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余温沁毫不犹豫的用指纹解了503的锁。
她从客厅寻到房间,没有见到顾良忱的身影,心慌得厉害。
冷静了片刻,余温沁上了楼。
画室的门反锁着,余温沁尝试了几次都没打开。
她拍着门,拔高了音量叫顾良忱的名字。
“顾良忱!”余温沁仰首,加重了捶击。
画室里久久无人应答。
余温沁力竭了。
她后退了几步,叹道:“你是不是现在就在门后。”
门的那端仍是无人应答。
她不出声,整个503室都安静了下来。
长久的静默是场无声的拉锯战。
余温沁不知道画室内的顾良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她知道顾良忱一定是哭了。
无论是余母的催婚,还是无意间暴露的余温沁一直想隐瞒的事情,都足够击垮顾良忱的心理防线。
“顾良忱。”余温沁靠着门,声音很低很低,“你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我妈气头上随口一说的东西,不要当真。我今天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她以后不会再跟我说这些了。”
门的隔音并不好,那端的人稍有动作余温沁便能听到。
“你把门打开好不好。”余温沁鼻尖发酸,“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
掌心触碰着门板,余温沁的耳朵贴着门,语调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刚刚听到了不知名的东西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的是顾良忱难以抑制的哽咽。
余温沁的心都要碎了。
“忱忱。”余温沁红着眼眶道。
顾良忱隐约的啜泣声在这声亲昵的呼唤后彻底压不住了。
良久,她终于说话了。
“你来找我那天有考试,是不是?”顾良忱的声音哑哑的,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吞了一根针。
时光回溯,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点。
考试的那天,余温沁从顾良忱的室友那里得知了她许久未归的消息,打车去寻人。
暗无天日的酒吧里,酒精和烟味混杂的味道里,余温沁看到了枯坐在角落里的顾良忱。
余温沁想要带她回去,得到的却只有顾良忱空洞的凝望。
一片喧闹声中,余温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糜烂,最后化作汩汩流淌的血液。
顾良忱仿佛变了个人。
余温沁在她的沉默中褪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丢到了玻璃桌面上。
顾良忱的回应很平淡,她只道:“你想的话,就分手吧。”
明明是夏天,离开酒吧后的余温沁立在阳光下却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接着就是下午的考试,她的脑海里一片混沌,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答题。
答到最后,卷面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所有关乎优秀和高分的记录都抵不过这一次挂科所带来的后果。
余温沁关于未来的规划,那些和顾良忱一起擘画的蓝图顷刻间崩塌了。
……
余温沁回答前有几秒的沉默,顾良忱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顾良忱斜倚着门,脑袋一下接一下地磕着,泣不成声。
“你开门好不好。”余温沁哀求道,“开门。”
顾良忱听道她的声音,心抽痛得更厉害了。她抱着膝盖,无比痛恨现在的自己。
余温沁扶着门起身,因为她的抽泣,恨不得破开这道门。
她用肩膀纤瘦的肩膀撞击着木门,忘记了疼痛。
片刻后,顾良忱终于打开了房门。
顾良忱失魂落魄的站着,仿佛被抽去了力气。
“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呢喃逐渐变为了带着哭腔的颤音。
余温沁抱住她,颈间的发很快被顾良忱的眼泪濡湿。
“顾良忱。”余温沁捧住她的脸颊,红着眼眶看着她。
“是我自己心态的问题。”她一眨眼睛就有眼泪滚落,“所有的决定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你没有关系。”
“你不要自责。”余温沁亲吻着她的泪痕,“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并不需要那份学历。”
顾良忱的唇瓣轻轻颤动,她咬着下唇垂首,眼泪止不住的掉。
余温沁真的不需要那份学历吗?
顾良忱知道她撒谎了。
她越是这样,顾良忱越是愧疚得说不出话。
四年前的她们相处时都藏着棱角,明明很相爱却因为猝不及防的误会错过了许久。
顾良忱如果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余温沁如果没有凭着一时意气抛弃那枚戒指,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当一切都成为事实时,再灵动的语言都会变得苍白。
她们抱着彼此,似乎要流尽所有关乎错过与误会,关乎愧疚与悔恨的眼泪。
余温沁抱住她,埋首在她的怀里,眼泪落进了顾良忱的衣领。
思绪飘到了那个炎热而灰暗的夏日,在沉闷的色调中翻覆,勾起了当时情绪。
顾良忱胸闷得透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才逐渐平息。
身后是工作台,后退时没立稳的余温沁撞到了被单独拉出来的柜子。堆叠着的画纸倒下了,或半开或卷着的画纷纷落地。
“画掉了。”余温沁喃喃道。
顾良忱抚着她的发,没有说话。
……
她们在画室待到了很晚。
等到心情平复再下楼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顾良忱走下木制旋转扶梯,回首等待着余温沁。
余温沁行至倒数第三节 台阶,张开双臂,落到了顾良忱的怀里。
顾良忱嗅着她颈间的香就想哭。
“我还是好难过。”她道。
余温沁擦拭着她的眼角,同她抵额。
“你之前说,喝醉了就记不起来了。”余温沁道,“还说503囤了好多,喝一点就不难受了。”
“我今天准你喝。”
顾良忱勉强勾出了笑,看着比哭还难看。
*
铺着毯子的茶几边,她们并肩坐着。
顾良忱没像自己说的那样“喝一点就不难受了”。
她哭得比下午还要痛苦。
余温沁将她拥在怀里,安抚似的啄着她的额头。
酒精的催发下,顾良忱再微小的情绪都会被放大。
她好像把余温沁当成了可以倾诉的匿名树洞,从她们相识开始一直说到她们的分手,她们的重逢。
余温沁仿佛从顾良忱的视角,重新经历了一遍她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余温沁知道了顾良忱一直在画她,知道了她的手机里存满了自己的照片,知道她有个便签全部记录着自己的生活习惯和喜好,知道了她有许多封未送出的道歉信……
夜深了,她要顾良忱休息,醉了的顾良忱却说温温讨厌酒味,坚持去洗澡。
醉酒后是不可以立即用过热的水洗澡的,余温沁怕她有事,一直跟在她身边。
浴缸里盛满了温水,余温沁揪着顾良忱的衣角。
“冲一下就好,不要泡。余温沁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道。
顾良忱很执拗,拉扯时反而栽进了浴缸。
余温沁慌忙拉她起身,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了。
顾良忱今天穿的又是那件很显肤色的亚麻色圆领衬衣,扣子扣到了最顶端。
湿大半的衬衣显出黑色的肩带,还能隐隐瞧见平直的锁骨。
余温沁牵着她起身,猝不及防撞进了她的怀抱。
温热的水汽沾上了羽睫,顾良忱澄澈的眼眸里盛满了余温沁的身影。
余温沁的心陷下去了一块。
她托起顾良忱的脸颊,印下一个吻。
顾良忱的回应是热烈的。
背脊抵上冰冷墙壁的刹那,顾良忱的醉意消散了些。
“温温。”
顾良忱低低道。
余温沁的眼睫轻颤,用更虔诚的亲吻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