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枝立刻察觉到花朝的不对劲, 稳稳扶住了她，忙问道：“怎么了？”
周雅仪也被吓了一跳，再顾不上管手上的东西, 随意往桌上一放，快步走了过来。
她先是摸花朝的额头，又捧起她的脸来好好看了看，“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到！”
花朝摇了摇头, “不用叫医生了，我没有生病就是有点……有点难受。”
她并不想拂了周雅仪的好意, 但她还是躲开了周雅仪的手, 勉强道：“我真没什么事, 回楼休息一下就好了。妈, 你刚刚拿的镯子, 是哪儿来的？”
这话题跳的有点快，周雅仪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安饶妈妈送来的，我本来以为是玉的，可看材质又不太像……是不是那东西不吉利, 你难受和它有关吗？”
花朝点点头, “妈你别戴，记得收好，我找个高人超度一下。”
如果是平时，周雅仪肯定第一反应是反驳，这根本是封建迷信, 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但事关自家孩子，她就没那么冷静了,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点了点头，“知道了，南枝啊，你先带妹妹上楼。”
孟南枝很自然地，将人扶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开门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些不对劲，但都走到这儿了，哪有返回去的道理？她还是将花朝安置到了自己的床上。
看着花朝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的脸色，她紧紧皱着眉，“真的不用叫医生吗？”
“真不用，我没那么严重，刚刚是故意装虚弱，不然怎么能让她把手镯收起来呢？”花朝一双眼睛亮晶晶，说话间精气神已经好了不少。
但孟南枝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眉头反倒越皱越紧了，“为什么？你不该用这个来吓唬人。”
花朝滑跪的速度相当快，“对不起嘛，不过我不是有意吓唬你，我刚刚一直在挠你手心，是你没有发现。”
孟南枝：“……”先前担心已经占据了她全部心神，又哪里顾得上在意花朝这一点点小动作？
她向外看了一眼，听到周雅仪还是放心不下，正在打电话叫家庭医生，便关上了房门。
“刚刚到底怎么了？那个镯子有什么问题？”孟南枝越说表情越冷。
安家人……究竟是意外送来了个有问题的镯子，还是故意为之呢？
这镯子又究竟是冲着妈妈，还是……冲着她来的呢？
花朝解释道：“那个镯子上有怨气，非常重，刚刚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大象的怨灵盘旋。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如此重的怨灵，所以刚刚被它冲撞了下，已经调整好了，真没事。”
“那头大象……”花朝说着脸色又白了点，她紧皱着眉头，还是努力将话说完，“它是被偷猎者杀死的，人们为了得到它的象牙，将它的脸整个锯了下来。而它经历这一切时……还没有断气。”
万物有灵，即便只是动物，遭遇如此残忍的虐杀，仍旧会心怀怨恨，成为怨灵。
而这种只是听听便叫人觉得残忍的经历，哪怕是孟南枝这种经历了百余次重生，死亡对她而言不是归宿，而是解脱的人，听了之后依旧会紧皱着眉毛，难以置信。
“在修真界也有将象牙当成工艺品艺术品，甚至专门买来收藏的人，我从最开始就不理解。我曾经问过某一位收藏者，他对我的回答是——”
“上好的象牙洁白如美玉，当然值得收藏。这说法，我觉得很可笑。”
花朝说到这里当真笑了出来，“因为像玉而被收藏，那直接去收集玉石不就好了，何必要践踏剥夺一条生命呢？”
“这世上除了大象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生命需要象牙，尤其是人。”
“而后来，这位收藏家遭到了象族的报复。大象原本是安静祥和的动物，为了报复他们一家走了邪路。等我得到消息时，他们一家已经被大象杀干净，牙齿被敲落，内脏也被剖出来了。”
“当然这群象妖最后也没有得到好结果，被人类修士杀死了。从那以后，修真界有几百年的时光，再没有大象出没。我一度以为象族已经死绝了，直到我闭关出来，看到了不再长象牙的小象们。”
在花朝前一千八百年的时光里，见识了太多的血腥和飘零的人命，但如此惨烈的还是很少见，因此让她印象颇深。
在修真界，杀人夺宝的事情屡见不鲜，虽然不道德，但的确很正常。
