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洞内;
“寂不恹, 凝神,切勿急躁!”
悬空的破空剑铮鸣阵阵,挥出一道金色剑光, 罩住盘腿而坐的寂不恹周身。
此时寂不恹墨发玄衣,眉头紧锁, 额头一颗汗珠顺着山根滑在挺拔的鼻尖上。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你这老妖怪重新进阶大乘, 比第一次还危险。”
“心浮气躁!心神不稳!”
“难堪大任!”
剑灵趁寂不恹听不见, 狠狠地跳脚痛批;
同时好奇心暴涨, 寂不恹这般为何。
寂不恹可是修炼狂魔,对于修炼一道信心坚定从未这般急躁过。
他灵机一动,何不趁机去寂不恹识海溜达一圈?
自从寂不恹修为压过他后,就不让他进去了。
机会难得,金光一闪, 剑灵大摇大摆地溜进寂不恹的识海里。
寂不恹的识海如古战场般荒芜,到处是森然磅礴的剑痕, 剑气咻咻地乱窜。
难怪寂不恹敢打开识海, 这换谁进来不得被瞬间绞杀,化作一缕寒雾。
但他就不一样了。毕竟这些剑气都是他的,这里曾经还是他的老巢。
不过那都是曾经了。
现在孩子大了,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了老巢。
不孝啊不孝。
现在老父亲重新回来可不得可劲儿嘚瑟, 最好还能找到寂不恹的小秘密。
剑灵熟门熟路地摸着剑气,片刻穿过寒雾,耳边响起一阵欢乐的童声。
听起来很开心啊。
剑灵好奇心更重了。
他遇见寂不恹的时候,对方已经十八岁了, 一副冰块脸迷修炼无趣得很;
到后来修为高深后, 寂不恹不知道是被他逗得很了, 性子也有些恶趣味,溜地修真界各宗门鸡飞狗跳,成为人人无惧的大魔头。
再后来一直无法飞升,探索两千年后寂不恹开始有些厌世,但还是来这秘境寻一丝机缘。
剑灵这般想着,被嬉笑的童声抓得痒痒的。
他抬眼寻声画面,只见两个小孩子在一片花海边挠痒痒?
花前月下挠痒痒?小时候这么会玩?
而那个被挠得大笑不止,笑得后槽牙都差点蹦出来的,长得好像寂不恹!
啧啧,寂不恹也有这种时候?
小时候还真是可爱。
剑灵划出一道金光,关于两个小孩的画面都被调了出来。
一起吃饭、睡觉、捕猎,玩耍。
画面里的寂不恹一直都是笑着,看着很开心。
他还从不知道寂不恹能笑得这么大声!
哼,平时还说他吵!
唔,竹马童真,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真不错。
他越看越咂舌,小时候多好,就越可怜现在的寂不恹。
这是遭受了多大的变故,才导致现在这幅冷傲的性子。
剑灵自寂不恹渡劫失败后也陷入了沉睡中;
他自然是不知道这是寂不恹渡劫失败被劈成小孩子后的经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个洞里,而寂不恹已经恢复了原身。
剑灵正准备继续看下去,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推到了识海外围。
啧,小气!
剑灵无聊地蹲在角落把玩嗖嗖地剑气,地面斑驳的剑痕如千沟万壑般蔓延至寒雾中。
别人的识海都是人间仙境、仙府洞天,就寂不恹这像个绞杀恶灵的战场。
剑灵默默吐槽着,突然眼睛一亮,只见角落里,有一个小土包。
他走近一看,上面还有一颗快破土的种子!
难得啊,剑灵顿时来了恶趣味,招了一道剑气朝种子削去。
只见杀意凛凛的剑气竟生生转弯,硬是不伤这种子一分。
可恶,破空剑宁折不弯,你这剑气怎么丝毫没一点骨气!
还是不是我破空剑的剑气了。
剑气不行,他准备动手捏碎种子。
但瞬间被一股强大不愉的气息弹了出去。
“你干什么?”寂不恹睁眼,黑眸满是不悦地看着剑灵。
“拔草呗。”
剑灵在寂不恹底线边缘,疯狂试探旋转跳跃。
哪知寂不恹一顿,“什么草?”
