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童冲进另一家便利店的时候,正昏昏欲睡的店员显然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样的雪夜还有人出门。
眼前的少女一张脸不过巴掌大,应该是齐刘海……吧,总之此时胡乱的翘起露出粉白的额头,眉毛上睫毛上甚至鼻尖上都沾着雪,小脸红扑扑的。
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到现在气还没喘匀。
但笑得那么开心,一双眼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连店员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好可爱的女孩子。几岁了?十六?十七?
女孩笑着问:“有、有那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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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在家呆坐了一会儿,季童还没回来。
她开始逐渐意识到这件事的危险性,要不是今晚她心神很乱,她是绝不会放季童一个人出门的。
她站起来放下塑料刀,匆匆走到门口套上外套,还没想好该去哪里找的时候,门被砰一声推开了。
季童带着笑站在门口,她身后是冬夜的一阵风,夹杂着天地间最初的一片雪。
沈含烟看得冷了冷。
就在这样一片晶莹剔透中,少女也似不染纤尘的落雪一般纯洁,扬着绯红的笑脸问她:“沈含烟,不是让你等我的吗?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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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餐桌边的,依稀记得好像是季童一把抓起了她手腕,她不记得那个动作,但记得手腕一阵凉凉的触感。
季童让她在餐桌边坐下,自己站着把蛋糕推开。
“不要这个。”她撇撇嘴说。
沈含烟:“为什么?”
季童指着那蛋糕:“它不是特意为你买的,所以对你来说,不行。”
又指着沈含烟的牛仔裤:“而且你吃过别人的蛋糕了,所以对我来说,不行。”
沈含烟盯着自己的牛仔裤。
到这时她才发现,师妹摔了蛋糕时溅到她身上的奶油,牛仔裤上还有零星的一点没有擦干净。
沈含烟觉得,季童好像一直在带给她新的发现。甚至时间越久,越是这样。
比如季童的酒量很好,比如季童的观察力惊人。
通常来说,动物界只有擅长狩猎的动物拥有惊人的观察力,而被狩猎的动物,则是隐蔽力更强。
那季童呢?
她看向季童,撇着嘴腮帮子微微鼓起,明明看起来就是只软萌的兔子。
身上还有股浓浓的奶味,闻起来也是温和无害。
然后她发现那股浓郁的奶味,并非只来自于季童身上,而来自于季童嘴里。
“沈含烟。”
当沈含烟意识到季童声音模糊不清时抬头,发现季童兔子一样的门牙间咬着一颗糖。
扁扁的圆柱体,复古的奶味。
哦,是季童给过她的大白兔。
季童就咬着那颗糖,含糊不清的说:“生日就要吃甜的对吗?”
她俯身,凉凉的小手托住沈含烟的后颈,那股凉意甚至让沈含烟浑身一激灵。
但很快她就僵住了,因为一件更让她震撼的事发生了——
季童托着她的后脑不让她躲,把唇齿间的另一半大白兔甚至略有些强硬的塞进了她嘴里。
沈含烟瞳孔放大,季童嘴里还有酒的味道。
她并非来亲沈含烟,可一颗大白兔总共才多大,她的小巧的柔软的冰凉的唇,总有那么一两下碰到沈含烟的唇。
那样的触感,又让沈含烟想起刚出生的小羊羔,肚子下最柔软的那一撮毛。
大概就是软到世间无其他事物可逾越的程度。
季童见沈含烟僵着不动,自己的唇齿缓缓摩擦,那一颗在冬夜还有些许硬的大白兔,就在这样的摩擦中逐渐啊软化下来,像沈含烟的一颗心。
最后终于被季童齿尖轻轻一抵,咬断了。
然后她终于轻轻放开了沈含烟,直起身子后双眼在顶灯照耀下亮得出奇,带着笑,也许眯了眯眼,也许没有,一切都是沈含烟的错觉。
她看起来很镇定,甚至把沈含烟咬在唇间的半颗大白兔,伸手推进了沈含烟嘴里:“你吃啊。”
甜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
刚才季童咬断大白兔的动作持续了多久?也许半分钟,也许半小时,也许半个世纪。
时间化为一片混沌,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沈含烟理了理呼吸,强行让自己恢复镇定。
“你干嘛呢?”她问。
“生日不就是要吃甜的吗?”季童笑着说。
到这时,她眼尾反而有一点淡淡的粉红了,连同着太阳穴到脸颊的那一片,很淡很淡的粉红。
对一个酒量很好的人来说,应该是后知后觉的酒劲上来了。
沈含烟看着季童。
但这时季童至少头脑是清醒的,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其实,生日是要分享甜的。”
她眨眨眼,像是在问沈含烟:不然你说那么小一颗大白兔要怎么分?
