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行员？”
一桌人的嘴张得更大了，只有宋青岚较为克制。
闵淇淇更是直呼出声：“那你是不是不用上学了呀？”
她的语气中不可控制地流露出羡慕和向往呢。
山原挑眉：“是啊！”
闵淇淇那股羡慕之情就要溢出来了：“太好了吧，容不容易选上啊？”
她被高考的压力折磨得，恨不得是个机会都能去用一用。
“身高要一米六五以上哦。”
“……”
闵淇淇的肩瞬间垮了下来，不满地嚷：“不活啦，什么都要给身高定一个标准，我就差一厘米，能有什么差距啊？政策太死板了！”
岑晓梅一向坐在山原旁边的，自从听了山原的话便一直没有开口。
她低垂着眉眼，吃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唐景汐听了也很羡慕呢，即使她从没想过要当一个飞行员。
但是——
“淇淇，好像只有咱俩要参加高考了……”
多么令人悲伤的事实！
闵淇淇点头：“我们真是难姐难妹！”
方晨轩不禁小声说：“我和晓梅还没定呢，也不一定啦。”
山原脸上还在笑着，偏头瞥见岑晓梅在旁边的安静模样。
她微微怔了怔。
“逗你们玩的啦！我要参加高考的，飞行学院那边筛选过了而已，还是需要通过一个设定的高考分数的，才算所有条件都符合。”
岑晓梅倏地抬起头，恰好撞进山原微微笑的眼神中。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山原开的一个玩笑，她就是这样的，爱开玩笑，等看够了才慢悠悠道出实话。
待岑晓梅抬起脸，山原才在她眼尾看见一点隐隐的红。
“梅梅……”
岑晓梅又低下了头，埋头用力猛刨了几口饭。
山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的闵淇淇的眼睛刷地一亮！
“真的吗，太好了汐汐，我们终于不是孤苦伶仃的高考二人组了，还有山原呢。”她语气欢快。
山原挑眉笑：“我人好不好啊？”
闵淇淇也笑：“好好好，山原你最好啦！”
宋青岚抬起眼看唐景汐脸上同样轻快的笑容，忽然有些怪起高考的规定。
拿到保送资格的学生，无法参加高考。
如果可以，她也想陪着唐景汐一起高考的，人生只有一次啊，她从小还说希望每一个第一次都能和唐景汐一起经历的。
回去的路上，闵淇淇和唐景汐在一起聊天，方晨轩如同以往，在旁边当一个闺蜜组的局外人。
宋青岚一个人走在中间。
山原和岑晓梅在最后的位置。
“……我逗你们玩的呢，你还真差点哭了啊，怎么可能不上学啊，宋青岚都保送清华也上学啊。”
宋青岚听见自己的名字，耳朵微微一动。
岑晓梅的声音很小很低，也很柔：“我哭是因为……因为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没报答你呢，你走了我去报答谁呀，我现在还有些忙，要准备竞赛的，可是我一直想着，上了大学，我去北京好好报答你的。”
山原奇怪：“你怎么觉得我肯定去北京啊？”
岑晓梅愣了愣：“青岚在北京，汐汐就会去，淇淇肯定也会往北京考，你不去北京吗？我们都在呀，我也会努力去北京的。”
可是，山原报考的飞行学院并不在北京，而在离北京甚远的东北。
只是，这一刻的山原没忍心说出这个事实。
她顿了顿。
岑晓梅也停下脚步。
不过几秒，山原的脸上又是她招牌笑容：“哦？你说报答我，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岑晓梅有些局促，她很小声地说：“和你一起学习啊，你不懂的我可以给你讲的，还有就是，去了大学我可以给你洗衣服，帮你打饭，给你打扫寝室。”
她没有别的能力，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些朴素的小事，出点力气。
“给我当田螺姑娘啊？”
山原伸出手，在岑晓梅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岑晓梅小小的身体都跟着激灵了一下。
大眼睛眨巴眨巴，呆呆的：“……嗯。”
“用不着那些，真想报答我的话……”
岑晓梅认真听她说的话，认真的程度不禁让人怀疑此刻她的大脑中正有一个速记本在做笔记呢。
“你说，我一定做到。”
“当上科学家，我只想看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科学家。”
岑晓梅一愣。
山原朝她咧开嘴，眉宇飞扬：“那我就能跟人说，我有一个科学家朋友了。”
岑晓梅的大眼睛忽然染上零星的泪光。
她也笑：“那我就说，我有一个飞行员朋友！”
“不止呢，我去的地方是空军的飞行学院，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开战斗机呢，你就能说你有一个开战斗机的朋友！”
