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城纪族的修士没有再出现在容夙面前, 大概查出她是正阳宗弟子,还和南宫族大小姐关系不一般,知道她是惹不起的人物后, 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至于出了汇城的萧凌云如何,就和容夙无关了。

  容夙在茶摊坐了一会,再抬步时就看到四周修士时望向她的眼神含着忌惮和惊讶,似乎是惊讶于她救了萧凌云却能和纪族相安无事。

  她往上爬了二十年, 竟然也爬到能以势压人的地步了么?

  容夙漫不经心地想着, 循着那道正阳印记的追踪, 看到目标的那魔修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藏了很久, 终于选择出手。

  彼时天际一抹微白,正是即将黎明的时分,也是魔修最放心的时刻, 然后容夙就劈出了她最得心应手的一刀。

  黑刀出鞘无声, 她起手就是一招秋刀。

  肃杀凛冽的疾风携雷霆刀意而去, 在那魔修没有防备、来不及反应过来时直接一刀贯穿他的肩膀。

  后面的一切顺理成章,早就断了一臂、日夜被正阳印记折磨的魔修再添新伤,虽然愤怒无比,但容夙的刀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刀刀凌厉见血、招招致命嗜杀, 再衬着黑衣刀修漫不经心的表情、黑如泼墨的眼睛,那魔修一时间怀疑她才是无恶不作的魔修。

  他生了惧意,自然很难再打得过容夙。

  眼看真要死在容夙刀下, 那魔修重操旧业果断跑路,容夙在后面追。

  她早熟悉汇城环境以及城外的路道, 也利用结界做了一些小布置。

  因而追着那魔修追出几日几夜后,最后在和汇城相隔了几座城的白碧城外, 她再劈出几刀,顺利将那魔修杀死,就完成了正阳宗弟子第三的任务。

  “嗡!”

  黑刀一声嗡鸣,饮足鲜血后心满意足被主人收回鞘内。

  容夙拿走那魔修的储物戒指,瞥一眼后就收回目光。只要将这枚储物戒指交给宗门,她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她就看看四周环境,抬脚走进距离最近的一座城,城门上那三个字很显眼,白碧城。

  容夙没来由想到了储白璧。

  城内的修士看见她时都眼睛一缩,走在路上的修士看她的眼神也半是惊惧半是提防。

  容夙初时还不解,低眸看见自己黑衣滴着血后才反应过来。

  她虽然成功杀了那魔修,但自己也受了伤,而且因为和魔修交手的时间太久,她身上也多了一股属于魔修的暴戾,加上她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就有些像魔修。

  比如此时就有数个踏霄境高重的修士看她几眼,眼睛里眸光微闪,估计是在想要不要出手除魔卫道,最后还是看到她腰间悬着的正阳宗弟子玉牌,才知道是误会一场。

  容夙不在意,她跟在汇城一样坐在路旁一个小茶摊那里,边将染了血和泥土的黑衣换掉,边听着四周修士的聊天。

  小茶摊靠着一座大酒楼,四周修士还是很多的,聊天八卦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容夙打算再缓一缓就去远平城见南宫焰,至于她完成了任务以后是不是要立即回正阳宗,她还拿不定主意。

  听着听着,她就听到“白璧”两个字。

  储白璧?

  容夙手上的动作就一滞。

  “白碧城,这个名字倒是很适合这座城。”有修士低叹一声。

  所以只是在说白碧城?

  容夙微微皱眉,不知怎么的心里情绪有些压抑。

  “是啊。”有修士出声附和:“堂堂剑心通明的小剑圣,能死在和她名字同音的白碧城外,也算死得其所了。”

  “死得其所?”第三个修士嗤笑一声,眉眼间有惋惜,也有看热闹的凉薄:“世族少主哪里有什么死得其所?不过是肮脏黑暗的利益之争罢了。”

  “那李族和牧族的修士已经追到白碧城外了,小剑圣这回插翅难逃了。”

  “什么九州第一世族?到头来也不过墙倒众人推。世族少主和我们这些散修也没有差别,逃起命来都如丧家之犬啊。”有衣着简单的散修笑着对同伴说道。

  同伴就笑嘻嘻怼回去:“丧家之犬?人家储族少主好歹是曾有过家、少年成名的人物,死前也算风光无限过,说不准以后名字还能留在夭折天才榜上,你死了有什么?”