剑灵看寂不恹眼里疑惑,看来确实不知道。
不过也是长在角落里,确实不起眼。
“没什么,倒是你明知道晋升大乘凶险无比,为什么这么急躁。”
“还有你以前闭关,都是一闭就四五百年,但这六百年间你频频出关,处处透着诡异。”
寂不恹不答,抬手一挥,将剑灵挥入破空剑中。
“再吵就封了你的剑识。”寂不恹淡淡道。
“咋的,翅膀硬了就想弑父了!”剑灵假装跳脚,不能每次嫌他吵他就得闭嘴。
寂不恹冷笑,慢慢道,“虽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但十分确定,我亲手杀了父亲。”
破空剑一哆嗦,摇晃的剑穗立马乖巧静立。
寂不恹对远处碧绿湖泊上的绿光斑打了声招呼,“谢谢你们,有什么要去尽管提。”
那些绿光斑闪动,叽叽喳喳地讨论一番,最后咬牙切齿道:
“你出去的时候替我们狠狠教训那恶灵!”
寂不恹点头,转身一闪便出去了。
“哇,真是毫不留恋诶,我们陪了他六百年,说走就走。”
“他从来都不和我们说话,出关盯着识海片段,我有一次还看见他笑了。”
“他每次都背着剑灵看,偷偷摸摸的,寂不恹会不会喜欢那个孩子?”
“或许吧,主人曾经说过人类的感情很复杂,思念吃醋这种东西,不仅仅限于恋人。”
“啊,说起来,我最近好像和主人的联系强了些,虽然还是断断续续的。”
其他绿光斑一听,话题立马转到了他们主人身上。
寂不恹出了碧绿湖泊后,身影出现在龙冢上空。
他一出现,邪灵就张牙舞爪地长啸嘶吼而来。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龙灵道。
寂不恹抬手召出破空剑,金光一闪,飞身袭去;剑光唰唰大盛,龙灵被打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六百年前的小屁孩儿竟然这么强了!
那龙灵惨叫嘶吼,而后瞬间溜了;
黑雾一散,处处是高耸卧躺的龙骨,犹如乱葬岗一般随意丢着。
寂不恹又飞到更高的上空,将整个龙冢收入眼底。
龙的尸体化骨为石,堆起一座座绵延的山丘,而山丘有的呈合抱状,有的呈直线延绵。
寂不恹下意识觉得差了些什么。
寂不恹继续朝龙冢深处飞去,待看清后,他神情肃杀破空剑也抖着剑鞘。
只见一座座山丘的尽头是广阔的扇形状平原。
这种冲击平原多在山麓或山口,由山间的河水在下游沉淀形成。
但这龙骨化成的山岭根本没有湖泊或河流。
如果仅是地貌,也不足惊讶。
但平原中间赫赫有九条龙骨环绕跪地,中间竟然是一座玄铁黑棺——是九龙抬棺。
寂不恹眼神一凛,他再回望整个龙冢,看似杂乱无章的摆放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献祭法阵。
这修真界的禁忌法术竟然传到了这秘境。
这玄棺里到底是什么。
寂不恹放出神识,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谨慎飞近,脚刚落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了出去。
“不要多管闲事!”是绿光斑的声音。
寂不恹下意识防备,但眨眼间就到了罡风洞外。
“那绿光斑好奇怪,要你教训恶灵,又叫你别管闲事。”
剑灵碎碎道,突然一顿,“我知道了!”
“这龙冢和那群碧绿湖泊是相克相生的阵法!”
寂不恹对于阵法一道十分精通,自然看出来龙冢是修真界的禁忌献祭阵法。
但是碧绿湖泊,他只顾着修炼,没有认真观察过。
但此时回想着龙骨形成的山岭地貌及走势,无疑不是透出湖泊河流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镇压的什么可怕的东西。”
剑灵一想到那股绿光斑竟然可以将寂不恹轻而易举推出洞外,由此可想镇压的东西多么可怕。
寂不恹却没想镇压的东西,反而看着旋涡无声的罡风洞。
洞口原本一片绿莹莹的骨花还开的灿烂。
但是却没有新的尸骨堆积,显然是他入洞时的那一片骨花。
看到这里,寂不恹嘴角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这说明化蛇起码无心抓妖往洞里丢妖实验,也就说明化蛇受伤严重,而白黎大概没事。
骨花寿命在十年左右,显然这片花期还没过。
寂不恹瞬间想到了洞内时间流逝也许和洞外不同。
白黎应该还活着。
想到这里,寂不恹看了眼罡风洞,转身就朝海上飞去。
也不知道白黎现在怎么样了。
“咦,寂不恹,这么着急赶哪里去?”
