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后面。

  紫田看着小心翼翼藏着不露面的小姐, 脸上满满都是疑惑。

  她也不懂小姐跟着容夙做什么,想了想便道:“小姐,容夙大人似乎看到我们了, 我们要出去吗?”

  南宫焰不由一惊。

  容夙看到她了?容夙知道她藏在树后面了?那容夙是什么反应?

  她就抬眸看了一眼,只看到容夙的侧脸,她似乎还在很认真地跟顾妍妍说着些什么,顾妍妍手里捧着那件衣服, 肉眼可见地开心。

  南宫焰止不住就在心里哼了一声, 情绪烦躁无比, 回头时眼神很不悦,也不出声回答, 直接裙摆一提,原路返回了。

  容夙一无所知,她此时迎着顾妍妍像是含着泪光的目光, 很不能理解。

  然后就听到顾妍妍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送衣服给我的?”

  怎么会想到送衣服给顾妍妍的?

  容夙怔了怔, 眼神有些深沉, 轻声回答道:“沉魂渊内、噬魂甲兽致命杀招前,你曾挡在我面前。”

  她说南宫焰是第一个挡在她面前的人,其实不完全准确,因为还有一个顾妍妍。

  只是顾妍妍最后还是没挡到,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第一人还是南宫焰。

  “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沉魂渊内我拿你那么多宝物, 也曾护你性命。”容夙说。

  她自动跳过生死攸关间自己几次想丢开她、直接逃命的打算。

  “后来黑湖石台上,你曾不顾生死挡在我面前, 现在我将这储物袋还给你,衣服也给你, 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一件衣服自然抵不上不顾生死的无惧无畏,但容夙说给了衣服后就不相欠,那么在她心里就是真的不相欠。

  如果顾妍妍觉得相欠,那是顾妍妍的事,容夙是不会在意的。她知道自己有多凉薄淡漠,也接受得很好。

  所以如果顾妍妍以后再遇到生命危险,要她出手,她当然还会权衡利弊、郑重思量。

  容夙说完,自觉此事便算了结,抬脚打算离开,却被顾妍妍喊住了。

  “容夙。”小姑娘眼睛清澈透明,眼里还含着泪光,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腔:“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东西,你对我真好。”

  容夙的脚步就一停,她回头看向顾妍妍,不难看出她脸上满满都是感动,但不就是一件衣服而已,至于么?

  她不能理解,不由皱紧了眉,同时心里还有些不知所措。

  顾剑安看出来了,他现在也大概知道容夙不是来挑事的,便替顾妍妍解释道:“妍妍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她衣服,还是——”

  他握着拳抵在唇边低咳一声,继续道:“还是如此华丽漂亮的衣服,所以她真的很喜欢。”

  顾剑安说着,表情就有些自责。

  他以前只知道督促顾妍妍修行,送的东西也大多是丹药、武器什么的,竟忽略了她本质上是个爱漂亮爱打扮的小姑娘。

  他想着,抬头看见容夙正对着她的那道刀疤,心绪不禁一顿。因为容夙也是女子,但却一直只穿黑衣,还板着脸。

  别人看着她时,便只会想着她是外门第一,是一出手就要全力以赴的对手,是动辄就会性命不保的危险来源。

  他以前也是这样想的。

  正阳宗外门第一,黑衣刀修,肃杀冰凉,面容严肃,一看就是那种行于黑暗里、做事不择手段的阴暗之徒,怎么都不会和他是一路人。

  当然顾剑安现在也不认为容夙会是他的同路人。只是沉魂渊一行,他对容夙的观感改变了很多。

  当时在黑湖石台上,他虽然被锁链限制了行动,但也有看到容夙和那只噬魂甲兽的交手。

  因而他很不能理解,有那样在漫天凶威前、无尽黑暗里都不屈不挠不低头意志的修士,怎么外在表现会是冰凉不近人情、行事不择手段的?

  但不管怎么说,容夙救了他的性命,也救了顾妍妍的性命,他是该谢谢容夙的。

  顾剑安想着,就要郑重向容夙道一声谢,却被容夙打断了。

  容夙打断的其实也不是顾剑安,而是顾妍妍。她眸光深深看着顾妍妍,半晌才嗤笑一声:“一件衣服而已,也算对你好?”

