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心瑜亲自出了面, 静山的买卖契书办起来便简单了许多。

  牙行的笔吏与陈心瑜是相熟的,他出来与陈心瑜打了个招呼, 随后办事的牙人就懂事的拿走契书自行去办理了, 连让刘雷雨亲自按手印的程序都省了。

  刘雷雨原本担心会不会被检验身份查出来是女儿身的顾虑, 更加完全不用担心。

  趁着牙人在做事的功夫,陈心瑜邀请了一下刘雷雨和阿瑶:“对街有家茶馆, 我请你们去坐坐吧?”

  刘雷雨和阿瑶总是不能拒绝的。

  茶馆里冷冷清清,只零星坐了几桌人, 一个说书先生坐在台子上讲一个神怪志异的故事, 也不甚精彩,喝彩打赏的都少。

  陈心瑜要了楼上的雅间,她走在前头, 领了刘雷雨和阿瑶进去。

  茶馆小二看人眼光特别犀利, 虽然陈心瑜一行三人全都衣着朴素,但她们仨是从牙行出来的呀。

  因此小二特地将她们仨引到了楼上最好的雅间,推开窗户正对着说书台子,若是听的入耳, 随手抛下一块银子就能落到台子上。

  陈心瑜看出小二的用心,于是她入座之前就直接跟小二吩咐道:“我们三人有些事情要谈,你挑些适口的茶点送来。”

  她直接给了小二一块碎银子,看着约莫能值四五百文,连茶钱带打赏绰绰有余。

  小二收了钱,麻利的走了,除了送茶点来过一次, 再也没来打扰。

  其实关于再次与陈心瑜见面,刘雷雨和阿瑶也并非全无准备。

  她俩对于陈心瑜,彼此的态度都是十分复杂的。

  刘雷雨率先开了口,向陈心瑜道谢:“陈小姐,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感谢您对我们和家人的多方照料。”

  她和阿瑶都同时站起来,向陈心瑜弯腰行了个礼。

  刘雷雨家的房子,阿爷养了一年的病,还有为刘雷雨和阿瑶各自掩饰了一年的身份,这些都是陈心瑜做的。

  这一声谢,刘雷雨和阿瑶都是真心的。

  陈心瑜坐着没动,坦然受了。

  “你们家里都还好吗?”她与刘雷雨搭话。

  “都挺好的,谢谢关心。”

  刘雷雨的回答客气又疏离,而阿瑶更是根本没动,她抿着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陈心瑜见状,她抬起了眉毛,脸上笑起来:“现在我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僵了?我以为经历过了共患难,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呢。”

  “我们本来也不可能是朋友吧。”阿瑶回了陈心瑜的这句话:“陈小姐,我们身份有别。”

  陈心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刘雷雨和阿瑶,她俩虽然是分开坐的,但彼此间经常有眼神交汇,一看就是互相信任互相依赖的关系。

  “那好吧。”陈心瑜也不勉强:“只是二位,我这次来找你们,却还是有一件事有求于你们。等这件事结束,我想我就可以从二位的生活中彻底退开,保证不再打扰你们了。”

  刘雷雨与阿瑶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来了。

  “是膝仗草吧?”

  刘雷雨当初答应了要给陈心瑜提供三年的膝仗草,但因为坠崖耽误了一年。

  “我最近刚刚回来,还没有时间去过山里,等过了夏天,膝仗草块根开始生长的时候,我会进山去采挖的。”

  对策刘雷雨也是一早想好了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和阿瑶被困在山谷里没回来,但母亲一直在山中行走。

  她告诉刘雷雨,山中野生的膝仗草明显变多了,尤其是去年刘雷雨播撒过种子的地方,大多都长出了成片的膝仗草丛。

  刘雷雨留在家里的膝仗草籽,去年也全都被母亲播撒到了山林各处。

  这对刘雷雨来说是极大的好消息,山中野生的膝仗草变多了,就意味着更多的人能够在双峰山里挖到块根。

  刘雷雨打算今年继续在双峰山和灵田中同时种植膝仗草,然后将山中自然生长的膝仗草块根与灵田中出产的上品块根混杂在一起,交给陈心瑜。

  自然生长的块根品质比不上灵田出产的块根,所以刘雷雨会逐步减少灵田出产的块根比例,若是陈心瑜问起,她就推说膝仗草块根品质下降了,具体原因她也不知道。

  这样等到三年约满,刘雷雨提供的膝仗草块根,品质和数量都与其他人从山里挖到的膝仗草块根一样。

  到了那时,陈心瑜也就没有理由再怀疑她了。

  刘雷雨不知道这个想法能不能行,但她必须要试一试。

  但是她话刚一说完,就看见陈心瑜摇了摇头。

  “不用了。”陈心瑜竟然这样说。

  刘雷雨一脸诧异,她与阿瑶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陈心瑜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陈心瑜并没有卖关子,只见她自己解下了腰间的荷包,取出一个牛皮纸包好的小纸包来,放在桌上,示意刘雷雨打开看。

  纸包一打开,里头装着一捧泥土。

  这土是深黑色的,看起来湿润且新鲜,像是刚从地里挖来的一样。

  刘雷雨看了一会,心中有些不大肯定:“这是?”