剑灵见寂不恹不答,又趁机入了寂不恹识海。
寂不恹眉头一皱,却也没赶剑灵。
原本抱头准备抵死不从的剑灵发现寂不恹的想法,嘿嘿一笑:
“总算有点良心了,那雷劫差点把我剑识劈碎了。”
“也不知道你得罪了天上的哪位神仙,迟迟不让你飞升就算了,好不容易出现雷劫还劈得修为尽失。”
“诶,当时被雷劈后本剑灵失去意识了,后来你怎么样了?”
寂不恹握着破空剑的手臂一紧,识海中叨叨的声音消音了。
剑灵见寂不恹又烦了,识趣地蹲在角落,不说话了。
剑灵盯着同在角落的种子,猜测寂不恹是要去找那孩子了!
此时白黎正在距木屋几百里外的一个荒山下;
白黎一行人要去说服羊墨说的那些猞猁妖加入他们。
秘境一直少雨,一下雨就是几天大暴雨,今天好不容易停了。
暴雨洗过的山岭绿绿葱葱的,但这仅限于木屋周围的山岭。
白黎此时在的地方,荒山的泥土被暴雨冲刷刮下,裸出尖锐的石块。
而必经之路的山谷全是泥泞小路,山羊精们各个陷在泥巴里艰难得走着。
白黎见状没有办法,便只得在远处停歇。
这般狼狈去接其他妖,估计也很难成功。
他想起了江婉之前的蚌壳法器,是一个可以装活物的空间法器。
六年前江婉就带着唰唰一众小海濑来玩了。
于是白黎叫羊墨和黑熊精带着山羊精们在原地等他回来。
没多久,吃吃就驮着白黎入海了;
而就在前一脚,寂不恹刚出海。
白黎找到江婉说明来意,江婉动作很爽快地把蚌壳法器给了白黎。
但江婉神言又止,白黎见状说道:“我会很快还回来的。”
“不是,这法器就当献给主上了,反正我在海底也用不着。”
她以前还可以用这个装些小海妖躲着化蛇,现在却是不用了。
江婉看着白黎,犹豫说道,“我好像在海里看到一个玄衣男人。”
白黎神色立马严肃,“会不会是化蛇回来了?”
江婉摇摇头,说自己再仔细提防些。
她见白黎现在挺好的,也就不提自己怀疑是小恹了,难免再伤人心。
白黎借了法器后,又和吃吃朝荒山处飞去。
白黎叫山羊精走到雨水积蓄的大坑里洗干净,然后再将他们装入法器中。
这次带来的山羊精们都是和之前一起逃难的猞猁妖关系好的,一共七只,但还有一只羊细。
羊细自小跟在白黎身边锻炼打猎,这次也非要跟来。
待众妖干干净净地入法器后,吃吃驮着白黎很快到了羊墨说的地方。
这里被暴雨毁得更惨烈严重,山上没有大树稳固土壤,加上常年干旱,山体裂石较多。
经过几天暴雨,随处是塌方泥石流,原本的山间小路都被埋了几丈深。
白黎到的时候,正见一群瘦弱的猞猁,猫着腰用木棒扒拉洞口的塌方碎石。
这些猞猁个头比山猫大一些,大概有七八十斤重;
模样似猫又似虎,却比猫长腿长尾更加凶狠,常以蛇兔、老鼠为食;
甚至有时候还能扑倒一只身形中等的山鹿。
如果有灵气资源修炼,假以时日也能修成凶猛的妖兽。
但此时他们连塌方泥石流都难以应对。
猞猁们浑身陷在泥泞里,皮毛脏兮兮的只看得见泥色。
他们听见身后动静,耳朵一动,警惕地回头。
“猞狞,是我羊墨,之前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猞狞看起来非常凶悍,但是眼里透着一股暮气;