  她觉得两不相欠了,结果顾妍妍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甚至还很感谢她,容夙便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我很喜欢这件衣服,我会好好珍惜的。”顾妍妍郑重其事,想了想,鼓起勇气问容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在沉魂渊时她就看出来了,容夙有时候对她真的很温柔,温柔到她以为那不是容夙,不是正阳宗曾经的外门第一。

  容夙就嗤笑一声,想说那根本不算好。

  她如果真要对一个人好,应该是心甘情愿给出自己的全部,虽然容夙不认为她以后会对谁如此。

  但她抬头迎上顾妍妍的眼神,心里情绪柔软,想了想还是缓缓出声回答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顾剑安和顾妍妍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容夙的唇确实是在动的。

  她说:“我曾经有个妹妹,如果能长大,应该也会和你一样喜欢打扮,喜欢穿华衣美服。”

  她的妹妹本来是和顾妍妍同龄的。

  所以她送衣服给顾妍妍,就当做也送了一件衣服给她的妹妹吧。

  容夙脑海里浮现起东川皇城此行见到的一幕幕,唇角上扬,眼里却有泪光,虽然须臾就不见了。

  顾剑安和顾妍妍同时一怔。

  然后顾妍妍开口问道:“那你妹妹在哪里?”

  顾剑安眼神就是一变,他很无奈。

  因为容夙都说了如果,她妹妹自然是不在了。结果顾妍妍还问,这不是往人家心里插刀吗?

  容夙半点没在意,她心里的刀已经很多很多了,别人插不插,她都无所谓。

  她垂着眸,回答的声音依然轻飘飘:“她死了。”

  顾妍妍惊得险些拿不稳手里的衣服,本能追问:“她怎么死的?”

  问完才觉不妥,立即跟容夙道歉:“容夙,我——”

  容夙摇头,唇角有自嘲:“死了,自然是被人害死的。”

  “那害死她的人呢?那人死了吗?”顾妍妍义愤填膺,接着声音高昂:“你这么厉害,一定杀了那人替你妹妹报仇了吧?”

  容夙抬头时,看到的就是顾妍妍清澈明亮、满怀信任的眼神,和她妹妹像极了。

  她不由抿了抿唇,说道:“没有,现在还没有。但以后会的,我一定会杀死那人的。”

  容夙说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黑刀,打算离开。

  这次喊住她的是顾剑安。

  少年眼神迟疑,看了她的黑刀几眼,手里多出一样东西来。

  他把那东西递到容夙面前,声音逐渐坚决:“容夙,这是前不久我在外历练得到的无影针,据说来历不凡,能杀/人于无形。”

  “只要你发誓不用来杀无辜之人,我便将它送给你,当做我谢你救命之恩,以及——希望你能早日杀死害你妹妹的恶人。”

  容夙低眸,看见数枚银针躺在少年掌心,一望生悸,足见来历是真不凡。

  她此时却没有想别的,而是问顾剑安道:“你怎么知道害我妹妹的人就一定是恶人?”

  “我不知道。”顾剑安摇头,“只是你说你妹妹和妍妍很像,妍妍不是恶人,那害你妹妹那人一定不怀好意。”

  这解释就很出乎意料又符合情理。

  容夙看着顾剑安手里所谓的无影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握了握自己的黑刀,声音郑重:“我做事向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但此事不同。”

  “我要杀的人,只会用我的刀来杀。”她说完转身就走。

  “容夙,我还有一个问题。”顾剑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容夙停步,却没有再回头:“你是想问我,当初在外门擂台上,怎么不杀你?”

  “是。”顾剑安沉声。

  四周无声,容夙迟迟没出声。

  就在顾剑安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出声了,说完就走向远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答案很短,顾剑安却皱着眉,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容夙说的是:“因为有一道声音说,你是伟光正。”

  伟光正,即伟大、光荣、正确。

  但这座世界如此不堪、阴暗、邪恶,容夙很想知道在人人都自顾不暇、保命第一、利益至上的修行界,顾剑安要怎么出淤泥而不染?

