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玉强撑着笑容, 回答道:
“无事,只是腹部有些胀气。太医给孤开了药,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还这么胀?”
阮棠放下东西走过来, 却见柳明玉下意识地把衣襟给拢了起来, 不让她看。
小狗的狗脾气上来了:
“让我看看嘛!”
“真的没什么……”
柳明玉掩住衣襟, 不防阮棠伸出双臂来箍住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么用力, 但又那么小心地拿捏着力度, 好像她是个瓷娃娃, 生怕碰坏了她似的。
小狗把狗爪搭在主人的肚子上。
柳明玉抓着她的袖口, 有些紧张地问道:
“摸出什么了?”
……我觉得里面有东西在踢我的手, 这肚子里胀得什么气啊?还会动呢。阮棠皱了皱眉,不可置信, 又把耳朵贴到她的肚子上面。
这次,阮棠确定了:里面就是有东西在踢她。
阮棠一脸惊恐:
“主人, 不会是寄生虫吧?”
“你才是寄生虫。”
柳明玉有点无语地说道。
阮棠害怕起来:
“那是什么呀?胀气怎么会动呢?”
柳明玉挣开阮棠的手,坐在床边, 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实在没想好该怎么跟小狗说, 不料坐了一会儿,竟听见小狗在身后哭了。
“你哭什么?”
她回过头问道。
阮棠抹着眼泪:
“主人生我气了, 不理我了。”
“不是……”柳明玉扶着额头, 半晌,才把心一横,咬着牙说道, “我三个月没来月事了。”
阮棠一惊:
“月经不调吗?大夫给您开药了吗?”
她才不到十八岁,哪有这种事情的经验。
话音刚落, 却见柳明玉走了过来,来到她面前。小狗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但是也不躲开,就这么乖乖地俯首帖耳地望着她。
然后,柳明玉就在她的肚皮上狠狠捏了几把。
“主人您干嘛……”
阮棠狼狈地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只听柳明玉一边捏一边说道:
“孤怀孕了,听懂了吗?”
这下,阮棠彻底愣住了。
孤怀孕了,这四个字她每一个都认得,合在一块,她却不敢认。
她花了好久,才把每个字都咀嚼透了,艰难地问道:
“怀……怀孕?”
“对,”柳明玉背对着她坐下,补充了一句,“你的。”
阮棠的呼吸急促起来,忽然间,她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扑过来,从后面抱住了柳明玉。
她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饶是如此,扑过来时依然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主人,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
柳明玉微微一怔。她设想过阮棠听说怀孕之后的许多反应,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这一种。
小狗的眼泪顺着她后颈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滑落进领口,打湿了她的腺体。
“我不该让主人担心的,”阮棠吸着鼻尖,说起话来软趴趴的,“更不该引得主人大老远地独自跑过来。”
柳明玉浅浅一笑,揉了揉她的脑瓜顶:
“这是孤自己的主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阮棠来到柳明玉的面前,蹲坐在地上,脑袋枕着她的膝:
“主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扳倒英王。”
阮棠坚定地望着她:
“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远离京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朝堂之事,哪有这么简单?柳明玉心中苦涩。自从孤踏入了这个漩涡,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不过面对小狗,她还是露出了一个饱含期待的微笑:
“好。”
阮棠去桌案上把那份起草完毕的贸易协议拿来,跪坐在柳明玉面前说道:
“咱们得尽快想办法,把这东西送到帕夏部去,让他们争起来。”
柳明玉思忖着说道:
“送过去是简单的,但是要保证一定送到王室的手里,尤其是送到那些有实权的人手里,就有些难度了。”
阮棠抬起眸子:
“我有办法。”
……
埃赛是在给父王端药进来的时候,才看见这残忍的一幕的。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父王,吃药……哥、哥哥?”
她蓦然看见,布达竟然把枕头死死捂在父王的脸上。
父王的伤还没好,尚在昏睡之中,居然就这样被亲儿子活活闷死了。
饶是埃赛杀人无数,此时也吓得说不出话。她下意识地想跑,手中的药碗却不自知地掉在地上,摔出一片清脆的声音。
“谁?”
布达警觉地回过头来,一见是她,才稍稍放松了警惕。
“哥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埃赛双眼血红地问道。
布达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笑着揽住妹妹的肩:
“不要哭啊,这帕夏部马上就是咱们兄妹的天下了。”
“……所以你真的杀了父王!”
