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想到会这样轻易得到肯定的回答, 楚渝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就伸出手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

  黎以白笑着任她抱自己,回应地环过手拥住她, “怎么突然开窍了?”

  楚渝唔了一声,“方学姐和我说了一些事。”

  黎以白略微抬眉,“倒难得见她有兴致管别人的事。”

  说着,圈在身后的手逗弄般地揉了揉眼前人的耳朵。

  “能让一心只有论文的人忍不住开始管别人的闲事, 你说我是不是很辛苦?”

  楚渝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很辛苦?”

  黎以白笑, “追你追得很辛苦。”

  “啊……”楚渝耳根又有点发烫,抿着唇角再抱了她一会儿, 才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又笑了一下,黎以白微侧过脸看她, “抱歉的话今晚乖乖给我当抱枕?”

  她将脸埋进身前人颈间, 叹息般轻声道:“小鱼, 你都好多天没和我一起睡了。”

  自从上次被留下了一身吻痕,楚渝就再也不好意思和她一起睡,又自己缩回了客房,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

  细细的吐息洒在颈侧, 楚渝赧然地眨了一下眼,片刻后,几不可闻地低声应下。

  “喔。”

  “好乖。”黎以白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随即坐起了身,“今晚想吃什么?”

  “都可以。”

  “听白帆说知春路那边新开了一家粤菜馆, 点心还不错,要去吗?”

  “好。”

  带着笑意的交谈声散入风中。

  停在路边的车启动, 穿越来往人流,徐徐驶离了燕大校门外。

  吃过饭,两人回到小区,黎以白停了车后,楚渝突然想起浴室里的沐浴露快没了,于是和身旁人说了一声,又一同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沐浴露。

  夜色已晚,便利店里人并不多,楚渝走到放日用品的货架前挑选了一阵,最终还是拿了一瓶和之前一样的沐浴露。

  这个沐浴露的味道很清淡好闻,如同被细雨打湿的铃兰,泛着些带了凉意的花香,正是黎以白身上的味道。

  她刚把沐浴露拿在手里,就感到脸上被冰了一下,惊得她一下睁大了眼,转头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黎以白笑着拿开手里的冰淇淋,问道:“要不要吃冰淇淋?”

  看着她手里的巧克力冰淇淋,楚渝眨了眨眼,摸了一下自己被冰的脸,翘起唇角应了下来。

  走出便利店,黎以白将冰淇淋的包装袋撕开一角,随后递给身旁人。

  “还记得在溪市的时候你落下的那袋冰淇淋吗?”

  楚渝接过冰淇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她:“还在学姐那吗?”

  “全都化了,所以被我扔了。”

  楚渝喔了一声,也不算意外。

  毕竟放了那么久,就算不化也不能吃了。

  黎以白看她一阵,轻轻笑起来。

  “其实被我带回来了,就在冰箱里。”

  楚渝有些惊讶,“带回来了?”

  只是几根冰淇淋而已,何必特意从溪市带回到燕城。

  似乎看出了她内心所想,黎以白唇角微勾:“毕竟是我约小鱼见面的理由。”

  一如当初的回答,令楚渝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空出的手扣进了身旁人的手指间,她凑过去吻了一下黎以白的嘴角,亦用了同样的回应。

  “不用理由。”

  十指相扣的一双身影说笑着走回小区,刚到住处楼下,楚渝却见到了一名身形高瘦的中年男人。

  男人站在上楼的入口,神色难看地紧盯着她们,目光中透了些难以置信的惊怒。

  她觉出了些许不对,脑海中不禁冒出了一个猜测,令她心口微紧,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身旁人。

  黎以白眸光幽邃地看着来人,却没有露出半点其他情绪,只如常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温声道:“你先回家,我马上就回来。”

  静默少顷,楚渝点了点头,敛下心头的那点不安,轻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刻下来。”

  黎以白笑着应下,“好。”

  目视着楚渝上了楼,她面上笑意略微淡去,慢条斯理地转过了身。

  “齐总突然来燕城,不知道是找我有什么事?”

  齐行川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口的语气听起来却仍是难以启齿。

  “没想到齐修说的是真的,你居然真的和女人搞在了一起?!”

  黎以白不置可否,“与其有空关心我的私事,齐总不如还是先管理好自己的私事吧。”

  听她这么说,齐行川脸色一变。

  “最近那些事都是你搞的?照片也是你让人拍的?!”