  “那我不算天才,也不想夭折啊。当个庸庸碌碌但能活得长久的散修也蛮好的。”

  所以储白璧现在是在白碧城外、被中州李族和牧族的修士追杀?

  容夙眸微缩,虽然只听到个大概,对于堂堂第一世族少主怎么会被追杀还是不太明白,但已经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

  白碧城外,储白璧。

  她是从东城门进城的,储白璧显然不在那里。

  但还有三个城门。

  容夙眸光深深,拿起桌上的茶杯很久,还是无法饮完这杯苦茶。

  她将刚换上的黑色外衣拢了拢,身上被那魔修刺出的伤痕还有些疼,手掌一翻,万里追踪术已经施展了出来。

  顾妍妍送给她的这道万里追踪术除了在修士身上留印记、万里内轻松追踪外,还能利用追踪术的本质查到曾经接触过的修士。

  按照四周修士的话,储白璧如果在白碧城外,那么和她的距离不算远。以她现在对追踪术的理解,是能感应到储白璧的存在的。

  容夙施展着万里追踪术,向来波澜不惊的心湖竟然生出了些起伏。

  她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感应到储白璧。

  她只是在想:堂堂第一世族少主、天心府府主的得意学生,生而剑心通明、二十多岁就有踏霄境五重修为、称得上不世天才的储白璧,怎么也会被人追杀呢?

  谁能追杀她?甚至追杀得她只能逃命?只能被散修拿来当八卦的谈资?

  什么丧家之犬,那根本不是该放在储白璧身上的字眼。

  容夙眸底就生出一层杀意,在她四周的修士似有所感,看她几眼,都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容夙结束了万里追踪术的施展,眸光深沉。

  储白璧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她真的很近,就在白碧城西城门外。

  她拿紧黑刀,似一阵风般掠了出去。

  原先安静的修士就继续说了起来。

  “嘶!好浓郁的杀意,那黑衣刀修修的莫不是极难修行的杀戮刀道?”

  “谁知道呢?只是看她的反应和离开的方向,难道是要去救储白璧?”

  “估计是了,毕竟那是小剑圣啊。自中州到徐州这一路,想出手救她的天才也不在少数。只是——”

  “只是储族都要没了。现在中州第二世族牧族和第三世族李族联手要瓜分储族利益,这位储族少主天赋卓绝,那两族当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但是还有天心府啊!天心府府主不是简单的人物。况且储族少主还有个师姐,执掌天院,已经是造化境的大能。这两族如此明目张胆追杀温青弦的师妹,不怕被报复?”

  有修士说着说着就说到天心府,以及那位未来会继任天心府府主之位的温青弦。

  “那又怎么样?天心府不是有规定,任何内院弟子都不能掺和世族之事?”

  ……

  白碧城西城门之外。

  斜坡,空地,十几颗枯树,地面上落叶因风的吹动微微飘舞起来。

  几十个踏霄境的修士正围着两个女子。

  那些修士的衣服整齐统一,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一部分左肩上的字是“李”,一部分字则在右肩,是“牧”。

  那就是中州第二世族和第三世族的标志,只是以后大概就要变成第一世族和第二世族了。

  被团团围着的两个女子一个白衣,一个碧衣,皆是踏霄境的修为,只是此时衣服上都有血迹。

  上空阵纹波动,显然是布了困阵限制踏霄境修士踏空。

  前方牧族族卫和李族族卫都以一个打扮华丽的公子哥为首。

  此刻那位世族公子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储白璧,这位一出生就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中州子弟头顶的储族少主终于穷途末路。

  她要死了!