  外门擂台上,顾剑安那一剑的炙热无畏,容夙至今印象深刻。

  但那是因为顾剑安经历的事太少了。

  世族内的修为不复、卑微如泥跟世界的真正黑暗相比,压根不值一提。

  容夙想知道顾剑安如果见到世界的真面目,他还要怎么正直善良、坦然自若?

  所以她那时不杀顾剑安。

  凌云峰广场上,容夙盘膝坐在树影里,却因着外门送衣服的所见所想很难静心。

  她想到了顾妍妍,想到沉魂渊内她说的丹田空间、神秘前辈,接着想到回头时看见的那一截裙摆,心神就有些不宁。

  然后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道声音,怯生生的,是顾妍妍的声音:“容夙。”

  容夙抬头,果然看到顾妍妍朝她跑了过来,跑到呼吸有些急促,说道:“顾大哥刚刚有事回了内门,我就立即来找你了。”

  她说着,左右看看,拿了一枚玉简放在容夙手里,声音清脆:“这个给你,你不要顾大哥的无影针,但这个应该能帮到你,希望你早日得偿所愿。”

  顾妍妍说完就要跑开,被容夙一把扯住后领:“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反正应该会有用的。”顾妍妍信誓旦旦。

  容夙就有些明白了,这约莫跟那位神秘前辈有关,不然顾妍妍不会这么自信。但是——那前辈不是说教顾妍妍的东西不能外传吗?

  “是不能外传的。”顾妍妍看出来了。

  她笑容甜甜,“但是你救了我的性命,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不算外人,自然不是外传喽。”

  她一没有外传,二没有教顾大哥,当然不算违背那位前辈的意思。

  顾妍妍心安理得,趁着容夙一失神的功夫跑开了,她要回外门去试穿那件粉色的衣服。

  容夙看着她跑远,才低眸看向手里的玉简,神识探入,玉简里的内容一览无遗,是一道术法,名为万里追踪术。

  万里追踪,顾名思义就是即便相隔万里,术法施展开,也能够追踪到某些人、某些事的踪迹。

  容夙想到先前在沉魂渊内,顾妍妍在广阔无垠的空间内准确无误找到顾剑安的事,知道应该是万里追踪术的功劳。

  顾妍妍说这个应该能帮上她,希望她早日得偿所愿。

  真能帮上么?

  容夙的手攥紧了些,抬头看向天空,此时日光正盛,她眼里很快就多出一层泪光,是被太阳刺的。

  她原来是打算在广场上坐一会就去任务堂,把自己的内门弟子木牌换成真传弟子玉牌的。

  只是现在——

  容夙握紧手里的玉简,想到顾妍妍刚才看来清澈透明的眼神,再想到大树后面的裙摆,还是打算回南明峰一趟。

  她该去见见南宫焰的。

  南明峰,南明大殿。

  南宫焰正坐在那方华丽宽阔的玉座上满脸不悦,面前是几个空了的酒壶。

  她眼神半迷离,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些什么。

  紫田离得近,听得很清楚。

  她说的是:“容夙容夙容夙,可恶可恶可恶!哼!居然不送给本小姐!那衣服丑死了,那么丑,居然还不送给本小姐……”

  来回那么几句,她在那里循环了足有半个时辰。

  紫田搞明白后心情就有些复杂。

  她很想说不怪容夙大人。

  毕竟她跟随小姐这么久,也真看不出来自家小姐从东川皇城到现在的反常,原来是想要容夙把衣服送给她。

  但小姐明明不缺衣服穿的,而且那衣服真的——跟小姐的衣服对比,是有些丑。加上粉色也不适合小姐,她敢说容夙大人绝对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所以小姐这算是——自作多情了?

  紫田想着,见殿外出现了容夙的身影,忙低眸敛眉,小心翼翼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容夙一步踏进宫殿,心里还想着说辞,抬头见南宫焰眼神迷离的模样,再看看她面前几个空了的酒壶,就有些不解。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南宫焰越来越嗜酒如命了?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反正那酒不是凡品,南宫焰喝多了也不会有损身体。

  她于是选择直奔主题:“南宫焰,刚才外门那颗大树后面的人,是你?”

  旁边的紫田就一呆,心说不会吧?难道她都看不出来的事情,容夙大人能看出来?

