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鸽子从一个地方飞往另一个地方,江湖的风雨拍击大大小小的船只。
天暗,行人急。
长留郡,刺客盟总坛。
两年前季夺魂继任盟主之位,扭头为报救命之恩投效姜王,他与姜王的那点牵绊外人不甚清楚,只此一点,刺客盟本就是有志之士联合起来反抗王室霸权的组织,盟主却倒行逆施,不顾麾下许许多多反对的声音,执意迁居姜地。
两年的时间不短不长,刺客盟内部受九国王室侵蚀,早非昔日柴令引领的正义之师。
人心涣散,四分五裂,离土崩瓦解不远矣。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一道惊雷炸开。
柴令有女。
铸心堂吵得不可开交。
针对‘要不要驰援柴家后人’一事,位护法争得脸红脖子粗,彼此骂娘,最后动起刀子。
“干什么干什么,敢在铸心堂见血?都给我把兵刃收起来!”
副盟主令狐敖一掌拍回青龙护法亮出的流星锤。
“有话好好说,对外人打打杀杀,对自家兄弟也要刀剑相向?”
“哼!我没有好好说吗?柴老大有后,这是振奋人心的大喜事,他一头乌龟懂甚?”
“你说谁乌龟?敢不敢再说一句?!”
“乌龟!”
“你他娘——”
“够了!”
令狐敖气得维持不住面上的平和,腰间判官笔取出来,啪地一声拍在桌子:“说!都他娘的给我继续说!怎么不说了?”
被青龙护法称为‘乌龟’的男人乃刺客盟四大护法之一的蒋玄武,大名蒋归。
蒋归不敢得罪令狐傲,朝其拱拱手,而后一言不发坐回位子。
左青龙照样气哼哼地坐回去。
两人都给副盟主面子,作为副盟主的令狐傲面色稍霁:“这样就对了嘛,喊打喊杀的管用吗?来,咱们继续议事。”
偌大的铸心堂,每有关乎全盟上下的大事,都得‘升堂’,然后定下具体章程。
这些年刺客盟人心不齐,发展缓慢,难以和以往相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柴令有后的消息一出,一百零八位坛主此次来
了六十二位,四大护法除了莫玲玲不知飘在何处,能来的都来了。
没人说话,副盟主又催着诸人发表见解,岳阳分坛的坛主揪着小胡子:“于情,前盟主的后人,咱们不能不管。”
左青龙点头:“不错,老大待我等不薄,就说在场这些个人,当年有多少人是听了柴令的光辉事迹而来?做人不能忘本,做江湖人尤是!”
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也就青龙护法和其麾下的几位坛主早早摆明立场,其他人听了这话脸上瞧不出端倪。
孟坛主迟疑道:“但于理,这人值不值得救,要派出多少人救,就很值得说道说道,说到底,和刺客盟有交情,和咱们有交情的是柴大哥,不是声名不显的小姑娘。”
“屁话!”
前头说得还好好的,后面简直都是狗屁。
左青龙脾气火爆,指着人鼻子怒声道:“没有柴老大,你孟凉还在山上放羊,现在扯什么交情不交情,我就问你一句,等你死了,可有面目见救你性命的柴老大?”
过往之事被揪出来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晒,孟凉老脸挂不住,不吱声了,坐下前看了眼副盟主令狐敖。
他被摁下去了,赭山分坛的坛主站起来:“左护法何必咄咄逼人?依我看,孟兄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咱们感念前盟主为刺客盟的付出贡献,可人只有一条命,哪怕要舍,也得用在刀刃上,如今这局势,多少人赶赴燕地春水,不是不能驰援,我只怕……”
“怕个鸟!”
“左青龙,你嘴里干净点!”
