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晴日下的芦苇丛>第2章 她想了解另类的她

  晚饭没有吃,做完作业后她躺在床上,继续瞪大眼盯着天花板,白芦的卧室会不会也在这个地方?在这个相同的位置?

  她又把自己缩在墙角,手掌贴在褪色的墙纸上缓缓摩擦,耳朵里听到那“沙沙”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像哭声,呜呜咽咽的低鸣。

  月亮今晚不出现,一连串的星子点缀在幕布上面,她枕着一只胳膊,眼睛透过半闭半开的窗户去看外面遗世而独立的群星。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回忆起小时候和邻居奶奶念圣经的片段。两个人并排跪坐在软垫上,头上盖着白色的帕子,她还记得帕子的边角有着不算细密的针脚,一本圣经摊开放在她掌心,一句句奇妙荒诞的话语从几人嘴里吐出。

  夜深了,晚风吹拂开米黄色的窗帘,帘布荡起的下摆轻轻扫过她的大腿。城市似乎也一并入睡了。

  她背着书包站在楼下,手里抓着一袋锅贴儿,温热的触感传达给掌心再到神经,旁边有一个接着一个走出的小孩儿,唯独她期待的那个人没有出现。

  关关合合的楼道大门发出“吱呦”的细叫,很快又被路边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嘈乱的杂声盖住,锅贴要凉了,她等着那扇门重新关上再离开。

  颜色不一样的校服外套从楼道内冒出头儿,同时她看到一双熟悉的白色绑带凉鞋,白芦扎着高马尾挎着包到了她面前。

  “一起走。”内心里响过好几遍的,激动、高昂的声音等说出口却是很平静。白芦垂眼瞥她几眼,默默点着头应下了。

  两人并肩走着,手心里的锅贴被她捏得不成样子,对方校服上丝丝缕缕的洗衣粉香气萦绕在她鼻尖,去看那侧脸,红肿退下了,仅留下一点淡薄的粉红。没来由的,田晴觉得似乎连空气都不能放肆吸入了。

  她想问问昨天的事情,可白芦轻抿着的唇瓣和一眨一眨的睫毛好像都在诉说着昨天的事情。那下唇在昨天是被狠狠咬过的,睫毛在不久前是被重重眼泪侵袭过的,答案在这张脸上不难找,轻易就能找到,正因轻易,才被人忽视吧。

  离开自己的家,走上偏僻无人的小路,她解开塑料袋露出里面被自己蹂躏得不像话的锅贴,“你吃早饭了吗?”她尽力做出一无所知的样子,让语调是轻松愉快的。

  白芦点点头,头发擦过路边伸出的一根树枝上的花苞后说了一句话:“要喝水吗?”她左肩斜挎着的包里有瓶娃哈哈。

  “不,谢谢,我还不渴,我们学校里有饮水机。”她偏过头去看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嘴巴张开咬住一块锅贴慢慢咀嚼着,按照妈妈要求的一口嚼够三十下再咽下肚。

  同平常的时间差不多,早饭吃掉后,学校也在眼前了。她把手上的垃圾袋扔到垃圾桶里,回头一看白芦已经转弯往学校的右边走去,一口三十下,田晴不知第多少次暗恨这三十下了。

  课堂上有男生开黄色玩笑气哭了代课老师,她冷眼旁观着男女生发生争吵。真是奇怪啊,无论什么时候男人和女人都能吵起来,那既然如此……女人为什么要和男人结婚呢?女人只和女人玩,男人只和男人玩的话,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

  她想着想着笑出了声,迎着同桌困惑不解的神情,她得出了一个答案:大概不会发生的,因为有些人是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样的人呢。