岑晓梅睁大了眼睛：“真的呀？你不会又是在逗我的吧？”
她不敢相信呢。
山原点头：“这次是真的。都是真的。”
岑晓梅惊呆了：“战斗机？太酷了啊！山原，你真是我认识最厉害的人！”
山原挑眉：“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虽然这是事实啦，哈哈哈哈。”
岑晓梅不无羡慕：“真好啊，我就是太矮了，如果我也长得像你这么高，身体又那么好，也许我也会去的呢。”
“到时候我上天了，拍照片给你。啊！这是不是泄密啊？”山原捂住嘴，一脸苦恼。
岑晓梅想了想：“估计是的。”
“没事，过几年如果你听见天上有飞机的轰鸣，那可能就是我哦。”
岑晓梅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
忙碌的日子继续，日子像被风吹起来的日历，哗啦啦地翻页。
学校里梧桐大道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转眼间便又一地厚厚的枯树叶，铺满大道。
入秋了，进入高三后，唐景汐的成绩稳定在了年级前十，甚至期中考试唐景汐破天荒地考到了理科全年级第二。
No.1宋青岚
No.2唐景汐
唐景汐站在名单表，吃惊不已。
方晨轩来看成绩时惊叹：“汐汐，你这次牛大了啊，第二名！”
“还好，还好。”
唐景汐试图谦虚，但上扬的嘴角没忍住，不出几秒便是满脸笑意：“我，第二诶！轩轩，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呢。”
她语气好遗憾，为什么学校不让带手机呀，不然她就可以将这张成绩表拍下来，作为成就打卡的纪念了。
真是遗憾呢。
一转身她就碰上了宋青岚。
宋青岚在她身后，也不站了多久。
她高高的个子，微微躬身，目光专注，紧紧盯着成绩单的最上方。
“我是不是你进步最快的学生呢？”
唐景汐又没忍住得意，她还觉得很不真实呢，看了一眼再看一眼，而宋青岚已经站直了身体。
唐景汐指着那上面的上下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你看，我们的名字终于排在了一起，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的。”
她习惯自己的名字在离宋青岚很远很远的地方。
即使上了高中之后，成绩排进了年级前列，看着数字差距不大，可中间隔开的都是一个个真实的名字。
宋青岚微笑着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话说得，唐景汐本人都不敢信呢。
她都想拍照留念了，深深觉得这便是她的高中辉煌时刻了。
宋青岚看着她笑：“只要你好好坚持，这一定只是一个地点。你相信我吗？”
唐景汐微微一怔。
她觉得这话实在说得古怪，明明是问她相不相信她，可唐景汐却觉得，这明明是宋青岚对自己信心爆棚啊。
可是宋青岚都相信，她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呢？
唐景汐点头：“你说什么我都信！”
从这天起，每一天在别墅区，唐家别墅二楼的灯光一定是全小区暗得最晚的那几户。
唐景汐真的很努力，也不知道宋青岚从哪儿搞来那张成绩表，她打印了出来，贴着“四季人”的旁边。
每次唐景汐很累想和狗狗们玩、想趴在书桌上偷懒的时候，宋青岚就会用一支笔敲敲墙上的那张“四季人”。
“你不想闻闻年级第一的空气了吗？”她问。
“可是年级第一是你啊。”唐景汐实在觉得前途渺茫。
她老老实实说出很怂的话：“下次能不能再考到年级第二都不好说呢，每次考试排名变动很大的啊，也很正常啊。”
这本是事实，放眼任何学校都是。
可她眼前的，偏偏就是那一个稀奇的例子啊。
唐景汐轻轻叹气。
每当她朝宋青岚靠近，走的每一步都会让她更深刻地感觉宋青岚取得的成就是逆天。
“你怎么做到的呀？每次都能考第一，一次偶然也没有吗？”
她问出了安江一中所有学生心中最大的困惑。
宋青岚将唐景汐面前写满的草稿纸翻到空白的一页，淡淡地用笔点了点纸：“你也看过我以前的分数的啊。”
唐景汐印象深刻，她每次都能将第二甩开几十分，遥遥领先。
“在绝对的实力和差距面前，就不会有偶然的存在。”
讲完这句话的宋青岚过了几天，又请假去北京了，参加信息学国家队预备队员的选拔。
这几天的时间，每天唐景汐从学校回来，她有机会稍稍放松一下的，可是一看到墙上贴的那几页纸。
胸中所有想要犯懒的小心思全都没了。
她做着做着题，累了会跑到隔壁宋青岚的房间。
墙壁上依然贴着她小学时得的那些奖状，奖状比以前更黄了，卷边也更厉害。
唐景汐盘腿坐在地毯上，望着那些奖状。
她一直以为自己记忆力不是那么好的，可现在回想小时候，她清楚地记得，宋青岚那时候没有朋友，除了一个遥远的偶尔打打电话的管彤彤。