令狐敖呵斥一声,左青龙怀着怒火绷着脸咬紧牙。
“我只怕,咱们一动,九国呢?”赭山坛主抬高音量:“诸位别忘了,柴令当年得罪最深的可是九州的王。九州九国,哪个不对他怀恨在心?等了二十年,好不容易等到报复的机会,那些人能无动于衷?恐怕咱们动了,九国就要动。到时候鹿死谁手,难以预料。
“倘不救援,坐等事态发生,那还只是仇家和仇人之女的事,上升不到家国,所以,我劝兄弟们多想想,思后行。”
“你话说得漂亮。”明川分坛的赵姓坛主喝了一口粗茶,用锦帕擦擦嘴:“见死不救也能说出花儿来,难为你了。”
“赵兄阴
阳怪气的本事也见长。”
赭山和明川相隔几百里,纵马驰骋一夜就能赶到,两人年轻时不对付,人到中年更是见面就挤兑。
赵杏仁名字起得秀气,长得也秀气,他抬起眼皮:“柴令是刺客盟的创办人,刺客盟曾经姓柴,往后推几十年,只要心怀壮志的人不死,刺客盟就不能忘记柴令,更不能无视他的后人。此刻,江湖正看向燕地,也看向我刺客盟。
“柴令与刺客盟同出一脉,渊源甚深,这关系,是想切断就能断的吗?哪怕如今的盟主姓季,哪怕季夺魂是九州唯一的大宗师。
“柴老大的女儿,我们不救,指望谁来救?今日怂了,明日武林同道就能戳咱们脊梁骨,大骂刺客盟再无旧时风骨,这结果,谁想看到?你?还是你?”
目光所及,众人避让。
赵杏仁屈指轻弹茶杯:“反正我做不到。”
短暂压抑的沉默过后,又有人开口:“不是不救,是要缓一缓。谁的命不是命?牵一发动全身的事儿,草率不得。可以线看一看,看看柴氏女子的能耐。”
“值得救就出手,不值得就看她受人围攻?”青龙护法冷笑:“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对面那人脸一阵青一阵白,硬着头皮辩解:“我是为大局着想,为一女子,坏了当下刺客盟与九国用鲜血浇筑的平衡,柴老大再世也不会同意的!”
“柴老大在世,还轮得到你说话?”
啪!
左青龙隔空扇他一巴掌,扇完不解气,又来一巴掌。
左右开弓,愣是打得人鼻青脸肿,羞愤捂面。
赵坛主眼睛瞎了似的,声线平稳:“用鲜血浇筑的平衡?好,说得好。那请问,是用谁的鲜血浇筑?又是何人换来的平衡?柴令的功劳还用我说吗?柴令振臂一呼之前,九州百姓过得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你们还记得吗?我等昔日也是受人鞭挞磋磨的一员,何以二十年过去,能说出这么冷硬无情的话?”
青龙护法眼睛发亮:好!问得好!打肿脸还得看你这颗杏仁!
“这事在我看来,根本无需议。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又是‘升堂’,又是打嘴仗,真他爹的烦。”
盟里的斯文人都开始骂脏话,小部分人听了心
里直叫好,多半的人只觉赵坛主这句问候是在问候他们自家的祖宗。
谁也劝说不了谁,谁也不服谁,半个时辰后,坛主、护法,不约而同看向第二把交椅。
副盟主令狐敖拧眉思索,似是作难,左青龙看得着急,想催一催,被沈白虎踢了一脚。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令狐敖未语先叹:“兄弟们说的话都占理,我不偏袒谁,照我本心的想法,谁欲对柴老大的女儿不利,我第一个宰了他!可……刺客盟发展至今不易,九国势强,不便与之争锋。便中庸之道,先看看,看看柴家后人的本事。”
“副盟主高见,我等诚心遵从。”
泾渭分明。
铸心堂内谁势强,谁势弱,一目了然。
左青龙摔了杯子拂袖而去。
“没种!”
他气得肝疼。
他骂骂咧咧走了,赵杏仁慢条斯理卷起袖口:“副盟主处置得当,然袖手旁观,非我初心。既与初心相违,便不同道。你们不去,我去。”
走了的人稀稀拉拉,闹了一通,留下的皆是令狐敖的人。
“副盟主,他们……”
“他们才多少人,成不了事。”令狐敖捏着杯子气定神闲:“且等着看场戏罢。”
莫玲玲和她手下的那些人究竟去了哪,他大概是猜到了。
.