  陈心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刘雷雨便接着说道:“你去过双峰山里的温泉山谷?”

  这一小捧泥土散发着并不太强烈的硫磺味儿,若是寻常人拿在手里,说不定根本不会留心。

  但刘雷雨因为种灵田的缘故,对于泥土格外有兴趣,灵田中的泥土就是这种深黑色。

  她后来发现,不仅仅是灵田中,自然界中的泥土也一样,泥土的颜色越是深,土壤就越发肥沃,生长出的作物也就长得特别好些。

  她在双峰山里留心找过,只有深山里人迹罕至的地方,那些表面覆盖着厚厚枯枝败叶,从来不曾见过天日的土,颜色才有这种接近深黑的颜色。

  而温泉山谷里的土又特别一些,那股硫磺味就是最明显的标志。

  陈心瑜听见刘雷雨提起了温泉山谷,她便一脸郑重的对刘雷雨拱了拱手:“刘兄,抱歉了,去年你下落不明,我不得不派人去双峰山中寻找你曾提到过的‘出产膝杖草的峡谷’。”

  刘雷雨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她从陈心瑜的语气中听出来,当初她顺口胡编的那个峡谷,竟然当真存在,还被陈心瑜给找到了,居然就是温泉山谷吗!

  可是,刘雷雨并不记得温泉山谷里生长过膝杖草,难道都是去年一年的时间长出来的吗?

  原来刚才那捧泥土,是陈心瑜用来考验她的。

  幸亏她认出来了,如若不然,岂不是自己不打自招了!

  她心中过于震动,脸上神情也一下子没收住,直接变了颜色。

  不过,她这副意外的模样,落在陈心瑜眼里,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陈心瑜只以为刘雷雨是心疼,毕竟那片峡谷出产的膝杖草块根,价值何止千金。

  当初刘雷雨主动要献出地址的时候,陈心瑜拒绝了不肯要;但却背地里趁着刘雷雨坠崖失踪,她又派了人暗中去找出来。

  这行径,陈心瑜自己也觉得不齿。

  只是她为了陈家,却不得不这么做。

  “刘兄,膝杖草对我陈家来说极其重要,恕我不能放手;我愿为你们提供其他补偿,钱财也好,土地也好,只要我陈心瑜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陈心瑜说完,不等刘雷雨和阿瑶回话,她又取出一本户籍文书来,递给刘雷雨看。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这份户籍,也是我给你的一份补偿。”

  刘雷雨一脸茫然的打开了户籍文书,只见里头一片空白。

  “你的身份,想必阿瑶已经知道了吧。你今天来牙行买静山,你可知道,办理契书时,是需要核验买卖双方的户籍文书的?”

  刘雷雨根本不知道!

  她只以为要按个手印罢了!

  她家的户籍文书,自从父亲刘大柱十五年前突然去世之后,就一直没有改动过,上头的户主还是刘大柱。

  如果这时候刘雷雨拿出来了,她不仅买不了静山,还会被拉去重新核验户籍。

  到时候她的女儿身,就肯定要被查出来了。

  刘雷雨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若静山的原主人不是陈心瑜,若她想买的不是静山,后果她都不敢设想。

  阿瑶眼看着刘雷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片,她连忙握住了刘雷雨的手,一面给刘雷雨支持打气,一面镇定的问陈心瑜:“多谢陈小姐提醒,只是这份户籍文书,不知道陈小姐是什么安排?”

  “很简单,阿瑶你可知道,如今你是我的义妹;刘雷雨若是愿意,也可与我结拜,到时候你愿意与我姐妹相称也好,姐弟相称也罢;只要你依附在我陈家,户籍文书上的户主一页以我陈家为名,那这份户籍文书上哪怕只有女子,也是有效的。”

  陈心瑜说的这个法子,确实是南诏国律法里允许的。

  相当于是刘雷雨奉陈家为主,但陈家并不以刘雷雨为奴,而是保持刘雷雨普通平民的身份。

  往后刘雷雨若有子嗣,也均是平民出身,读书科考出仕做官皆可。

  唯一的影响是,若陈家哪天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刘雷雨也在被诛连的范畴。

  但相比于这个“遥远”的风险,眼下这法子却是能彻底解决刘雷雨的身份顾虑的。

  只要签了这份“附主”的户籍文书,她即便现在要恢复女儿身也没问题,从律法上来说,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件事太突然,又事关过大,刘雷雨根本不能当场答应,可她也完全无法拒绝。

  “我,我需要回去与我母亲商量一下。”

  陈心瑜眉毛一扬,笑着应下:“可。”

  她内心笃定刘雷雨肯定不会拒绝的,当初她送过去那一大箱子一模一样的两份女装衣裙和首饰,就已经给了刘雷雨提示。

  如果有机会恢复身份,堂堂正正的生活,有谁会不愿意,而去选择一辈子胆战心惊的活着呢?

