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久经岁月侵蚀, 早没有刚铺成时的整齐干净,甚至还能顺着石缝看见底下的泥土,和二十三年前相差无几。

  容夙那滴泪砸在上面很快消失不见, 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再抬头时,她面上已经恢复到往常的波澜不惊,眉眼沉静,只伸手向上主动牵紧南宫焰, 声音微颤:“南宫焰, 请。”

  她牵着南宫焰往前踏出一步, 容府的大门“轰”一声敞开,尘封的记忆瞬间扑面而来。

  那些容夙后来生死厮杀、命悬一线、痛苦不堪时许多次想到的场景, 此时一一在脑海上演。

  空阔庭院里,坐在石桌前看书的白衣少年郎;

  容府正方,对外精明的商人对内却温和没心眼, 温婉含笑的妇人;

  刚出生时皱巴巴、过了几个月眉眼舒展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神清澈……

  容夙不敢久看, 只是拉着南宫焰如巡视般走了一圈, 再回到容府门前时眼眶微红。

  她手微颤抖,目光移到右边的一只石狮子上,看到石狮子的前脚上还有几道裂缝,不禁怔住。

  是真的相差无几啊。

  容府内外, 还有抬眸只看了几眼的四周景致,几乎都跟容夙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她再想到青山脚步虚浮、面容惨白的模样,想到天眼录追本溯源的逆天, 就完全明白了。

  南宫焰看着她的眼神,不由低叹一声。

  只是进去看了一圈, 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但那明明是容夙以前的家,是她从出生开始就生活的地方。

  她一瞬间怀疑是不是不应该带容夙来永兴坊, 容夙是不是不想看到这些,不愿再想到过往。

  容夙看到了。

  她压住心里情绪,手搭上南宫焰的肩膀,说道:“南宫焰,我很开心的。”

  看到完好无损的永兴坊和容府,她是开心的。

  只是容府——

  容夙垂眸,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心里此时是什么情绪。

  那或许是近乡情怯的胆怯,也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的惊惧、逃避。

  南宫焰看着她,眼里神情就有些迟疑,但还是手一摆。

  于是容夙就听到了许多道声音,汇合到一起形成了一座喧闹的、繁华的、真实的永兴坊。

  “冰糖葫芦!甜甜的冰糖葫芦!”

  “卖桂花糕了!桂花糕,新鲜出炉的桂花糕!”

  有人来回走动行色匆匆,有流动的小贩担着担架大声吆喝,也有八卦之徒坐在门前三三两两聊得热火朝天……

  原先还沉寂到只有容夙和南宫焰两个人、一丝声音都没有的永兴坊瞬间拥有一股烟火尘埃,变得鲜活而真实。

  但永兴坊原先是没有这些小贩的,也没有这么喧闹。

  容夙眼神微动,看向那些来回走动的人,第一时间没感应到修为的波动,还以为南宫焰是安排了一堆凡人,接着就知道不是。

  修为波动能掩饰,但属于修士走路间那种动作和习惯却是很难改变的。

  那些来来回回走动着、担着担架吆喝的人虽然已经很努力模仿,但还是带着一股怪异别扭的感觉。

  根本不像不踏修行路的凡人,而是手里一捏拳就能上去干架的修士,还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那种。

  他们是南宫卫。

  青州第一世族的族卫掩饰修为来东川皇城的永兴坊里挑着担架吆喝、和同伴八卦市井之事、家长里短……

  容夙莫名有些想笑。

  正逢一个“凡人”走过,嘴里还碎碎念着家里妇人嘱咐的出门赴约的注意事项,什么不能和别的女人走太近、不能贪杯、不能冲动行事……

  就很像模像样,几乎能以假乱真。

  容夙看旁边似乎有些紧张、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的南宫焰一眼,眉微挑,抬脚就跟上那人,想听听他还能说出来些什么。

  南宫焰微怔,被容夙牵着手跟上去,也抬眼看着那人。

  被自家少主和容夙大人同时跟着、看着的那名南宫卫呼吸一滞,额头上满是汗。

  迎着周围同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心里感到很棘手,因为他准备的台词就那么多,刚才都说完了。

  但容夙大人现在正看着他。

  哪怕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少主都说了,要他们演得像一些,至少态度要端正。

  他就越走越快,最后说一声“坏了坏了,时间快到了,要赶不上了”,一溜烟跑远了。

  速度之快,险些就超越了凡人的范畴。

  容夙:“……”

  她唇微扬,看向后面扶着额头有些无奈的南宫焰,忍不住笑了:“你辛辛苦苦当上南宫族少主,就是要让南宫卫来体验凡人的生活的?”