宋青岚就只是和她玩，说说话。
别的时间，不是在房间看书做题，就是在少年宫练球。
“从我到安市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全力以赴的。”
她也如此清楚地记得，还有这句话。
唐景汐看了看时间，十分钟过去了。
她便站了起来，用力呼出一口气——
战斗又要开始了！
唐景汐的认真，景新雨看在眼里，她非常欣慰，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她现在几乎记不起，在五六年之前，她和丈夫还在计划着准备交高价让女儿上重点中学。
她坐在客厅里，和蒋阿姨一起喝花茶。
蒋阿姨刚上去给唐景汐送了点夜宵，下来便一脸慈爱的笑容：“汐汐可认真了呢，我发现汐汐这孩子，心里特别拎得清，知道什么时候能玩，什么时候该拼。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景新雨端起花茶，捧在手里。
暖暖的，和她现在的心一样。
她笑着说：“我也不图她多有出息的，只是想她以后能不后悔，中学时代过去就过去了，等长大了后悔才是追悔莫及啊。好好学习，以后怎么也能多条路走，而且社会不一样了，没有好的文凭难啊。”
“怕啥，你这家大业大，还怕汐汐没饭吃啊？”蒋阿姨也笑着捧起花茶。
“我们这里多小啊，有我们老一辈待着就行了，她和岚岚在这里长大，但她们的广阔天地在外面呢。”
蒋阿姨听得笑了起来：“我还记得，你以前老说给汐汐找个什么样的对象，要好好把关，也不愿意让她离家太远的啊。怎么现在变了？”
“以前觉得女孩子嘛，怕她太远了自己会想念，也怕她吃苦。现在呢。”
景新雨喝了一口茶，慢慢地道：“吃点苦也蛮好的，年轻的时候吃苦，总比一把年纪了吃苦来得强。”
蒋阿姨知道她又想起来公婆一家和妯娌来闹的糟心事，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年轻嘛，就是一切，该闯就要去闯闯的。”
景新雨淡淡地笑着说：“我在这里给她兜着。”
过了几天，宋青岚回来了。
唐景汐和老杨去车站接的她。
一见到出站的熙熙攘攘人群里冒出一张漂亮得惹眼的脸，她就猛地抬起手挥：“我在这里呀——！”
宋青岚便提着行李箱过来了。
连夜的硬座很累人的，但她还强撑起精神笑着。
“其实我打车回来也行的。”
唐景汐摇晃一下脑袋：“那可不行，我就要第一个来接你的嘛，万一你回来的路上堵车了怎么办呢，蒋阿姨做了那么多好吃的，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宋青岚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回到后座。
“你的选拔——”
“我不在这几——”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都停了下来。
老杨在驾驶座听笑了：“着啥急啊，一个一个说嘛。”
宋青岚抿抿唇：“你先说。”
唐景汐：“你的选拔怎么样了呀，选上了吗？”
“我已经尽了我的最大努力。”宋青岚说。
嗯？
居然不是“还可以”？
唐景汐莫名有些不安：“为什么不说‘还可以’啊？你突然改口，我感觉有点悬呢。”
宋青岚挑眉：“这你感觉得出来？”
“我是谁啊？”
唐景汐又臭屁上了，可下一秒她就担忧地看着宋青岚：“很难吗？”
“难度还行，但是竞争很激烈。”
宋青岚淡淡地说：“这是全国的中学生里，信息学最优秀的几十个人了，只选十二个，我的确不是很有把握。”
唐景汐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握着。
“要有信心！我就对你有信心！”
她大义凛然的表情，将宋青岚逗乐，她抿起唇：“好，我也有信心。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有好好学习吗？”
刚好车开到一个红绿灯前，车徐徐停下。
老杨抢话笑着说：“汐汐这几天特别用功！每天都学好久。”
唐景汐得意地昂起下巴：“就是，我现在不用人催了好不好？”
宋青岚点点头：“好，我也对你有信心。”
过了不久，又是一个大考，这一次唐景汐在成绩表前站得更久了。
她睁大了眼睛——
天哪！
她的名字和宋青岚的名字竟然又排在了一起！
“我就说你做得到的吧？”宋青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唐景汐仰起脸，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我……”
可是，她还是不可思议地指着成绩表，呆愣愣的样子和此刻成绩表的排位很是不符。
