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伊冯果然没来上课。
三个人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没人问伊冯去哪儿了，来上课的老师也自觉忽视了那个空座位，好像她们班里根本就没有伊冯这个人。
后来她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再见到她，常樂特意去问了乔伊丝老师，结果她惊讶地说道：“她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说完还补了最后一刀，“她没有告诉你们吗？”
常樂呐呐地说道：“啊……可能她太忙了。”
乔伊丝老师说：“那倒也是，她向陛下申请，继承了公爵的位置，估计有很多事要处理……”
“这样吗？”常樂干笑道，“我都不知道哈哈，谢谢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乔伊丝嘱咐道：“三点有个关于期末考试的会，你记得去开一下啊！”
回去之后，常樂看着贺小满和诺雷希期待的眼睛，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在马上就上课了，能让她在课上组织一下语言。
上课时她偷偷打开通讯水晶，找到她们四个的小群。最底下的那条消息还是在感恩节上，伊冯问她们在哪里，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她把消息一条一条地往上翻，十条里有八条都是伊冯在说话，偶尔她和诺雷希会配合着当当捧哏，倒也算是热闹。
但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和贺小满说悄悄话，诺雷希也并不是会主动找人说话的性格，于是在伊冯沉寂之后，这个群基本名存实亡，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史蒂芬教授发现了她在溜号，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常樂猛地回神，“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尴尬地说道：“抱歉老师……我没听清您刚才的问题……”
史蒂芬教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我刚刚的问题是，最像人类的恶魔种群叫什么名字？”
“是维特拉尔。”
史蒂芬教授笑了笑：“请坐吧，下次不要溜号这么明显，最起码给我点面子。”
常樂红了脸：“很抱歉教授，没有下次了。”
……
常樂心里是有点埋怨伊冯的。
她们怕触及她的伤心事，难免畏手畏脚，那她又是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系她们的？
但她又想到了欧内斯特公爵，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
下课后诺雷希和贺小满果然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好在她说谎多年，谎言张口就来：“乔伊丝老师跟我说伊冯要当公爵了，这几天我没怎么看通讯水晶，才发现她之前跟我说她要准备继承仪式，还要学习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先办了休学，等以后有时间再来上课。”
说到后面，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回她真的要当我们的学妹了。”
诺雷希感慨道：“她没事了就好。”
贺小满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察觉出来了什么。
常樂条件反射地避开了她的视线，但也正是因为她的逃避，贺小满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外面洁白一片，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天气很冷，总是下雪，期末将至，学生们忙于学业，操场上没什么人，显得有些萧条，总能让她想到葬礼结束后的公爵府。
伊冯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
公爵府的大门紧紧地闭合着。
常樂又敲了一遍，侍卫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门，从门缝里探出身子：“公爵大人下过命令，最近不接待任何客人，两位请回吧。”
“我们只是想见见伊冯……见到她没事我们就走。”
守卫非常为难：“这……”
常樂说：“还是她继承了爵位，就瞧不上曾经的同学了？”
“回去吧。”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后不远处的位置传来，侍卫让到一边，拉开大门，戴着金叶子冠冕，穿着红色丝绒外套的伊冯一步步走到她们身前，“我刚从皇宫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有时间招待你们，现在你们看到了，就回去吧。”
她站在台阶上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们，表情看起来竟然比地上的积雪还要冷，倒也有了几分公爵的气势。
常樂顿觉自己像是等人发达后迫不及待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不由地问她；“我们还是朋友吗？”
伊冯冷冰冰地反问她：“你觉得呢？”