  笑了。

  至少少主和他们没白费功夫。

  四周苦背台词、甚至敬业到去别的坊看凡人生活的南宫卫们莫名就生出一种成就感,心想:他们果然是南宫族族卫,做什么都轻轻松松。

  南宫焰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她眉眼微扬,回答的声音自信满满:“修行还有返璞归真、大道至简的说法,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磨练啊。”

  言外之意,丝毫不觉得堂堂世族少主命族卫扮凡人换心上人一笑有什么不好。

  容夙看着她眼里得意的神情,叹一声,忍不住凑上去亲亲她的眼睛,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南宫焰,我很开心。”

  不仅仅是开心容府和永兴坊的重建,还因为南宫焰。

  南宫焰摸着眼睛看着四周南宫卫都很识趣地低头,脸微红,牵着容夙走到举着冰糖葫芦架的南宫卫面前,“买”了两串后继续拉着容夙往前走。

  永兴坊并不大,哪怕没有用上修为,只如凡人般漫步,走了一会也能走完。

  南宫焰此时就拉着容夙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最后拉着容夙站在那块似曾相识的青石板上,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她,声音轻轻却很坚定,像是含着保证。

  她说:“容夙,尝尝这串冰糖葫芦。”

  那是二十三年容夙没能尝到的那一串。

  和先前来东川皇城那一次不同。

  现在南宫焰不用再结结界把容夙罩住,自己却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她知道容夙的过往,也知道容夙曾经的梦魇。

  她现在就站在容夙面前,牵着她的手。

  她能陪着容夙。

  这种陪和几年前彼此懵懂无知是不同的。

  而且现在段族少主和姚族少主都死了。

  所以她保证的是:容夙尝完冰糖葫芦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南宫焰还在,永兴坊还在。

  不会再有从天而降的雷火。

  她会一直陪着容夙。

  这就是南宫焰真正想做的。

  哪怕容夙不说,她却知道那梦魇一直是在的,藏在容夙心里最深处,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只凭感觉来。

  摆脱梦魇最好的办法是直面。

  就如梦魇死境里容夙对她那样。

  容夙呆呆看着南宫焰,手里捏着那串冰糖葫芦,没有尝,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作,只如一块不会动的石头。

  南宫焰就轻笑一声,低头咬了一颗果子,捏着容夙的下颌吻了上去,甜味在口腔弥漫开。

  和几年前那一串冰糖葫芦完全不一样。

  现在这一串一点都不酸,甜到发腻。

  容夙站在那里被南宫焰吻着尝完了一整串冰糖葫芦,抬眸看着四周依然来回走动、扮演着凡人的南宫卫,对上南宫焰温柔而明亮的眼神时再忍不住了。

  她眸微低,上前一步就死死环紧南宫焰,头搁在南宫焰肩膀上。

  南宫焰的肩膀上那片布料很快就湿了。

  压抑的哭声响起。

  容夙哭得一抽一抽的,声音模糊不清:“南宫焰,我杀了段族少主和姚族少主了,但是他们都回不来了。我阿爹阿娘、兄长和妹妹,那么多人,都回不来了。”

  跟先前看到容府后只流一滴泪不同。

  此时的容夙泪流满面,抱南宫焰的手环得很紧,像是把六岁以后所有的委屈、痛苦、绝望都融进了哭声里。

  以前不哭是因为哭没有用。

  哭了也没有人会听,没有人在意、心疼,而只会眼含讥诮鄙夷。

  但南宫焰不同。

  她做那么多,就只是为了告诉她,她真的不是一个人了。

  容夙就想:她似乎真的解脱了。

  永兴坊上空,有青衣的女子藏着行踪低眸看着相拥的两人,听着越来越大的哭声,眼里神情恍惚。

  后面跟随着的赤羽看着自家圣女眼里复杂的神情,忍不住出声道:“主人,其实是您先想到要重建永兴坊的。以南疆一族回溯时光的手段,也能做到相差无几,怎么——”

  怎么却只是眼睁睁看着南宫焰派人做了这些呢?