  “那今天就这样吧。”陈心瑜站了起来:“牙行那边的契书应该也办妥了,我就不过去看了。你若是有了决定,只管到陈家医馆来找我就是。”

  她露出了送客的意思,刘雷雨和阿瑶自然赶快站起来告辞。

  陈心瑜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站到了窗前,她看着刘雷雨与阿瑶并肩从茶馆出来,穿过街道进了牙行,不久又结伴走出来。

  她俩一路行来,并没有因为刘雷雨的“男子”身份,就保持距离,反而一直十分亲密的模样。

  陈心瑜一直目送她俩赶着马车消失在了街道尽头,这才抬头将一整杯凉茶一饮而尽。

  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凉茶几乎将脏腑凝结成冰。

  然而陈心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又在茶馆里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擦黑,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自行离去了。

  天色渐晚,刘雷雨和阿瑶返回双峰村,路上也不敢耽搁。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村里时,家家户户已经点起了灯。

  阿爷一听到自家院门外传来动静,立即就出来开门,他几乎坐在院子里守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下来外头冷的受不住了,才刚刚挪回屋里去。

  刘雷雨要帮阿瑶把车赶回院子里,再把马牵去后院安顿,所以她与阿瑶一起站在门外。

  然而阿爷一看到刘雷雨,竟然脸色一变。

  “雷雨你先回去吧。”

  不等刘雷雨开口打招呼,阿爷竟直接将刘雷雨拦在了门外。

  阿爷的声音低沉又严肃,不容拒绝又像是不想让他人听见。

  “怎么了?”阿瑶不解的询问。

  然而阿爷只是一把拉住了阿瑶的胳膊:“有点事。”

  “阿爷你手怎么这么凉,太冷了吗?”阿瑶吓了一跳,她连忙用自己的手替阿爷暖着手背。

  刘雷雨敏感的发觉,她俩去看灯这两天一夜的时间里,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出发之前,阿爷对她的态度还不是这样。

  刘雷雨焦急的与阿瑶对视一眼,阿瑶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也好。”刘雷雨点点头,她先回去打探一下消息,娘这两天都在家,肯定能问出来的。

  刘雷雨急匆匆了回了自己家,没想到一进门,母亲竟然和阿爷一样,守在门口等着她。

  一见刘雷雨回来,母亲就拉着刘雷雨进了房间。

  因为家里还住了外人,母亲特地关上了门,哪怕心里急得不行,也把嗓音压得很低这才问:“雷雨,你可知道刘书贤的事情?”

  一从母亲口里听到刘书贤的名字,刘雷雨的心就猛的向下一沉。

  不等她发问,母亲已经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全说了出来。

  “陈达一家子回来后,村里就传出了风声,说的非常不堪,议论阿瑶与刘书贤有了首尾,这样的事情最伤女儿家的名节,阿爷出来解释了但是根本没用;刘里正一家一声不吭,阿爷找上门去,他家里居然还说为了刘书贤的名声,要不然就先让刘书贤纳了阿瑶。”

  母亲气得眼眶发红,她一向喜欢阿瑶这孩子,这几年相处的多了,她几乎将她视作亲生一般疼爱。

  这样的事情闹出来,母亲这么不爱出门不爱与双峰村里那群长舌妇费口舌的人,也跟人吵过好几回。

  “这刘里正家未免也欺人太甚!”

  母亲骂的咬牙切齿,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恨不能将刘里正一家手撕了。

  坐在她对面的刘雷雨脸上神色发紧,她心中的愤怒比母亲更甚,因为只有她知道刘里正一家到底有多恶心有多龌龊。

  她仔细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来。

  上辈子的时候她跟母亲不常在双峰村里行走,并不知道阿瑶和刘书贤的定亲是不是与现在一样,也是先弄出了这么不堪的风声。

  但她记得阿瑶也是在十五岁这一年的年头上,突然就跟刘书贤定了亲事。

  随后不到年尾,阿瑶就跟刘书贤成亲了。

  现在村子里的风言风语闹得这样凶,阿瑶的名节全被毁了,刘家这是要逼得阿瑶无路可走,只能嫁给刘书贤啊!