贺小满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还不到一个月，伊冯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在洛克菲勒一起度过的三个月像是她们的幻觉，她回想起入学测试上那个因为裙子主动向她们搭讪的少女，却发现记忆中她的笑容也变得模糊了。
常樂垂下了眼睛：“我知道了。”
伊冯说：“尤拉，送客。”
门下的两个人诧异地看向她，她却什么都没说，只留给了她们一个冷漠的背影。
尤拉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对两人说道：“我送两位回去。”
两人没有再纠缠，跟在尤拉身后往传送广场走。
路上常樂忍不住打探消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尤拉用了万金油回复：“无可奉告。”末了又近乎刻薄地补充道：“如果大人的每一位同学都像你们这样找上门来打听她的私事，恐怕她会很烦恼。”
常樂像是生气了，硬邦邦地说道：“这是伊冯自己的意思？”
尤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边走边说：“请对大人保持尊敬，不要直呼大人的名字。大人的意思和我的意思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底还是有几个月的同学情谊在，大人不好意思在明面上拒绝你们罢了。你们这样的平民，根本无法对大人的事业起到任何帮助作用，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公爵府了。”
常樂愤怒道：“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上赶着讨人嫌。今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牢记于心，就送到这里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尤拉哼笑一声，转头便往回走。
两人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她完全被夜色吞没，这才默默走向传送广场。
常樂看向和贺小满，贺小满说：“君子之交，不必强求。”
常樂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总之先回去吧，就当我们没有过这个朋友。”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再说话，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寝室。
天已经黑了，屋里亮起了灯。常樂关好门窗拉上窗帘，抓着贺小满说悄悄话。
这几天晚上，她们最常说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伊冯怎么样了，黑魔法师为什么要刺杀欧内斯特公爵，马科尔还预知到了什么，以及真凶的下落。
皇室一直没有消息，反倒是伊冯成为了新的公爵。
她们接触不到最顶级的阶层，但想来这异世界的王室与华夏的皇室差不了多少，权势向来比财帛更能动人心，伊冯才18岁，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权力斗争中坚持下来。
不过这都跟她们没有关系了。
以她们的水平，扔进这淌浑水里恐怕连头都冒不了。最近王都戒严，伊冯有尤拉和其他侍卫保护，总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而她们也必须开始准备期末考试的事了。
当初说好看着伊冯学习，防止她不能毕业，结果现在人家摇身一变，已经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公爵，她们却还奋斗在考试一线，担心着能不能毕业，寻找着遥遥无期的回家之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外乎如是。
期末考试就这样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步三跃地向她们走来。
考试那天是12月28号，距离感恩节正好过去了一个月。
考的科目也就是期中考试的那几个，不过相比较于期中又添加了许多要背的内容，背一圈下来人基本也就废了。
成绩出来那天乔伊丝老师请班级里的所有同学去吃了顿饭，恭喜大家成绩合格，结果吃到一半人就没影了，还是科尼利厄给她们发的奖学金做的年终总结，总之就是很晦气。
诺雷希没出意外，成功考在了常樂前面，和她一起拿了学校奖学金，贺小满照例拿了战力第一的钱，三人都薅到了学校的羊毛，常樂愿意称他们为废柴三雄。
吃饭时少不了酒。
阿齐博尔德十六岁就算成年，班里最小的人也都成年了，所以大家没什么顾忌，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连科尼利厄都喝了两杯。
贺小满其实没喝过酒，庄里曾有个长老因为喝酒犯过大错，所以即使明面上没有禁酒，但天虞山庄的弟子一般都是滴酒不沾的。
而且这边的酒水很是奇怪，颜色澄黄，带有奇怪的泡沫，闻着味道也与平常的酒不太一样。
常樂说那叫皮酒，是盖尔斯特社长最喜欢的东西。
她有些好奇，试着喝了一口，那味道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常樂忙着给她夹菜，没太关注她，结果这孩子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一口闷了，之后人就开始迷糊，脸色通红地坐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动弹，像个安静的木桩子。
最后散伙的时候天都黑了，一群人醉醺醺地往外走，常樂架着贺小满跟诺雷希道别，诺雷希也喝了点酒，眼神有点迷茫，但还是尽力瞄准了她们，笑着说道：“谢谢你们这一学期的照顾啊……”