  先想到。

  青衣女子就笑一声,眉眼间满是自嘲。

  哪里有什么先后顺序呢?

  南宫焰会慢她一步,只是要忙着和姚段两族周旋、要压制族内大能。

  南疆一族不用,还拿回了南疆古书,她自然有时间想着怎么重建永兴坊。

  只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容夙最在意的不是重建的永兴坊和容府,而是做这些的人是南宫焰。

  她早该知道的。

  从生死擂台上退开那一步后,她注定无法再为容夙做什么。

  重建永兴坊,哪怕她也能做到,却不是她该做的。

  南疆古书啊。

  巫寒韵眸光微暗,想到古书最后一页上那道古法,眼神里掠过一丝寒意,对赤羽道:“回族吧。”

  青石板上。

  容夙不知哭了多久,声嘶力竭、眼睛通红,回神后就发现南宫焰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跟拍小孩子一样。

  她没有说话,只是动作轻柔。

  容夙心里一酸,接着就是无尽的轻松。

  哭完后,似乎那些情绪都得到了完整的宣泄。

  于是某些容夙打算一直藏着谁也不告诉、谁也不会知道的东西,终于有了想要诉说的对象。

  她抽抽鼻子,感受着南宫焰被她哭得湿哒哒的肩膀,嫌弃地皱皱眉,把头挪到了另一边肩膀上。

  南宫焰有些哭笑不得,正想着要不要换件衣服再让容夙抱着,容夙就以有些嘶哑的声音开口了,“南宫焰,我原来的名字是容姝。”

  容姝。

  姝字有很多意思,美好、柔顺、端庄、娴静,品行高洁……

  这个名字不是容夙的父亲取的,而是她的兄长翻着藏书想了很久,最后想出来的。

  彼时白衣的少年才十三岁,正在读圣贤书、行科举道。

  以姝为名字,是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富足幸福。

  六岁以前的容夙是很配得上这个名字的。

  容府虽然是商户人家,却不愁吃穿。

  而且容夙的兄长自幼读圣贤书,十九岁成了才貌双全的探花郎,眼看着就能改换门庭。

  虽然容府不大,却也有仆人。

  容夙也曾被唤作二小姐,是父母兄长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生活无忧无虑,容府对于她来说就如同“桃花源”。

  然后变故只在一瞬间。

  容夙抱着南宫焰,情绪宣泄后恢复到淡然的模样,以一种叙述的声调将那段过往很详细地说了出来。

  生死擂台上几句话轻飘飘带过的,是容夙二十三年的艰难挣扎。

  她说当时新年之夜阖家团圆,她却偏偏想吃冰糖葫芦,于是让老仆带着她出府去买。

  短短的一段路,隔绝了生和死。

  雷火炽烈,烟花爆裂,小容夙冲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都化成灰。

  她的阿爹阿娘,她十九岁刚成为探花郎、正在议亲、未来前途无限的兄长,她出生不久才一岁、还不会说话、没看过世界美好的妹妹,她的容府、她的桃花源都没有了。

  所以容夙说她的人生没有如果。

  因为不能接受事实的那段时间里,她想过许多次如果。

  如果玉滟春没有去看桃花。

  如果姚族少主和段族少主没有遇到玉滟春。

  如果他们没有打起来。

  如果六岁的小容夙那时没有出永兴坊,而是乖乖待在容府里。

  那她就能和父母兄长一起死,不用痛苦地活着。

  但没有如果,时间无法倒流。

  不管她多么希望,都换不回曾经。

  再然后,小容夙被那老仆带着回了老家。

  “福伯人很好,知道我才六岁活不下去。他曾经在容府当过几年仆人,阿爹阿娘都对他很好,他就说以后别想那么多,他会照顾我。虽然不能再当容府的二小姐,但至少能平安长大。”

  “老家离东川皇城有一段距离,虽然在那里的日子比不上容府,却也多了很多乐趣。”

  她历经变故。

  福伯怕她心里难受,经常想着方法逗她开心。

  福伯老家还有一个孙女,和容夙年龄相当,是容夙的玩伴。

  容夙说到这里,眉眼上扬,眼里的开心都是真的。

  南宫焰的心却揪紧了。

  她知道容夙后来的大致经历。

  青楼、乞丐、流浪、散修。

  如果像容夙说的那么好,怎么会有后来那些?

