲了一下傅令君的左脸颊。
——纯真青涩得像是不出世的小姑娘。
然而偏偏叫人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又在瞎编胡扯理论了,大家看个乐子,不要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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