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上学第一天,安然盯着进门落座的同桌,一点不肯移开视线。
郑亭林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怎么了?”
“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安然终于移开目光,下了结论。
“什么不一样?”郑亭林好笑,转而托腮侧头肯定,“你也太敏锐了吧。”
她打算继续练琴申请柯林斯的事还没有告诉实中朋友。
安然:“看起来更有活力了,没有以前那么死气沉沉。”
郑亭林意外:“我之前原来是这种形象吗?”
“你才知道吗,没有干劲又不得不学的那种感觉,能趴着就不坐着。”
安然合上书,试探:“你打算继续拉小提琴了是吗?”
艺术节的演奏还余音绕梁,所有见过郑亭林现场拉琴的都必将为她而深深折服。
“对。”郑亭林没有遮掩,轻松道,“我下午去艺术楼借琴房,刚刚已经和班主任请好假了。”
“不上课了吗?羡慕啊这么快脱离苦海。”安然趴下,忽地压低声音,“那你知道傅神还会来学校吗?”
“她——”郑亭林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月考应该不会再来了。”
安然脸颊压在课本上,“啊,那她最近会去哪呢,京大吗?”
“在家。”郑亭林随意翻开下节课要讲的习题册,正好看到傅令君的笔迹——早些天前讲题时她随手写下的标记。
和郑亭林截然不同的成熟字体大片占领了书页空白边缘,一旁半眯着眼的安然眼尖看到:“……我之前就觉得眼熟,你说的家教不会就是傅令君吧,她的试卷以前经常被贴出来展览的。”
“展览?”郑亭林顾不得对方拆穿自己的窘迫,惊讶地反问出声。
“哎呀就是把做得好的试卷拍下来,或者复印贴出来给全年级看。”
“这样啊……”郑亭林脑补了一下傅令君看到自己答卷被观摩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想着,她手中的习题册突然被安然抽走,哼哼声传来:“顺带借我看看!”
郑亭林无所谓地拿出桌洞里的课本,没翻几页听到对方又大惊小怪的惊呼。
“你的名字。”安然举起习题册手指着扉页的姓名。
[郑亭林][郑亭林]
并排签了两个名,第一个郑亭林再熟悉不过,字体青涩,这是她自己写的。
第二个率性隽秀,间架稳当,一笔行书轻易和郑亭林本人的字迹区分开。
显然,这是傅令君的手笔。
“啊。”郑亭林挠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她半点印象没有,但安然在意的显然不是这个,惊奇:“重点是,傅令君为什么要写你的名字啊?你又不是没写。”
“这我怎么会知道。”郑亭林完全没有当回事,她做作业时开小差乱写是常事,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是你们傅神觉得我字太难看了哈哈。”郑亭林扑哧给出了一个解释。
安然一脸无语:“……你真的。”
她清了清嗓子:“你不觉得傅神对你太特别了吗?”
“怎么了吗?”郑亭林一脸理所应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比较熟,而且本来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安然哽住,“玩过家家呢……闺蜜吗?”
“闺蜜?可能吧,我不太用这个词,而且你不觉得傅令君和这个词很违和吗?”
郑亭林扬起迷惑的脸,反问间乐不可支:“抱歉,我没有冒犯她的意思!就是想不出她说闺蜜的样子。”
安然默然:“我也想不出。”
所以现在才诡异。
郑亭林笑声停下,瞥了眼像是受到打击的同桌,不理解:“丧什么气啊,你们实中的对傅令君滤镜也太深了,不就是和我熟一点嘛。”
“不是,就有种神奇的感觉……”安然放空眼神,“你知道吗,小学的时候傅神没这么不苟言笑的,后来围在她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就刻意和同学保持起距离了。”
“嗯。”郑亭林听得漫不经心,甚至还拿出了保温杯倒茶。
安然:“不过当时有件怪事,到现在也是这样——向傅令君表白的女生比男生多多了。”
“咳咳!”郑亭林被呛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情莫测,“——女生啊?”
“对的,不过想想也正常,傅神太强了,学校男生在她面前都很丢人,也没几个敢去勾搭的。”
“嗯……”郑亭林拖长了调,不知道在想什么,“是挺正常的。”
“没错,但关键是傅神的态度——你转过头来。”安然喊郑亭林,随后清了清嗓子,正色,“我喜欢你。快回应我的表白!”