  天才陨落,就不算什么了。

  天生剑心通明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一路被他们追杀到徐州?

  这位世族公子自动忽略储白璧越境杀了几个登天境大能的事实,只看向她的眼神高傲嚣张,漫不经心对族卫道:“上吧,活捉储白璧。”

  他在牧族地位一般般,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当追杀储白璧的监工和吉祥物。

  但如果他能将储白璧抓回族,一切都会不一样。

  折辱一位绝世天才,谁会不喜欢呢?

  那些族卫应了一声,便结阵冲了上去。

  储白璧白衣染血。

  被一路追杀到现在,眼睛都疲惫到有些睁不开,她再无力抵挡。

  事实上,她这一路杀的修士也很多了。

  牧族和李族的大能要追杀储族大能,要瓜分储族利益,要冲进储族族地搜刮压箱底宝物……

  他们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因而虽然追杀储族少主永绝后患这件事情也很重要,但派来追杀她的登天境修士只有十来个。

  甚至那十来个登天境大能里有一部分追着追着就回去继续争利益。

  结果就是继续追杀的那几个登天境大能被储白璧和近卫碧落联手坑杀后,只剩几十个踏霄境的修士追杀她。

  要不是储白璧逃命时撞上不知哪位造化境的大能,缠斗一番后把保命的手段都用完,还结结实实挨上几掌,她现在根本不会被堵在这里。

  小剑圣的惊艳才绝不是说说而已的。

  几十个踏霄境族卫一路追杀她到现在,多少也心有余悸。

  所以他们一上来就用上了绝阵,压根没打算听自家公子的命令活捉储白璧,只想拍死储白璧。

  “少主,稍后我拖住他们,你自己逃命!”

  储白璧后面的碧衣女子掷出手里兵刃挡了一挡,低声说道:“府主或许不会出手,但温院主一定会出手,少主往天心府的方向去,一定能渡过此劫难的。”

  “碧落——”储白璧眼神怔怔。

  被追杀太久,经历的变故太多太重,储白璧熟知的世界不复存在,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但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一阵锥心痛苦。

  名为碧落的女子却没有再回头看她,她足尖一点,人就冲进了那些族卫结出的绝阵里。

  “快退,她要自爆!”有族卫看出碧落的意图,大声吼道。

  但为时已晚,碧衣女子的动作很快,身体被绝阵的绝招贯穿后,手指微凝,属于第一世族的禁法施展出来。

  “轰”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那十几个踏霄境修士登时化为灰烬。

  后面几十个踏霄境修士也被那股自爆的余威阻了阻,一时间无法上前,反应过来时只看见储白璧一掠而过的白影。

  “快追,储白璧跑了!”那位来自牧族的世族公子急得不行。

  几十个族卫忙追了上去。

  但他们都是踏霄境修为,慢了储白璧一步,就很难追得上她。

  不出意外的话,储白璧是能再次逃出生天的,以近卫碧落的自爆为交换。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她被一步一步逼了回来。

  逼她回来的是十几个踏霄修为的族卫,为首的青年眼神睥睨,原先那波族卫里就有一部分声音恭敬,唤了声“公子”。

  显然来的是李族的嫡系子弟。

  李族公子就看牧族那位公子一眼,眼里都是鄙夷,直接沉声道:“杀了储白璧。”

  他知道天才都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储白璧活着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出变故。

  容夙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几十个踏霄境修为、结阵后行动相互配合的世族族卫正步步逼向储白璧,旁边两个衣着华丽的世族公子高傲地立在虚空。

  储白璧那袭白衣上沾染了鲜血,没有很多,也没有把衣服浸透,远远看去只如雪地上生了几枝红梅。

  根本不像丧家之犬,也没有白碧城里散修说的那么惨。

  只是那缕白多出了许多杂质。

  就像是——白璧不再无瑕。

  容夙站的地方离储白璧有一段距离。

  她怕被世族族卫发现,藏的位置颇为隐蔽,只能看到储白璧大致的身影,却看不到她的眼神。

  只是不用看,她似乎也能想象出来,此时储白璧眼里的神情会如何如何。

  那一定跟她见储白璧第一眼时她眼里的淡如白水、波澜不惊完全不同,那丝不谙世事的天真大抵也没有了。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透过虚空的波动也能大概知道有修士自爆了,自爆的修士显然是为了救储白璧。

  所以储白璧是什么心情呢?