沈含烟一直闭着嘴,大白兔就在她嘴里化得很慢,全程充斥着熟悉的甜,很像季童身上奶里奶气的味道。
直到遥远的座钟敲响十二点,季童在那颤动心尖的十二下敲完以前,也就是在沈含烟生日过完前的倒数几秒,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沈含烟,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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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季童下楼的时候,发现沈含烟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厨房里。
她松了口气,在餐桌边坐下,等着沈含烟给她端来一碟三明治和一杯蜂蜜水。
其实季童想说,我头一点都不疼。
但这杯蜂蜜水是沈含烟以为她宿醉头疼特意冲的,她也就捧着玻璃杯,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暖暖的,甜丝丝的。
沈含烟的早饭全程吃得很沉默,季童咬着三明治,找不到什么话题眼神也不知该放哪里,直到无意识落在墙角——
“沈含烟,那里为什么有个行李袋?”
那个行李袋她印象深刻。
因为沈含烟第一次步入季家大宅的时候,就是带着那个行李袋。
沈含烟咬着三明治很平静的说:“我要去学校宿舍住几天。”
季童一下子看向沈含烟:“为什么?”
沈含烟言简意赅:“实验很忙。”
季童:“你骗人!”
沈含烟直接把手机递过来,季童低头看一眼,是通讯录里一个手机号。
沈含烟:“这是我实验室师姐的手机号,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她?”
季童眨了两下眼。
沈含烟把手机收起来:“快吃吧,不然你上学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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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背着双肩包撇着嘴出门的时候,走到花园里一扭头,还能看到沈含烟在厨房窗边洗碗。
她一脚把路面一颗小石子踢得老远。
课间的时候,连丁央都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季童蔫蔫的:“什么怎么了。”
还有陈宇,居然也走过来问她:“你感冒了么?”
季童本能的看了秦菲一眼。
她摇摇头,希望陈宇赶紧走,她不想再把秦菲招过来,她觉得好麻烦。
直到下晚自习时,丁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季童不得不抬头。
丁央不好意思的赶紧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你每天下晚自习都第一个跑出去的,今天怎么这么慢。”
季童把陈宇问她的那个问题拿来当了借口:“可能我感冒了吧。”
她走回家的时候,远远的望着那栋缠着爬山虎藤的老房子,内心怀着隐约的期待。
可是。
她在心里狠狠嘲笑自己。
明明小时候季唯民给过她那么多次类似的体验了,为什么还是学不乖。
内心的期待就像一个漂亮的肥皂泡,一碰到冷冰冰的现实,就会啪的一声碎掉不留痕迹。
屋子里当然是全黑的,哪有什么她期待的一盏灯。
沈含烟的理由那么冠冕堂皇,哪有什么不走的可能。
今晚不想喝奶了,想喝一罐凉凉的冰可乐,透心凉那种。
她拉开冰箱,却看到昨天季唯民订的蛋糕,被沈含烟装入盒子放进了冰箱。
沈含烟真的是一个很讨厌浪费的人啊。
季童一把将那盒子扯出来,狠狠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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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这几天的实验是真的很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真是为了实验才搬回宿舍的。
大四的宿舍根本没人住,沈含烟拎着行李袋进去的时候有种灰尘的味道。
这种味道的作祟,让宿舍虽然有暖气,却总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虽然没人住,但因为还没毕业,同学的东西都还没彻底收走,比如沈含烟左前方那张床上,就扔着一只紫色的玩具猫,因主人走得匆忙被摆成了一个很奇怪的角度,正卷着胡须冲沈含烟笑。
沈含烟一下想起季童,季童的床上不知扔着多少这样的毛绒玩具。
只是那张小兔子一样的脸一冒头,就被沈含烟按了下去。
昨晚的一幕,一点都不愿在脑中重演。
沈含烟正在擦桌子的时候,牛仔裤兜里的手机响了,那时沈含烟本能的想回避,因为她觉得是季童。
可手机响个没完没了。
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撇着嘴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沈含烟摸出来看了眼。
她有点意外——打电话来的人倒是确实姓季,但不是季童,而是季唯民。
她接起来:“季总。”
季唯民的声音传来:“含烟,你是和季童一起在家么?”