“赵杏仁!赵杏仁!”
左青龙蹲在大门口逮人,结果这厮走路目不斜视,走得飞快,他追上前:“老子也和你同去!”
赵坛主睨他。
青龙护法顿时改口:“俺也你一起去春水镇。”
“走罢。”
二人纵身上马。
马蹄声疾。
春风扬起杨柳絮,左青龙在风里骂得酣畅淋漓:“令狐敖这个死鬼,当谁看不出他的意图?说是一碗水端平,背地里尽是些阴险伎俩,这次他没派人拦截咱们,我都大吃一惊。想来他也觉得就咱们两人成不了事,但是罢,事儿不是这么算的,理儿也不是这么论的。柴令的大恩大德,他们不念,我念。
“一群狗爹生的,就等着看热闹,然后捡便宜。刺客盟成了现在这模样,有季夺魂的不是,更多的,还是这些
小人作祟。”
一百零八位坛主缘何只来了六十二位,其他人去哪了,因何不来?
因为他们知道,来了,吵了,闹了,结局不会变。
刺客盟敢于左右王权的魂儿快散了。
很多人的热血已经凉了。
左青龙不愿心凉,赵杏仁一身骨头直挺挺地不愿折断。
就是这样螳臂当车的孤勇,汇成了一股股细流。
流向同一个地方。
春水镇。
前来寻仇的武人如一把把烈火,烧开热热闹闹的小镇,烧得人心惶惶。
“抓起来!”
“不准乱动!”
到处是哭声,喊声,狗叫声。
哪怕不懂武功的普通人见了这番阵仗也约莫能做出比较——这次来的武人,比前一波为利而来的江湖人更为凶悍。
没有泥胚境,甚至陶釉境也很少。
好像一眨眼,江湖的腥风都刮往小镇,刮向每一个姓柴的人。
不分男女、老幼。
万一柴令的女儿改装易容呢?
也不分无辜与不无辜。
必要时候,屠镇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柴令太强了。
也太聪明了。
杀他太难,想在他手上讨得丁点便宜无异于痴人做梦,九王明里暗里打了配合,才坑死这位枭雄,与他为敌,生在同样的世代,是敌人的可悲。
柴令之死,死于九王算计是这些年来江湖普遍流传的说法。从这点也能看出,柴令这个人多难对付。
‘远人间’都查不出他的来历,通过蛛丝马迹也只敢猜测他有个女儿。
柴家后人藏在春水镇二十年,若非‘远人间’向江湖发出通告,他们还会继续蒙在鼓里。
实在是奇耻大辱。
竟放任仇人之女多活二十年!
柴令已死,不能再死第二次,那么他的女儿就得死一死。
恶人来到春水镇,搅得春水镇鸡犬不宁。
住在这里的人哪能想到,只是因一姓,就招来无妄之灾。
姓柴的和适龄的年轻女子们被擒拿。
春水镇闹翻天,出了这事,燕
地的官有八颗脑袋也不敢管。
门庭若市的芙蓉书坊一夜之间变得冷清,挂在门前的牌匾凄凄惨惨地躺在那,芙蓉的‘芙’磕掉下半边,露出一个不大文雅的‘艹’。
武人挨家挨户抓人,很快就要到穷极巷,胖婶背着包袱无比艰难地钻过狗洞,好险没卡在那,下定决定逃过这一劫就要减肥。
否则被人杀了还好听点,胖死的,太憋屈了。
她灰头土脸地站起来,佝偻着腰操着小碎步往巷子最里边跑。
门扇悄悄打开,小寡妇和跑回来的胖婶面面相觑。
胖婶反应过来抓着她手往柴青家跑:“天要塌下来了,你这么孤身一人不行,万一碰上歹人,不照样没命?”
“那要怎样?”
“找个打手。”
她推开那扇门。
柴青全须全尾地站在那,没穿寡得和送丧差不多的小白裙,换了身特别潇洒利落的窄袖长衫。
“快来,咱们一起走。”
“走什么?”