类似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人与人之间，通常大家只会说这是冤冤相报，在太平盛世或许会有人伸张正义，但在修真界，这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妖杀人不行，哪怕妖是被逼到绝境奋起反抗的那一个，只要他们手上沾染了人命，必然会被追杀到死。
“在如今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吧。”花朝问，“人类捕杀大象不算罪大恶极，可大象发疯失控伤人性命，就要被杀死。”
孟南枝听了这个问题，有种不知该如何解答的感觉。
因为花朝说的是实话，而她又明显不想听到这样的实话。
花朝是金山茶成精，这注定她对大自然的一切更能共情，而并非是站在人类这一边。
“动物伤人便非死不可，但偷猎者同样要付出代价。起码在我们国家，象牙制品是不允许售卖的，妈妈刚刚也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所以才会仔细看。”孟南枝坐在床边上，拉起了她的手，“现在金山茶已经是国家保护植物中的一员，你也是很宝贝的。”
花朝只知道因为现在环境被破坏得厉害，很多植物动物都是受国家保护的，但她之前还真没往自己身上联想过，现在知道了以后……总觉得有点怪。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孟南枝拧眉问。
花朝一贯像个小太阳一样，体温比常人要稍高上一些，对孟南枝这种邪祟缠身，常年手脚冰凉的人来说，简直是行走的小火炉。
但是今天，她的手不过是温温热。
“毕竟是一时没有防备被怨灵给冲撞了，恢复还是要一会儿的。”花朝拉着孟南枝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过没关系的，皮外伤罢了，我多吃两顿饭就好了。”
孟南枝知道她肯定没说实话，故意把症状往轻了说，“你刚刚说象妖能杀人全家，这个怨灵也那么厉害吗？”
“按理来说是不会的，因为这里是没什么灵力的末法时代呀。怨灵之所以那么厉害，是因为有了邪祟的加持。”花朝说着叹了口气，“这邪祟还真是，哪儿哪儿都是她，我还没主动找上门呢，她倒先活跃起来了，真有意思。”
闻言孟南枝正要说些什么，外头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周雅仪直接带着医生往花朝的卧室走，推开门却发现空无一人。
她原地转身去敲响了孟南枝的门，果然在里头看到了花朝。
“你们两个怎么……”周雅仪说着叹了口气，“医生快先进来吧。”
花朝试图最后挣扎一下：“我真的没有生病。”
她确实没生病，不过医生来都来了，基本的检查总要走一套。最后医生得出的结果是：身体健康，气血通畅，肠胃也特别好，身体里连点湿气都没有，不舒服可能是累着了。
花朝：“……”听到肠胃特别好这个判断时，她十分难得地不好意思了。
最后医生开了点维生素就走了，周雅仪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担心。
虽然没有生病，但疑似撞邪似乎没比生病好到哪儿去。
她越想越生气，“安家人果然没一个好的，居然专门送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来，也不知道是想害谁，心眼真是太歹毒了！”
“就是，真的太坏了！”花朝趁机上眼药，“幸好我已经跟他家儿子分手了，妈妈你也是，除非必要的往来，都不要和他们家人接触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冲着孟南枝挤眉弄眼。
那暗示的方式非常诡异，但神奇的是，孟南枝居然领会了她的意思。
孟南枝在妈妈背上轻轻拍了拍，劝道：“我倒是觉得，安夫人也不一定是故意的，说不定她也是被人害了。”
周雅仪半点不接受这个解释：“那就说明他们一家人都傻，自己傻就算了，还要连累别人，这不是更过分了吗？”
花朝：“……噗！”
这话也太有道理了。
孟南枝的表情也随之柔和了不少，“妈还是把镯子交给我吧，我明天和朝朝一起去拜访安叔叔，也正好看看他们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为之。”
“你们去？你们两个小孩子掺和这些事干什么？受影响了怎么办？没看朝朝现在都病殃殃的吗？”周雅仪并不赞同，“还是我去吧。”
她刚刚可端详了半天都没反应，朝朝只看一眼就成了这样子，怎么能让孩子去冒险呢？
孟南枝：“还是我……”
“那就我们一起去吧。”花朝抢先一步说，“咱们三个人从气势上就已经赢了！肯定没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