  看着亲近的人惨死面前却无能为力,被追杀这么久,到山穷水尽的一步,她心里是什么感觉?

  大概不能再保持那种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心态了吧。

  容夙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她其实是很想看到这一幕的,看到生来不凡、白如莲花的不世天才堕落、经历变故,再和所谓的世俗同流合污。

  她看到储白璧的第一眼心里就很不适应。

  那约莫是嫉妒。

  久在黑暗里的卑鄙小人对光明磊落、君子坦荡的不满。

  现在似乎如她所愿了。

  储白璧经历沉重变故了,她的桃花源碎了,世界上压根没有桃花源,也不存在皎白、干净、无瑕的白璧。

  只是容夙却发现她一点都不开心。

  哪怕看透世事无常变迁,哪怕知道世界黑暗无光,她其实还是想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其实很希望这个世界能出乎她意料。

  容夙就垂眸,心想:原来她对储白璧的情绪从来不是嫉妒。

  她再抬眸时,储白璧已经被那些族卫结出来的阵法围住了。

  储白璧的剑被她握在手里,却没有出鞘。

  生而剑心通明、剑道天赋卓绝无双的小剑圣现在拿剑的手一直在颤抖。

  她似乎无法出剑了。

  白虹剑。

  白虹贯日。

  若是没有日,该如何贯?

  容夙就看向自己的黑刀,手腕翻转,黑刀刀刃跃动着炽烈的焰火。

  一刀劈去,焰火漫天,交叠着疾风和冰雪,一刀劈碎了几十个踏霄境修士结阵拍来的阵印。

  “储白璧!”容夙自藏着的地方掠出来,于一瞬将夏秋冬三种道意融合在一起,打横劈开族卫结出的阵后,冲储白璧喊了一声。

  储白璧抬头,看清来人是容夙怔住。

  容夙对上她的眼神后也止不住一怔。

  那双眼睛果然和初见时完全不同,黑如黑曜石、也白如白雪的双眸此时有血丝,藏不住满眼疲惫,也有绝望、灰暗、恨意之类的。

  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是信仰崩塌、道心不稳么?

  容夙的心就一紧。

  她当机立断,对储白璧道:“我为你拦住这些修士一刻钟,当做还你救命之恩。”

  其实是不算救命之恩的。

  储白璧没有救她性命,只是被她选中要利用的人选而已。

  “容夙,你——”储白璧欲言又止,变得沉寂的眼睛里终于生出一丝情绪波动。

  容夙迎着她的眼睛,心里情绪一动,压低声音道:“你往南面跑。”

  远平城就在白碧城的南面。

  储白璧最后看容夙一眼,白虹剑出鞘,剑锋横过长空,顺着容夙拍出的掌风相送很快跑远。

  “追!”李族公子和牧族公子同时出声。

  族卫们就想掠过容夙继续去追杀储白璧。

  容夙唇角上扬,笑意漫不经心又含了丝嗜血,刀刃一扬,地面上铺散开的落叶就飘了起来。

  这次不是因为来自天地的风,而是因为容夙的刀风。

  疾风扫落叶。

  眼前风景是和容夙四季刀法里秋刀极其契合的一幕。

  那些自然飘落的落叶都成了容夙无处不在的刀,从四面八方刺向世族族卫的脚踝,世族族卫就倒了一地。

  容夙没有杀一个世族族卫。

  她还不知道储族是什么情况,李族和牧族又有多少实力,自然不想和这两族结怨太深。

  秋刀,肃杀萧瑟。

  容夙迎着那两位世族公子愤怒无比的眼神,心里只是想:她对秋刀的感悟似乎又多了一些。

  四季刀法,春夏秋冬。

  原来练到极致还能化四周环境为自己所用么?

