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烟虽不怎么待见电视剧, 但既然神明将声音外放,想来是要让她也听一听内容,却又赌气不愿邀请她同看。
正好她昨晚无所事事, 于是便勉为其难地听了下去, 听着听着, 很自然地想到了神明的家人。
然而不久后, 神明突然切断了播放,而在神明结束播放前进行的那个剧情虽是虚拟,但从神明的反应来看, 似乎现实中正在上演同样的戏码。
因着好奇, 她先在梦外放松了神明的警惕, 再于梦境之中施展手段, 结果好一番折腾,最后也只是问出了近期的情况。
半梦半醒间,沧澜烟还在回想神明泫然欲泣的那副表情,以及如同尖刀般寒光毕露的眼神。
那一刻, 她竟庆幸自己能轻易消去神明在梦境中的记忆。
八点五十, 在尹雅离家二十分钟后, 沧澜烟睁开眼睛下床,走到敞开的窗边,将一只灵力凝成的麻雀抛向天空。
在这个世界,麻雀是随处可见、且最不会引人注目的鸟, 用以跟踪和监视, 再适合不过。
目送麻雀向另一座城市飞去, 她检查完门窗, 迅速变幻模样与着装,身影一闪, 下一秒就出现在昨天那家西饼店外的无监控小巷中,双手插兜,迎着寒风慢慢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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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节必修课的老师非常严格,上课不能用手机,一旦被抓到就要扣分。
尹雅面上认真听讲,手上认真做笔记,脑子却在想沧澜烟起床没有,累成那样究竟是不是因为梦里出事耗费了灵力,而消耗掉的灵力又要从哪里补充。
空气里的灵力够吗?还是必须去森林公园那种植物茂盛的地方才行?
所幸她早就习惯了当好学生,即便走神,课堂笔记并没有落下。
好不容易挨到第一节下课,尹雅马上拿出手机,给沧澜烟发短信,将刚才那些担忧全打进输入框,然而在即将发送出去时,却又把它们删了个干净,重新编辑。
“你起床了吗?想吃早饭的话,十点半左右在校门口等我。”
打下句号后,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收到请回复”,免得自己到时候一厢情愿傻等在校门口。
尽管短信联络很方便,但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比较好。
大学里,同一个课程通常会被分成相邻的两节课来上,这种小课间的休息时间只有五分钟,尹雅发完消息,匆匆去了趟厕所回来,就开始上第二节 课了。
上课期间,尹雅习惯把手机调成静音,因而等到她看见沧澜烟的回复时,已经是第二节 课的课后了。
沧澜烟不仅婉拒了早饭,还说在街上找到了新乐趣,下午也不来听课,结尾仍然是和以往一样的“黄昏定归来”。
整条短信的叙述简洁明了又平静,却看得尹雅莫名有些恼火。
“可能这就是‘来自亲妈的关怀’吧。”
在书咖等上餐时,听完她倒苦水的岑想意味深长地说。
她倒是想告诉尹雅真相,但又想到沧澜烟昨天特意叮嘱过自己保密,考虑再三,只能含糊地试图为沧澜烟说话:“其实这样也挺好,你俩要是真的每时每刻都看着对方,一开始可能不觉得有什么,日子久了恐怕会‘相看两厌’。”
她顿了顿,“而且,我看那条鱼好像还挺喜欢往外跑的,既然她不惹事,就让她多跟外界接触接触呗。”
尹雅倒也不排斥沧澜烟在外面浪一整天,就只是对自己的恼火感觉莫名其妙,但就连关系最好的发小也不觉得沧澜烟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她便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于是点头:“你要是觉得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我想太多了。”
“你不用这么焦虑的。”岑想说,“以她的实力和外貌,走到哪都不至于吃亏。”
“说得也是。”尹雅再次点头,退出了短信页面,心不在焉地刷起微博来。
服务员很快就端来了她们点的饮品和甜点。
吸着椰奶红豆西米露,尹雅看着浅粉色的杯壁,不自觉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不由得动了倾诉的心思。
“二想。”她压低声音说,“有些事我想向你讨教一下。”
“啊?啥事?”岑想舀着冰激凌问,“连‘讨教’都用上了,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上心?”
尹雅向她做了个凑过来的手势,小声描述问题时,只觉两颊微微有点发热。
她知道岑想至今还是单身狗,但在取悦自己这方面却很有经验。
尽管这时候的书咖很空,她们身边也没别人,岑想听完之后,还是向尹雅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严肃的表情。
“你那小说平台又不能写这些,别告诉我你是想在这个时候自用吧?”她也低声问,目光在尹雅脸上打量。
“我、我可不敢!”尹雅忙摆手,“沧澜烟平时就睡在我下铺呢!我就是碰巧看到了相关的,好奇想问问……”
“雅崽,你真的很不会撒谎啊!”岑想叹了口气,吃了两口冰激凌压压惊,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顺口问,“该不会是那千年老‘醋’鱼要用吧?”