  南宫焰也一呆。

  她原来看容夙进来还不打算搭理她,她要晾容夙一段时间,结果容夙问到这个,她莫名就有些难为情。

  毕竟跟踪别人什么的,南宫焰也是第一次做。她的脸就有些红。

  还好她饮酒饮到脸上都是红晕,此时红不红的也就无所谓了。

  “是。”南宫焰头一昂,也不打算解释,应得相当坦然。

  她是世族大小姐,没事去正阳宗外门走走怎么了?她以前也经常在正阳宗内散步的。

  容夙眼神微深,她现在顾不上去想南宫焰怎么会没事干去跟着她,而是继续问道:“那你看到我把那件衣服送给顾妍妍了?”

  南宫焰皱眉,对容夙的直接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答道:“是。”

  她都看见了。

  她还看见顾妍妍开心到找不到北,看到容夙对着顾妍妍算得上柔和的一面,她眸子里就生出了满满的不开心。

  容夙接着问:“那你也知道,我会送那件衣服,是因为那件衣服属五阶,能收进顾妍妍的丹田空间了?”

  南宫焰就一怔。

  她倒没想到这一点。

  然后她看向容夙的眼神就越加不开心了。

  她没想到容夙还会这么贴心,知道顾妍妍爱美,知道她实力弱小衣服经常弄脏弄丢,所以还送了有灵的衣物。

  容夙最后低叹一声,眼睛直直看着南宫焰,不想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个表情:“南宫焰,那你有什么反应?”

  “嘭”一声,是紫田险些砸了手里的酒壶。

  她震惊到极致,心说容夙大人这就表明心意了?故意送别人衣服试探小姐心意,她还有这份机智?

  但容夙和南宫焰此时都没注意到紫田。

  南宫焰心里的想法和紫田差不多,她的脸就红透了,迎着容夙的眼神呼吸一乱,心砰砰跳个不停,半晌都没回答。

  许久,她才出声,声音沙哑含颤:“容夙,你什么意思?”不会真是她想的意思吧?

  容夙皱眉,心里情绪压抑而寒凉。

  她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言语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会拿顾妍妍怎么样?”

  “沉魂渊内发生的事情,南宫卫或者南九一定都告诉你了。你知道顾妍妍的丹田能储物,知道她是玲珑宝体,有培植灵植、探宝寻物的本领,你——会怎么做?”

  容夙的手微微攥紧。

  拜入正阳宗前,她在修行界混了很久,什么黑暗不堪的事情都见过。

  她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邪法,是能掠夺别人的天赋、根骨、血脉什么的,移植给自己的。

  她不认为南宫焰会是这种人。

  但除却这些,南宫焰也能有别的做法。

  比如把顾妍妍囚禁或者控制起来什么的。

  因为顾妍妍的天赋真的很不一般。

  沉魂渊内,她得到的那些东西都算不凡,容夙那时不懂那些东西的价值。

  但现在她知道后天黑玄铁和神物息壤碎片意味着什么,她就不能不震惊了。

  后天黑玄铁,是能后天长成的一块灵铁。虽然现在只有四阶,但却有成为九阶的潜力。这比八阶的先天黑玄铁还要珍贵。

  容夙翻过典籍,知道这东西出现的地方相当隐蔽难寻。许多后天黑玄铁都是放到消融于天地,也没有被谁拿到,但顾妍妍就拿到了。

  神物息壤碎片,碎开后基本就消散于天地了。现在容夙手里的那片,是因顾妍妍而生的。

  容夙知道这些后,对顾妍妍的天赋就彻底了解了,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知道,南宫焰也会知道。

  所以她才问南宫焰,会不会做些什么?

  南宫焰读懂她的意思后,心里就是一凉。

  明明才喝完几壶燎原烈火般的烈酒,她却觉有一股寒意彻骨侵袭而来,凉得她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你从凌云峰广场上回来见本小姐,就是想问本小姐这个?”她坐直了身体,世族风仪高贵端庄。

  容夙一怔,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想,难道南宫焰压根没这样想?是她想太多了?