  她忍不住环紧了容夙,想给她多一些安慰。

  容夙就牵紧南宫焰的手在路边坐下,轻笑一声:“我差点就忘了永兴坊和容府,快要适应福伯老家简单但不枯燥的生活了。”

  但是她没有。

  “永兴坊天降雷火、十恶不赦,永兴坊的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老家的人知道福伯和我来自永兴坊,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容夙面上的笑意变成了讥诮,是对姚族和段族的讥诮。

  她原先是能好好活着的。

  她原先是没有想到报仇的。

  她原先虽然不相信那样荒谬的理由,却也无能为力。

  毕竟她才六岁,能做什么呢?

  生来无忧无虑、读过几年圣贤书、天性善良的容府二小姐是什么都做不出来的。

  “福伯带着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但那些人后来知道我们来自永兴坊,都不许我们久留。”

  于是他们还是回到了东川皇城,忍受着别人的白眼辛辛苦苦活着。

  再后来就遇上了灾荒。

  他们快死了。

  容夙饿到昏迷,再醒来时就看见了世界的差异,有的人在风雪天饿死,有的人热到流汗,美酒佳肴、吃一半丢一半。

  容夙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重新见到了梦想的桃花源,后来才知道她在青楼。

  她被那个六岁近乎绝望时却愿意收留她、说会照顾她的老仆卖到了青楼,人生第一次知道背叛的滋味。

  接着就是天真愚蠢到以为毁容就能解脱,以为面容美艳的花魁大姐姐是好人,一刀割出两指宽的刀疤,半边脸血红骇人,听着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南宫焰,你知道我是怎么逃出青楼的吗?”容夙笑着问南宫焰。

  南宫焰摇头,眼里似乎多出一层泪光,满是心疼。

  容夙对那样的眼神毫无抵抗力,眼睛一湿,有泪自脸上滚落,却还扬着唇忍不住想笑:“是修士斗法。”

  那是东川皇城最大的一座青楼,当然也有修士去。

  那日有两个修士醉酒后在青楼打了起来,场面混乱。

  容夙脸上还流着血,却当机立断用割出脸上刀痕的刀一刀刺进那花魁心口,把尸体丢出去吸引众人注意力,自己趁乱逃出。

  所以说世事无常。

  她的家、她的父母亲族、她会一无所有都是因为修士打架。

  后来能逃出生天、重获自由也是因为修士打架。

  多么荒谬,又多么正常!

  容夙低头,就看到南宫焰伸手抹着她脸上的泪,轻声问:“那后来呢?”

  后来——

  容夙眼神有些迷茫。

  后来她遇到了段祁。

  被踩断手、绝望无助、知道所有真相、被修士折辱,说她配不上她的名字,说她一辈子无法修行,山洞里捡到关于唯心道的几页纸、初踏修行路、被人欺骗去了邪修洞府……

  容夙前二十四年的人生,自六岁后就是绝望无光的一片,黑暗到如同漫漫长夜般痛苦窒息,看不到一点光,活着也只如行尸走肉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做什么。

  姚族少主和段族少主太遥远了,遥远到她刚开始修行时都无法知道世族少主到底是什么概念。

  她想报仇,却没想到自己真能做到。

  所以她早做好死亡的打算。

  她知道她迟早会死。

  只是目标没完成以前,能晚一点就晚一点。

  于是她浑浑噩噩又清醒坚定,生死关头来回横跳,拿命去赌,打起架来不要命。

  从散修到正阳宗杂役弟子,再到正阳宗外门第一。

  再然后,遇到小光球。

  外门大比开始,烈阳地窟石室里,她遇到了南宫焰。

  于是就有了此时此刻。

  被关在南明峰地牢里日夜忍受折磨的那几个月、那些漫长无望的日夜里,容夙有很多次后悔踏进那间石室。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南宫焰知道,紫田知道,当时折磨她的南宫卫也知道。

