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弥醒来时,天灰蒙蒙亮,林晚清还在睡熟,她伸手摸了下林晚清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是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她的屁股:“一点都不乖。”
时弥掀了被子起床,刚刚还在熟睡的林晚清睁开眼睛,她动了动,脑袋埋在枕头里,鼻尖满是她的气味。
时弥走到房间外面的休憩区,跟梅姨撞了个正着。
梅姨真真实实吓了一大跳。
她怎么会在这里?
梅姨仔细一看,她身上还穿着小姐的睡裙,那不就是昨晚在这里过夜了??
人老了,经不起这样的惊吓,梅姨心脏瞬间都漏了几拍。
她的速效救心丸呢!
梅姨看见时弥脖子上的吻痕,差点没晕过去,小姐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娘亲咧!
今天可是要参加陈家小女儿的入祠典礼。
小姐一向克己守礼怎么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
荒唐啊荒唐啊!
梅姨瞪着眼,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老爷知道啊,老爷知道小姐做事如此荒唐,不得扒了小姐的皮啊!
现在天色还早。
梅姨沉着气:“你赶紧走!我就当没看见!”
时弥:“?”
说完,梅姨就走进卧室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连忙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小姐,该起床梳洗了。”
见她没有动静,梅姨走到床头又重复了一遍,还是一动不动的,她伸手去掀被子:“小姐,该起床了……”
话卡住,梅姨看到她脖子上的印记,差点没喘上气,拿着被子的手都在抖。
我的娘亲咧!
小姐你今天怎么见人啊!
……
……
早上八点左右,时弥一行人已经准备好,站在祖宅门口等陈申荣出来。
时弥穿的衣服很正式,白衬衫黑西裤,外搭一件黑色西装外套,衣领别着一枚银色胸针,一双黑色绒面尖头细跟短靴,后面垂着红绳绑成的蝴蝶。
陈落看了眼她脖子上的痕迹,讽道:“今天要入宗祠,昨晚还跑去鬼混了。”
“不劳你操心。”
陈落讽道:“别丢我们陈家的脸。”
时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多时,陈申荣出来了,他说了两句话,弯腰钻进车里,其他人见状,也紧跟着坐上自己的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陈家宗祠出发,约莫一个小时左右,到达。
陈家宗祠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坐落小衡山龙脉,背山面水,气势非凡。
宗祠门前广场摆放着供桌,摆着香炉、水果、花卉等供品一应俱全。
两侧挤满记者,身前放着一个个三脚架,摄像机已经调好角度聚焦。
应邀前来的商业界内人士,站在宗祠院子里。
人群中,林晚清一身黑色蕾丝高领长裙,中长袖,领子盘扣的珍珠显得格外惹眼。
今天早上她想借着自己生病的借口缺席这入祠典礼,又想起昨天晚上时弥边给她画画边让她过来,记得模模糊糊一句她也会来。
她会来么?
要怎么混进来?
林晚清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看到她人。
还有她混进来做什么?
今天的入祠典礼,如果只是陈家小女儿认祖归宗,那还好,最怕陈家会当众提及她们两人的婚事。
她惴惴不安,又心不在焉想着,万一陈家提及她们两人的婚事,自己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林晚清攥紧拳头,哪怕爷爷在场,只要陈家提及婚事一个字,她就甩脸走人。
陈家人还没到场,院子里的人都在走动交谈。
“晚清妹妹。”
徐沉烟喊了一声。
她靠得有些近,林晚清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不由得后退一步,不冷不淡:“沉烟姐。”
徐沉烟见她后退半步的举动,如水的眸子潋滟着春光,温声细语的:“最近还好吗?”
那时父母还没去世,陈阿姨也没有舍命救自己,陈家小媳妇的名号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
徐沉烟还是个温柔知心大姐姐。
当时她满怀期待朝她伸出手,希望她能帮帮她,只换来三个字:对不起。
期望多高就有多怨恨。
恨到一气之下跑到铭远,与她断了所有联系。
已经好多年没有见了,那个温柔知心大姐姐也在记忆中慢慢模糊。
如今她一如当年的温柔,而她心如止水。
她站在这里回头看,满脑子都是另外一张脸。
林晚清笑了笑:“我很好,不劳你关心。”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跟上爷爷。
徐沉烟不知想什么,抬脚追了上去,伸手抓住林晚清的手腕:“当年的事——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那年林晚清跑去铭远后,她也跟着跑到了铭远。
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偷偷看着。
后来林晚清高中毕业,又去了国外读大学。
一年十二个月,她一个月两趟,嘴上说是去探望妹妹徐倩,其实是去看她。
大学几年,徐倩制造了许久机会,她始终在怕——怕她心里还恨着自己,怕她失望,也就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
再后来,她回国,进了娱乐圈,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她那么优秀,身边最不缺乏追求者。
虽然很不齿,她也确确实实庆幸着,她单身。
所以她不急,也一直在等。
甚至有时候她都在想,她单身这些年,是不是也在等自己?