  黎以白并未否认:“听说许姨的生日快到了,就当是我送她的一份生日礼物,想来许姨看到了应该会开心。”

  男人额角青筋怒张,攥紧了手,嗓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怒意。

  “黎以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爸!”

  黎以白眸光微挑,清明的双眼映入月色,透了点点凉意。

  “齐总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就应该记得我姓黎,黎挽云的黎,麻烦您别再弄错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无意再与眼前人多说。

  “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我不想让她等急,就先不和您多说了。”

  女人转过身正欲离开,却又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略微侧了眸。

  “劳烦您替我转告齐修,他擅自动我电脑的过程都被录下来了,我能把您送进去,一样能把他送进去,让他往后小心一些。”

  说罢,她不再多言,径直走入电梯中上了楼。

  回到家门外,黎以白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进门内,就见到坐在玄关边的人抬起头看向她,身旁还躺了她的猫。

  目光落在眼前人脚下,她关上门,走近前去蹲下了身,“怎么没穿鞋?”

  楚渝看着她,墨色的眸中倒映出她的面容,话语声很轻。

  “在等你。”

  黎以白笑起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说了很快就回来的,嗯?”

  眼睫轻点,楚渝抿了一下唇,依顺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进客厅,将灯打开,黎以白把便利店里买的东西放下,就牵着楚渝的手坐在了沙发上。

  “刚才你见到的人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他叫齐行川,九年前因为婚内出轨与我母亲离婚了,我平时和他几乎没有来往,今天他来燕城是因为一些事情,与你我无关。”

  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解释,楚渝心里忽然像被热潮没过,漫了些温热的酸胀感,先前的不安与局促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熨帖。

  安静片刻,她轻声问:“那他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黎以白笑,抬手挠了挠她的下巴,“知道,不过没关系,他没办法管我,现在能管我的只有小鱼。”

  楚渝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眸,偏过头蹭进她的手心,随后又有些好奇。

  “所以学姐当初和妈妈离开溪市是因为他吗?”

  话问出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些逾矩,她连忙坐直身子抬起了头。

  “学姐不想说可以不用说,我就是随口一问。”

  黎以白笑着把她抱了回来,“小鱼想知道我的事我很开心,又怎么会不想说。”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下颌抵在怀中人肩上,清婉的话语声就开始不疾不徐地讲述起了当年过往。

  “我母亲与齐行川曾经都是燕大的学生,他们在一次话剧排练里认识。我母亲演的是女主,某次她独自在后台排练时,突然听到有人接她的戏,且台词说得十分纯熟,两人一来一回把整段戏对完,接戏的人才从拐角出来,笑着赞她演得好,这个人就是齐行川。”

  “他们相识一段时间后,齐行川展开了对我母亲的追求,他长相算得上英俊,又很会那些调风弄月的把戏,于是我母亲也喜欢上了他,两人在一起谈了两年恋爱,直到毕业时这件事被我母亲家里知道。”

  “黎家人对他们的感情表达了反对,理由是齐行川家境太过不匹配,他们不会让她下嫁给一个穷小子。齐行川得知之后,想过改姓入赘黎家,却仍旧被黎家拒绝,我母亲一气之下,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毅然跟着齐行川回了溪市,并用自己存下的钱帮齐行川开了一间小公司,自己则依靠以前攒下的一些人脉为他拉业务。”

  听到这里,楚渝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后来的事情经过,而事实也的确和她想的差不多。

  和齐行川回到溪市的第二年,黎挽云就怀孕有了孩子,新生儿降生本该是一件喜事,然而创业初期的碰壁和家庭收支的不平衡让齐行川开始焦躁,二人逐渐有了争吵。

  后来公司虽然慢慢好转,但齐行川却开始频繁出差不在家,直到某次齐行川再出差回来,黎挽云却把他和另一个女人拥抱的照片甩在了他脸上。

  “那天我母亲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出去为她买一束花,以替换掉花瓶里已经枯萎的旧花,我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里面吵了起来。”

  轻浅的话语声愈渐低缓,似沉入了旧日岁月的一张老唱片。

  黎以白略抬起眸,在触及身前人眉眼时,沉静的目光就慢慢柔和起来。

  “当时出门不久,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没有带伞,也不想回家,于是独自坐在路灯下想等雨停。”

  “然而,还没等到雨停,我却发现再没有一滴雨能落在我身上。”

  “我怔了一下,抬起头才看见,漫天暴雨中,有一个人撑着伞来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