“那些歹人凶巴巴的,你带我们出去,我知道逃出去的路!”
她在春水镇经营多年,哪能没点保命的途径?
“快走!”
胖婶拽着她袖子把人拽出门,末了嫌弃柴青腰杆挺得直直的,担心被人看见,凶道:“弯腰,弯腰呀你!被看到就完了!’
这会好多人都被抓了起来,据说那群歹人是在找人,他娘的,前一波是来找人,这一波还是来找人,他们春水镇怎么这么倒霉?
她悲从中来,胖脸骇得没了血色,柴青看她一眼,慢慢地弯了腰:“这样?”
“这样就对了,快,跑跑跑,别被逮住,不然就麻烦了。”
一行人猫着腰钻小路走。
柴青眸光明明灭灭,到了另一条街,她道:“胖婶,你是个好人,义薄云天。”
逃命的关头她说这话,胖婶急得想打她,换了别的时候,她听了肯定高兴,毕竟柴青这个坏种长这么大没怎么夸过人。
而且她觉得她对柴青也不是很好,总是骂她,瞧不起她,催收租子的方式也不温柔。
“别说了!”
“你和小寡妇都是好人。”
小寡妇一愣,没想到也有自己的份儿,她看着柴青:“你怎么了?”
这一看才惊觉,这人今儿个穿得真气派,和以前很不一样,青衫风流,腰是腰,腿是腿,扎着马尾,发带是红色的。
怎么说呢?不像坏种,像……舞刀弄枪的侠女。
“没怎么。”柴青低头一笑。
风声送来男男女女的哀哭声,她看了眼西北方,简洁道:“你们的好,柴青心领了,春水镇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人不太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这里。婶婶,小寡妇,你们走罢。”
“柴、柴青?!”
胖婶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挣脱自己的手,吼了一嗓子不敢再吼,眼睁睁看着这人发疯。
逃命的关口,不思活命,反去自投罗网。
是她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
明明,明明再走几条街,她们就能逃出小镇,远离恶人带来的威胁。
“柴青!”
柴青头也不回。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小寡妇心头忽然升起一种明悟——这样子的柴青,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猫走猫步,狗钻狗洞,柴青,总爱和正常人反着来。
西北方,宽敞的一块空地,武人们厌倦了一户户搜查,径直将掳来的人带到牌楼前。
芙蓉书坊的坊主因为娶的老婆姓柴,一家子惨遭俘虏。
酒楼里前不久嘲笑柴青的店小二因其母姓柴,颤颤巍巍,惨白着脸跪在人群之中。
黑压压一片。
人头攒动。
“柴氏后人!滚出来!”
声音浑厚有力,音波朝四面八方荡开,震得毫无修为的小民痛不欲生。
武人以武视人命为草芥,背刀大汉不认为自个是为民请命的大侠,坏事他也做过不少,只不过,他不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当年打不过柴令,柴令没了,二十年后来找柴令的后人寻仇,这事在他看来不厚道,贼无耻。
对面那些人的来头大得吓死人,平均青瓷境修为,领头的是一名宗师。
天下宗师总共七十二,俱是自矜身份的强者,春水镇竟来了一个,只能说风流剑怪能拉仇恨,当他的女儿,没点
运道在身怕是不行。
他暗暗解下刀来,想着到时候兄弟们一拥而上,能救一个是一个。
“柴氏后人,出来受死,你想无辜人为你丧命吗?”
“出来受死!”
“出来!”
“好,你不出来,藏头露尾,你当我在说笑?”
独眼龙一刀抬起,就要割下芙蓉坊主的脑袋——
“不、不要,饶命,好汉饶命……”
“动手!”
五大粗的汉子手握银环大刀跳出来,结果悲催地发现,动的只是他。
憨的也只是他。
小百来号人,愣是要他一人面对上百青瓷境、一名宗师。
这和要他送死有何区别?
贼孙子们!
我呸!
“大侠救命,大侠救命呐!”坊主泪流满面。
脑子不活泛的大汉握紧他的银环大刀,来都来了,死就死罢。
他吓得不敢动,冷汗唰地淌下来。
“你?”