  只是比囚牢那几个月还要漫长,直到现在、直到以后,在那些无限翻倍的时间里,容夙想,她会无数次感谢当年的自己。

  感谢自己踏进那间石室。

  感谢她遇到了南宫焰。

  她想着,看着面前眼含泪光还想给她擦眼泪的南宫焰,声音轻轻地说道:“南宫焰,我喜欢你。”

  是那种命都能不要的喜欢。

  是那种能不顾一切的喜欢。

  没有醉酒,南宫焰也没有昏睡不醒。

  姚段两族的威胁还没有解除。

  血魂术的影响还在。

  容夙远没有到无所顾忌的地步。

  她只是控制不住了。

  生死擂台上,南宫焰都说要和她生死相随了,那她怎么能不给出回应呢?

  容夙就想:她应该是想通了。

  管以后怎么样?

  反正她已经离不开南宫焰了。

  那就自私一点吧。

  她要让南宫焰一辈子记得她,永远无法忘记她。

  哪怕她还是会死。

  南宫焰抬眸看她一眼,看见她眸底一点深沉时,不用想都能知道她的想法,心里低哼一声,反问道:“只有喜欢么?”

  容夙一愣。

  这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南宫焰不应该笑盈盈抱紧她,再眉眼上扬,说她也喜欢她么?

  不过是不是只有喜欢——

  容夙耳尖微红,心说当然不是。

  只是那个字还是有些说不出来。

  她的目光就有些转移,看到了四周南宫卫看似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实际上都竖起耳朵听着这边动静。

  容夙:“……”族卫也这么八卦?

  她有些难为情,声音低低:“当然不止。”

  虽然她还不是很能知道喜欢跟爱的区别,但已经知道喜欢是南宫焰,爱也是南宫焰。

  遇到南宫焰以前,她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道侣意味着什么。

  但遇到南宫焰以后,她不用知道也明白只有南宫焰。

  南宫焰迎着她眼神里的缠绵和爱意,心里满意,心想她做了那么多,总算是把沉默的石头变成会告白的未来道侣了。

  但她还是凑上去追问道:“那还有什么?”

  “嘭”一声,是一个南宫卫眼看着能近距离听到自家少主和容夙大人的情话,激动地一个平地摔,趴在那里迎着众多南宫卫谴责的目光无地自容。

  容夙:“……”

  南宫焰:“……”

  南宫卫们:丢人!

  南宫焰显然也觉得有些丢人,坐回原位后还在想着要不要继续追问,最好追问到容夙把持不住给她许十个八个誓言。

  容夙眸光微深,见南宫焰还打算追问,伸手搭住她的腰,把人抱过来放在自己怀里,低头直接吻住南宫焰微张的唇。

  属于冰糖葫芦的甜味弥漫开。

  南宫焰很快软了身体,被动地伸手抓住容夙的肩膀,瞬间忘记了原先的打算。

  容夙再松开她时,她脸红红的,呼吸还有些急促,看着四周南宫卫激动的眼神,颤着声音道:“给本少主滚一边去。”

  南宫卫们动作很慢地滚了。

  容夙眼里含笑,看着怀里被她亲得软软的、指挥起南宫卫来却威风凛凛的南宫少主。

  南宫焰就揪住容夙的头发扯了扯,脸红红地转移开话题:“容夙,那以后本少主是不是要叫你容姝了?”

  姚族少主和段族少主死了。

  往事和梦魇都结束了。

  容夙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用再复仇了。

  她能做回自己的。

  那个容父容母和她兄长希望的平安喜乐、无忧无虑的人生,南宫焰想和容夙一起到达。

  容姝。

  容夙眸微垂,再抬起时眼神明亮,“不用,我只是容夙。”

  容姝不会遇到南宫焰。

  但容夙会。

  她手微抬,并掌如刀。

  焰火跃动着在半空凝成一只凤凰,凤凰展翅冲向永兴坊的上空,夜幕如白昼。

  容夙看着南宫焰的眼神,沉声道:“以后,我只是少主的容夙。”

  道侣也好,近卫也好。

  她都是南宫焰的。

  她是容夙,是只属于南宫焰的容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