这不合格的谐音梗差点让尹雅噎住,下意识搅了搅杯里的西米露。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岑想心里顿时波澜大起,随后警铃大作。
“你确定,是你帮她,而不是她帮你吧?”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别忘了上次的水母圈套!”
尹雅捏着塑料杯“嗯”了一声,刚要继续说,就被岑想的目光看得闭上了嘴巴。
“她到底有什么诉求啊?”岑想不解,“哪怕取回了七情六欲,对你死缠烂打也不是她这个人设该做出的事吧?”
“她……应该没有诉求。”尹雅试图解释,“这两天我有试探过,感觉她更倾向于‘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为什么非得找你啊?”岑想反问,“就凭她的长相,放在哪里都有人追求,为什么非要逮着你祸害啊?”
“……”尹雅不由得捏紧了塑料吸管。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向发小说明实情,反而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哪怕事后再想补充说明,看样子也来不及了。
她知道岑想是一心为自己好的,生怕对同性恋有阴影的自己被迫“直掰弯”,饱受身心摧残。但是……但是她究竟要怎么说,才能让岑想打消这个顾虑,而不是认为自己已经被沧澜烟威胁了啊?
而且,她还不能保持沉默,毕竟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尹雅明白,自己必须该说点什么了。
既然沧澜烟不在场,也没在她身上放监视器,那她就只能用下下策了!
纠结再三,尹雅决定放手一搏,拿出十二分的演技,一边皱紧眉头做出为难的表情,一边压低了声音:“二想,我本来答应沧澜烟绝不告诉你的。”
“你只管说!别怕!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岑想忙说。
“其实,沧澜烟她不仅是个0,还是个……”尹雅故意卖了一下关子,还用手指在空气中划了四下,写出一个字母,“你懂我意思吧?还是诡计多端的那种。”
“哈?!”岑想看了看她的手,又看向她的脸,难以置信地问,“不是,她不是心狠手辣、大杀四方的战神反派吗??”
“这就叫反差萌啊!”尹雅露出一副痛心的表情,“实不相瞒,我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真的有种房子都塌了的感觉!这跟我写的完全不一样啊!!但是你听我说,我说的句句属实!不然我突然向你请教这么私人的事干嘛?而且……”
见岑想还半信半疑,她干脆打开购物软件,把胖海豚的收货记录给岑想看,“你知道的,这两天我来大姨妈,但是这玩意儿昨晚已经拆包用了,你想谁最有可能用?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回家去看垃圾桶和海豚……”
“打住打住!”岑想直接按灭了屏幕,面露无奈,“那我肯定是信你的!”
她舀了一勺冰激凌,却不急着吃,而是继续问:“就是我现在还有一些问题,你自己是什么感觉?会觉得恶心吗?”
“其实……我没什么感觉。”尹雅摇头,怕岑想起疑,又补充了一句,“也可能因为她是沧澜烟,所以我才没有觉得不舒服。”
“……这就是所谓的‘亲妈眼滤镜’吗?”岑想不是很明白,喂了自己一口冰激凌,托着腮帮子问,“那你之前说的,用薄荷作为筹码威胁到了她,也是因为这事儿吗?”
尹雅一时没明白她指的“这事儿”究竟是哪件事,斟酌再三,谨慎回答:“如果你说的是有关她不可告人属性的事,那确实是这样。”
“好的,那我暂时放心了。”岑想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不过在这里不适合说那种话题,我还是去你家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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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米滋西饼屋外。
刚提走五份饮品的沧澜烟,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失去了什么。
外卖的工钱来得虽然快,但若不与平台绑定,便难以接到更多单子,总在这种琐事上浪费灵力施法,并不可取。
既然要长久地在人界定居,她须得尽快为自己办理身份证。如此,财路才能更广,亦方便她去探究那些需要通过实名认证才能踏足的领域。
以及……有更多的法子为神明解开心结。
关于身份证的办理,尤其是如何为她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办理身份证,她已通过网络搜索到了具体的解决办法,正常情况下,可让有户口者为自己办理收养登记。
不过她若想跟神明发展恋爱关系,那她们便不能上同一个户口本了,因此收养人不能是神明及其家属。
沧澜烟边赶路,边思考最合适的收养人选。
她很快就将目标定在了岑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