  只听“扑通”一声,刘雷雨硬邦邦的跪在了母亲面前。

  “嚯!你这孩子……”母亲吓了一跳,她连忙来拉刘雷雨起来。

  然而刘雷雨纹丝不动:“娘,我要娶阿瑶。”

  母亲愣了一下,她随后自己反应过来:“你是想假装求娶阿瑶来帮她避过刘书贤?这法子倒也行,等过了这一阵风声下去了,你俩再退了亲,反正阿瑶年纪还小,倒也不算耽误。”

  “不,娘。”刘雷雨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毫不犹豫:“我是真心要求娶阿瑶,我喜欢她,我想跟她相伴此生。”

  刘雷雨话音一落,室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母亲瞬间变了脸色,她嘴唇颤抖着,数度欲言又止的张开,但最终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刘雷雨心中有一丝慌乱,她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之意:“娘,我是真心爱慕阿瑶的。”

  她拿出了静山的契书,又把陈心瑜给的那本空白户籍也拿了出来:“娘你看,我们现在有了钱,我已经买下了一处山头,往后咱们就搬走,也不用住在双峰村里;关于我假扮男子的身份,我也已经解决了,是借了陈小姐的帮助,真的我都解决好了,我肯定能让娘过上好日子,若我能娶到阿瑶,我们也都会过得很好的。”

  母亲静静地听完刘雷雨的话,她刚要开口,眼中先落下一行热泪来。

  泪水滴落在刘雷雨面前的地上,仿佛重锤砸中刘雷雨的心。

  “娘!”

  她的母亲,是何等坚强的一个女人。

  当年大腹便便时突然接到了丈夫的死讯,咬牙独自产下一双儿女的时候,她没有哭;幼子夭折,她独身拖着幼女在山中面对山中野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独女拉扯到好几岁上,一病不起奄奄一息眼看着要撒手离去的时候,她更没有哭。

  如今,却被刘雷雨逼得落下泪来。

  刘雷雨心痛的无法呼吸,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的给母亲磕了个头。

  “咚!”的一声。

  刘雷雨头重重砸向地面,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她一头砸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面。

  她慌张的抬头来看,果然是母亲用手为她衬在了地上。

  刘雷雨捧起母亲的手,只见母亲手背上迅速红肿了一片。

  “我没事。”母亲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刘雷雨的头发:“雷雨我儿,你长大了。”

  刘雷雨一直忍到这时候的泪意,终于在母亲的安抚之中,彻底失控。

  她扑进母亲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娘,你就答应我吧!”

  母亲的目光中满是深长的哀愁,她望向堂屋里香案上,供着刘大柱的牌位方向。

  这个家,终究还是毁在了她手里了。

  母亲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里。

  那时外头是刀光剑影兵荒马乱,杨氏所住的屋子已经起了火,她本在与她的其他亲人一道,死在那火场里的。

  可是刘大柱拉住了她。

  那时候她记得自己怒斥刘大柱,喝令他放手。

  “你不过是我家请的护院,怎敢对当家小姐动手轻薄?”

  “你可知我杨家这场浩劫因何而起?”

  “沾了我,你可知你也终将万劫不复?”

  可当年那个男人是怎么说的?

  刘大柱什么也没说,他就是个寡言少语的汉子。

  只是他认定的事情,再多的苦难堆在面前,也不会退缩。

  那年杨氏最终跟着刘大柱走了,她在自己与刘大柱互相爱慕的情意面前,选择了苟且偷生,才有了今天。

  然而刘大柱并没能如同他允诺过的那样,陪着她白头到老。

  这十几年来,杨氏无数次扪心自问,她后悔吗?

  答案从来没变过。

  当初若是放弃了刘大柱,她才会后悔吧。

  正因为有了与刘大柱互相爱慕彼此携手的那些时光的支撑,她才一直活到了今天。

  杨氏看着刘雷雨,刘大柱留给她的一双儿女,她只留住了这一个。

  这个孩子的身上,处处都留着刘大柱,甚至是杨氏自己的影子。

  她坚强,寡言,深情。

  哪怕她爱上的是女子,杨氏也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要去阻拦呢?

  若是人活着就该循规蹈矩,那杨氏自己才是先该死的那一个。

  “起来吧,孩子,地上凉。”杨氏手中用上了几分力气,强行将刘雷雨拉站了起来。

  她弯腰问刘雷雨拍去裤腿上的灰尘,又替她整理衣服,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我家雷雨模样俊俏,人又有出息,确实是不错。”杨氏笑了起来:“我只问你一句,你求娶阿瑶,可知道阿瑶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