  “如果本小姐要对顾妍妍做些什么,你又能如何?”南宫焰声音寒凉,继续追问。

  容夙此时就知道,南宫焰是真不打算对顾妍妍做什么的。

  她莫名有些压抑。

  不知是因为南宫焰此时和初见一般无二的眼神,还是因为她想太多误解了南宫焰。

  她低头,半晌才低低回答道:“不如何。”

  她本来也不能如何的。

  她只是和南宫焰结了生死结而已。

  一开始自身都难保,怎么还会想着保护别人呢?

  她来问南宫焰,或许也只是问问而已。

  反正顾妍妍后面有顾剑安,怎么都不用她来保护。

  而且,她的妹妹已经死了。顾妍妍再像,也终究不是。

  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所谓的像还是容夙臆想出来的。

  她的小姑娘死时才一岁多,会像谁呢?

  容夙想到这里,就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含着无比自嘲的意味。

  南宫焰本来满满都是寒凉和烦躁情绪的心就因着容夙的“不如何”和那声轻笑一滞。

  她想到刚刚南宫卫的回禀,想到凌云峰广场上顾妍妍递过去的那枚玉简,忽然心情就有些压抑。

  她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容夙面前,抬眼看她,低叹一声,还是问道:“如果顾妍妍后来没有再去凌云峰广场,你此时应该不会站在这里吧?”

  容夙此时应该在任务堂,拿着她的真传弟子玉牌,想着是去真传藏书阁还是去内门藏书阁的。

  那她就不会来问自己是不是会对顾妍妍做些什么。

  容夙不问不是因为她相信她,而是她不在意顾妍妍会如何。

  一件衣服,真的就抵沉魂渊种种了。

  她会知道顾妍妍的不凡是因为容夙那时的追问到底,容夙却不在意。

  所以如果顾妍妍没有再送她那枚玉简,容夙便也心安理得地继续她的修行路了。

  但顾妍妍救过她性命的啊!

  南宫焰看着她,透过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挺直板正的身躯,似乎就看见了她里面那颗心。

  跟烈阳地窟第一次见面一样,凉薄淡漠、冰冷无情。

  她的眼神就有些——控诉和幽怨。

  四周酒香浓郁,容夙低眸,看见南宫焰的眼神后心情莫名。

  她垂了垂眸,答道:“南宫小姐,你都知道答案了,怎么还喜欢明知故问呢?”

  凉薄淡漠、无情无义,许多修士都是这样说她的。容夙一直都知道的,她乐于承认,并且接受得很好。

  她说完,见南宫焰没再出声,便抬脚往殿外去了。她要去任务堂把自己的真传弟子玉牌拿到手。

  殿内。

  紫田看着自家小姐怔怔出神的模样,安慰道:“小姐,其实这也不怪容夙大人。她没什么背景,一路走来也只能靠自己一个人,不信任别人也是正常的。”

  修行界多黑暗不堪,修士们最常听到的就是谁谁谁被人杀了,杀他的还是他的同门、挚爱、好友……

  前一刻面上还含笑的人,下一刻就能把刀子刺进你心口。世界如此,人人如此,谁敢轻易交付信任?

  她以前查过容夙的过往,虽然具体来历查不到,但容夙没进正阳宗前的事是有查到一些的。

  她曾被人骗进邪修洞府,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也曾掺和修士争宝,被人当做替死鬼推进机关里,总之能活着到正阳宗是很不容易的。

  而容夙进正阳宗时,也不过才十五岁左右。

  顾剑安十五岁重新开始修行,从此青云直上、再不受挫折。

  容夙十五岁,才刚刚从正阳宗最底层、从杂役弟子开始向上爬。

  而自家小姐十五岁那年,则正式成为南宫族册封的大小姐,初露锋芒。

  紫田想着,心情就有些复杂。

  容夙不容易,自家小姐这一路艰难,哪里就容易了?世道如此,似乎人人都很不容易。

  南宫焰不知道紫田心里的感慨,她手里捏紧那只玉晶杯,目光还望着已经看不到容夙身影的殿门。

  良久,她掷了手里的玉晶杯,一字一顿、声音无比坚决:“她不信任别人很正常,但不能不信本小姐!”

  “凉薄淡漠,本小姐便要她至情至性;冰冷无情,本小姐便要她灼烈炙热。”

  她要让容夙在她面前再无保留,对她温柔且爱惜。她就不信,她南宫焰会有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