可她,始终像个寄居蟹,缩在壳里,没有勇气踏出去。
直到综艺节目,她笑颜如花。
她如遭雷劈,仿若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而今天,她鼓起勇气,问她——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她愿意跟她一起面对。
徐沉烟忐忑,看到林晚清眼睛亮起来,她嘴角也抿出一点点笑意。
还好,不晚。
“晚清……”
她话没说完,一道淡如青烟的嗓音响起:“这位女士,你抓着我女朋友的手不太好吧?”
说着,林晚清就掰掉她的手,两眼亮晶晶的:“你怎么过来了?”
徐沉烟看着林晚清如此干脆扯开自己,手指不禁蜷缩起来。
时弥赏她一个板栗:“我说了我会过来。”
“刚刚找你没找着。”
时弥转向徐沉烟:“这位是?”
“徐倩的姐姐。”
徐沉烟见她如此介绍自己,笑容勉强:“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时弥指尖有意无意地撩开衬衫领子。
徐沉烟看到她脖子上的印记,脸色都变了,她们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晚清,我们结婚的时候记得给这位姐姐发请帖。”
“好。”
林晚清拉时弥到一旁:“你怎么进来的?”
“从门口走进来啊。”
今天入祠典礼,陈氏旁亲,记者媒体人,还有些负责打杂的人,也算的上鱼龙混杂,更何况祠堂没有人检查。
她能进来也很正常吧?
林晚清想着,又注意到她今天的打扮。
时弥问:“怎么了?那么看我?”
“你今天穿的很正经耶。”
时弥笑:“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不等她说话,时弥跟她咬耳朵:“嗯昨天晚上挺不正经,应该这么说,我在你面前都不正经的。”
林晚清想起昨晚,羞着脸,啐了口:“喂。”
时弥又说:“今天陈落看到了,问我昨晚去哪里鬼混了。”
林晚清看了眼昨天晚上的杰作,脸上浮上红晕:“你也不知道遮一遮。”
“不遮。”
林晚清还想跟她说两句,看到林叔在找人,不由得推她一下:“我得去爷爷那边了。”
时弥拉着她的手:“我也过去跟爷爷打个招呼。”
林晚清想着自己顶着陈家小媳妇的名号,在陈家入祠典礼上,跟别的女人拉扯不清。
未免也太放肆了。
转念一想,怕什么。
时弥泰然自若打着招呼:“爷爷,您今天精神气很足。”
林晚清手心都冒汗了,爷爷都默许她进自己房间了,总不能再棒打鸳鸯吧,可这是陈家入祠典礼唉。
又生怕哪里冲出来几个保镖大汉将她们两人分开。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林老爷子拄着拐杖,问:“你没跟她说?”
“说了,她不信。”
林老爷子看了眼林晚清,伸手拍拍时弥的胳膊,语重心长的:“多担待。”
时弥笑:“爷爷,没事的。”
林晚清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正好这时,陈申荣一行人进来。
特别这个时候,林晚清看到陈家人心里就发怕,生怕他们抓自己去当小媳妇。
陈申荣先跟林老爷子打了招呼,看到时弥两人紧紧牵着的手,说了句:“感情挺好啊。”
林晚清握紧时弥的手,壮着胆子,回了一句:“陈叔叔,我跟她的感情很好的,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可别拆散我们俩。”
陈申荣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林晚清懵了,陈家不是一直抓着自己不放吗,怎么这时候那么仁慈了?
时弥回:“越快越好。”
“我看也是,入祠典礼一过,就开始操办吧。”陈申荣看向林老爷子:“林叔叔,您觉得呢?”
林老爷子敲了敲拐杖:“可。”
陈申荣说:“过来吧,祭祖了。”
时弥应了一声,见林晚清不在状态,笑着骂了句:“小呆瓜。”
又在她唇角轻轻落了一个吻:“我先过去了,等会结束了找你。”
林晚清再懵,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喊了声:“爷爷?她……”
后面那句话都没办法问出口,实在是太梦幻了。
“她就是陈家小女儿。”
林晚清确认:“真的?”
“嗯。”
林晚清被这突然降临的幸福砸得晕头转向,好半天,大庭广众之下,痴痴笑出声。
林老爷子拿拐杖敲她:“出息。”
“爷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小姜跟你说过了。”
“……噢。”
她跟自己说过吧,当时她以为她哄她呢,没想到真的是。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就好巧不巧是陈家失踪多年的小女儿呢?