“没有。”沈含烟回答:“实验有点忙,我搬回学校住一段时间。”
季唯民:“哦,那你等我一下。”
那边匆匆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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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老宅。
季童喝了两口可乐就不想喝了,果然牛奶才是她的本命。
跑去画了一阵画也定不下神,她索性决定去洗澡,洗完澡回卧室打游戏。
她站在淋浴下愣神。
哗哗的水珠打在皮肤上,就泛起一点比白皙肤色更深的粉白,她抬手看了看,又在小臂上掐了一把。
好软。
但没有沈含烟的嘴唇软。
季童不是不知道,昨晚她的嘴唇有那么一下两下三下,碰到了沈含烟的唇。
说句大话,她还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滋味。
那种淡淡微醺的感觉,只是数倍放大了神经的敏感。
嘴中的大白兔都不甜了,只剩沈含烟的唇,软软的凉凉的清香的,一下,两下,三下。
季童指尖发麻。
脑子里不知怎的浮现出季家的花园。花园最美的时候,是每年第一朵蔷薇初开的那时,有那种很小的白色的看不清翅膀纹路的蝴蝶,轻碰着那花瓣,一下,两下,三下。
沈含烟带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带着季童往春天里去,一整个徐徐铺展的、像油画一样的、绕满了触角微微发颤的蝴蝶的,春天。
季童忽然把淋浴关了。
匆匆从浴室钻出来,用浴巾胡乱擦了擦,直接又把校服套在了身上。
裹了羽绒服拿了钥匙就跑出家门,打了辆车。
司机看上去是个很面善的大叔,看到季童钻进车问了一句:“小姑娘,怎么这么晚还出门?你爸妈不担心你?”
季童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夜景不说话。
天空灰黑色,立交灰白色,路灯浅黄色的光,怎么点也点不亮整片夜色。
季童粉白的手指在玻璃车窗上贴了贴,有暖气熏出的淡淡的雾,一贴一个圆点,一贴又一个圆点。
像两只眼睛。
季童索性伸着指尖,又给添了一张弯弯的笑嘴。
可这时,眼睛上凝结的水汽已经滑下来了,缓缓的不停的往下滑,变得好像脸上的两行泪。
怎么会有人一边笑一边哭呢?
季童伸手把那张乱七八糟的脸涂掉了,重新坐好抿嘴望着窗外,不再动作也不说话。
她想着司机刚才的那个问题——季唯民怎么会担心她呢?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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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没那么堵车,出租很顺利的开到了R大门口。
季童下车以后却踟躇了一阵。
R大校门和她印象里没什么区别,她曾为了拿钥匙来这里等过沈含烟一次,现在校门在夜色中看上去也是那般庄严,带鳞状屋檐的浅灰石墙上,用红体隶书雕着R大的完整校名。
季童盯着“大学”的“学”字最后一笔,红色的墨迹涌出来一点,在竖勾边凝成一个很微妙的红点。
她在想,自己怎么就跑到R大这边来了呢?
兔子是一种擅长逃避的动物,可是逃得多了,是不是也就谙熟了狩猎的节奏?
在猎物最警惕的时候,绝对应该潜伏不动的,现在的沈含烟就对她很警惕。
那么季童,她的脑子对她说,现在把手机拿出来,立马叫辆车,转身,回家。
可双手双脚却没那么听话,不怎么协调的运动起来,已经带着她往校门里面走。
“哎哎小姑娘。”
季童还在走。
“哎叫你呢,那个穿高中校服的小姑娘。”
季童这才回头,发现是安保亭的值班员在叫她。
“你找谁?”
季童眨了眨眼睛:“沈含烟。”
说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傻,一所大学有多少人?至少上万吧?每天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值班员哪知道沈含烟是谁。
季童张嘴解释:“就是……”
没想到值班员点点头:“沈含烟啊我知道她,化学系大四的嘛。”
季童愣了愣,心里冒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一方面她骄傲于她的沈含烟,就是强到这种程度。
一方面她别扭于她的沈含烟,根本不可能为她一人私有。
就像天上的月亮。
季童抬了抬头。
她的怀抱有多大,可以把月亮包在怀里,一点光都不泄出去?
值班员叫她:“小姑娘,访客不可以随便进学校的,你给沈含烟打个电话,让她出来接你。”
季童犹豫了一下。
她现在给沈含烟打电话,不管沈含烟是不是在忙,多半不会接。
就算接了,肯定也是让她乖乖回家。
沈含烟明显在躲她嘛!都躲到学校宿舍来了。
她对着安保员缓缓摇头:“我没她电话。”
“没她电话?”值班员微微吃了惊:“你是她什么人?”