和羊墨坚毅刚勇的眼神相比,孰高孰下一眼就知道了。
猞狞看着羊墨,一身藏青偏墨色长袍,从头到尾一丝不染。
就连身后那些记忆中,灰头土脸瘦不拉几的山羊精们,此时也大变样。
各个灰白羊毛发亮,山羊胡须还精心,打理用绳子扎着,他们从头到脚都没一点泥污。
他知道连天暴雨,对于他们这种妖力低下的小妖来说十分难受;
不仅浑身泥泞湿漉漉的,难以捕捉到食物,甚至还可能死于泥石流塌方中。
但显然一别六年,最可能饿死的山羊精显然过得非常不错。
猞狞最后目光定在白黎身上。
这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流光溢彩还闪着淡蓝的光;
比秘境深处大妖的衣服还好看,说不定是一件难得的法宝。
而且这年轻人眼神清澈发亮,静而柔和地注视着他们,五官更是难得一见的漂亮,看着就让人不自觉亲近。
白黎见猞狞的目光逐渐松动,也不枉费他刻意让鲛人衣发光发亮;
鲛人衣闪闪发光的样子他再看一眼就瞎了,只得一直抬眼看着猞狞们。
“好,我们跟你去。”
猞狞一说,其他猞猁纷纷欢呼,撂下木杆跳出了洞门泥坑。
这时猞狞对不远处的洞口喊道,“大金猫,你不去吗?”
只见半山腰的洞口出来一个浑身褐红的金猫。
身形比猞猁大一倍,也像老虎,只是脸色的斑纹一看就不会认错。
眼角内侧各有一笔白色斑纹,腮帮两侧各有一条宽黄色斑纹延至耳后。
金猫能把洞筑在山腰上,一看就比猞猁修为高。
金猫原本是也是加入了秘境虎妖的地盘,他出力抢资源,儿子却分不到一点。
原因是儿子没出力。
但是金猫平时抢的资源都是其他妖的双倍,只是想分一点给儿子。
后来他也受不了,自己带着儿子出来了,在猞猁洞附近落脚了。
金猫此时看着那群山羊们,山羊精们有一口草吃就能养活。
这并不能代表那年轻人就很厉害。
他现在独居,照样可以捕得猎物,有时候还能分一些给猞猁。
而且他儿子也被他教的很好,每次和猞猁崽打架的时候,揍得对方呜呜叫。
“谢谢,我就不去了。”
但他话音刚落,身旁一只火红的身影蹿了出去。
眨眼间,从山腰落地,迅猛地朝羊细扑去。
猞狞吓一跳,“那不是食物!住口!”
其他猞狞也都急促跳跃过来,万一闹得不愉快,他们就去不成新地方了!
但很快,众妖都震惊了。
只见羊细身形灵活一闪,羊蹄朝那扑来的金猫眼睛踢去。
金猫吃痛,龇牙更加凶狠地朝羊细脖子咬去。
羊细一个跳跃,金猫扑空回神时,羊细锐利的羊角抵在了金猫肚皮上。
羊细点到为止,但那金猫却愤怒嘶吼,眼看又要反攻了。
“金条,住手!”
大金猫喝住。
金条竟然没有赢过那只身形瘦弱的小羔羊。
他们金猫先天勇猛,甚至以小羔羊为食;
但此时金条竟然差点被一只小羊捅死。
金条垂头耷耳的走到大金猫身边,身后是山羊精们欢呼的声音。
“羊细,真厉害!”
“羊细现在可是比一些大羊都厉害的。”
“不亏是同龄羊中最聪明的!”
羊细被众羊精猛一顿夸,甩着尾巴望着白黎求夸奖。
白黎笑了笑,“不错。”
羊细挺了挺胸膛,“都是白黎哥哥教的!”