林晚清笑容没停过,这就是上天说的缘分。
二十八年,她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一众人见证下,时弥三叩九拜祭天地,当然这还不算真正地进入陈家。
祭拜天地之后,要到寝堂祭拜列祖列宗。
寝堂供奉着陈家已故仙人的排位,除了陈氏嫡系,其他无关人员自然不能进去。
时弥从蒲团上起来,正要跟陈申荣等人进后面的寝堂,祠堂的大门突然打开。
“我才是陈家小女儿!”
……
……
程云自小就知道自己是领养的,但她总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以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去找她的亲生父母。
看到玉佩的那瞬间,心里有个念头一直压着她。
她是陈家小女儿!
陈家——陈落的陈。
所以,这是她的信物么?
程云连夜赶回阳江,梁玉给她争取的小角色她都没顾得上。
她拿着玉佩去陈氏集团,找陈申荣,面都见到,保安直接将她轰出来。
嘴里还说一句——疯了吧,陈氏只有一个大小姐,哪里来的小女儿。
找不到陈申荣,她又去鑫光娱乐找陈落,却被告知,陈落好几天没来鑫光了。
她执着,不肯放弃,比自己多年的事业毁之一旦还要执着。
如果她是陈家小女儿,那她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打拼事业了?
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蹲守在鑫光娱乐的楼下,不吃不喝。
梁玉得知她的情况,也利用自己人脉想尽办法帮她,终于得到消息——陈家小女儿的入祠典礼。
程云知道后,就要动身。
梁玉拦住她:“你就这样过去?”
她已经两天没洗澡了,头发乱糟糟的,尽管是深秋,身上还有一股味,她到酒店洗了个澡,就赶过来。
远远的,听到礼炮。
她心里发慌,推开门就是大喊一句:我才是陈家小女儿!
静。
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所有人都看向她。
记者媒体的摄像机转向她。
陈家小女儿的入祠典礼怎么有人敢来闹事?
饶是程云面对过无数的镜头,此刻,她也忍不住紧张、害怕。
越是这时候,就越要冷静。
程云定了定神,说:“我才是——”
看到享堂上站在陈申荣旁边的人,她的话卡在喉咙里,满脸震惊。
姜呦!
怎么会是姜呦!
她怎么会是陈家小女儿?!
陈森率先反应过来,高喊道:“警卫!警卫去哪里了!”
两个警卫才跑进来,架住程云的胳膊。
程云挣扎,将半句话补充完整:“我才是陈家小女儿,你们放开我!!”
陈申荣脸色很不好,今日的入祠典礼,各路商业界大佬齐聚,还有记者媒体人,现在有人出来闹事,他们陈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特别是高喊一句——我才是陈家小女儿。
那岂不是说他陈申荣连自己女儿都弄错了。
这简直让他颜面无存。
任凭她怎么挣扎,两名警卫拖着她往外走。
听到那一句话,林晚清是慌乱的,看到搅局的人是程云,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程云怎么会自称是陈家小女儿?!
当她得知时弥跟程云还谈着恋爱的时候,也调查过程云,背景平平,就很普通的出身。
距离她们的世界十万八千里。
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林晚清第一想法,就是陈落干得坏事。
毕竟她是这世上最不想自己跟陈家小女儿联姻的人,为此还使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给她下药,想生米煮成熟饭。
可当她看到陈落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慌乱。
这个想法也动摇了,难道跟陈落没关系?
她无端端冒出一个想法,万一程云真的是陈家小女儿。
想法浮现的一瞬间,刚刚升起来的喜悦被冲淡了,心也慌乱了。
不由得抓住林老爷子的胳膊:“爷爷。”
林老爷子说:“静观其变。”
“可是——”
林老爷子拐杖不轻不重敲了下地面:“你啊。”
林晚清还想说我怎么了啊,瞥见享堂上时弥镇定自若的,完全不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影响,还冲自己使了个眼神。
心一下子就慢慢安定下来了。
没事的吧。
……
这边,程云使劲挣扎着,尤其看到享堂上时弥处之泰然,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似乎在无声嘲讽着:陈家小女儿,你也配?
程云越发用力挣扎着,在两名成年男性的力量下,显得尤其可笑。
不!不!她才是陈家小女儿!
那个信物在她手里!
姜呦凭什么站在那里!
对了。
信物。
警卫控制她的手,却没封住她的嘴。
程云高喊:“我有东西可以证明,我是陈家小女儿!”
两名警卫停下来。
陈落疾声厉色:“拖她出去!”
两名警卫开始动手拖她。
“玉佩!”程云发疯似的喊:“玉佩!”
陈申荣抬起手。
所有人都静了。
他说,“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