独眼龙青瓷境中阶修为,轻蔑地抬起手,一道气劲忽起,带走几步外黄豆粒大的小石子。
石子呈破竹之势。
一瞬之间,握刀的大汉有了生死危机之感!
逃?
无处可逃。
战!
打不过。
大汉吞咽口水,想着自己这辈子没做几件好事,死了江湖也留不下他的名,猛地一股不甘窜出来,大吼着冲上去!
“战你祖宗的!当老子怕你?!爷爷我名叫胡刀!”
滚到嗓子眼的话属实烫嘴,“爷”字儿劈了岔,一道风飘来。
大汉的刀来不及挥下,石子与风相遇,眨眼碎成齑粉。
内劲化为虚无。
独眼龙轻咦一声。
坐在高台的宗师睁开眼。
“风流剑的女儿,我就是。你们找的人是我,放其他人离开。”
青衫飘逸,发带绯红。
柴青一步步走到人前。
“是你?”从鬼门关挣回一条命的大汉一抹脑门的汗,撑着虚脱的身体嚷嚷:“爷爷记得你。坏种,挡路的小姑娘,脑
子还有问题,你家里大人呢,怎么放你出来了?这是你能答的话吗?还不退回去!”
“是我,我是柴青,风流剑柴令仅存的血脉。”
遭掳掠来的当地人见了眼熟的坏种,反应不一。
酒楼的店小二语无伦次地大喊:“是她,是她!你们找她,不要杀我,你们找她啊!她才是你们的仇人!”
他喉咙沙哑:“她才是啊……”
“柴青。”
芙蓉书坊的坊主声音一哽。
“柴青!”
胖婶抄近道气喘吁吁跑来,身后跟着细瘦高挑的小寡妇。
一个胖子,跑得比瘦子还快,柴青眼底藏笑,心想胖婶身体可真好。
“柴青!你不要送死!”
她嘶吼出声。
柴青笑了笑,站在这儿,她才觉得自己以前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她该早点站出来。
活得耀眼。
一生壮烈。
她手心发痒,想握刀。
胖婶和小寡妇拼命往她这边跑,独眼龙喝问:“你是风流剑的女儿?”
柴青朗声道:“我是。”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狠厉刀光。
“柴青——”
这次,是很多人在喊。
店小二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身子发抖,恍惚今天才认识这位坏种。
用银环大刀的汉子不敢再看,痛惜背过身:造孽呐。风流剑的女儿就伤天害理了?祸不及家人的道理你们不懂吗?
刀光亮起之时,钱小刀“哦豁”一声,手指纷飞,玩了命削木头:“我扬名江湖的机会来了,快点快点,我要再快点……”
一旁的莫玲玲没眼看,须臾,发现不远处的刀势陡然弱下来。
“怎么可能?”
独眼龙如遭重击。
青瓷境中阶的全力一斩,不敌她人衣袖荡开的一股风。
风吹,刀断。
白胡子宗师终于肯正视柴青。
这在人前出风头又死命忍耐的不要脸的嚣张,确实像记忆里的那人。
他一剑出。
“宗师出手了?”
“还等什么?一起上!”
百来号的青瓷境高手,紧随宗师之后,施展必杀技。
柴青不退反进,以此身迎上无数刀光剑影,手心发痒,她气沉丹田:“钱、小、刀!”
白衣少年踏轻功而来:“青姐姐,接住!”
.
“我问你,刀客何时方能举刀?”
天下第二高手晏如非,懒洋洋歇在树上考教小徒。
小徒眉目秀美,满身机灵劲,挺胸抬头,一本正经重复师父昨日传授的内容——
“恶人欺我辱我,我要举刀。遇世间不公事,我要举刀。刀客临危举刀,见邪佞举刀,心有杀意,沸而不止,要举刀!”
.
如今,正是群狼环伺,危机四伏。
如今,正是心有杀意,沸而不止。
柴青稳稳接住那把掷来的木刀。
刀出鞘。
年轻的宗师决意用刀尖在江湖刻下她的铁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