  那不是几乎无敌了?

  毕竟天地广阔,却只有四季。

  世上万物,无不包含在春夏秋冬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把四季刀法修炼到极致的刀修岂不无敌?

  容夙若有所思。

  “容夙,你当真要多管闲事?”李族公子低喝一声。

  他当然是认识容夙的。

  醉仙楼品酒大会后,妖刀容夙的名头无人不知,来自青州的正阳宗真传弟子,也是南宫族大小姐南宫焰看重的人物。

  容夙没有回答,只是在那些族卫爬起来打算踏空而去时,手腕再一翻,秋刀顺势化为冬刀,冰雪自黑刀的刀刃生出,往上飘去。

  她再融进几分红尘刀的刀意,那些族卫的动作就再次一滞。

  这当然不是因为容夙实力盖世能够一人对几十人,而是因为那两位世族公子没有开口让族卫对她出手。

  但他们怎么不命令族卫对她出手呢?

  容夙就想到了南宫焰。

  大概是一个储族就够这两族头疼的。

  他们也不想在追杀储族少主的路上再得罪一个南宫族?

  容夙想通后,心情微微放松。

  一刻钟时间即将过去,储白璧应该也跑得差不多了。

  她想到自己救了储白璧,心里不禁有些满意。

  “把容夙先抓起来。”李族公子算算时间,面容有些阴沉,略一思索就做出了决定。

  “本小姐看谁敢!”女子清冽的声音响彻云霄。

  一袭盛装的南宫焰踏空而至,后面跟着动作整齐规整的南宫卫,那股迎面而来的浩大声势轻轻松松压过李牧两族。

  李族公子脸上表情就变了变,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幕,也像无可奈何,声音憋屈:“南宫小姐,不是我们李族不给南宫族面子。”

  “只是我奉族命追杀储白璧,容夙道友却一定要插手,她还出手救了储白璧。”

  他说着,眸微眯,继续道:“世族间有规定,不得越州干预别州世族之事,你们南宫族难道要违反规定?”

  拿世族规定来压她?

  南宫焰面上表情不变,只轻飘飘落在容夙面前,声音依然清冽:“本小姐无意干涉中州之事,只是想跟你们说一声——”

  “容夙是本小姐的人,谁动她,谁死。”这话说得,看似漫不经心,却满是不容置疑。

  李族公子一滞,还在想着怎么回答。

  他后面那位牧族公子已经不满地嚷嚷了起来:“容夙都出手救了储白璧,这还不算干涉中州之事吗?”

  虽然他看上去很蠢,但还是有些心机的,就打算将违反世族规定的锅往南宫焰头上扣。

  毕竟九州世族间一州事归一州毕,别州世族不能插手,这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规定,目的自然是为了利益分配什么的。

  “容夙,你救了储白璧?”南宫焰就回头看向容夙,朝她送了个眼波。

  容夙一怔。

  虽然她先前不知道世族还有这个规定,但现在也知道救储白璧的事情不能摆在明面上。

  她就挥了挥手上的黑刀,眼神无辜:“啊?什么储白璧?我只是偶有感悟,才会来这里练刀的。结果他们就要抓我。”

  她委屈巴巴地看向南宫焰。

  南宫焰唇角微扬,险些笑出声来。

  她压着笑意看向李族公子:“你们听清楚了?本小姐和容夙只是来这里——”

  南宫焰低咳一声,面不改色把练刀换了个说法:“相会的。”

  容夙:“……”

  李族公子:“……”

  摆明了就是打死不承认是吧?

  那他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把人打死。毕竟现在中州局势大变,他们实在不宜再得罪南宫族。

  他就摆摆手,招呼族卫往南面去,“走。”

  储白璧剑上有他们留的手段,就不信会追不上。

  紫田就看他一眼,手微抬,南宫卫拦住了这波族卫。

  牧族公子压不住情绪,直接质问南宫焰:“南宫小姐,这难道也不算干涉中州之事?”