“又考了第二。”
宋青岚点头：“我看见了。”
唐景汐的胸中忽然涌起一股久违的冲动。
她好想抓住路过的每一个同学：“我，第二！我，又考了第二！第二！第二哦！和宋青岚挨在一起哦！”
但以上仅限于脑补。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画面与《范进中举》太过类似。
于是只能在脑中想想作罢。
自此之后，唐景汐便成为年级前五的常客，大大小小的考试，她冲到第二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一次，她在学校路上走着，手上拿着一瓶刚买的绿茶。
“那个那个……”
旁边有声音传来：“就是高三的唐景汐，特别牛的学姐。”
第一次呢，在学校路上偶然听人提起自己，没有说她长得多漂亮多可爱。
当然，以前唐景汐听见别人这么夸也是高兴的。
可是全都比不上此刻。
她第一次被人忽视了脸，忽视了异于常人的一条微黄卷发。
她们说起她，只是因为她是“高三特别牛的学姐”。
唐景汐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高三的日子在紧张中有条不紊地过着。
又到了开春的时候，方晨轩和岑晓梅的保送终于有了眉目。
岑晓梅保送到了北航的应用物理专业。
是她想去的地方，也是她喜欢的专业。
相比之下，方晨轩就有些困扰。
“也有北京的大学愿意签我，可是没有天大好。”
方晨轩跟闵淇淇说自己的苦恼，他认真地问：“你说，我是去没那么好的北京的大学，还是去天大呢？”
闵淇淇毫不犹豫地说：“这还用想？肯定天大呀！那可是天大呀！而且天津相声蛮有趣的。”
“……”
方晨轩：“你呢，你想好以后去哪个大学没啊？”
“没啊。不着急啊。”
闵淇淇摆摆手：“我还没想好呢，等高考分数出来了再想呗。”
方晨轩：“……好吧。”
顿了顿，他又问了一遍：“我……真去天大了哈？”
“……怎么这么不情不愿的啊？”
闵淇淇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敲他脑袋一下，然后发现他好像比她高得比较多了，敲不到头顶了。
只好状若无事发生般，撩了一下自己的耳发。
“那是天大诶，你还有什么不情愿的啊？你随便在走廊拉个人抢着去呢好吗？”
方晨轩看着她，忽然垂下头：“我知道。”
“知道就去啊，有什么好犹豫的，有什么值得你犹豫的？这是你努力了那么久的保送诶！”
方晨轩：“……嗯，我知道。”
然后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闵淇淇看着他高高瘦瘦却竟然有几分颓丧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轩轩好奇怪哦，保送呢，还要纠结吗？”
-
天气渐渐地热了，蝉鸣渐响，最令人紧张的六月如期而至。
景新雨大清早五点多就醒了，也没打算再睡。
她换好衣服，早早到楼下厨房，干脆开始做饭。
蒋阿姨起床后过来时，景新雨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啊，你咋起这么早啊？”
景新雨看一眼客厅时钟：“是不是该叫汐汐起来了，还是让她多睡会儿？”
“离昨天计划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让她再睡会儿吧。”
景新雨一敲自己的头：“看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记事了。”
蒋阿姨笑道：“我比你还大一截呢，说啥不记事，你啊，就是太紧张了。”
她说起这个还有些惆怅：“我那儿子读书不行，都没参加高考，我都没体会过送孩子去高考啥感觉。”
景新雨也缓过来一些，笑着说：“这有什么啊，待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去呗。”
唐景汐如计划的时间起来后，还有些犯困，一边吃早餐一边打哈欠。
和平时的样子差不多。
景新雨一边觉得自己女儿怎么一点儿也不像要高考的样子，一边又想，这样也挺好，说明不紧张。
唐景汐吃早饭的时候，景新雨和蒋阿姨便去房间里换了一身更正式的衣服。
她们二人出现后，坐在餐桌对面的宋青岚第一个看见，她握着吐司愣住了。
唐景汐见她这样，好奇一回头。
好家伙，两人穿得好像被邀请去参加春晚一样。
景新雨不自然地扯了扯衣服：“我穿这个，是不是不好看啊？”
“妈妈……嗝儿！”
唐景汐忽然打了一个不小的嗝儿，她耷拉着眉毛：“我看了紧张了……”
景新雨一听这话都要魂飞魄散。
“走走走，换衣服换回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