“……干嘛啊,我不喜欢女生。”郑亭林脸皱成一团,脱口而出,“你演什么呢。”
安然却打了个响指,一脸复杂:“你看,你拒绝时第一反应的理由是‘不喜欢女生’。”
郑亭林顿住:“你该不会是想说——”
安然压低声音:“傅令君从没用这句话拒绝过告白的女生。”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要是……”郑亭林试图辩解,说到一半却没了声。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安然好笑地打断她,“我又没说傅神一定就是喜欢女生。”
然而被这么一搅和,课本上的字郑亭林一行也看不下去了,纷飞的思绪难以集中注意力,她想起在京城季家的那晚,想起傅令君梦中追逐的女生。
不会的,不要这样。
她心底隐隐早有预感,但一直刻意回避深思。
郑亭林心里有些发慌,睁眼闭眼傅令君都浮现在她脑海,让她难以安宁。
终于,她回过神来,警惕地看向安然:“你今天怎么突然和我说起这些?”
“感慨哎,校园很无聊的,吃瓜八卦一下提提神。”安然伸了个懒腰,翻开了习题册准备大干一场。
徒留下郑亭林脑海混乱地盯着黑板。
中午吃饭时,孟思妍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皱眉:“你走什么神呢?”
“你说,傅令君会不会真的喜欢我啊?”郑亭林扒着餐盘,抬头眼底的迷茫真实。
然而没等她补充说完,孟思妍就瞳孔收缩,震惊地噗嗤大笑起来:“哎呀我的天,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自恋也要有个度的!”
“……”郑亭林面无表情,“很好笑吗?”
孟思妍努力收敛住,忍俊不禁:“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就同台伴奏了一次吗,你这是哪听来的传闻,还是自己脑补出的?”
她蓦地想起施斐表白的事,又一脸恍然:“你是不是被施斐刺激到了?多大点事,青春期嘛,荷尔蒙悸动能理解的,你也别老晾着她。至于傅令君——傅神哪里是会在意儿女情长的人,年轻,幼稚!”
孟思妍语速飞快,郑亭林只回神听了后半段:“……这么说也是。”
先不说傅令君喜不喜欢女生,就算喜欢,即便对她特别了点,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她浑身上下又有哪里能吸引对方?
傅令君可不是那么庸俗肤浅的人。
郑亭林想起被自己刻意冷落的施斐,心底祈祷不要再有这样的经历——她很珍惜现在陪在身边的每一位朋友。
郑亭林释然地呼出一口气,孟思妍却还在继续发力:“你呢,还是别抱太多期待了,傅令君真不是一般人一般手段可以搞定的,要让她喜欢上你恐怕有点难度……话说回来,你不是不接受同性吗?这也能突然开窍?”
“……”
郑亭林无语到难以接话,只能惊惶质问:“你在胡说什么?”
“你的意思不是想让傅令君喜欢你吗?”孟思妍一脸莫名,“我可是在很认真地为你分析啊!”
“不用!”郑亭林立马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一点点都没有!”
“好吧。”孟思妍淡定地表示理解,“青春期同性依恋很常见的,何况傅神这样好的条件,离得近了确实很难不心动。你也不用太惶恐,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等时间过去了,念头自然就消退了。”
郑亭林:“……你在说什么。”
好像从她第一句话开始,两人就没在一个频道过。
孟思妍:“不用遮掩,放心,你还不相信我吗?”
“本来挺相信的。”郑亭林木头一样回。
她试图和孟思妍解释,然而对方却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最后崩溃到破罐子破摔的只有郑亭林自己。
“随便你怎么想吧。”郑亭林生无可恋地搅拌着碗里的汤,放弃了挣扎。
她听着孟思妍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诸多同性恋理论,任由她大谈特谈起自由和解放,思绪飘得遥远。
上一世她也不是没收到过同性的告白,但几乎都是陌生粉丝,她感谢了她们的心意,对双方而言这也就是终点了。
这和施斐不一样,和傅令君更不一样。
“你刚刚说是什么症?”郑亭林走神间隐约听到孟思妍的描述,突然追问。
孟思妍:“青春期同性依恋,听说过吗?不是真正的同性恋,只是因为青春期还不够成熟,和异性来往太少,又正好和同性交往过密产生的错觉。”
“错觉?”郑亭林重复了一遍,“对,只是错觉。”
“就可能你和她只是聊得很来,孤独的时候想见到,这只是一种精神寄托罢了,和真正的同性恋不是一回事,我们要正确看待它。”
郑亭林似是了然,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我本来就没喜欢傅令君!”
孟思妍挑眉:“那不就正好吗,你苦恼什么?”
“……”苦恼的是傅令君好像喜欢我,可你不肯信。
郑亭林没再说出口,心中滋味难言。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出场,但无处不在的傅某人。
开窍了,又没完全开窍的郑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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