  她都命南宫卫堵住他们要前往追杀储白璧的路了。

  “什么干涉中州之事?”紫田出声道:“南宫族少主选拔开始的消息,两位公子应该不会不知道。”

  所以呢?李族公子皱眉。

  “所以,若是你们往南面去,干扰到本小姐完成任务,届时本小姐坐不上少主之位,你们能负责?”南宫焰沉声。

  这摆明了就是要护储白璧了,奈何这个理由还很合理。

  李族公子愤怒不已,想到什么后眼神微深,最后还是决定带着族卫原路返回。他也怕回族晚了会分不上储族的利益。

  一大波族卫消失不见后,容夙看向南宫焰的眼神微微惊讶。她有些想不到南宫焰会出手帮储白璧。

  “她救过本小姐的命,又不拿本小姐的凤凰玉,本小姐为她挡挡追兵,也不算什么。”南宫焰对容夙说道。

  容夙不解:“储白璧什么时候救过你的性命?”

  南宫焰不回答,只看向容夙的眼神深深。

  容夙就懂了。

  储白璧“救”过自己的性命,所以在南宫焰看来也如救过她的性命。

  这是因为当时生死结关联性命,南宫焰才会这么说吧?

  容夙垂眸,努力说服自己。

  半晌,她才抬头,假装没有看见南宫焰深情款款的眼神,问出心里的疑惑:“储族,怎么了?”

  提到储族,南宫焰面上的表情就有些严肃。

  “储族,大概要覆灭了。”

  她低叹一声,有些唏嘘,将事情大致跟容夙讲了讲。

  事情的起因是储族族主不知什么原因受了伤,伤势不算重,但也不轻,而且短时间还无法施展出全部实力。

  这个消息被牧族和李族知道后,就有了后来的种种。

  作为九州第一世族,储族占据的利益是最大的,什么洞天福地、灵矿药园,总之比牧族和李族加起来都要多。

  所以财帛动人心,两族族主偷袭了储族族主,开始三族血拼。

  储族是第一世族,实力自然不简单,奈何牧族和李族早有准备,事发还很突然。

  结果就是三败俱伤,中州别的世族也想分一杯羹。

  所以追杀储白璧的修士才会这么少,甚至登天境修士也只有几个。

  “储白璧的父母亲族大部分死了,近卫也为了保护她死伤惨重,而且,她的剑道约莫也——”

  南宫焰的声音有惋惜。

  储白璧修的是浩然剑道,追求的是坦荡公正、光明磊落。

  现在经历了这些,道心蒙尘,道途大抵止步于此了。

  而且那位造化境大能还连拍了储白璧几掌,掌力彻骨,形同于折断了她的剑道。

  容夙也沉默,接着她想到李族公子对南宫焰的态度,问道:“你刚才出手,不会得罪中州世族吧?”

  虽然看起来是李族和牧族比较怕得罪南宫焰。

  “不会。”南宫焰一怔,接着就扬起唇笑了笑,满意于容夙眼睛里的在意和关心。

  “本小姐只是出手护住心上人而已,又没有干涉中州之事。”她看着容夙的眼睛。

  心上人。

  容夙低着头,想着怎么回答比较好。

  南宫焰已经轻飘飘转移开话题:“容夙,你完成正阳宗弟子任务了?”

  “是。”容夙点头。

  “那你有什么打算?”南宫焰眼睛亮晶晶的,“要不要跟本小姐去远平城?”

  她的少主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过也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再多留一段时间。

  容夙迎着她的眼神,心绪微动,正要答应,就看到自己挂在腰上的正阳宗弟子玉牌亮了起来:“容夙,宗门有变故,完成任务后速速回宗。”

  这是陈副宗主的声音,声音里满是严肃郑重,甚至还含了几分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