季童只摇摇头,走到一边去了。
进不去校门,更该回去了。
可季童走远了一点,站到安保员看不到她的方向,顺着那一栅一栅镂空的铁门,往里面张望。
现在都十一点过了,整座学校透着静谧,没什么灯,那唯一还亮着灯的那栋,应该就是宿舍吧?
那栋楼前有一片树林掩映。
沈含烟的宿舍是哪一间?
如果世界上真有“学艺术的人比较敏感”这回事,那她会不会在看到沈含烟宿舍灯的那一瞬,就知道那是沈含烟的宿舍了?
那她是不是要把亮灯的宿舍看全才行。
可那排树林好烦好碍事。
她在铁门边跳了跳,又跳了跳,嘴里呼出暖烘烘的白气。
哦妈的,她在心里骂,明明这么多人说她像兔子,怎么跳得一点都不高。
出来买宵夜的学生拿着白色的烧烤盒从她身边路过,奇怪的看了她两眼。
要不是她穿着高中校服又一脸纯良无害的,估计她们就要通知安保员了吧。
季童停下来不跳了,呼哧呼哧喘着气。
她在想,要不要让她们帮忙把沈含烟叫出来啊?应该全校人都认识沈含烟吧,就说门口有人有急事找。
可沈含烟那么理性的人,真会出来吗?
就这么一犹豫,那两个女生已经钻入校门消失不见了。
季童站在原地,还在呼哧呼哧喘着气。
她怎么还不走?
她也不知道。
甚至她跳累了,还在墙边蹲了下来,一副准备打持久战的模样。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上次她来找沈含烟拿钥匙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蹲在这里,等到了沈含烟的。
那么是不是这一次,等她蹲到腿麻了的时候,沈含烟也就会突然出现了?
好傻啊季童。
季童把手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她不知自己心里是不是藏着一整瓶泡泡水,为什么不管有多少肥皂泡被现实碰得粉碎,总还是能挤出满含期待的下一个。
从前是季唯民,现在是沈含烟。
夜风又起,她心里的那个肥皂泡,就在夜风里飘飘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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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忙实验忙到很晚才回宿舍,又大致打扫了一遍,才拿着塑料筐去同层的浴室洗澡。
大四这一层住的学生总共也没几个,宿舍很空,有人在储物柜前遇到沈含烟很惊讶:“你怎么回宿舍住了?”
沈含烟淡淡的说:“实验很忙。”
说了这么多遍,说得她自己都信了。
洗完澡以后,沈含烟先把塑料筐拿回宿舍,又准备去公共盥洗室吹头发,因为小电器插在宿舍会断电。
之前季唯民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等一下,也没说清是什么事,沈含烟也就没放在心上。
人生那么多重要的事都顾不过来,哪能把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
没想到她刚回宿舍放下塑料筐,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了。
沈含烟接起来:“季总。”
季唯民的声音响起:“含烟,你能到校门口来一下吗?我在你校门口。”
沈含烟:“季童怎么了?”
“她没怎么。”季唯民说得很含糊:“总之你来一下,我在这等你。”
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沈含烟脑中快速的分析了一下:第一,季童肯定没出什么大事,不然季唯民的声音不可能这么镇定。第二,这事肯定跟季童有关,不然季唯民那么忙不可能自己跑来。
换言之,这是一件跟季童有关的、可以处理也可以不处理的事。
也就是说她应该回避。
可双手不知怎么就开始换衣服了,最后拢上黑色大衣朝校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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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民的车停得很远,在商场这么多年,他深谙如何低调行事。
他让司机在车里等,一个人拎着两个纸盒走到校门口。
夜里的大学校门口很静,甚至空气里都有种季唯民久违了的书卷气,这让他恍然想起自己也曾是个寒门学子,幻想着一叶象牙舟就能改变自己的未来。
只不过后来他跟白家的女儿结了婚,逐渐由一个年轻文艺的穷学生变成了挥斥方裘的商人。
白家倒感谢他守下了家族的财产。
这么多年,季唯民身上那股儒雅的味道倒没怎么消退,很多人见他的第一面都是一愣:“季总是不是经济学教授?难怪生意做这么好。”
只有季唯民知道,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他了。
远远的,夜色中一个清秀的身影向他走来。
穿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件烟灰色毛衣,脚上一双白球鞋,黑长直的头发这次没束成马尾,就那样披着,湿漉漉的。
可一张脸青春无敌,怎么样都好看。
等她再走近一点,季唯民就可以看到她大衣上因穿久而冒出的一颗颗毛球了。
年轻女人的声音在夜色中如月光清冷:“季总,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