埃赛恨道,但不敢贸然发作。
布达纠正她的叫法:
“父王?不,该叫先王了。”
他把埃赛推到自己眼前来,眼里满是嗜血后的激动:
“咱们帕夏的小部落虽多,可是只有咱们两个先王的亲生儿女!他一死,这帕夏部是必须归我们的。”
大首领的尸体还挺在床上,布达就已经在研究继承王位的事情了。
他嫌恶地乜了一眼大首领:
“先王的政策不够铁腕,换了咱们兄妹,一定把军队训练得像狼一样,生吞活剥了那些汉人!”
“哥哥!”埃赛企图把他从权力的迷梦中叫醒,“帕夏的子民已经经不起战争了,这场战争已经让他们受了太多的苦了!”
“你说什么?”
布达瞪着她,反问。
埃赛揪住他的衣领,声嘶力竭:
“你没有看见吗?父王任大祭司的时候,他们都在祈祷战争早日结束!你去军医那里听听伤员的惨叫,去战场上看看那些回不了家的亡魂,你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她的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差点把牙都打碎。
埃赛踉跄了一下,倒在墙上,勉强地靠着才站住,满脸都是血。
没等她站起来,布达早已按住她的肩膀,又给了她一拳。
这次,埃赛倒在地上,无力地咳着血。
“有人刺杀大首领,快来人!”
布达贼喊捉贼地叫道。
立刻,无数卫兵赶来,把这里团团围住。
他踢了埃赛一脚:
“大公主埃赛害死亲父,谋权篡位!还不拿下!”
如狼似虎的兵丁扑上来,把埃赛捆了个结实,押往大牢,当真把她当囚犯对待。
……
“你是卖武器的?有什么好货,给兄弟们瞅瞅。”
卫兵们拦住这个想要进帕夏部的行商问道。
阮棠将面纱遮掩得严严实实,笑道:
“好军爷,这是埃赛公主找我定的,得让她先看才行,各位也别难为我了。”
说罢,她把一点碎银塞进领头卫兵的手里:
“军爷,咱就是个做小生意的,待会儿还要去跑别的单子呢。您让我快些见到埃赛公主,就是大恩大德了。”
领头的卫兵掂了掂银子,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
“你说……是埃赛公主找你定的?”
“是。”
阮棠十分恭敬地回答,同时暗中观察着他那变化着的目光。
他的眼神好奇怪,是怎么回事……难道埃赛并不在营中?
不可能,有线人盯着呢。虽说线人不能深入到王室大营,但是在外围盯梢还是可以的。线人可从没见到埃赛出来。
卫兵们互相看了看,笑道:
“那你就跟我们来吧。”
阮棠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埃赛出事了。
因此,即使明知这群人不怀好意,她还是跟着他们走进了帕夏部大营。
“军爷,”阮棠明知故问道,“这是去埃赛公主营帐的路吗?”
卫兵恫吓道:
“你敢不信我们?信不信把你撕碎了喂鹰?”
阮棠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有再问。
片刻,他们把她带到一个营帐门前。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是帕夏部的牢房。
卫兵们抓住阮棠,把她往铁门后一推:
“进去吧,你个骗子!”
等他们走了,阮棠才仔细观察起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埃赛到底怎么了,她应该是出事了,可是帕夏部的人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正想着,却听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阮棠?是你吗?”
阮棠立刻回过头去,这才惊觉角落里原来有人。
这里太黑了,她又不知道有人,因此现在才发现。
借着昏暗的火光,她震惊地发现:
这人怎么是埃赛?
“你怎么被关在这里了?”
阮棠赶紧跑过去,把埃赛扶起来,又摸到她的双臂居然都被绑在身后。
她想帮埃赛解开,埃赛却不让。
阮棠歉意道:
“我刺杀你父亲,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你的手若总是这么绑着,皮肉都会坏死的。”
埃赛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那件事不能全怪你……”
她解释道:
“你要是替我松绑,会被我连累的。你最好装作不认识我。”
阮棠笑了:
“恐怕已经晚了,我就是扮作行商说要找你,才被他们关在这儿的。”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埃赛也满脸是血地笑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阮棠说清楚,又道,“我会帮你在布达面前作证,说我不认识你的。”
话音未落,却听一阵盔甲相撞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有人在牢门外问道:
“我的妹妹又要干什么蠢事?”
牢里的两个人都回过头去,见布达腰上悬着大刀,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