原本吃吃还觉得羊细长脸了,这下看羊细这嘚瑟模样,只觉得一个雷球不吐不快。
大金猫看着白黎,虽然看不出修为,但看得出来羊墨还有凶猛的黑熊精都以他为首。
看着一副纯粹亲和的模样,他却下意识觉得不好招惹。
那小羔羊说都是这人教的好。
刚刚金条和山羊精打斗只凭着本能撕咬,而那小羊羔的出力都是有规律可循。
差距太大了。
本体先天弱小的竟然打赢了本体凶猛的。
大金猫思考后,瞬间改口:“我愿意跟你们回去。”
白黎笑道,“欢迎加入。”
这时候羊墨开口了,“白黎大人来接你们过去,是表达诚意;但是你们去之后要遵循规矩。否者我羊墨第一个将你们赶出来。”
金猫和猞猁都知道羊墨的品性,连羊墨都恭敬的人那一定是值得敬佩的。
等白黎把蚌壳法器拿出来的时候,他们又是大吃一惊。
这等法器,他们没见那些大妖使用过。
这下更加觉得白黎深不可测了。
当然没见过,这都是人修炼制的法器;
而这蚌壳空间法器,是江心从化蛇那里哄来的。
于是白黎装着众妖朝木屋方向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吃吃落在了木屋栅栏外围的水池边,放金猫和猞猁出来洗洗污泥。
他们一出来就被眼前的景况震惊到了。
“好多树!周围山上都是成片的树林!”
“哇,这里还有好多池塘,里面还有鱼,还有鳄鱼!”
“那里还养了一大群野鸡和野兔!”
“那还有一大片花海,木屋后那一片红红的花好好看!”
山羊精们听着觉得十分长脸,幸亏他们当时听羊神大人的话往西逃;
幸好白黎大人收留了他们。
羊细见金条愣愣地望着那合欢花树林,骄傲道:“那红花,没见识过吧。”
白黎也抬头望着那片绯红如飞絮的合欢花,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小恹说这是合欢花不好,是思念离别的寓意。
当时就应该听小恹的,不该种这绒花树。
小恹如果还在多好。
小恹看到这飘满空中的红色蒲公英,应该是嗤之以鼻说不好看,但又盯了几眼吧。
寂不恹的目光没有落在那片合欢花上,也没有落在欢声笑语的众妖身上。
他赶来看到白黎的那瞬间,没有察觉到一直悬着的心放松了。
他目光落在白黎身上,神情毫无波动,看不出久别重逢的喜悦。
小豆芽真的长高了。
他站在众妖中,还显得挺好看的。
小豆芽面色淡淡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清冷,和周围的热闹显得有些违和。
这里被他打理的很好,当初的小树苗现在都成山成岭了。
“唔,寂不恹,那个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眼光不错嘛,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寂不恹没理剑灵,但剑灵继续叭叭,“哟,那美人儿周围人可不少;”
“你看旁边那少年,细眉弯弯,唇红齿白,关系还很亲密!”
寂不恹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然后还看见白黎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笑得很开心。
明明刚才还很落寞清冷的样子。
果然还是个孩子,扭头就笑得那么开心。
说不定也就他一直记得那短短的几个月时间。
剑灵察觉到寂不恹心思,啧啧道,“有的人哦,面无表情,内心陈醋翻滚。”
“寂不恹,咱走吧,这秘境待的也够久了,这竹马明显有了新欢。”
“闭嘴,只是朋友。”寂不恹冷声道。
“好呀好呀,只是朋友,看也看了,过的好好的,咱回修真界爽爽。”剑灵笑嘻嘻道。
哪知道寂不恹突然一闪,消失在树林后,再出现就是一个小孩子身形了。
剑灵懵逼中,大喊,“娘嘞,你这是做甚!”
寂不恹慢慢走出桃林,朝绿藤栅栏旁的水池走去。
另一边,神树看着合欢花,拍拍白黎肩膀,“你看得不开心,我就砍了吧。”
白黎摇头,“这也是关于和小恹的记忆。”
青域叹气,扭头抬眼,视线一怔,“小,小,小恹?”
白黎仍望着合欢花,头没回地说道,“这才六年,你就忘记了小恹?”