  “你笑什么?”同桌拿着尺子胡乱摆弄,粉色的蝴蝶夹子斜夹住前面的刘海。她转过脸特别认真地回答“我笑,人真是奇怪啊”。男人奇怪,女人也奇怪,人真奇怪。

  放学回家长走的那条路没几个人会走,拐过一堵墙前进几步就会看到遍地的野花和杂草,她有时会在这里碰见白芦,两个人会默默走上一段路。

  她摘下一片叶子仔细擦拭掉上面的水滴,放在嘴边小心吹起气来,清脆短促的声音比体育老师胸前的哨音要好听许多,可是一吹起这个就会想到烦心事。

  索性扔掉叶子。她停住脚手往后一挥,意料之外的叶子没被风吹走,倒是手背撞上人的胳膊。“中午好……”她收回手臂,往左边挪了挪身子,白芦的马尾辫梢在白净的后脖颈和衣领间驻留。

  “中午好。”她回应了田晴的问好,嘴唇上扬露出一抹笑,“吹得是邓丽君的《時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是啊,她呆呆地点头,听着身边的女孩轻哼起那几句自己熟记于心的歌词:一度の人生それさえ,捨てることもかまわない……那一段路,田晴的脑袋里都在回响白芦哼唱的歌曲,以至于走到家门口时,她心中划过一丝遗憾的情绪。

  几个小男孩撞到了她,一句道歉没有嘻嘻哈哈地跑进楼道,她揉着那只发麻的胳膊和白芦走到一处空地,迟疑观望着来往的人,最终出声叫住了将要离开的女孩。

  “我,我昨天去买冰块,回来你不见了,为什么?”女孩望过来的眼神让她心头突跳了一下,她不是想说这个,也不是这个口气。“我问一下,不想说也没关系。”她抓着校服衣摆,移开视线去看停着的自行车。

  白芦从楼梯上下来,站在她面前,“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妈妈中午不回来,也就是说没人会问她去做什么,轻应一声,她跟在白芦身后走出了小区。

  路上她嫌热买了两根冰糕,分给对方一根,听着包装纸撕开的声音,吮吸一口冰凉的柱体,迎着西面吹来的热风,心情是久违的欢欣。

  她带田晴去的地方是小区旁边不远的公园,里面有栽种一排排的梧桐树,此刻被太阳炙烤还有着清新的绿色动力,被风一吹,可以听到它们欢快的笑声。她们坐在一棵梧桐树下,相互倚靠着粗壮的树干。

  “我到这里睡觉。”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有不知名的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作背景音。“下午的课去不了,家里没有办法睡下。”

  那为什么不等等我呢?田晴低下头看脚下的沙土,是因为我和你不熟吗?她想起了对方身上的校服,明明是夏天了还穿着秋冬季的校服。

  那上面是有我不能看的东西吗?她侧过脸远望前面的梧桐叶,树枝上停着两只黄毛鸟儿,有好几分钟它们都是不动的,看起来好像是一幅画。或许动了,而自己没看清?

  她思考这无用的问题,面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她好想问出口,明知会被讨厌也想要问出口。

  你昨天晚上是在哭吗?那哗哗的水声里有没有你失去控制的哭声?她好想问出口,可现实是,她只能同昨天一样躺在床上,听着楼上时而大时而小的吵闹,睁着眼睛,四肢被箍在床上听那隐约的哭音,她有在哭吗?还是自己脑海里的她在哭泣?

  “白芦。”回过神来,她叫了她一下,听到背后的应答,她扬起嘴角说:“今天我看了一本书,书上的主人公把自己每天遇到的不开心的事情写在纸条上,一个个藏进了家门前的大树上,心情就变好了。你说,这可能吗?”

  背后面的人过了一会儿回答:“好像那个把烦恼写在风筝上然后放飞的故事。我不相信呢,既然不开心,烂在肚子里不好吗?”

  “……也许吧。”

  “回家吗?吃中饭。”女孩伸手捡起地上的叶子,缠在右手食指上面,绿色的新生命,这么早就凋零了。

  她揉揉有着些微痒意的眼睛,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