青域第一次觉得嘴皮子激动地不利索;
他见白黎还没回头,干脆跳起来勾住白黎脖子,想将人带回头。
这看得寂不恹面色更加冷了。
“哟,哟哟,怎么这么冷啊。”剑灵盘腿坐在识海慢悠悠地抖腿。
“人家感情多好,看得羡慕嗷。”
剑灵见那竹马被少年盘着脖子也不怒,反而耐心地笑了笑。
但下一刻他见那竹马抬头,整个人瞬间像是被定住了般。
白黎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小孩子,缓缓侧头看向一旁的青域。
青域激动地揪着手指头,狠狠点头,眼里还有些泪花。
瞬间,白黎眼角抽动,红了眼眶。
他压下眼角热意,嘴角弯起,立即朝寂不恹飞去。
寂不恹看着飞身而来的白黎,后者眼里波动的笑意看得他一怔。
漫天绯红的合欢花里,他只望见了来人微红的眼尾。
衣袍翩跹,白黎眼角眉梢绽放的欢喜,让寂不恹心神一颤。
砰。
心脏快速地跳动了一下。
眨眼失神间,寂不恹被抱入陌生的怀抱中。
怀抱清瘦却肌理流畅蕴藏着爆发力;
一股淡淡专属白黎的干净气息扑进寂不恹鼻尖,他才恍惚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寂不恹被白黎抱起旋转了一圈,哽咽哑声道:“小恹,真的是你吗!”
“嗯。”
白黎咧嘴一笑,眼睛亮得惊人。
他低头,亲了寂不恹的额头。
然后又抱着懵逼的寂不恹朝空中抛了一把。
温凉柔软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寂不恹身体瞬间被麻痹僵硬。
他脸色沉了下来。
白黎感受到寂不恹的抗拒,将他放在地上。
他蹲下望着寂不恹,满脸失落道:“六年不见,小恹和我生疏了。”
寂不恹抬眼瞥他,抬手抹了抹额头,“脏死了!”
白黎看着熟悉的嫌弃神情,又笑了起来。
剑灵嘴巴惊地合不弄了,“亲,亲了!”
寂不恹嘴上说嫌弃,但心跳的好快,耳朵还红了!
不会是……
剑灵看着瞬间陷入爱河的主人,又瞧了瞧白黎眼神。
只见白黎眼里亮晶晶的满是欢喜和宠溺;
他还揉了揉寂不恹的脑袋,甚至还捏寂不恹的脸!
那欢喜的眼神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
儿子……
剑灵想到这里立马捂嘴,生怕自己说出声被灭口。
听着寂不恹砰砰的心跳声,默默给他主人点了根蜡烛。
他此时十分想奸笑一声:寂不恹,你也今天!
哈哈哈。
“哈哈哈——”剑灵不知觉笑出声了。
但下一刻被封嘴了,“唔唔唔”
寂不恹被剑灵拍腿大笑吵得窘迫皱眉,此时看白黎眼神有些闪烁。
但很快,他被一个比他矮点的小孩子推开了。
“你是谁!”
“凭什么白黎哥哥会亲你!”
他从小和白黎哥哥一起,比其他羊都和白黎哥哥亲近。
但白黎哥哥也没亲他!
羊细瘪着嘴,要哭不哭,气势汹汹地推搡着寂不恹。
寂不恹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白黎,“他是谁?”
白黎单手抱起寂不恹,看着满眼泪汪汪的羊细,“他叫羊细,是六年前来的山羊精。”
寂不恹板着脸瞅白黎,“放我下来。”
羊细一听更加不干了!
大家都喜欢白黎哥哥,他竟然敢凶白黎哥哥!
还敢冷言冷语地命令白黎哥哥!
“白黎哥哥就要抱,怎么了!”
羊细说着还捏起拳头,一副你下地就揍哭你的样子。
白黎笑得虎牙尖尖,“小恹,生疏了,我好伤心。”
寂不恹瞅了眼虎牙,你倒是不笑我还能信几分。
剑灵暗戳戳啧声,真不要脸。
人人畏惧的大魔头竟然和一个小屁孩争风吃醋。
白黎回过神后,看着六年过去还是小短腿的小恹,有些疑惑。
“小恹,这六年你怎么还是这个身高啊。”
寂不恹面色一滞,心里咯噔一声。
剑灵托腮看戏,只听寂不恹的心声:糟了,忘记这点了。
啧啧,原来寂不恹不仅闭关浮躁急切,就连出来都马不停蹄,忘记关键问题了。
呵呵,看你怎么编。
作者有话说:
妖和人都有的视角,我统一用人了啊。
比如:那些人和妖——变成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